第4章 單身公害
嚴晰總在各種媒體上看見“相親”這個話題。
都市裏寂寞而靓麗的剩男剩女們,以結婚為前提,進行交友活動,統稱為相親。
知道是知道,但嚴晰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跟“相親”産生關系。
作為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魔性同性戀,他是酒吧區的國王,雖然沒有确定的戀人,但他床邊從未空過。
他需要相親嗎?需要嗎?
但當嚴晰看着王守寧期待的而純良的眼神時……他在心裏默念,不要暴躁,不要炸毛。
他都成了朋友間的“單身公害”了,朋友讓他去相親,他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而且王守寧跟個兔子一樣,他能往兔子身上撒氣丢飲水機嗎?
嚴晰在經過艱苦卓絕的掙紮,和朋友們的煽風點火之後,終于點頭。
于是……嚴晰要去相親了。
就當豐富人生經歷吧。
據說對方是關安遠的朋友,從事傳媒業,無非就是世家子之類的階級,三十四歲,相貌端正。
嚴晰聽着這些的時候,心想果然是相親,首先關心身家。要是放平時在酒吧裏,管你有錢沒錢,先看長得合不合胃口。
王守寧比嚴晰還緊張,反複确認,終于把這項歷史性的會晤定在周六下午,他鄭重地把對方的電話告訴了嚴晰,并問嚴晰:“你真的不看照片嗎?”
嚴晰露出厭惡的表情,說:“讓我能有點驚吓好嗎?”
王守寧說:“……你能當成驚喜嗎?總之,你的情況我也告訴對方了。”他突然握住嚴晰的手,認真地說,“你知道你此行的奧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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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晰一愣:“什麽奧義?”
“以結婚為前提。”
“……”掀桌。
周六的時候,嚴晰穿了一件襯衣,腿上套着喇叭褲,裹着風衣,戴上墨鏡,頭發披在肩上就出了門。
結果下了樓就遇見了喬阿姨。
喬阿姨看見嚴晰愣了愣,說:“哎喲,小晰,你怎麽打扮得像個男孩子?”
嚴晰:“……”
嚴晰這個樣子,陌生人猛地看上去真心說不好他是男是女,當然再仔細看看,還是照樣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嚴晰想了想,他決定把他要去幹什麽告訴喬阿姨,這樣就能杜絕她給他介紹直男。
“喬阿姨,我正要去相親。”
喬阿姨又愣了愣:“你去相親為什麽穿着像個特務?”
“……”
喬阿姨很快就替嚴晰高興起來,她說:“結婚的時候不要忘記給我喜糖!”
“……”這思維也太跳躍了吧!
嚴晰無力地驅車前往約定的地方。
據說相親的場所很能考驗對方的性格,如果定在咖啡館就是個普通青年,定在戶外茶室就是文藝青年,而定在肯德基就是個二逼青年。
但這次對方叫嚴晰來定在哪裏見面。
本來嚴晰想就去鳥語花香吧,見了面還能喝一杯,喝一杯順便還能來一發,但他這個想法被王守寧嚴厲地批評了。
嚴晰又不想約在自己常去的店,就只能随便找了個咖啡館。
說是随便,也不太随便,那家咖啡店開在市內的一家老銀樓的樓頂上,這家銀樓因為是保護建築一直沒有拆毀,但它比四周的高樓大廈矮了不少,在它的頂樓喝咖啡,有種陷于這種城市輝煌之中的感覺。
嚴晰沒法在銀樓旁邊停車,只有停在遠一些的停車場,不知道為什麽,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停在裏面的車,看見有幾輛明顯比其他車貴了一截。
他站在那裏,看了幾分鐘,猜測或許其中有一輛就是屬于他的相親對象。
他回過神來,不由自主地為自己的行為失笑。難得他也有這種猜測與期待的心情。
他邁開步子,走向目的地。
嚴晰循着蜿蜒的樓梯向上,牆壁上挂着四五十年代風格的油彩,他通過樓梯口踏上頂樓,瞬間豁然開朗,眼前是被大廈環繞而露出的一片藍天。
服務生上前,看着嚴晰愣了一下,硬是不知道稱呼他小姐還是先生……嚴晰今天很寬容,主動開口:“我有預約,姓嚴。”
“啊,您的朋友已經到了。”服務生小心翼翼地說,示意嚴晰跟着他。
嚴晰走在服務生後面往前走,終于看見了坐在最外圍座位上的男人。
那一瞬間,嚴晰說不上是松了口氣還是失望。
就那麽一眼,嚴晰仿佛看見了關安遠,确切地說是看見了一個典型的事業有成的成功男人。
頭發一絲不茍,身材保持得不錯,穿着西服也撐得起來,衣服的每一個折角都筆直而熨服,真的是五官端正,但這種男人很少人去注意他帥還是不帥,他眉間的皺褶搶去了他臉龐所有的焦點,顯得貴氣但嚴厲。
那人也看見了嚴晰,整個人停頓一下,但有涵養地沒把驚訝表現出來,嚴晰心想不虧是牛逼人士,普通人看見他這個樣子,怕是要先揉揉自己的眼睛了。
那人站起來,嚴晰則走到座位旁,随意地說:“先坐吧。”
但那個男人沒有聽他的,而是強勢地向他伸出手,說:“你好,我是蔣雲舟。”
嚴晰微微蹙起眉,看着蔣雲舟的手,半天才伸出指尖握了一下。
“你好,嚴晰。”嚴晰說完自顧自地坐下。
蔣雲舟看了看嚴晰,也坐下。
兩個人點了喝的,這種地方喝什麽不重要,重要的頭頂井似的藍天,要知道就因為這片天,這裏才這麽貴。
嚴晰攪着咖啡,對方還是審視他,讓他覺得自己簡直跟砧板上的豬肉一樣,他終于忍不住說:“我第一次幹這事,沒有經驗,不如由你開頭來個話題吧。”
蔣雲舟皺眉,問:“幹什麽事?”
“……”嚴晰露出“這個人一定是白癡吧居然問這種蠢問題”的表情,嫌惡地看了眼蔣雲舟一眼。
蔣雲舟沉默一下,說:“好吧,我們來聊聊彼此的情況吧。其實我與關先生不過點頭之交,所以我對你的了解也非常有限。”
嚴晰在心裏大喊,我靠啊,點頭之交就敢拉出來遛,關安遠靠不靠譜啊。
蔣雲舟看着嚴晰,說:“據說你有特別的嗜好?”
嚴晰瞬間沉下臉。
嚴晰作為一個異裝癖,從來沒有掩飾過,女裝讓他覺得安全,這是他個人感覺問題,沒必要跟別人分享。
但人們對于異類總有着極端的苛刻。
總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說有病,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有病,但就像感冒一樣,是平常的事。
可作為第一次見面的人,蔣雲舟這麽單刀直入太沒禮貌,虧他今天還特地穿得比較中性。
嚴晰對他的觀感瞬間降至底線,他說:“怎麽?沒有考察好就出來被我惡心到了?”
蔣雲舟又開始皺眉,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确認一下,如果我覺得不舒服,就不會答應出來了。”
嚴晰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如果覺得舒服的話,還用特地來問我嗎?”
蔣雲舟說:“本來我不想問的,但見到你比我想象中要驚豔。”
“哈,我敢說承蒙厚愛謝主隆恩嗎?”嚴晰譏诮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就是有易裝的愛好,早知道你心理素質這麽好,我就應該打扮一下再出來。我本來怕穿女裝,還要為你墊付救護車錢。”
蔣雲舟看着嚴晰,突然說:“其實我沒有惡意,但你反應這麽大,說明你沒有你想象得不在乎。”
“你——”
嚴晰壓住自己的火氣,不想表現得惱羞成怒,但他對蔣雲舟這種高人一等看穿一切的說話方式非常厭惡。
蔣雲舟垂目,說:“好吧,我們換個話題。我的工作跟媒體有關,我的公司旗下有三家平面媒體,據說你也曾在雜志社工作?”
“……”
嚴晰不知道關安遠是怎麽包裝他的,如果他把水桶丢在雜志主任身上的經歷能算平面媒體從業經歷的話……他覺得他的雜志工作經驗還算豐富。
嚴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說:“嗯,我曾經在一家以普及科學為己任的雜志社,為偉大的科學工作。”
蔣雲舟點點頭,說:“那我們能有共同話題。”
“……”一點也沒有好伐。
“那你現在在做什麽?”蔣雲舟問。
嚴晰心裏泛起煩躁,這哪裏是相親,簡直像在面試工作。
他回答道:“無業游民。”
蔣雲舟再次停頓一下,嚴晰知道他們這種人能把驚訝克制到最小,表現出來就是一瞬間的停頓。
“雖然現在很多年輕人崇尚自由自在,但我覺得人還是需要一份工作。”
嚴晰受不了了,八歲的代溝難道這麽大?這種一本正經的說教是怎麽回事?
嚴晰學着他的口氣說:“需要工作幹什麽?體現人生價值?”
“也為了體現理想。”蔣雲舟還真的接下去了。
嚴晰突然笑了,說:“曾經我有個理想,我想成為一位撰寫兒童文學的小說家。”
蔣雲舟點點頭:“不錯。”
“我想寫小朋友看的故事,比如從前有個小朋友,他早睡晚起,第二天他死了;從前有個小朋友,他不吃胡蘿蔔,第二天他死了;從前有個小朋友,他講話沒有禮貌還愛亂教育別人企圖改變別人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第二天他死了。”
嚴晰笑眯眯地看着蔣雲舟,說:“你覺得我的故事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