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衷
華燈齊放，夜市卻才剛剛開始。
迦靈對街市上售賣的東西興趣不大，到是對千層梅花糕和蒸酥酪等等小吃零嘴頗為喜歡，沿路買了好幾次，而那些月下璀璨流光的寶石珠玉，只略看一眼就擱下了，到一個賣昆侖奴面具的攤子前，她突然來了興致，買下了一個鬼氣森森的銀色面具。
“像不像你當時來拜月崖探襲時帶的那個？”
細白的指尖劃了劃銀白色的面具，就算遮了大半張臉，聽語氣也能猜到她此刻溢笑的神情：“你是不是這兒買的？”
孩子氣的嘴微翹，黑亮的眼閃閃發光，淺藍白色的紗裙飄逸無聲，恐怖的面具與她嬌小的身段格格不入，她确是極小心的帶上面具，輕快的湧入人群中。
陡然發現了什麽，她身子一頓，顯然是對前面的一個銀飾首飾攤子有了興趣，回過頭像白鳳羽招招手打了個招呼，急急趕了兩步向前。
他扶了扶額，扔下錢幣給昆侖奴面具的攤主，嘆了口氣追上，目光緊緊盯着不遠處那個身影，夜市人潮湧動，在擁擠中難免會與他人擦身而過不便追逐，突然傳來一聲慘叫，前方驀地散開了一個大圈子，趕過去一看，圈子正中的正是迦靈。
幾個行跡猥瑣的人團團圍住了她，還有一個裝扮痞氣的男子躺在地上打滾，捂住流血的左臂發出殺豬一樣的慘嚎，迦靈摘下了面具，在原地冷冷看着衆人，沉默不語。
市集上人來人往，少不得有一個流氓劫匪伺機偷盜，估計是這一幫痞子看着迦靈一個小姑娘服飾華貴又落了單，動了偷盜之心。
迦靈的身手極快，那竊賊的手堪堪觸到她的衣角，就被她袖間亮出的彎刀唰的一聲劃了道血口子，為首幾人也是膽大的見過世面，立馬招呼了好幾個兄弟，抄着家夥将她圍住，夾雜着粗言穢語的叫嚷痛罵，想趁機恐吓勒索，有一個見着迦靈嬌豔貌美，起了異心讒着臉便要上前調戲。
迦靈環顧一番四周，冷笑一聲，拔出手中的彎刀，雪亮的寒刀映着她眉間的殺氣。她只後悔當初該直接砍向那痞子的脖頸，既然如此，他們一個也逃不掉。
在拜月崖裏，沒有人敢惹她，也沒有人在她動了殺心後活下來。
白鳳羽暗嘆不好，趕忙現身，衆人只見一道清影閃過，也看不清對方是如何出手，那幾個地痞大漢哀呼連連到地□，他冷冷環視地上被折骨疼痛折磨的打滾的頭目，淡淡道：“還不快滾。”
幾個地痞知道自己是惹上了不能惹的江湖人，看這俊美公子身手不凡，能留下性命已屬大幸，趕忙連滾帶爬起來灰溜溜的逃走了。
迦靈抿了抿唇，按捺下煞氣正欲說話，卻被他拉住，幾下輕功後脫出了人群。
好容易擠到湖邊，人潮仍是洶湧，她掙脫了他的手腕，憤憤道：“幹嘛攔着我，我明明可以殺了他們。”
擡頭唯見疏星淡月，不遠處方才人群中對惡霸敗服的歡呼叫好聲隐約傳來。
白鳳羽眉頭皺起：“這裏是中原武林，不是拜月崖，行事要萬分小心，剛才那些人就算是死有餘辜的小人，卻都有自己的結黨門派，你知不知道若是自己不明就裏憑心情好壞殺了他們，會招來多少仇敵？”
他聲音嚴肅，她卻是不以為然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真是麻煩，我想殺了誰又有什麽好怕的，反正他們也不是我的蠱蟲的對手。”
白鳳羽正欲發話，又被眼睛一亮的迦靈拉到那個她剛剛看中的賣各種首飾香粉的小攤，有了新鮮稀奇的玩意，她的心情很快好起來，東挑挑西撿撿，看中了一個簡單精致的銀色鳳凰簪子，笑吟吟的把它放到白鳳羽眼前一晃：“別板着臉啦，以後我聽你的，多注意些便是了。”
他沒有答話，迦靈頗有興致的湊過去：“你的名字裏，是有一個‘鳳’字罷。”
白鳳羽把頭別到一邊，還是沒理她。
一旁乖覺的老板熱情的搭腔：“哎這位姑娘真是好眼力，這鳳凰簪是純銀手工制成，最襯姑娘你這白皙的皮膚的。”說罷後擠了擠眼向白鳳羽示意。
迦靈又翻了翻其他首飾，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你騙我，這些銀飾不都是假的麽。我帶過很多苗銀首飾，自然看的出來，你那簪子雖然好看，但也不是真的。”
旁邊幾個一同挑選首飾的少女聽聞此言，遲疑着都搖了搖頭離開，老板臉上有些挂不住，神色一沉正待發作，卻被白鳳羽丢過來的碎銀子堵住了嘴。
他知道這煞星不懂人情，這樣子待着遲早要惹麻煩，只得随手挑了個簪子放到她手裏：“不用挑了，這個最好看，我們走吧。”
迦靈見狀，戀戀不舍的放下手中的鳳凰簪，一臉期待的眨眨眼：“怎麽個好看法？你給我帶上。”
白鳳羽無法，只得拿起簪子胡亂簪在她的鬓旁，也未細看：“好了。”
其實那簪子有些簡陋，普普通通雕成桃花樣的木簪，沒有絲毫亮眼之處，并不好看，一點也不襯她身上那麽飄逸仙然的紗裙。
白鳳羽有些後悔，想想又算了，反正不是帶在他的頭上，倒是現在，他本是令江湖聞風喪膽的百鬼城護法，孤傲嚣張的鳳凰公子，此刻卻不得不陪着一個呆姑娘打扮買首飾，實在是好笑。
想到這他眉頭一蹙，他已在何處留下了暗號，淩夙夜應該能很快知道自己的行蹤，也是時候立馬去見他了。
迦靈很是歡喜，對着鏡子打量了半天：“雖然我還是喜歡方才那個鳳凰簪，不過你說這個好看，那就帶着這個吧。”
到了花燈猜謎的地方，迦靈又不肯動了，瞧得出神。
“那邊好熱鬧，你說我們去猜燈謎，好不好？”
“不去。”白鳳羽想也不想地回絕。
“為什麽？”
“你是苗疆人，你會猜燈謎？”白鳳羽揉了揉眉間，有些無奈。
“不會。”
“不會的話是不能參加的，我們走吧。”
“你可以教我呀。”她不肯走，固執的站在原地，眼睛大而明亮。
白鳳羽忍無可忍，脫口道：“來的時候都沒有發現，你現在怎麽這樣麻煩！”
迦靈臉色一怔，愣在原地，白鳳羽也是一驚，他趕着去見百鬼城的衆人，本不欲與她有過多的糾纏，卻也不想和喜怒無常的她翻臉。
迦靈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拔刀放蠱，她只是靜靜的擡眸看了他一會，然後低下頭。
“來的時候，我又沒有喜歡你。”
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也不懂什麽彎彎繞繞的害羞情愫，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就像在雪山時相伴時的感覺。
聲音不大不小，卻是聽的清清楚楚。不知多久，白鳳羽才反應過來，一字一句，很穩很清晰。
“可是我不喜歡你，以前也是，現在也是。等保證了你的安全後，我們便分開罷。”
不知如何面對，慌亂中竟起了逃避的念頭。事情的發展越來越超脫他的預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不想要有任何障礙分了他的心思。
迦靈愣了許久，慢慢的，她臉上的笑意消失的無隐無蹤，白鳳羽看見她的眉間消散已久的煞氣若隐若現，那麽寒冷凜然的目光，她又重新成了冰原雪野時那個陰冷孤僻對一切都不留情的拜月崖殺手，就像剛剛那個明豔活潑，要去鬧花燈的小姑娘根本不曾存在。
他不動聲色的按上了腰間的劍，不放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若是她真的動手，他要确保自己的劍快過她的彎刀。
然而迦靈只是忽然擡頭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白鳳羽有一瞬的僵硬，見她已遠遠離去，緩緩放松下來跟着她身後，心中竟有莫名的不安。
迦靈再沒有跟他說過話，也沒有聊起關于那晚上游遍江南的一切。連着好幾天，他們為探查拜月崖的情報在揚州接連待了很久，迦靈卻再也沒有理過他。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