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要表白不要再見
我愛你,??再見55要表白不要再見
手術前一天,??陸曼寧請理發師來為許瑤光剃了個光頭。
理發器眉推一下,許瑤光的臉色就陰沉幾分,??直到最後一縷頭發推淨,??許瑤光已經不肯再說一句話。
理發小哥遇到的病人多了,早就見慣不怪,??麻利的收拾妥當便走了。
陸曼寧關上病房門,??坐在病床上斜着眼睛看許瑤光。見他仍板着一張臉,便忍不住笑,把自己身子輕倚在他身上。許瑤光的臉上竟現出一絲煩,緊接着便暗暗嘆了口氣,坐實了乖乖給陸曼寧靠着。
陸曼寧伸手碰了碰他腦後那小拇指大小的舊疤。
“這是上次手術留下的疼不疼”
許瑤光有些恍然,竟像是忘了腦後的疤痕,??半晌才微微搖頭。
“還行。那次,迷迷糊糊就做了手術,??一切都好像做夢一樣。也只是小手術而已。”
想到自己并未能參與許瑤光兩年前那場遭遇,不知許瑤光是怎麽一個人熬過來的。陸曼寧的心就有些難過。她用手指輕輕揉了揉那道疤。
“不難看。”
許瑤光癟了下嘴角,不置可否。
陸曼寧又跪起來,捧着許瑤光的腦袋,??揉了揉。
“這顆,也不難看。”
許瑤光卻并沒有被她逗笑,反倒倒回病床上,??拿一雙大手捂住自己的光頭不說話。
陸曼寧斜了他一眼,??便笑着将早就藏在懷裏的絨線帽,??溫柔的套在許瑤光锃亮的腦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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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讓我來把這顆漂亮的腦袋藏起來。”
陸曼寧像哄小孩兒一樣的語氣,反倒刺激了許瑤光。他臉色更黑,幹脆被子一蒙,連臉都不露出來。那孩子氣的模樣,直接把陸曼寧逗得大笑。
她伸手去扯許瑤光的被子。
“空調這麽大,你還捂得這麽嚴實,當心中暑。”
“開什麽玩笑現在是冬天。”被子裏傳來許瑤光悶悶的聲音。
“已經是春天了。”
“那也不可能中暑。”
許瑤光一徑地扯着被子,任憑陸曼寧怎麽扯都不松手,語氣裏早已摻了笑意。
就在兩人鬧成一團的時候,病房門外傳來笑聲。
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醫生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着一衆大中小號醫護人員。
陸曼寧跟進用食指朝那坨棉被捅了捅。
“快起來了,沈教授來了。”
棉被果然一下子被人從裏面掀開,許瑤光猛的坐直身子,重新裝出一副深沉的模樣,正襟危坐。
可他卻不知道,自己頭上的絨線帽早就在被窩裏蹭歪了。堪堪扣了一絲腦殼兒,分外滑稽。
陸曼寧趕緊替他将帽子規整好,但為時已晚。一衆人,甚至包括沈教授在內都在忍俊不禁
沈教授仔細查看了一番,笑着說。
“看來精神狀況都不錯。明天你是第一臺手術,不緊張吧”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只是許瑤光和陸曼寧都會很默契的配合彼此,努力去遺忘即将決定命運的那一刻。
就算是這幾天,許嵩年與何莉來醫院看望許瑤光的時候,兩人也幾乎并不願意将話題始終圍繞在病情上面。
而現在恐怕真的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
沈教授帶着一波白大褂從病房裏出去之後,許瑤光與陸曼寧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久久,陸曼寧才悄悄坐到病床邊,重倚在許瑤光的肩膀上,伸手緊緊的環住他的腰。
許瑤光回摟她,嘆着氣問。“害怕嗎”
陸曼寧想了想,誠實的點頭。
許瑤光又嘆了一口氣。“我也是。”
然後,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但是陸曼寧知道許瑤光似乎有話要對她說。
果然,許瑤光居然将身邊事全數與陸曼寧交代了一遍,婆婆媽媽的事無巨細。
從家裏的水電煤一直說到他名下的所有銀行卡
交代完之後,許瑤光問。“都清楚了嗎”
陸曼寧則早就胸口酸脹,氣得瞪他。“許瑤光,你這是和我交代後事”
許瑤光扯着半邊唇角,假裝聽不懂她語氣裏的氣惱。“這怎麽能算”随後,還是不放心的确認。“都記得住吧”
陸曼寧早就不想理他,一挑眉毛,理直氣壯的答。“一個也沒記住,不想記。”
“怎麽智商下降了”許瑤光調侃。
陸曼寧一把推開他,幾乎要從病床上跳起來。
“你自己的事自己記。等你手術結束,我的事,你也得負責記。”
說完,眼淚就吧嗒吧嗒,不争氣的掉了下來。
雖然,陸曼寧一向只會靜悄悄的哭,可許瑤光仍是聞到了眼淚的味道。他大手伸過來,在空中迂回了一番才終于摸到陸曼寧的小臉。纖長的睫毛遮住他深邃卻茫然的雙眼,但并沒有遮住他的笑。那淺淺的笑,似乎含着看透一切的釋然。
“陸曼寧,你看醫生都會在術前做最終确認,我們也不能總避重就輕。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随後,許瑤光則開始像搭建數學模型一樣,将所有假設進行推演。
假設,他幸運的完全康複了;假設,他不幸有一側肢體殘障了;假設,他再也不能走路了
語句裏居然不喜不悲,全然沒有參雜任何感情,仿佛是在讨論一個不相幹的人。
而陸曼寧卻越來越受不了,尤其是當他說到最後
“陸曼寧,若我失智,或者成為植物人,請你一定要離開我。即便我曾百般懇求你留在我的身邊,可那已經不再是我。”
然後,許瑤光開始伸手去碰她的睫毛,她的鼻梁、她濕潤的嘴唇,還有她凹凸有致的鎖骨。
“若我,無法從手術臺上活下來。陸曼寧,只求你在此刻明白我曾深愛過你,然後徹底忘了我。”
陸曼寧再也忍不住了,她撲進許瑤光懷裏,便掄起小拳頭砸他。
“許瑤光你個大壞蛋,任何事我都能答應你。唯獨不能讓我忘了你。十年前我忘不掉,十年後的今天,我也一樣不會忘。我才不要你向我表白之後,卻要和我說再見。你給我記住,你還欠我一個婚禮。我陸曼寧這輩子只要最隆重、最奢華、最讓人難忘的婚禮,低一丁點檔次都不能夠。你聽到沒有你若敢死,我便恨你一輩子,讓你在地下寝食難安”
許瑤光任憑陸曼寧捶打自己的胸口,自己則心疼的去摸她占滿淚痕的臉。
“陸曼寧,你不能這麽霸道。”
陸曼寧卻耍賴着尖叫。
“許瑤光,我不管。反正這世上也沒有第二個傻子,會像你一樣敢娶我這個掃把星。你信不信,你敢死,我就敢再爬天臺。反正我已經不要臉一次,不怕再來第二次。反正你死了,也再沒有第二個許瑤光,能将我拉回來。”
舊事重提,依然會刺痛許瑤光的心。
他一把将陸曼寧摟住,用深吻堵住她被淚痕沾濕的小嘴,不再讓她說一句話。
這一吻,又鹹又澀,全都是淚花
許瑤光放開陸曼寧的時候,聽到陸曼寧用濃重的鼻音哼氣。
“你就不該拿死來吓人。”
許瑤光無奈搖頭。
“可我說的都是很有可能即将發生的事實。”
陸曼寧的聲音忽的變冷,語氣則異常堅定。
“我說的也是”
談判破裂。
沉默了半晌,許瑤光呼出一口長氣,似是放棄了。
他轉過身,去摸床頭櫃的抽屜。陸曼寧趕緊幫他打開,裏面有一個前幾天就到的快遞。不知許瑤光網購了什麽,一直不肯讓陸曼寧幫他打開。
這一次,許瑤光親自一點點摸索着拆開,那竟是一截防狼器。
陸曼寧吓了一跳。
“你買這個幹嘛”
許瑤光卻很認真的将那電棒塞進陸曼寧手心,認真的用朦胧的雙眼去看陸曼寧。
“若我失智,若我無法控制自己,若我會傷害你,若那時候,你仍不舍得離開我”
陸曼寧吓得雙手一抖,原本看起來還想是玩具似的電棒登時掉在白慘慘的床單上。
許瑤光則低低的笑了,伸手在病床來回摸了半天,才找到那枚電棒,重新塞回陸曼寧手裏。
“你若不離開,要先懂得保護自己。明天之後的許瑤光,可能就再也不是你從前認識的許瑤光了。”
淚水重又無聲的噴湧而出,盡管陸曼寧根本不想哭,可是卻怎麽也止不住
許瑤光團團将陸曼寧包裹在自己溫暖的懷抱裏,一邊揉捏她抑制不住抽噎,而來回聳動的肩頭,一邊低聲解釋。
“兩年前第一次手術之後,醫生就說我的血腫位置特殊,會影響情緒控制。雖然,至今只發生過五次,但是每次都讓我後悔不已。”
陸曼寧心疼的回抱許瑤光寬厚的背脊。
“那不是你的錯。”
許瑤光苦笑。
“說不準。第一次是在剛失明的時候,得知雙眼再也無法恢複,我砸了病房裏所有的東西。”
話音一落,許瑤光就感到懷中人将自己箍得更緊,仿佛要把自己嵌進自己的胸膛。胸肌上噗通亂跳的心髒,竟是陸曼寧的。他心尖一顫,伸手揉了揉陸曼寧的長發。
“沒事,都過去了。只是,後來在同學會外面遇到你。我原本打算假裝什麽事也沒有,只在會場上遠遠的聽一聽你的聲音。可是,盡管我臨陣脫逃,還是在你面前挫敗的像條狗。當晚,我就把卧室的一切又都砸了。”
回想當初,陸曼寧也十分後悔,當初自己竟還那麽強硬的嘲笑他,豈知他的心早已鮮血淋漓。一想到此,陸曼寧就無比愧疚。剛想開口,反倒聽到許瑤光的道歉聲。
“我很抱歉,陸曼寧。每次想起,第三和第四次失控,都是發生在你身上我就很後怕。”
陸曼寧将小手攀上來撫摸許瑤光袒露愧疚的盲眼。
“別怕許瑤光,你每次失控都沒有傷害到我。何況,那都是我的錯。是我刺激了你。我保證,以後不再做讓你難堪的事,不再讓你感到為難。”
許瑤光心中感激,捧起陸曼寧的小手親吻。
過了半晌,卻聽陸曼寧疑惑的問。
“那第五次呢”
許瑤光挑眉,竟像是有些不欲說,沉吟了片刻,還是坦白。
“第五次其實和第四次連在一次。”
說到這兒,他放開手,似乎刻意與陸曼寧保持距離,靜等她接下來的反應。
“那天我在你家樓下打了胡君秋。”
“什麽”果然,一聲尖叫。
許瑤光心底一沉。“怎麽心疼”
陸曼寧一時語塞,那明明是她拉着胡醫生過來演戲,要怪也只能怪她,許瑤光怎麽可以平白無故打別人
可偏偏許瑤光一臉理直氣壯的表情,陸曼寧瞪着眼睛拼命把肚子裏那股氣往下咽。告誡自己這是許瑤光的病,是許瑤光無法控制情緒所導致。她一遍遍在心裏勸自己忍住,不能和病人理論,要安撫,要順毛
可是,真的忍不住。結果只能呼哧呼哧的喘着氣瞪着一臉不在乎,甚至還含有些戲谑的許瑤光。
這時候,反倒是許瑤光先開口。
“覺得他委屈”
陸曼寧很像說“是”,但強忍下,只偷偷再狠瞪了許瑤光一眼,反正他也看不見。
許瑤光又問。
“還是想維護他”
這一問,盧曼能終于忍不住了。
“許瑤光,我并沒有想要維護他。我我只是覺得錯在我,胡醫生是無辜的。”
“無辜”許瑤光哼笑出聲。“他明知道我們倆關系,還特地接受你的邀請去蹚渾水。他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成年人。他無辜”
“可就算胡醫生對我別有居心,可暴力解決問題,也是不對的。”
誰知許瑤光的笑容更家狡黠,兩手一攤。
“所以,我事先和你道歉。”指了指自己的光頭。“我這裏有病。”
陸曼寧真的敗給他了。誰說他情緒失控誰說他有病
幾乎是洩氣般的,陸曼寧小聲抱怨。
“怎麽說,他在我媽生前對我們母女很照顧,我還想謝謝他。”
“沒必要。醫患關系而已,有什麽好謝的”
“畢竟這麽久,大家都是朋友。我還想請他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不許請,門兒都沒有”
陸曼寧幾乎想與許瑤光吵架,她大叫他的名字。
“許瑤光”
結果,卻聽他說。
“不許和病人理論。”
這一下,陸曼寧氣得暈了。她一把将剛才丢在床單上的電棒捏在手裏,戳他。
“你說你有什麽病到底有什麽病”
許瑤光被她戳的渾身癢,忽的想笑,一把将她攬在懷裏。
“我現在住的是神經外科。你說我有什麽病難道不是正宗的神經病”
此世是拿他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