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混戰 那近身的刀劍鋒刃,來得……
随後幾日, 秋狝獵典的活動越發精彩。
原本這種皇室獵典,最多看頭都在一些宗室子弟身上, 畢竟他們大多不會下場科舉,而是直接特旨補缺,其中又以皇城翊衛并羽林營等武職為主,得了獵典的機會,當然就要表現一下。
然而德化七年的這一場,卻與往年不大一樣。
在禦前各種表現的宗室公卿子弟當然還是有,但更賣力的居然是皇長子。
起初群臣并女眷們還沒覺得什麽,再過兩日便有些察覺出意思——德化七年年初,蔣妃所生的四皇子病了一回,當時文宗皇帝非常憂心, 加上年下寒冷,也病了一次。
所以大皇子這是有意向君父與臣子們證明,他才是儲君的合适人選?
其實身為長子,大皇子到底還是占了個齒序, 但他的生母曹嫔本來出身就不高, 後來又因罪賜死, 外家一體沒落,越發勢弱。
先前二三兩位皇子尚在的時候,大皇子無論文治武功都沒有什麽出色之處, 甚至因為太過平庸不領實任,只能勉強算行事謹慎, 沒出過大錯而已。
現在四皇子還在襁褓,當然是不能跟這位相差二十歲的長兄比什麽文武才華,所以皇帝并群臣便很是見識了一回大皇子的全無對手,一枝獨秀。
而皇帝亦念着想要調和幾家輔臣之間的關系, 獵典之中格外施恩,身為準靖川王妃的賀雲櫻與安逸侯之妹孟欣然便被頻頻邀至上營上席,觀看舞劍、射箭比賽等等。
當然,這裏頭就也有那些宗室子弟們慣常的表現與争鋒。
賀雲櫻與孟欣然看了兩日,便有些心思各異。
孟欣然的目光當然是全在尹毓身上——雖然先前他在家裏被昭國公打了,甚至脖頸上和手背上都還能看到隐約未褪的傷痕,但他依舊在今次的秋狝之中力壓同侪,箭術馬術皆極其出色。
孟欣然再是心情複雜神色複雜,每每看到尹毓表現,還是忍不住眼睛放光,唇角也不自覺地上揚。
賀雲櫻的心思卻在另一件事上——前世裏三皇子是死在了德化六年,而蔣妃同年流産,雖然後來依舊聖寵不衰,卻直到德化十年才再次生下一個女兒。
在她自己身故前,文宗皇帝膝下只有大皇子與二皇子,也就是後來被蕭熠報複毒殺的太子。
Advertisement
那麽當蕭熠被圈禁鸩殺之後,最終坐擁天下之人,就是這位先前寂寂無名的大皇子。
這到底是大皇子的運道,還是他恒心忍耐,深謀遠慮呢?
再看直接坐在皇帝身邊,随時伴駕說話的蕭熠,賀雲櫻的擔心便更深了。
轉眼到了八月十一,已經是獵典的第七日,前頭每一日游玩慶典宴會等事都很順利,獵場中的衆人都有些松懈,這一日的午膳過後,便出了個不大不小的事情——大皇子受傷了。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甚至說有些蹊跷。
蕭熠忙了一上午,剛剛回到營帳跟賀雲櫻坐下吃了一口東西,便見柴興義過來急報,于是丢了筷子便趕過去。
一個時辰後,皇帝下旨,送受傷的大皇子回宮休息。
很快獵場裏就傳開了流言,有人說是刺客,有人說是大皇子與自己的側妃玩樂太過,也有人說是大皇子非要逞強拉硬弓、試重刃反而失手雲雲。
實情卻沒人能說準,連蕭熠晚間歸帳也是眉頭緊鎖,雖笑笑叫賀雲櫻不要擔心,但轉頭卻給她增加了護衛。
八月十二,因着前一日大皇子受傷,皇帝多少覺得有點喪氣,就取消了原定的一場比劍,叫衆人自在游玩。
孟欣然剛好這幾日策馬得趣,便與賀雲櫻一起再去打獵。
然而進了山林之後兩人分頭去追擊錦雞野兔這種小獵物,按說應該是安全的,孟欣然的馬卻被不知道哪裏竄出來的山貓吓到了。
那山貓極其彪悍,一時間林子東側亂成一團。
賀雲櫻的馬術最多可以自保,并無救人之能,焦急之下也不敢過去添亂,只能叫護衛相助。
萬幸很快昭國公府字號的一群人趕了過來,還是尹毓飛身相救。
安逸侯也到了,卻晚了一步,眼睜睜看着尹毓将孟欣然報下來,臉黑得像鍋底一樣。
又氣憤又不能不道謝,而孟家兄妹回到營帳裏即刻大吵一場。
安逸侯覺得事出蹊跷,怎麽尹毓就能剛好救人,這說不定就是先設圈套後裝英雄,孟欣然卻覺得自己生死一線,人家不管也沒什麽,尹六身上有傷還舍生忘死,怎麽也配得幾分真心感謝。
賀雲櫻站在當中試着拉了兩句,最後還是默默退出,主要是尹家到底有沒有手段在當中,她也真的不好說。
再接下來的兩天,因着孟欣然有過馬匹受驚之事,就沒有再去行獵,賀雲櫻也在賬子裏陪着她,但心中的不安已經越來越強。
明明身邊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按部就班,獵典、宴會、中秋的預備,都沒有什麽問題,可是蕭熠不經意間的眉頭越發緊蹙。
賀雲櫻還是在中秋當日午間問了他:“你是不是覺得要出大事?”
蕭熠握着她的手,又默然了半晌才舒了一口氣:“從大皇子出事開始,到昨天東邊有營帳小小走水,我都覺得事情不對。就像是有人在盯着。”
賀雲櫻順着他的話想下去,又想起荀先生講過的兵法,低聲問道:“這些小事,是不是有人觀察獵場的布防、人員調度的這些反應速度和關鍵統領之人,以便出大事的時候計算更準?”
蕭熠不由側目望向賀雲櫻,目光驚豔之色難掩:“果然是荀先生高足。”
“那你覺得是大皇子在背後謀劃嗎?他借着受傷先離開獵場,反而在外頭好動手。”賀雲櫻此時懶得與他說笑,還是先計算正事。
她心下飛快推算着:“今日中秋大宴,最為熱鬧,也是整個獵場防範最容易松懈的時候,你怕今晚出事?但大皇子真的會這麽急嗎?現在才德化七年。”
蕭熠聲音壓低了些:“但對他而言,情勢相同。”
賀雲櫻會意,畢竟其他的成年皇子已故,一但皇帝有什麽三長兩短,年幼的四皇子是不可能與他這已經成年的皇長子相争的。
反過來如果不是現在動手,萬一皇帝過幾年再有旁的妃嫔生子,或是拖到四皇子長大,到時候大皇子反而機會越來越渺茫。
“那,咱們要防範到幾時呢?”賀雲櫻想到這裏,心下反而越發緊張。
敵人在暗,他們在明,自從秋狝開始,蕭熠每日皆操勞奔波,時刻緊繃着,敵人卻可以慢慢地等,以逸待勞,畢竟做賊容易防賊難。
蕭熠将她攬進懷裏親了親:“不會太久了。你記得,出出入入,哪怕跟孟欣然在一起,不可以讓青鱗衛離開半步。”
賀雲櫻點點頭,也去親他:“你也是,凡事小心。”
這話剛說完,便已經聽到外頭林梧咳嗽,顯然是又有事了,蕭熠起身去忙,一如先前數日。
下午的歌舞表演倒是平順,中間還有人禦獸獻技,看似驚險刺激,最終倒也都太太平平,一場接一場,讓皇帝蔣妃,并一衆宗親重臣看得驚喜歡暢。
晚間大宴亦然,絲竹歌舞輪番表演,既有婀娜嬌嬈的樂伎,也有英姿飒爽的劍舞,整場宴會精彩至極,文宗皇帝龍心大悅,又當衆稱贊嘉賞蕭熠。
眼瞧着月上中天,帝妃宗親各歸營帳,中秋這日算是平平安安落幕了,緊繃了一天的蕭熠與賀雲櫻也松了一口氣,二人亦攜手歸帳——嚴格地說,是蕭熠送賀雲櫻回她的柔善郡君營帳。
畢竟兩人還沒大婚,出入之間多說幾句話,或是一同吃個飯倒是沒什麽,還是不好當真留宿的。
“今日你累壞了,等下好好休息一下。”賀雲櫻到了營帳門口,還是不想讓他進去了,主要是看着蕭熠都覺得他累。
蕭熠卻笑笑,還是推着她進了門:“便是累,也得得點甜頭才能回去休息。”
賀雲櫻哪裏會在這時候小氣呢,挽着他進了門,反正也沒有旁人在內,回身便主動摟了他的脖頸親上去。
然而蕭熠剛要沉醉于這個香甜的獎勵,二人同時聽到一聲詭異的悉索之聲。
兩人前世來過多次獵場,立刻反應過來——蛇!
賀雲櫻全身一緊,蕭熠反應更快,直接拉着她便往營帳外退,同時喝道:“柴興義!”
然而就在兩人再次出帳這一瞬,只聽嗖啪!嗖啪!嗖啪!
數聲箭矢急響,竟有帶着火苗的箭矢,從東南與東側,兩個方向激射而來!
“來人!有刺客!”呼哨聲與火光同時暴開,驚魂未定的賀雲櫻被蕭熠拉着一路疾行的同時,已經能看到遠處還有兩三處營帳同樣起了火,而利箭破空與呼嘯聲在獵場中竟是此起彼伏!
顯然有人籌謀已久,就等着中秋宴後大家終于放松的這一刻,全面進攻!
随之而來的混亂,賀雲櫻一時竟有些分不清。她雖然馬術箭術尚可,卻不曾習練什麽近身拳腳刀劍之術,如此混亂之中只能竭力鎮定,緊緊跟着蕭熠。
可是那近身的刀劍鋒刃,來得比她想的更快。
尤其是當獵場中有翊衛和羽林營之人臨陣倒戈之時!
“王爺小心!”
“護衛王爺!”
青鱗衛的呼喝聲似遠似近,身周的火光、黑煙、箭矢,伴随着濃重的血腥味,目力所及都是戰場一樣,根本看不到什麽可以暫避之處。
賀雲櫻一路跟着蕭熠跌跌撞撞,腳下很快就沒了力氣,而護衛們與敵人反複接戰,也不得不離開他們幾尺。
“王爺!縣主!”又是一聲呼喝,兩個身着安逸侯府衛士獵裝的人過來支援。
其中還有一人過來扶賀雲櫻:“縣主,小的背您去與六小姐彙合。”
“小心!”蕭熠本也持劍作戰,然而見到有人來拉賀雲櫻,立刻回身揮劍!
果然随着一聲慘叫,另外一人立刻改變嘴臉,拔刀相向!
此時衛士們都在接戰,蕭熠一人護着賀雲櫻力戰兩人,他剛才雖然傷了一人,卻未能致命,很快就左支右绌。
“護衛王爺!”柴興義與林梧等人竭力退敵,想趕緊過來支援,同時數支求援響箭也已升空。
可到底都晚了半步。
“雲櫻!”其實蕭熠即便以一敵二,也不是完全不能勝或是脫身,但要護着賀雲櫻,終究累贅。
對方顯然也看出來,便越發向賀雲櫻頻頻出手,而在林梧等人趕回之前的那一刻,沒有被蕭熠蕩開的一劍,便已經刺向了賀雲櫻腹部!
只聽“噗!”地一聲,利刃入肉。
蕭熠在電光火石之間合身而上,生生擋下了這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