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婚期 可他到底是有些眼巴巴看……
随後幾天, 京城裏換很是熱鬧了一回。
安逸侯孟煦奉旨預備秋狝大典,卻在巡查獵場的時候遇刺重傷, 皇帝大為震怒。
若這刺客賊人是原本潛伏于獵場,想要等到秋狝動手,那就是有意刺殺禦駕或是宗親。
若是專門為了安逸侯,甚至同樣奉旨前往的靖川王蕭熠,那同樣是謀刺國之重臣。
天子腳下,首善之區,這樣光天化日的刺殺,實在喪心病狂。
以事件本身的嚴重程度而論,自是比不上前一年的宮變,可宮變到底是事發宮中, 真正漏網出宮之人極少。
此番事發獵場,需要搜捕賊人的範圍就大得多,而與宮鬥之中充滿皇家內情私隐的變故不同,皇帝的勃然大怒直接在朝堂上明诏發出, 勒令嚴查京畿之外, 連距離京城最近的冀州并泰州亦一通全境搜查。
對民間而言, 這是最直接的影響。
與此同時,朝堂上亦有一波争論。
如今大晉天下太平,雖說也有水患漕運并地方诏獄仍待肅清, 但整體也算國富民康,那麽什麽人會想要刺殺皇帝或是國之重臣呢?
所以主要被懷疑是政敵, 而非民怨。
過去數月之中,與安逸侯争端最多的就是昭國公尹崇,先前兩家聯姻的事情早就作罷,而孟欣然與尹毓的私下來往很低調, 知道的人很少,所以朝野上下,乍聞安逸侯出事,幾乎都想到了昭國公府。
雖然這刺殺手段未免過于簡單直接,但歷朝歷代确實什麽事情都出過,甚至有人棍擊東宮、或試圖絞殺皇帝刺駕的事情,在前朝史書上也是有的,焉知昭國公不會大膽效法呢?
昭國公府立刻極力否認,再四表明一定要嚴查真兇,抓捕刺客雲雲。
而這時又有言官出來參奏,昭國公府子弟立身不正,言行不謹,與荥陽長公主次子魏喆一同在外非禮民女雲雲。
若在平時這只是小事,但此刻拿出來說,又提到什麽風月場所、江湖人物,話裏話外除了私德就又多了些暗示——會不會是尹家子弟借着在外尋歡掩蓋,暗中接洽江湖殺手,來刺殺奉旨到獵場巡查預備安逸侯甚至靖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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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到這些,昭國公在朝堂上一時更難辯駁,因為對方所指的并不是他本人言行,卻是他的子侄并六弟尹毓。
昭國公雖也可為家人作保、保證他們不會如此違法亂紀喪心病狂雲雲,但畢竟辯論之間,為人作保終究底氣要弱些,很快就又有流言說,尹家已經心虛,說不定就是尹六暗中操作。
對此,尹家人亦有動作,很快就有昭國公的門生出來質疑安逸侯傷勢輕重,是否為苦肉計,同時也舉出些他在淮陽時有些逾制之事拿來參奏。
總之朝堂上你來我往吵成一團,從安逸侯受傷、昭國公被懷疑開始,事情在幾日後便越牽扯越多,連兩邊家族各自的世交姻親,恩師門生等等也都挾裹其中。
吵吵鬧鬧到了七月中旬,雖然安逸侯傷勢穩定了,但先前數月中孟尹兩家的積怨至此已經全然展開,相互攻讦參奏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原本應該在七月十九啓程離京,再返蜀州的蕭熠也因此被皇帝直接留了下來:“秋狝大典,既為彰顯天家文功武德,也為君臣同樂之慶,安逸侯仍舊有傷,昭國公亦有諸多文案,秋狝之事,還是靖川王協理罷。”
顯然皇帝也十分明白,除非證明安逸侯當真是尹家人刺殺,或是此事全為孟家自演,否則孟尹兩派并沒有什麽誰對誰錯,只是借題發揮的互鬥,那最好還是順勢借着秋狝田獵這種連日慶典和稀泥,讓兩派都緩和些。
帝王心術,最想要的就是鬥而不破。
留蕭熠在京,為的是調停制衡,絕不只是一場獵典而已。
當然,皇帝對此也有籠絡嘉賞的大手筆在前:“靖川王既已定親柔善縣主,賜賀氏郡君銜,七寶如意一對,宮釵珠飾四盒,宮緞百匹添妝,同郡主儀仗出閣。着禮部并欽天監依宗室禮選定婚期。”
賀雲櫻接到這道旨意的時候,心裏竟是一片混亂,待領旨謝恩全按部就班完成,送走了宣旨使節,還是站在那裏出神。
身邊的幾個蘭并安叔等人已經歡喜到不知說什麽好,雖然先前定下婚事的時候,安叔和劍蘭都有些隐約憂心,覺得自家小姐到底娘家無力,靖川王府這樣高的門第,靖川王又是那樣厲害的人,萬一将來受欺負,無人撐腰。
但此刻得了宮中的嘉賞與體面,安叔和幾個蘭都歡喜非常,心道這下小姐是在天子眼前都有了名號的準靖川王妃,将來萬一有事,說不定能告禦狀雲雲。
只是這話終究不能說,因為蕭熠是親自陪着宣旨中官過來的,安叔和幾個蘭總不能當着未來姑爺的面說不信任人家。
“怎麽,開心到說不出話了?”蕭熠看出賀雲櫻心裏憂慮,但還在院子裏,便語氣輕松地笑了一聲,随即過去牽了她的手,直接往堂屋過去。
如今名分定下,他在賀雲櫻榮業大街的宅子裏也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兩人進了房間,關上門,賀雲櫻才終于望向蕭熠:“伯曜,你說,前世想殺你的人裏頭,包不包括皇帝?這樣的恩賞,有沒有捧殺的意思?”
“別擔心太過,凡事都有你夫君在呢。”蕭熠笑笑,先将賀雲櫻摟在懷裏,撫了撫她的背。
一步步走到現在,他們似乎回到了前世的那個時候,她滿心愛着他,想着他,凡事都将他們看做一體的。
但又跟前世是不一樣的,蕭熠終于将欠懷中人的名分、愛惜、尊重、體面,一點點地補償了回來。
這才是他最欣慰,最歡喜之處。
“我怎麽能不擔心,你又不是神仙。前世德化十五年,我記得也有一場夏苗行獵,你不就傷到了手臂麽。”賀雲櫻也回手摟住他,只是心裏的憂慮,到底盤旋不散。
“今上不是特別有魄力的性子,前世我最終被圈禁鸩殺,到底也是先前報複中宮并太子及同僚太過,朝野皆容我不得。如今孟尹兩家鬧成這樣,他還指望我來調和。”蕭熠沉聲道,“我知道你害怕舊事重演,但只管放心,不會的。”
賀雲櫻聽了,心中略略安定一點,可順着他話裏提到的前世想下去,又覺滿心疼痛:“你那時不要那麽激烈就好了……”
蕭熠苦笑一聲,雙手合攏,越發将賀雲櫻抱緊:“那時你在華亭聽到了我的混賬話,含恨離世,我眼睜睜看着你的身體在我懷裏變涼,當時已經不想活了。我如何能不激烈、不報複。後來圈禁受刑,身上不拘如何疼痛,我想着你離世的那一刻,也覺得都不算什麽……”
這事情并不是賀雲櫻頭一次聽說,她彼時也震驚也落淚也埋怨,然而此刻再提,賀雲櫻的心疼卻又不同,略一想象,便如錐心刺骨。
“伯曜,這輩子你必須平平安安的,聽到沒有?”她擡頭望向他,眼眶熱熱的,“你負了我一回,不許再有第二回 。”
蕭熠點點頭:“不會有的。你放心。”
他輕輕親在她額頭上:“你也不要擔心太過,便是有人動了不該動的念頭,以如今局勢而論,九成也是向着皇上去的。我昨日面聖,已經跟皇上商量過了。”
頓一頓,又笑道:“至于今日給你的封賞,更不要亂想什麽‘捧殺’‘逾制’之類,這都是我跟皇上求的,給你的體面,你只管歡歡喜喜的等着禮部核定婚期,安心做靖川王妃就是。”
賀雲櫻這才徹底放心下來,不過看着面前之人的英俊面孔,溫柔笑意,她仍舊覺得那些虛名財帛都不重要。
“好吧。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算你乖了。”她點點頭,再次主動大方,湊上去親他的嘴唇,“今日可以多‘想’你兩次。”
蕭熠笑着抱着她到榻上:“兩次而已?”
雖然知道房門是禁閉的,幾個丫鬟也不會進來,賀雲櫻在家裏反而比旁的地方更害羞,還是主動拉下了帷帳,甚至聲音都低了些:“兩次……又不是兩下。”
讨價還價的話停在了這裏,随後在帷帳之內只剩下了綿長熱烈的親吻與糾纏。
而帷帳之外、房舍之外所有的一切,至少溜到明日以後再憂慮罷。
轉眼又是數日過去,安逸侯已經徹底痊愈,與昭國公府的争端也在蕭熠的消停下略略平緩了一些,而田獵大典則舉辦在即。
賀雲櫻在這些日子裏也忙碌非常,因為禮部最終選出的幾個吉日,除了一個是在德化八年年底之外,剩下都在德化七年年內。
換言之就是要麽就在三四個月內成親,要麽就推到一年半以後。
蕭熠還是說讓她決定,可他到底是有些眼巴巴看着她,求她垂憐的意思。
賀雲櫻糾結了兩日,最終還是定在了十一月。
随之而來的自然就是數不清的雜事要準備,若是嫁給旁人,義母霍寧玉還能幫着操持,可偏偏是嫁給蕭熠,母親便成了準婆母。
賀雲櫻倒不是覺得旁人會議論什麽,而是擔心霍寧玉又要忙碌娶兒媳的王府事務,又來幫她,實在太累,所以還是盡量自己預備。
在這期間,孟欣然主動過來了兩回,但每次都是幹脆利落地幫她挑衣料家具喜糖等事,幾乎沒有時間單獨說話。
賀雲櫻倒是寧可将事情先放下,單獨說說話,可看着孟欣然的臉色與眼光,又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