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Part8
次日,零落終于起了個大早,身上披了好幾件衣服,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雖然破舊倒也幹淨。
零落揉了揉眼睛,身邊沒有沈若許的身影。
天空被雲籠罩,風也有些燥熱感,似乎将要下雨。
“阿許,阿許?”她站在欄杆旁喊了幾聲。
突然,一個人影蹿了上來,語氣非常高興的樣子,“五一,你醒了!”
零落吓了一跳,沈若許竟然會用輕功了。
沈若許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臉上帶着笑,手裏捧着新鮮的果子,好像是青棗。
零落皺眉,頗為嫌棄地拿來一個,咬了一口,有點酸。
“我還是喜歡吃甜的。”
沈若許有些失望,“我找不到別的……”
零落習慣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不用找了,我這就帶你吃大餐!”
……
無涯山莊,乃玲珑閣五雅堂的駐紮之地。五雅堂堂主要負責玲珑閣在靈州的部分商鋪管理,也就是從商。
五雅堂的堂主叫葉情,是個女中豪傑,武功了得。年紀輕輕就穩居于如此地位,手段自然也非同一般。
零落他們先去河邊洗漱了一把,簡單捯饬了一下自己的打扮,這才來到無涯山莊跟前。沈若許怎麽說也是他們的老大,就算是剛從內牢出來,也不該太狼狽才是。
零落拉着沈若許的胳膊,倆人藏在牆後,有些猶豫不決。
“等會你往門口那麽一站,你就說,‘叫你們堂主出來’。不管他們怎麽問,你就別搭茬,省的讓他們發現你失憶,再針對你。記住,能沉默應付的就不要多說話。”
“這是什麽地方啊五一?”
“無涯山莊,你自己手下的五雅堂。”
“我的五雅堂?”
“對啊。所以嘛,大大方方的,不要慌,他們不敢把你怎麽樣。”
“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哎,等等等等!”零落又拉住他,“如果……我是說如果啊,他們态度不配合,你也別跟人家犟,你就趕緊跑出來,知道嗎?”
沈若許又給她緊了緊外衣,“放心。”
零落看着他走過去,這心恐怕不好放啊……
沈若許走近山莊大門時,侍衛持刀将其攔住。他淡淡地瞥了侍衛一眼,按零落交代地說,“叫你們堂主出來。”
玲珑閣五雅堂就設立在無涯山莊一事,是江湖上民坊間不言而知的秘密,但是從來沒有人敢來無涯山莊門口這樣大搖大擺地找堂主。
坊間都稱葉情為葉掌櫃,江湖上有事也不會來找五雅堂。沈若許這般舉止,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
侍衛們面面相觑,決定進去通報。
零落躲在不遠處的石雕後,偷偷的觀望門口的情況。
只見剛才通報的侍衛急急忙忙出來,對沈若許恭恭敬敬行了禮,然後請他進去。
零落竊喜,竟然能行!
沈若許跟着進去了,大門再次關上,侍衛們各回其位。
零落等了半晌,有點冷了。雖然接近午時,可天色越來越暗,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沈若許還沒出來,難道情況不對,他被控制了?不知道這些□□門派內部關系怎麽樣,萬一發現沈若許失了憶又內力全無,會不會挾制他然後……謀權篡位?
不行!
零落這麽一尋思,半分都等不住了,看了一眼高牆,打算悄悄翻牆而入。
“什麽人!”伴随着一聲呵,空氣中鑽出了暗器直射零落,準确地刺進她的左肩。
零落畢竟只是個小喽啰,比起五雅堂的這些侍衛與巡邏兵,簡直小巫見大巫。她縱然輕功了得,也抵不過他們這麽多人一起追上來。
零落的左肩有舊傷,此刻又被暗器刺穿,鮮血直流。她倒在地上捂着傷口,疼得呲牙咧嘴。一隊人馬将她團團圍住,手中劍直指她的身子。
“慢着!”
大門突然打開,跑出來幾個小厮分站兩邊。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說話人遲遲沒有出來。
零落只覺疼痛難忍,臉頰上已經滑落了一滴冷汗,腦袋燒得難受,硬撐着身子看着大門的方向。終于,門裏的人姍姍來遲,紅衣紗裙,粉黛桃妝,邁着輕盈的步子,一晃眼便到了零落跟前。
圍着零落的巡邏兵紛紛退讓。
“你……”女子眉眼帶笑,卻并不平易近人,反而讓人覺得十分有距離感。她望着零落,輕輕挑眉,“你可是姓沈,名無一?”
零落已經猜到了,面前這人定是五雅堂主葉情。
“是。”零落咬牙回答。
“還請沈姑娘随我入莊。閣主命我來接你。”葉情說完,指揮旁邊的人扶起零落。
“呀,沈姑娘受傷了……”葉情好似很吃驚一般,一轉臉便兇狠地問,“誰動的手?”
巡邏兵裏一個長相不起眼的男人出列,“撲通”跪下,“是屬下……”
葉情冷冷擡手,竟然隔空卸掉了那個男人的左臂。
“待客之禮,本座沒有教嗎?”
“屬下該死,堂主該死……”男人一邊扶着胳膊一邊磕頭求饒。
葉情看了零落一眼,妩媚的雙眼透着算計,“沈姑娘初來此地,我的這些個手下啊,多有冒犯。但想必,沈姑娘大人有大量,不會計較吧?”
零落差點一個白眼翻過去。
她憑什麽不計較?
這女人來了就陰陽怪氣,看見她受傷不給她救治便罷了,還在這浪費時間,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着實讓人生煩。零落想着,直接別眼看向別處,不予回應。
等不到零落的回應,葉情登時變了臉,也不裝了,咬牙切齒地吩咐,“來人,将沈姑娘扶進去!小心些,若是讓閣主不滿意,拿你們是問!”
衣袂翻飛,葉情已不見影蹤。
一幹人等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扶得不好,就是惹禍上身。
零落不想搭理他們,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
她現在只想趕緊找到沈若許。
這些人如此為難她,不就是想給沈若許下馬威嗎!如果是發現了沈若許的端倪還有理可言,如果沒有發現,豈不是明擺着對閣主不敬。
想來沈若許以前也是個自大的家夥,竟然不知道手下人不服他。
“唔……”零落新傷舊傷一起疼,眼前一花,終究體力不支地倒在地上。
努力睜開眼睛,零落顫巍巍地指着那個傷了她的男人,“不想死,就去告訴,告訴沈若許,來接我……不然你就等……”
威脅的話還沒說完,零落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她到底為什麽致力于坑害自己,離家出走以來,她真是一天比一天狼狽,就沒有哪天能悠閑地溜達會兒嗎?都怪沈若許……這混蛋。
……
山莊內,沈若許本是端坐在大堂上的,執起精致的茶杯,不緊不慢地飲茶,動作自如,仿佛早已習慣了如此一般。
外出歸來的葉堂主正在氣頭上,沒有多留,只說安排好了房間,讓閣主自便。
沈若許放下茶杯,還想問問小厮,他們這是不是真的有大床和禦廚級的四大神廚。不等他開口,卻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閣主饒命,屬下罪該萬死。方才,方才沈姑娘在門口,不小心,不小心受傷。她讓我來叫您……”
“過去”二字未說出口,男人已經被重重地踹倒在地。
沈若許無暇管他,着急地跑出去。院子裏,一群人擡着昏迷的零落正往裏走。
“放下她!”沈若許大喊。
衆人連忙把擡着轉為扶着,又不敢将零落直接扔到地上。
本應該鮮活的少女,此刻像被押在絞刑架上身受重傷的刑犯,閉着雙眼,奄奄一息。
沈若許幾步上前把人攬到懷裏。
“五一…”
懷裏人就像斷了氣似的,毫無回應。
零落肩上的血色刺激着沈若許的大腦,鮮血粘稠的觸感與腥味讓他怔在那裏。
腦海中仿佛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畫面不安地沖撞着。
“閣主,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是否帶您過去?”一個小厮匆匆忙忙過來。
“去,把你們府上的大夫也叫來。”沈若許回神,把零落攔腰抱起,吩咐起人來十分自如。
她的身上還裹着他的外衣,此刻也已經沾滿了血跡。
沈若許抱緊了懷裏的人,步履匆匆。
大夫在零落跟前好一頓忙活,她的傷口在左肩,又有舊傷,拔掉暗器之後,處理仍然複雜。忙得大夫都冒了汗,總算是包紮好了。而這時,天色已暗。
“閣主,零落姑娘已無大礙,不如閣主先稍作休息……”當然,大夫年紀大了,人家也想休息。
“不用。”沈若許冷冷回應。
就這麽着,這一屋子人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幹守着床上的零落。夜色來襲,燈火通明不滅。
葉情雖不在場,但一直關注着沈若許這裏的情況,反複派暗衛去探。
“怎麽會這麽快就回來。”葉情輕搖着手裏的團扇,神色不明。
“堂主,閣主他如今內息全無,而且舉止間有些怪異,屬下看……”
“如何?”
“恐怕有詐。”
“詐?”葉情笑了,“縱他詭計多端,既然已經來了無涯山莊,那也只能怪命不好。送上門來作死,本座豈會放過?何況他還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沈無一……這人本座從未聽說過。”
五雅堂主葉情向來看沈若許不順眼,這是玲珑閣內知的。沈若許也從來不與葉情打交道,更別說有朝一日,竟然大搖大擺地踏進了無涯山莊。
“閣主今日辛苦了,去,給他送一壺‘好茶’。”
玲珑閣最好的茶,當然是“天靈水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