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通話
大眼和鬼牙從冰原出來已經是累極, 兩人正喝着酒提神解乏。
突然間鬼牙嗆了一下,大眼一口酒噴了出來。
大眼抹了抹嘴:“什什什麽?”
鬼牙:“祭哥?”
連祭懶洋洋地坐在獸栾的車門前,示意鬼牙扔一壺酒給他。
大眼:“祭哥?你剛才說什麽?”
連祭打開了壺蓋,“你耳背嗎?”
大眼:“我……”
當時他們答應虞思眠把她送到琉璃天, 也就是最多到個門口, 而連祭的意思是要深入琉璃天把虞思眠接回來。
琉璃天跟魔域就是紙糊的關系, 看似太平, 實際上暗潮湧動。
若非群英會這樣的重大場合, 一般沒有什麽交集。
沒有邀請牌, 彼此踏入對方的地盤都等于是擅闖。
況且琉璃天還有誅魔大陣在那裏放着。
大眼:“祭哥,冷靜點, 別被愛沖昏了頭腦,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鬼牙:“祭哥, 我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而且至少你應該先療傷。”
要連祭療傷和要他命差不多,但是作為屬下該說的他還是得說,就他這樣去琉璃天,後果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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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連祭道:“好啊。”
在大眼和鬼牙都以為他們聽錯了時,連祭從乾坤袋中取出那半枚起屍丹, 扔給了鬼牙,“把巫醫月救活,讓她幫我療傷。”
他話音雲淡風輕,動作從容利落。
但是鬼牙和大眼非常清楚這半枚起屍丹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
這是他的半條命,是他百年來的執念。
鬼牙咚一下跪了下來, 捧着那枚連祭扔過來的起屍丹, 雙手發抖, 什麽都說不出。
連祭瞥了他一眼, “怎麽,不想救她?”
鬼牙:“想!可是……”
且不說這起屍丹對連祭而言何等重要,救一個“叛徒”這對連祭來說根本是天方夜譚。
魔域醫修何其多,他的傷其他魔也能治,又何必非是巫醫月?
連祭卻懶懶道:“誰讓我夫人喜歡她呢?”
找一百個相似的巫醫月給她她不幹,只能給她個原裝的。
鬼牙楞在原處,這時大眼推了他一把,“看你平時挺激靈的,還不趕快謝祭哥。”
鬼牙用額頭扣在冰面上,“謝殿下!”
連祭揮了揮手:“別光謝,你們兩個幫我想想怎麽上琉璃天。”
虞思眠跟着琉璃第一次禦劍而行。
她到了不以死相搏只求人生百年的人間,看了馳騁天地悠悠自由浪漫的妖界,到了眼中無法心中無度暗無天日的魔域,甚至去了千裏冰封藏着萬年前悲歌的冰原。
而現在,她終于去了她心心念念的琉璃天。
之所以叫琉璃天,是因為它是四界中離天最近的地方。
虞思眠越飛越高,後面抱着她的琉璃喊道:“天道姐姐,第一次禦劍飛行,你怕不怕?”
虞思眠:“沒事,不用擔心我。”怕是有點怕的,但是比起第一次她騎破風狼時,比起騎雙頭龍時卻是好了很多,畢竟劍又不會轉過頭來咬她,而且琉璃把她抱得緊緊的,所以也就還好。
這裏山脈連綿起伏,高聳入雲,而常年在雲上的那一部分,被稱為琉璃天,也被凡人稱為“仙界”。
這個仙界并非真正意義上的仙界,而是修真界。
雖說修真之路漫漫,不争朝夕,修真者的壽命比凡人長很多,但它們最終都會渡劫而死,然後也都和其他三界生靈一樣化為碎靈,飄入幽冥海。
因為這個世間沒有神界。
即便如此,幾百上千年的壽命對于凡人來說也是不可想象的。
按照科學常識來說一般離海平面越高空氣越稀薄,但是畢竟這裏是遠離科學的奇幻世界,虞思眠覺得離天越近,越覺得神清氣爽,像是氧氣充分。
但這也不是氧氣,而是傳說中滋養萬物的靈氣。
穿過雲層,發現似乎又是一片天地,天空水洗一般湛藍,山峰蔥蔥如翡翠,雲中湖泊如藍寶石,天空仙鳥鳴啼,美不勝收,不是仙境甚勝仙境。
與她自己筆下描寫的畫面一般無二。
不知怎麽她想起了暗無天日的魔域,然後想起了連祭。
與虞思眠同行的全是七位長老的真傳弟子,回到琉璃天後他們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山峰。
而虞思眠跟着琉璃去淩霄峰,更是高聳嶙峋,鐘靈毓秀,是琉璃天十二主峰中靈氣最旺盛的一座。
書中男主齊默白就是住在這裏。
如果說她是連祭的後媽,男主齊默白就是她的親兒子。
她筆下的男主齊默白根正苗紅,心若琉璃,霁月風光,是世人眼中的皎皎仙君。
和從地獄中爬出,在泥濘中徘徊的連祭一天一地。
就猶如琉璃天和魔域的區別。
雖然一直看不到柳懷素,但是能看到自己親兒子虞思眠心中還是滿懷期待。
不想到了淩霄峰,琉璃道:“爺爺和齊師兄都不在。好幾個月前就閉關了,不僅爺爺,所有長老都閉關了,師兄幫他們護法去了。”
虞思眠:“所有長老同時閉關?”
琉璃探着腦袋道:“對啊,都那麽久了,我還以為他們該出來了,結果還沒有,他們同時閉關這事可不能讓妖魔兩界知道,所以我們一直沒跟你提。”
虞思眠知道,如果七位長老包括默白都一起閉關,整個琉璃天相當于是虛空狀态,自然不能讓妖魔兩界知道,以免被趁虛而入。
但是七大長老同時閉關還需要齊默白護法這種情況,就連她都沒有寫過,到底是遇到了什麽大事?
琉璃看了看天空,道:“說是跟星象異變有關。”
虞思眠想到了之前夢姬說她也感受到了星辰變化,看來自己這趟沒有來錯。
琉璃:“那姐姐,你就和我在這裏等一等吧。”
不想,這一等就是十來日。
虞思眠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當時她和連暮在一起,就靠一只筆也獨自呆了十來日。
況且淩霄峰風景如畫,美不勝收,還有飛禽走獸作伴。
但是,有一點不太一樣……
虞思眠和琉璃對坐在瀑布下,瀑布濺起來的水霧中出現了一道漂亮的彩虹。
然而琉璃卻唉聲嘆氣,她的手在顫抖,十分不舍地把半根焉巴巴的玉米遞給了虞思眠。
“最後半根了,姐姐,給你吧……你省着點吃。”
這裏不一樣的是……
修真界是要辟谷的!!!
虞思眠和琉璃都不會被餓死,但是她們有女人的共同特點:我不餓,但是我就是想吃東西!
短短十日虞思眠就十分後悔,她當時應該把自己的修真界寫得不僅不用辟谷,而且還美食雲集,誰說修真就一定得辟谷了?
琉璃嘆了口氣。
虞思眠跟着嘆了口氣,把半根焉巴巴的玉米給她推了過去,“你吃吧,長身體。”
琉璃看了看虞思眠鼓鼓的胸脯,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的,沒有客氣,接了過來,“我是該長長。”
琉璃一邊啃着玉米一邊道:“我為什麽要生在琉璃天呢?生在凡人家多好。”
這話說得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不知多少人擠破腦袋想上琉璃天修真得道。
但是虞思眠也突然覺得有些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畢竟人各有志。
這修真也不容易,講究清心寡欲,和重欲的魔域截然不同。
就在這時,虞思眠沉默了許久的玉簡亮了,那是連祭的玉簡。
這是連祭給自己後它第一次亮。
虞思眠看了看還在舔玉米棒子的琉璃,站起來繞到了一棵古松後面,接了玉簡。
“喂……”
對面:“嗯?”
熟悉的聲音通過玉簡變得更加低沉,帶着金屬的磁性。
虞思眠這才反應過來“喂”什麽“喂”,又不是打電話。
她:“……”突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畢竟她和連祭經歷太多,從相伴而行他一直想殺自己,然後又似發瘋似的愛上了自己,扣着自己,最後放了自己。
真是起起伏伏,一言難盡。
對方也沒有說話。
其實連祭好像對別人的時候本就是少言寡語的。
虞思眠想了想,“你去看傷了嗎?”
連祭:“看了。”
虞思眠:“那就好……”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虞思眠:“那我這邊挂了。”
連祭:“‘挂了’?”
虞思眠發現自己又在用打電話的語術,“就是……再見。”
連祭:“你答應我的事呢?”
虞思眠:“什麽?”
連祭:“看來是真沒記在心上,話本。”
虞思眠:“啊,對。我寫了的。現在發給你。” 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次山洞中他們離得太近,太親密,虞思眠光是聽到連祭的聲音都覺得呼吸有些快。
她關上了玉簡,準備把自己的話本拍照發過去。
等一等……
玉簡有拍照功能嗎?
她筆下的玉簡肯定是沒有的,但是這個世界有很多隐藏的她不知道的東西,也許能通過幻象什麽的傳給連祭。
這時候玉簡又亮了起來,虞思眠拿起後,“連祭,這個玉簡怎麽弄?我怎麽發給你?”
連祭:“什麽?”
虞思眠:“我不知道怎麽把我寫的新的章節給你。”
一旁的連祭剛從血池中出來,斜靠在石床上,轉了轉酒杯,輕笑一聲。
“自然是,念給我聽。”
松樹下的虞思眠睜大了眼睛:“什麽?”
把寫的故事念出來?
這對一個作者來說簡直是社死現場好不好!
她頭上的小松鼠正在吱吱吱地啃着松果,像是在一邊吃瓜一邊看她。
連祭把玉簡放在石床旁,聽出了她的害羞,他臉上帶着笑容,口氣卻淡淡的,“怎麽?說話不算話,想要反悔?”
虞思眠聽他聲音淡淡,想起自己确實是答應過他要給他新章節,自己也不至于出爾反爾。
而且他确實也是自己唯一的讀者。
連祭道:“我旁邊沒人,你呢?”說到這裏,他眼色暗了一些,喝了一口酒。
伽夜,連暮,這次又是誰?
說完,他無意識地握住了放在一旁的靈毀。
虞思眠為難道:“倒是沒有。”
聽到這裏,連祭臉色緩和了一些,手也離開了靈毀。
“嗯,那你念吧。”
虞思眠只覺得自己頭皮發麻,但是想了想,還是橫了心,她揮了揮手,想趕走自己頭頂上的松鼠。
沒想到它不僅不走,還吱吱吱叫了幾聲,它的兄弟姐妹都跑了過來,坐在虞思眠頭頂的樹枝上,一家老小在她頭頂啃啃哧哧啃着松果。
虞思眠只能不管它們,坐在松樹下,把玉簡放在身旁,找出自己的話本,翻到了連祭看到的那一頁,硬着頭皮開了口。
連祭這時翻了身,躺在石床上,聽着玉簡中傳出來的聲音。
即便是通過玉簡,她的聲音也毫無雜質,婉轉動聽。
他聽得見她周圍流動的風聲,聽得見她頭頂上沙沙的樹葉聲,聽得見她頭上啃東西的松鼠聲。
他閉着眼,想象着她在琉璃天的模樣。
想着她今天有沒有将她的長發绾起,想着她今天穿着什麽顏色的衣服,想着她在琉璃天到底有沒有好好吃東西?
出了冰原他跟鬼牙大眼交代後直接昏迷過去,這才醒來。
昏迷的十日,他再也不從夢中驚醒,因為他知道苦了後,她會在夢中拿着蜂蜜水等自己。
他認真地聽着她聲音,聽着她話本裏的故事。
她的聲音透過玉簡穿過了兩界來到他身邊,寄托着他綿長的思念。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傷口,真是多一日都不想等了。
作者有話說:
上章微微改了一點。
不想倒回去看也行,就是冰洞中兩人同時叫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