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魔塚2
白羽一陣驚呼幾乎可謂是響徹雲霄, “祭哥哥!!!”
大眼:“祭、祭、祭、祭哥他……”
鬼牙咬着牙:“原來大殿下的圈套在這裏!”
這實在卑鄙!
他剛才對思眠大人說的話,其實是在刺激祭哥。
祭哥明明知道是圈套卻還是跳了下去。
白骨夫人驚得站了起來,她雖不喜歡連祭,卻也不希望他現在就死!
魔尊氣得目呲欲裂, 這是他僅剩的兩個兒子, 都跳進了這萬魔塚, 也就是說, 兩個之中只有一個能夠上來, 而死的那個必然是連祭, 他雖是鬼才,不到百年就有這般修為, 魔域千年裏找不出第二個,卻也無法越級殺死年長他一倍的連暮!
現在他想護連祭都護不成。
白骨夫人看着對面看臺對着連祭哭得撕心裂肺的白羽, 她親口向九尾保證過,一定會讓白羽如願以償地嫁給連祭。
自己忍連祭那麽久是希望他能牽制連暮。
而現在……
他居然自己跳下去送死!
為了一個女人?
“來人!”白骨夫人指着對面的虞思眠,“把這妖孽扔下去給他們陪葬!”
魔尊怒道:“胡鬧!她身後是滄溟十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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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夫人不理會魔尊,直接朝虞思眠飛去。
虞思眠此刻看着跳入萬魔塚的黑色身影。
連祭?
他為什麽要下去?
但是此刻她的腦子很鈍,想不出連祭為什麽下去。
直到伽夜對着虞思眠一聲驚呼:“姐姐!”
她才從萬魔塚中收回目光,随即便看到一道白影朝她飛來, 但她卻沒有要躲的意思。
伽夜瞳孔一震,一個移步,擋在了虞思眠面前。
白骨夫人碰到伽夜紅衣的瞬間急忙收回了手,“伽夜!”
伽夜擋在虞思眠面前:“姑姑!”
白骨夫人與伽夜并沒有血緣關系,只因妖王九尾與白骨夫人交好, 早年時九尾對白骨有救命之恩, 白骨夫人便對伽夜和白羽視為己出。
白骨夫人:“伽夜!你是被迷昏了頭嗎?”
伽夜抓住了白骨夫人白骨嶙峋的手:“姑姑, 我的好姑姑您別這樣。您若真傷她, 伽夜要傷心的。”
白骨夫人看向虞思眠,然後又摸了摸自己不算極美的臉頰。
她想起當初魔尊流連美色,讓自己在無數個漆黑的夜裏獨守空房,心中的恨意不禁湧現起來。
她冷笑:“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包括連暮他娘那個賤婢,不過就是憑着這張臉,靠着男人給你撐腰!你這般禍亂天下,弄得我魔域不得安寧,我就等着萬民怎麽唾棄你這個亂世妖女!”
說完白骨化成一道白煙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之上。
伽夜轉身看向虞思眠,發現她一雙眼睛仍是蒙了一層灰蒙蒙的霧。
伽夜以為她是害怕,他拉住了虞思眠的袖子,搖了搖,“姐姐,別怕,跟我回妖界,有我在沒誰敢說你不好。”
虞思眠看了看他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然後硬生生地将袖子從他手中扯了出來。
伽夜看到她冷淡的神情和生疏的動作,心中一塞:“姐姐……”
虞思眠轉過身背對着他,“我不是你姐姐。”
伽夜:“我……”
他還想去拉她的衣角,然而在碰着她冰涼涼的衣袖的一瞬間,卻又收了回來。
伽夜的耳朵再次顯形,他垂着耳朵低着頭,垂頭喪氣地離開,樣子好不可憐。
他希望能夠向原來一樣搏得虞思眠的一分同情和關注,而虞思眠只是淡淡地看着遠方,眼色渙散。
只聽她幽幽道:“民心是堵不住的。”
就算堵得住他們的嘴卻也堵不住他們的心。
幾千年來這個萬魔塚跳進去厮殺的都是想要出人頭地的魔,這回大殿下連暮跳進去已經是破了天荒,而如今三殿下連祭也跳了進去。
這簡直駭人聽聞。
所有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而剛才連暮跳下去後說的話他們也都聽到了。
連暮說完連祭也跳下去了。
他們之間那些複雜又狗血的情事已經傳遍了魔都。
看來應該是男人之間的争風吃醋吧。
琉璃天的易冰眉頭折起,表情古怪,他想着之前聽的傳言,覺得這妖魔兩界複雜的男女關系着實在他認知之外。
琉璃擠了過來,“師兄師兄,給你說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易冰:“什麽?”
琉璃:“剛才我打聽了那個姑娘的來歷,他們說一開始她自稱是天道使者,但後來聽傳言……她是天道真身!”
琉璃天其餘人:???
屍堆上的連暮和連祭相對而立。
萬魔塚中的魔早就成了連暮連祭的炮灰,本來載着數萬魔的萬魔塚現在屍堆成山,血流成河,整個萬魔塚裏的活物只剩下了這兄弟二人。
萬魔塚中呼嘯着的陰風吹打着連暮的紫袍,也吹拂着連祭腰封下黑色的衣擺。
這次卻是連祭先緩緩開口,“那麽惡心的話你也說得出,你還真他娘的不要臉。”
連暮:“句句發自肺腑。”
連祭的臉愈加冰冷,眼中戾氣橫生。
連暮笑道:“你知道下來意味着什麽,你就那麽在乎她?”
理着手套的連祭頓了頓:“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碰過的東西。”
連暮笑了:“還在嘴硬啊,世間沒誰會為了一件東西,連命都不要。”
聽到這裏連祭眼中露出了一絲詫異。
連暮突然發現了什麽,“不對,你不是嘴硬,你是不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她。”
聽到這裏,連祭的瞳孔突然縮了一下。
連暮笑道:“可能這個世間也就只有你和她不知道你喜歡上她了。”
“不過眠眠在男女之事上并未開竅,沒有發現倒也不奇怪,我更加好奇你現在的心境。”
“你不是從小就恨天道了嗎?怎麽在知道她是天道真身後還控制不住自己啊?這種又愛又恨到底是怎麽一個感覺?我特別好奇。”
連祭眼露兇光,靈毀出鞘。
萬魔塚上衆魔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各種各樣的目光投向了虞思眠。
“大殿下和三殿下這是做什麽?”
“這樣不就總要死一個嗎?”
這時候白骨夫人露出了幾分快意和得意之色。
這時候白羽終于緩過神來,指着虞思眠:“你這個妖……”她本想罵虞思眠妖女,但是自己就是妖,罵她妖女不就是罵自己嗎?
大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着那些竊竊私語的魔大聲道:“你們這些蠢貨!還能為什麽?自然是為了我們眠眠大人!”
衆魔一看說話的是烏雀的愛子久稚大人,都紛紛安靜下來不敢再讨論。
鬼牙也站了起來,“人間有句話,自古英雄配美人,最後從這英雄塚中勝出的英雄才配得上思眠……不,才配得上天道大人。”
“天道大人”四個字一出,本已經安靜的衆魔又開始議論起來。
當初連祭洞府飄天道畫像的事傳了出去,說是畫中人與虞思眠一模一樣,魔域就開始傳言她其實不是天道使者,而是天道真身。
天道本是民間傳說,魔本來不信,但是想起她治血疫,馴服雙頭龍的事,又将信将疑。
而現在這話從鬼牙和大眼口中說出,也就是說魔域這高高再上的大人也相信世間真有天道!
天道不止是民間傳說!
魔都魔民迅速地理了一下時間線,也就是三殿下洞府飄神畫的那天,天道大人就消失了,三殿下大肆搜尋愛人卻始終找不到。
原來是被大殿下拐騙走了!
大殿下風流那麽多年誰人不曉,突然就要從良了?
必然就是天道感化了他!
除了天道還有誰能做得到?
鬼牙:“向死而生,是英雄的宿命!為我們的天道而戰!”
這時候大眼大聲道:“為天道大人而戰!”
這時候本來竊竊私語的魔突然亢奮起來:“天道!”
“天道!”
“天道!”
喊聲震天動地。
本是得意的白骨夫人突然臉色鐵青,一雙眼睛瞪得跟銅鈴一般大。
為什麽,為什麽是這樣?
鬼牙舔了舔嘴唇,吞了一口唾沫:“老子都不知道剛才自己說的是什麽?”
大眼聳了聳肩:“我聽得那麽認真,結果你在胡謅?”
鬼牙笑了一聲,“你這腦子真不适合當統治者。”
伽夜再次看向了虞思眠,原來他的擔心多餘了。
其實魔根本不在意鬼牙到底說的是什麽,是因為他們打心底就更願意相信她是神,而非禍水。
鬼牙只是幫他們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而已。
就像她剛才說的話:民心,是堵不住的。
而他們信奉的神此刻依然神情淡然,就像靈魂出竅了一般,好像這些歡呼,這些期望都跟她無關。
伽夜原來只是覺得她的心在遠方,而現在他覺得她連靈魂都不在這個世界了。
而他卻束手無策。
白羽的臉一陣白一陣紅。
她小時候幻想過這兄弟二人為自己手足相殘,而現在這一幕真的發生了,為的卻是別的女人。
而且為什麽,這些魔不但不怪她反而向着她?
兄弟的厮殺像是一場為她而辦的狂歡。
耳邊那些對天道發出的呼聲,讓白羽愈加呼吸不過來。
厮殺的兄弟,沸騰的呼聲讓琉璃天的弟子們一個個都看了過來。
“這不是那天跑來問柳懷素是誰的那個姑娘嗎?”
“對啊,他們居然把凡人當成天道?”
“但我看他們好像是認真的。”
“且不說天道之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就算有天道,那也會出現在離天最近的琉璃天,怎麽會出現在魔域這種地方?”
“聽說魔腦子不好,智識不高,看來是真的。”
“好像這些魔也沒長老們說得那麽可怕。”
“莫要妄言,切勿輕敵。”
“是。”
萬魔塚中連暮連祭二人兵器相接火光四濺。
刀風劍氣震得大地微微作響。
這時天空的黑雲更加濃厚。
看着已經被自己重傷的連祭,連暮笑道:“謝謝你來送修為給我。”
他要的不僅僅是連祭的命,還有他的修為。
之前琉璃對魔尊說:“你們魔域為什麽劫雲密布,魔尊心裏真的沒數嗎?”
魔尊被她塞得無法反駁,是因為心虛。
原本的魔域雖然被幽冥海包圍,卻也是藍天白雲,綠草成蔭的地方。
直到魔被趕到這裏後才慢慢變成這副模樣。
因為魔域以殺入道,修煉法則可謂是逆天而行。
既然是逆天而行那就必會遭到天譴,所以這個世界的魔修幾乎是每晉一級就會遭到一次雷劫,這漫天的烏雲就是劫雲,天空中的閃電便是落下的一道道雷劫。
魔域無時無刻都有魔在渡劫。
魔域這逆天而行的修行法則裏便有殺親入道,而連祭、連暮雖是異母但也是同父所生,按照魔逆天的修行方式,殺了連祭,連暮就可以提高修為。
殺死連祭對連暮來說簡直是一舉兩得。
他當時就想借着虞思眠把連祭激下這萬魔塚,但是一來無從着手,再來中間有了一些變故,他打消過這個念頭,畢竟連祭那麽恨天道。
直到他發現連祭沒有把巫醫月碎屍之時,他就覺得此事還有希望。
沒想到他真下來了。
即便知道她是天道真身,他也還是下來了。
連祭已經遍體鱗傷,只是黑衣掩蓋了他身上的血跡,但從手套中露出來的指尖都已經被染紅,長刀靈毀上滴着的也是他自己的血。
連暮:“作為哥哥,送你一程。”
這時連祭陡然将筋脈逆轉,用刀刃割破自己的掌心,用逆轉的血在空中畫了一個符咒。
連暮突然瞳孔一縮,“你做什麽?”
連祭帶着獰笑:“破鏡。”
連暮一愣。
連祭的修為離下一個境界還相差甚遠。
難不成他要強行破境?
連暮只在久遠的傳說中聽說過強行破鏡一說。
所謂強行破鏡就是本身修為并不足以破鏡,但是以自己一身精血為祭,強行進入下一個境界的詭秘之術。
這種秘術之所以是傳說,是因為若要強行破鏡,遇到的劫就是下一個境界的雷劫,也就是說他一個魔嬰想要強行破鏡,要遭受的可是天魔級別的九九天雷,可以說是十死無生,得不償失。
所以這術早就失傳了。
連祭習得了這個秘術!
他這麽做的目的……
連暮突然反應過來,他根本不是為了破鏡!
而是為了引九九天雷!
他要和自己同歸于盡!
連暮笑容不見,連祭卻露出笑容,“你以為我真會讓你活着出去?”
我跳下來可不是送死的,而是拉着你一起去死的!
這時天空的黑雲又一層層壓了下來,上面電光閃爍,閃電在雲間絲絲作響。
這時琉璃天的衆弟子站了起來。
強引九九天雷!
這些魔簡直喪心病狂!
簡直比長老們說的還要可怕!
連暮臉色發白,連祭卻笑得越發從容。
連暮這才想起,他這弟弟,從小就是個不怕死不怕痛的怪物!
而自己把這深淵中的怪物給喚醒了。
在座各位修行的仙妖魔無一不怕這雷劫,一邊心中發怵,一邊感慨連祭喪心病狂。
天空中下了第一道驚雷,直接劈在連祭身上,他一口鮮血狂噴跪坐在地上。
連暮此刻也顧不得連祭,想要出這被劫雲籠罩的萬魔塚,然後他剛一躍起,屍堆之中就出現了無數帶荊棘的藤蔓,将他拉下。
就在這時一道更大的閃電又劈在連祭身上。
他背上皮開肉綻,臉上已經蒼白如紙,但是一雙眼睛卻依然無懼無畏,仿佛不屈不撓,嘴角甚至還有笑容。
連暮暗唾:真是個怪物。
這時第三下雷下來,連暮已經不能避免,那天魔境界的雷劫,下來的一瞬間他五髒六腑都感覺焦了一半、就在他和連祭一起挨完第四下時,連祭已經倒在了屍堆上。
白羽看着一道道天雷落在連祭身上。
她可是要和他生孩子的,連祭的血才能幫她恢複被稀釋的血脈,她的兒女才能登上王座!
虞思眠這時眼中的迷霧稍微淡了一些,似是一道道震耳的驚雷讓她回過神來。
連祭真的會在正文開始前就死在這裏嗎?
連祭不是最終的大反派嗎?
男女主都沒有出現他就死在這裏了?
但是想一想巫醫月都死了,其他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的出現擾亂了這裏的一切。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雷劫之時,虞思眠身後出現了一個身影。
是白羽。
她一雙通紅的淚眼中充滿了恨意。
“都怪你!祭哥哥都是為了你才跳下去的!”說完她手一用力,将虞眠眠推下了看臺。
在周圍人反應過來之時,一切為時已晚。
在衆人的驚呼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緩緩墜入了萬魔塚。
連祭本已經準備閉上了雙眼,卻看見從天上墜下的虞眠眠,強行睜開了眼。
虞眠眠落在血肉模糊的屍堆之上,雖然惡心,卻不覺得疼痛。
這時天空轟隆隆的作響,眼看第五道天雷就要落下。
這時所有人都驚恐地看着下面的虞思眠。
即便她不怕血疫,不怕雙頭龍的烈火,可是這是雷劫,是天罰。
是這個世間上到琉璃天下到魔域無不敬畏的存在。
而這個白衣少女只是從屍堆上站起來,從容地看着天空。
那份無畏無懼,倒是讓人驚嘆。
她旁邊的連祭和連暮卻看出了端倪。
她不是不怕,她是不想活了!
其實虞思眠不是不想活了,而是她想回家,也許只有死了才可以回家。
一道天雷從虞思眠的頭頂傾瀉而下。
這一幕讓連祭突然想起了那個夢。
最後一個關于她的夢。
夢裏面她捧着竹筒對自己盈盈一笑,晃着竹筒中的蜂蜜水,“陛下,你做噩夢了嗎?要不要喝蜂蜜水?”
身後一道光刺破她的胸口,射碎了她手中的竹筒,她的笑容凝固了。
竹筒中的蜂蜜水灑了出來,清甜的味道彌漫在空中,混着她血的味道。
連祭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虞思眠等待着天雷,希望它能将自己帶走。
而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将剛爬起來的自己再次撲倒。
身影太快,她看不清,只是感覺到了熾熱的氣息,和血腥中的薄荷味。
天雷傾瀉而下!
在上面的驚呼之中,她聽見轟隆隆的雷聲戛然而止。
那道閃電停在了空中。
停在了兩人頭頂。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