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壁畫
白骨夫人長長的指甲掐進連祭的脖子, 連祭額頭青筋暴起,幾縷血順着他的脖頸向下滑。
白骨夫人:“想殺我?殺了我誰幫你養這具屍?”
聽到這話連祭全身僵硬。
她從他脖子中拔出了手指,用只剩白骨的手拍了拍連祭的臉,“怎麽?平時我讓你多留在魔都多盯着連暮你不是不屑嗎?這一百多年心心念念的不就是煉起屍丹嗎?你不是很急嗎?現在明知道連暮一定會對你發難還折回魔都?到底是為什麽?和你的天道使者在一起嗎?”
骨夫陰森森地看着連祭笑着:“你被他迷住了嗎?你不覺得諷刺嗎?放着白羽你不要, 你被個跟天道有關的女人迷住了。哈哈哈……”
連祭收回了匕首, “天道是天道, 她是她。”
她曾經說過冤有頭債有主。
大眼鬼牙等人來向連祭彙報蠻城那邊的情況, 他們已經開始安頓蠻魔。
而連祭只是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 看着天邊的劫雷, 對他們的回報聽而不聞。
“祭哥?”
連祭緩緩道:“虞思眠當時說她是誰?”
大眼:“神使大人她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這事,不是村民都說她是天道派來的神使嗎?”
鬼牙:“祭哥她有跟你說過她的來歷嗎?”
連祭說:“她說她來自很遠的地方, 說她是天道派來的使者。”
大眼:“那一定就是了,神使大人不會騙人。”
連祭:“她來自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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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不是柳家村嗎?”
連祭:“柳家村之前呢?”
鬼牙:“祭哥, 我查過,沒有任何痕跡。”
就像憑空出現。
大眼:“天道使者自然神秘一些,而且咱們查這些幹嘛?神使大人又不會害我們。”
連祭閉上了眼,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下去。
魔都極樂坊
連暮坐在椅子上畫着一幅美人圖,是工筆畫, 而他旁邊對照的不是真人而是另一幅美人圖,而這張圖是一幅寫意畫。
他在勾出一雙眼睛之後,周圍的女郎們都驚呼了起來。
“太像了!”
一個頭占了身體三分之一的老鸨拉着屏風後的女郎出來。連暮的工筆畫與那個女郎有九分相像,甚至就像是活過來了一般。
而在此之前連暮根本沒有見過這位極樂坊的女郎。
美麗的女郎們都感慨不已,老鸨笑道:“這是我們大殿下的神技。”
連暮在女人方面的技能多了是, 除了對漂亮的女人過目不忘外, 最邪乎的就是能夠将寫意的美人圖用工筆畫勾勒出來, 與真人八九不離十, 且栩栩如生。
不過魔域不合常理的事多了,況且連暮生來愛美人,也稱得上術業有專攻。
連暮畫完畫後,倒也沒有心思去寵幸這些女郎,他對一件事耿耿于懷,就是連祭那個神使他總覺得似曾相識。
不要說他對美人向來過目不忘,哪怕是普通人哪怕只見過虞思眠一眼也不會輕易忘記她的容貌。
他卻只覺得眼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她。
這件事比他能夠通過寫意畫把美人原貌還原更不合常理。
他繼續看着面前的美人圖,把衣服上的皺褶填上。
突然之間腦海中劃過一個畫面。
畫!
是畫。
他喜歡美人,喜歡美人圖,多年前又一個想巴結自己的術士去各界收集了大量的美人圖。
當時他還原過一幅寫意畫,還原後被畫中美人所震驚,令那術士把真人尋來,結果術士卻說是從一個人間村子的壁畫上臨摹下來,世間根本沒有這個人。
連暮當時勃然大怒,把那個術士扔入了地牢,後來他把他忘了,至今都沒放出來。
他扔下一衆女郎,回到了自己的洞府,搜尋到了那副圖,他緩緩展開後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難怪他總覺得似曾相識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原來他并未見到真人。
而是這副被自己複刻出來的畫,不想自己當時到還是保守了,她本人比畫更美得驚人。
“把那地牢中的術士帶過來。”
巫醫月來向虞思眠踐行,因為她要去蠻城那邊一段時間,重建蠻城。
臨走前她給了虞思眠一個乾坤袋,可以挂在腰上,比虞思眠燒毀那條好了很多。
“眠眠大人,對不起,之前背着你悄悄幫你整理過乾坤帶。”
虞思眠語塞,是說之前覺得乾坤帶裏的東西突然變得好找了,她還以為是自己熟能生巧,沒想到是她偷偷整理了。
巫醫月對她太過事無巨細,恨不得連飯都喂給她吃,能不得把她養成一個巨嬰。
她本想說這有些侵犯隐私,巫醫月卻已經開口:“整理時我記下了您裏面的每一件東西,所以您乾坤帶燒毀後我又給您準備了一份。雖然不是原物,但是已經做到最大的相似,不影響您的使用。”
虞思眠:……
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在裏面塞了多少東西,畢竟連砍刀都有。
虞思眠:“那個……謝謝,以後我自己理吧。”
但是想了想,其實她和巫醫月這一分別便沒有以後了,巫醫月一去蠻城沒有十年回不來,而自己也早已經回到了家。
相隔了一個次元。
但是這都是她們心之所向,是她們心中的歸屬。
回到現實後她一定給把書改寫,然後給巫醫月寫一個特別特別好的結局。
巫醫月跪了下來,“眠眠大人,您要保重。”
虞思眠蹲了下來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哭什麽呀,你不是想要更好的蠻城嗎?讓他們不再被屠殺,不再被看不起,這是值得高興的事。”
巫醫月靠在她肩膀上嗯了一聲,然後再次對着她跪拜了三次,這才和鬼牙一起離開。
破風狼上的鬼牙放慢了速度看着與自己并肩而行的巫醫月,“你喜歡神使大人一些,還是喜歡我一些?”
巫醫月:“自然是她。”
鬼牙:“啧,但你和神使又不能生孩子。”
巫醫月哼了一聲。
鬼牙:“我卻能。”
巫醫月不理他。
鬼牙:“要不我們去蠻城生個孩子吧,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小孩嗎?”
巫醫月:“做夢。”
鬼牙正色道:“我們結契吧,我想娶你。”
巫醫月:“你爹同意?"她出身低微,本是蠻魔,而鬼牙父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黑暗使,血統高貴。
鬼牙:“我娶老婆又不是他娶,他不同意我就不回魔都呗。怎麽樣?”
巫醫月:“做夢。”紅豔的嘴角卻露出了一絲笑意,風吹起了她漆黑的頭發。
接下來的幾天虞思眠過得很平靜,她只希望連祭快些痊愈,早些啓程。
然而,壞事總是突如其來,毫無征兆。
那一天,連祭的洞府上空下了一場紙片雨,一張張畫從天空中飄下。
虞思眠撿起了其中一張紙,瞬間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腦中突然“嗡——”一聲悶響。
一張紙上有兩幅圖,一邊是寫意畫,一邊是工筆畫,但都是神女像,腳踏四界,形同飛天,工筆畫雖然寥寥幾筆,但是卻也看得出和自己頗為相似。
而另外一邊……跟自己的照片一樣。
侍女拼命地撿地上的地上的畫,一邊撿一邊偷偷看虞思眠,是誰都一眼看得出畫中的人是她,但是為什麽天上飄下這幅畫?
為什麽要一面寫意畫一面工筆?
就像生怕別人看不出這是神使大人一樣。
給鬼牙和巫醫月送行回來的大眼小九一進洞府就看見了天空中的畫,“誰這麽大膽?诶?怎麽那麽眼熟?”
大眼左看右看,“我艹!左邊這幅,這不是柳家村那壁畫嗎?”
小九一看,“眼哥,好像是的。”
大眼又看了看右邊:“這不是我們神使大人嗎?”
小九又點了點頭。
大眼突然激動了起來:“當時我就說神使大人和那壁畫像,你們當時怎麽說?一個個沒誰理我,你看你們這群粗人,被我說對了吧……”
說完後他見小九不說話,也隐隐覺得不對,臉色開始越來越暗。
不對,如果神使大人,不,如果眠眠大人和那畫中人一模一樣,這意味着什麽?
天道的傳說只流傳與民間,妖魔仙三界是不信的。
而連祭卻一直厭惡天道,對無形的天道他的恨卻很具體,但從來不說理由。
如果當時連祭便知道她是天道,現在絕對又是另外一個結果。
即便她有不死之身,連祭也有一百種方法折磨她。
想到這裏他們急忙趕去找虞思眠。
而她站在一棵枯樹下,翹盼着遠方。
她在哪裏哪裏就像一幅畫卷,而她像畫中走出來的神。
大眼不知道說什麽,只是把手中的畫遞給了虞思眠:“神使……”他覺得叫神使不太合适,“大人,這畫怎麽回事?”
虞思眠慢慢擡眼,她明白,當初連祭不追溯自己的身世,只是因為懶得在這些事上花時間,而現在拙劣的謊言只會讓一切雪上加霜。
她看着大眼手中的畫,“畫的挺像。”
大眼和:“大人……畫中的人真的是你嗎?”
就在這時,大眼小九看向虞思眠身後,虞思眠也覺得一種壓迫感襲來,她甚至覺得轉頭都有些困難。
大眼、小九:“祭哥。”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壓迫感卻越來越近,直到連祭走到虞思眠的身側,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對大眼道:“給我。”
大眼猶豫了片刻,不得不将那幅畫遞給了連祭。
院中的空氣很沉寂,虞思眠聽得到自己噗嗤噗嗤的心跳聲,她吸了一口氣,終是慢慢回頭看向連祭。
然而他很平靜,或者說面無表情,只是掃了一遍大眼手中的畫,然後什麽都沒說。
大眼想說些什麽調節下氣氛,但連祭的氣場壓得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大眼看着臉色蒼白的虞思眠,還有平靜得有些異常的連祭,“祭哥,其實一幅畫不能證明什麽,這畫一看就是大殿下的手筆,他就是挑撥你們關系呢。”
小九:“我也認為如此。”
連祭把手中的畫一松,它便随風飄舞,被卷到院落中的虞思眠身後那棵巨木的枯枝上。
“滾。”連祭只平靜地吐出這個字。
這是院落中的天空黑雲湧動,狂風飛舞,把那張畫再次卷向天空,和天空中的魔獸們一起飛舞,一起随風咆哮。
狂風把虞思眠的頭發吹得掩住了臉,她正想撩開之時,連祭的手撫住她的臉頰,慢慢地把她臉上的頭發撥開。
他動作越輕柔,就越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狂風中的連祭依然挺立,只有身後的馬尾随風飄舞,他一雙似刀的眼睛認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的臉,然後閉上了雙眼。
回想着柳家村時見到的畫面,神廟、篝火、一幅天道壁畫、晃動的身影……
直到他一把拍碎了那幅壁畫。
為什麽要拍碎它?
因為自己的一滴血濺了出去,正正地落在了那畫中之人的鎖骨之下,像一顆血紅色的水滴形吊墜。
這幅壁畫很絢爛,畫中的人皮膚極白,在這滴血的襯托下竟然有一種觸目的妖冶,格外地動人心魄,讓他微微一愣,随即一股煩躁湧上心頭,越發覺得這幅壁畫刺眼。
于是他一掌拍碎了那幅壁畫。
那壁畫什麽樣子他早就忘了,但那滴血的形狀他現在想了起來。
那麽巧嗎?
一模一樣的地方,一模一樣的印記,然後每每看到那顆血痣,就像是什麽在呼喚自己。
而且她總是對那個紅點遮遮掩掩,就像是心虛。
他把目光移到了她頸下,然後用手掐起了她的下巴,“自己脫還是我來?”
他這次的力道很重,捏得她下巴隐隐生痛。
虞思眠:“不用再确認了,我就是那畫中人,被你一掌拍碎,掉了出來。”
即便她現在不承認,連祭也有一百種酷刑對待自己。
她不會死,但是她會痛。
她聲音不大,近乎淹沒在呼嘯的風中,連祭卻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他眼底慢慢泛起了紅色,冷笑了兩下。
畫中人?
多麽荒謬。
但是這一切發生在她身上,好像都有可能。
他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慢慢攀上她的下巴。
“天道啊?”他淡淡問道。
虞思眠靠在了身後的巨木上,伸着纖長的頸項,避開連祭的刀鋒,她胸脯上下的起伏,心跳很快,長發和裙擺在狂風中吹得飛舞,好像整個人都會被風吹散一般,而連祭卻依然挺立,紋絲不動。
虞思眠雖然不能确定,但是她隐隐覺得自己應該就是這個民間傳說中的天道。
“你為什麽這麽恨天道?”他不知道自己就是作者,不知道是自己在書外掌控他的命運,他為什麽會那麽恨一個虛無缥缈的存在?
連祭卻根本像是聽不進她的話,嘴角溢出冰冷的笑,眼底也變得通紅:“騙我?”
虞思眠知道自己确實是騙了他,可是當時若說真話,又會是怎樣的結果?
不過她也不用去猜想,因為自己馬上就知道了。
虞思眠剛要開口,突然間自己頸項上銀光揮動,刀尖向下滑去,就在虞思眠覺得自己要開膛破肚的時候,只覺得身前一涼,身上冷風灌過,她低頭一看,自己分毫無損,但是衣服卻直接被破到了腰間,兩片衣衫被風吹到了兩邊。
而握着匕首的連祭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全貌,目光冷漠至極。
她想去扯衣服,卻被連祭抓住了雙腕。
相比她的兵荒馬亂,連祭卻很從容,只是把她雙手高高舉了起來,高得虞思眠也順勢墊氣了腳尖。
他看着那顆紅點,她皮膚極白,在這紅點的存托下,顯出了一份仿佛不該屬于她的妖冶,這樣的媚态倒是一幅壁畫無法比拟的。
而這個紅點,是他的血,浸在了壁畫中,留在了她身上。
在呼喚着他。
他血液在沸騰,心中無比煩躁。
回憶的慘叫在他大腦中叫嚣。
“天道大人,這些年來你知道我多想殺你嗎?”陰冷的話音如毒蛇攀上背脊。
那手中匕首敏捷的一閃,虞思眠以後自己雙手要被刺穿之時,他卻透過她雙腕的縫隙,把匕首插在雙腕之間,然後取出了一條縛仙索,将她手腕捆住,挂在了匕首的手柄之上,然後他不慌不忙地取下雙手戴着的手套,看着面前惶恐地看着自己的神女,“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渎神,也很有意思。”
尊重?成全?多麽可笑。
虞思眠驚呼聲被他吞了下去。
他吞下的不僅僅是她的聲音,好像是要将她抽空一般,極其地用力,甚至是粗暴。
她緊緊閉着的唇齒被他用手指只是一捏雙頰,她就張開了唇。
她雙手被挂着,腳也墊着,背被粗糙的樹枝磨得有些痛,她努力控制着奪眶而出的眼淚,眼角卻已經全部濕了,而連祭的憤怒卻化為了亢奮,他是天生的侵略者,生而□□。
天空中一道道炸耳的驚雷落下。
連祭終于得到了解脫,她讓自己許下的承諾,讓自己和她在一起不得不克制,甚至因為那一次強吻而心中有了愧疚!
結果都是建立在謊言之上。
去他娘的承諾!去他娘的好好相處!
若她真是天道,他就用這雙手将她毀掉!
卻在這時他感到一陣疼痛,他這才離開她,感覺到口中的腥甜,怒目看着嘴上帶着猩紅神女。
他摸了摸嘴唇,呸了一聲,吐出一口血,“咬我?”
虞思眠沒有否認,只是看着他,一言不發地看着他,眼中帶着憤怒,一直忍着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就在這時,天空中的大雨也傾盆而下,潑在兩人身上。
房中的虞思眠濕漉漉的頭發貼着腦門,把自己裹在被子裏。
那場大雨打斷了連祭,他将自己扛着扔到床上後,摔門而去再也沒有回來。
他将自己軟禁了,所有的門窗都施了法術,無法出去。
她本想拍門,但是知道根本沒有用,沒有人聽得到她的聲音,就算聽到,沒有連祭的命令,他們也不敢給自己開門。
連祭看着蠻城的宗卷,這時大眼忍不住道:“祭哥,神使、啊呸!如果大人,啊呸,如果眠眠她真是天道的話,你這樣做是不是不妥?”
連祭捏緊了拳頭,臉色卻很平靜,繼續看着卷宗:“有何不妥?”
大眼:想說會不會遭天譴?但是最終沒敢說出來。
小九道:“祭哥,她若是天道,必然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也許我們……”
連祭把卷宗往小九身上一砸,小九急忙跪了下來。
他不需要求助與所謂的天道!
“滾!”
這日大眼又來,其實他也沒什麽事可以跟連祭彙報,只是從那天以後,連祭再也沒有出過書房,要知道他原來在書房連半日都呆住不住。
除此之外,他還不吃不喝。
雖然魔可以忍耐相當長一段時間不進食,但是魔生來重欲,更重口腹之欲,不是非不得已,不會委屈自己。
這是大眼第二次見連祭這樣,第一次是巫醫月把虞思眠拐跑時。
上一次他還想着去找連暮算賬。
而這次,他是話都懶得說。
哪怕知道是連暮搞鬼,他卻連找他算賬的閑心都沒有。
他只是用手指掐着眉心,翻來覆去看的還是之前自己離開時的那一卷卷宗。
看起來他也絲毫沒有閉過眼,一雙眼睛紅得就跟兔子精似的,而且從那之後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鬼牙不在,大眼終于忍不住,走了進去,“祭哥,那……”
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了想他的心結是虞思眠,于是道:“祭哥,那邊要不要送點吃的過去?”
連祭終于把目光從卷宗中移開,“什麽?”
他一開口,發現嗓子已啞得不行。
大眼:“不給那邊送點吃的嗎?”
連祭把首宗的卷宗向大眼砸去:“老子要活口!”
大眼急忙道:“別砸別砸,這就去送!”走到一半回過頭來,“祭哥要給她準備一鍋鴨頭過去嗎?”
連祭怒又砸了一卷卷宗過去道:“滾!”
虞思眠坐在床上啃着巫醫月準備的鴨頭。
這幾天沒有誰給自己送東西吃,她雖然不會死,但還是會餓。
幸好巫醫月在乾坤袋裏給她放了很多吃的,而且都是她愛吃的。
她知道自己要打起精神,時刻準備找到出去的機會。
沒想到機會很快就來了,居然有侍女來給自己送飯。
侍女突破結界的一瞬間,站在門後的她将巫醫月給的迷幻粉撒了過去。
而那端着盤子的侍女不僅沒有昏倒,反而看了看她扔在一邊的鴨頭骨。
侍女道:“大人,鴨頭好吃嗎?”
虞思眠聽她聲音熟悉,一擡頭看見的卻是一張普通的侍女的臉。
但是她很快反應了過來,巫醫月!
她的易容術是連連暮都可以瞞過去的。
虞思眠看着巫醫月道:“你放了我,你怎麽辦?”
巫醫月:……
然後道:“我和你一起走。”
虞思眠打扮成侍女,用她的粉末掩蓋了自己身上的氣味,一路上跟着巫醫月出了連祭的宅邸。
巫醫月将她帶到了山崖邊,下面便是幽冥海,海上有一位帶着鬥笠撐着船槳的老翁和一葉孤舟。
巫醫月:“跳!”
虞思眠看着下面吸了一口氣,但是知道這是自己現在唯一的去路,她一把抓住巫醫月:“走。”
她卻發現自己抓着的手紋絲不動,沒有向前的意思,她轉頭看向巫醫月,“巫醫月……”
幽靈海上的靈魂碎片把巫醫月的臉映照得格外美豔。
她微微一笑,她容貌冷豔,神情向來帶着幾分厭世,虞思眠很少見她笑,可她一笑起來即便在這漆黑的夜空也顯得明媚不可方物。
虞思眠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巫醫月抽出了被虞思眠握住的手,然後向前一推,将她推下了懸崖。
虞思眠正好掉在了那艘停着的渡船上,濺起的幽冥海水中含着的怨靈的碎片,将她露在外面的皮膚咬破了口,流出鮮紅的血。
而她卻來不及感覺到痛,站起來看着溫柔地看着自己的巫醫月。
海風将她的聲音吹散,虞思眠卻依稀聽到:
“眠眠大人,剩下的路我不能陪您走了。”
虞思眠:“巫醫月!你不走,連祭會殺了你!”
巫醫月:“眠眠大人,三殿下對我有知遇之恩,一次次背叛他,我已經無顏再活在世上。”
在虞思眠的尖叫聲中她從腰間取出了匕首,一寸寸插進了自己的身體。
“您走吧,不要讓我變成您的牽絆。”不然三殿下一定會以自己的命威脅您回來。
“我希望您能夠好好活着。”
因為……
您才是這個魔域的希望。
她想回蠻城,想親手建設她的家鄉。
她喜歡鬼牙,也喜歡小孩,她希望看着他們的孩子一起成長。
可是她有更大的夢想,她喜歡魔域有一天不再暗無天日,希望蠻城能夠變成理想之城。
但是她知道,僅憑自己是做不到的。
只有眠眠大人可以,因為您是光,您是希望。
您才是這個魔域的希望。
巫醫月最後的聲音消失在狂風之中。
“眠眠大人,請您一定要好好活着。”
船上的虞思眠看着緩緩倒下的巫醫月大叫,眼淚決堤,一瞬間天空中下起了暴雨,沖刷着巫醫月身上的血跡。
劃船地老翁道:“那位姑娘讓我把您送去滄溟十二城,說那裏的魔會成為您的盾,您的劍,哪怕還有一個魔,他們都會守護您到最後,把您送上琉璃天。”
“姑娘,您不振作,不就辜負了那位姑娘的一片苦心?”
極樂坊的頂層,香煙缭繞,美人雲集,連暮斜靠在塌上看着歌舞,旁邊的翹着尾巴的魔女端着酒盅,給他敬酒他順手接了過來。
“殿下,您什麽時候給人家贖身?”連暮嘴上笑容不變,眼神卻冷了一些,把手中酒杯放了下來。
那小魔女知道自己多喝了幾杯,有些得意忘形,急忙道:“人家自罰三杯。”
連暮依然挂着笑容,然而她再敬酒,連暮卻不接了。
這時彈琴的花魁花妖知道連暮不悅,連暮流連極樂坊,卻從來不給任何一個裏面的女郎贖身。
她換了個話題,“聽聞三殿下的寵姬不僅天賦異禀,而且貌若天仙。”
連暮笑道:“你什麽意思?”
花妖藝高人膽大而且是他多年紅顏知己,知道這麽在他安全線上蹦迪:“殿下沒想過将她占為己有嗎?”
連暮轉了轉酒杯:“想過。”
想着她是連祭的女人,想着能觸怒連祭,他就很快活。
但是他有了更大的快樂。
連祭那小子一回來就靠着她收了滄溟十二城。
花妖:“滄溟的魔,不都是低等魔嗎?”
連暮:“因為低等,不懼生死,因為低等,一盤散沙,但如果有一天這些蝼蟻有了主心骨呢?”
花妖彈着琴頭也不擡地道:“那便是一支令人聞風喪膽的軍隊。”
而這支軍隊落入了連祭手,簡直就是給惡獸舔了雙翼,毒蛇添了利爪,連暮不得不忌憚。
連暮就在以為自己要徹底失勢的時候,卻發現了那個秘密。
那個壁畫中的天道神女居然與她一模一樣。
魔是不信天道傳說的,但連祭對天道的恨,他卻一直知道。
而那個女人好像不會死,那必然就有機會逃脫,但凡她有機會一逃脫,必然就是前往滄溟十二周尋找庇護。
那些魔會用自己最後一條命保護她,而連祭這頭兇獸必然會将它們殺到最後一個。
看連祭親手殺光自己的軍隊,看他折羽翼的快樂,哪裏是女人可以比拟的?
而且她現在若出現在哪裏,連祭必然火燒千裏也會殺過去。
他又何必惹火上身?
就在這時極樂坊的大頭老鸨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殿下,我給您準備了新的驚喜。”
連暮放下搭在美人肩膀上的手,笑道:“你又有什麽花樣?”
老鸨神神秘秘湊到連暮耳邊:“到了新的女郎,包您喜歡。”
連暮已經有些疲乏,道:“下次吧。”
老鸨又道:“與衆不同,絕對新奇。”
連暮偏頭:“怎麽個新奇法?”
老鸨:“老虎精。”
老鸨話音一落,連暮身後的姑娘們都咯咯笑了起來,竊竊私語道:“母老虎嗎?”
看到老鸨瞪了她們一眼,這才噤聲。
連暮笑了:“我還以為媽媽最了解我,我可最喜歡溫柔的女郎,不喜歡母老虎。”
老鸨:“你若不滿意,我這極樂坊以後就不開了。”
連暮見老鸨這般酌定,也有了幾分好奇,斜靠在軟塌上:“好,我倒看看誰能讓媽媽您這麽另眼相看。”
直到那容顏清麗無雙,頭上一對虎耳的少女出現在連祭面前,淡淡道:“大殿下,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說:
嗯……躺平。
我當時準備的時候确實沒想到大家會反應比較大,連載時候才知道:我的媽~~救命呀~~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所以都還是挺心驚膽戰的。
想了很久,還是不改大綱,因為改了圓不回來,畢竟這是我目前書中我自認為最完整的一個故事,也算是現階段我給自己的一個任務:讓故事完整。
所以整體會是這個調調。
感謝一直以來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