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血池
泡溫泉水位不易沒過心髒, 這血池的泉水應該有四十度以上,虞思眠肋骨以上都露在水面。
本是平靜了很久的水面突然破開,虞思眠先是愣了大概兩秒中,然後将雙手交叉擋在了胸前, 還不忘記遮那顆血痣。
滿目震驚地看着出現在面前的連祭。
連祭甩了下碎發上的紅色的水珠, 将臉上血池上的水向後抹, 露出了那張俊美的臉。
過于震驚的虞思眠還沒有反應過來, 不知怎麽目光就跟着從他下颚線下滑的紅色水珠往下走。
那滴紅色的水珠從他緊收的下颚線、到脖子、到清晰的鎖骨、到寬闊的胸膛、然後順着腹肌到勁瘦的腰, 到人魚線, 然後……
她猛然把視線上移。
她沒看到!她什麽都沒看到!
連祭挑了挑眉,神情不悅。
“神使大人還真是喜歡看男人洗澡。”
虞思眠:!
她想要開口解釋, “我……”
連祭一曬,“你什麽?難道你沒看?”
虞思眠覺得百口莫辯, 咬着牙問:“你怎麽在這裏?”
連祭冷笑了兩聲,“我的洞府,我在哪裏還要向神使大人彙報?”
這時岸上兩個侍女噗通噗通跪了下來,“是奴婢該死,不知道殿下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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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祭也不看她們,直徑向岸邊走去, 恹恹道:“那就去死吧。”
虞思眠:“連祭!”
連祭性本暴戾,但是她還是明顯覺得從蠻城再次相見開始他整個人更加乖僻不說,更像是忍着一股怒意。
連祭回頭看她,她雙手掩蓋着身子,卻掩不住她姣好的曲線, 血紅的池水襯得她皮膚更是白得刺眼, 水面上的腰肢盈盈一握, 精巧的肚臍剛好在水面線上, 水面以下……什麽都看不着。
而這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樣子更是讓人撓心撓肺。
而連祭耳朵動了動,迅速收回了目光。
“怎麽?神使大人有什麽值得吃驚的?我不就是這麽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嗎?”
虞思眠确定,他确實是在生氣。
連祭看着地上跪着對連祭求饒的侍女,語氣中帶着諷刺,“我們神使,最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喔……對了,她連刀都拔不動,卻最愛多管閑事,你們求我不如求她。”
虞思眠看着連祭的背影嘆了口氣,“連祭,夠了,別鬧了,你到底要怎樣?”
連祭什麽都沒答,他從血池中起來,拿了一條錦緞堪堪圍住了下身,從那兩個侍女之間走過,然後懶洋洋地躺在墨色的玉石凳上,用手撐着頭冷冷看着虞思眠,目光中帶着惡意。
“走過來。”
虞思眠瞳孔震了一下,卻沒動。
而連祭凝視着她,絲毫也不讓步。
虞思眠血氣上湧,本就因為高溫提速的心跳現在更是飛速,那股熱流從心口沖上了腦門,只覺得兩眼一黑。
連祭看到池水中的少女軟綿綿地向下滑去,他突然從石凳上起來,縱身跳入了水中。
虞思眠被水一嗆,又立刻醒了過來,只覺有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将她從水中撈了起來。
她慢慢睜開眼,模糊可見少年魔王的臉離他很近,一雙漆黑的眼睛凝視着自己。
她驚慌之下首先想到的是胸口那顆血痣,然後發現自己剛才暈過去的這段時間居然還是用手緊緊的掩住了它。
她剛松一口的時候,餘光看見浮在血池水面的那條連祭用來圍腰的錦緞,與此同時,她的知覺也開始恢複,發現……
自己大片的肌膚與他相帖,他身上的溫度比這血池的溫泉還要燙。
她掙紮了兩下,他卻紋絲不動。
只是增加了肌膚間的摩擦。
他語氣中帶着嘲諷和嫌棄,“血流了三天三夜都沒事的神使,居然會在溫泉泡暈過去?還真是出息。”
虞思眠聽着他諷刺的話,卻也感覺到了他越來越強的侵略性。
她被侍女輕輕绾起的頭發在落水之時全部散落,栗色的長發浮在了水面。
連祭看着她,血色的池水,绮麗的畫面,她卻依然清麗無雙,宛如一塵不染,不像自己宛如泥潭裏爬出的毒藤,洗不幹淨一身的血污。
他用冰冷的目光描摹着她的臉。
被視為神的女人啊?
那個和自己對立的存在。
那他這個惡鬼就試一試渎神是什麽滋味。
池水中他的手沿着她的背脊下滑,驚起她一陣陣戰栗,他看着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越睜越大,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那個兇神惡煞的自己。
連祭的手到自己腰窩的時候虞思眠把喉嚨中的驚呼壓了下去。
努力讓自己的頭腦變得清晰一些。
連祭再次開口:“你還沒說當時看到那些景象是什麽感覺?你當時可是岔開了話題。”
虞思眠現在可以确認,果然,連祭在這件事上沒有過去。
她有一些意外,他殺人不眨眼,從來不管是女人還是小孩。比如在柳家村布血陣準備殺全村老小的時候,他可沒有半點猶豫,也不見絲毫反省。
而現在,他卻開始在意這些事。
難不成說,他變了那麽一點點?
“說話,當時看到那些景象時是什麽感覺?”
她凝視着他的雙目,不像原來那樣總是躲閃,眼中的驚恐漸漸化開,變成了溫柔。
她說:“謝謝你。”
連祭:“什麽?”
“謝謝你來救我。”
“老子說了跟你沒有關系……”
“謝謝你讓連暮開了城門。”
“你聽不懂話是吧,跟你……”
“謝謝你。”
“你……”
“謝謝你。”
謝謝你——謝謝你——
虞思眠的這句話在血池的洞窟之中回蕩。
祭緊繃的身體松弛了下來,準備繼續往下移動的手也停在了原處。
虞思眠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她,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與自己那麽長時間對視。
她紅唇再次微微張開,“對不起,這句話我說晚了。”
“你來救我的時候我很高興,我一個人在蠻城我很害怕。”
就算她可以治療血疫,但是卻不知道怎麽面對此後糧食緊缺的問題,人在極度饑餓的時候都可以失去理智,何況是魔,無論是旁邊的熾靈,還是巫醫月都不能帶給她安全感,唯有連祭進來的那一刻,她的心才踏實了下來。
她被是是非非蒙蔽繞暈了頭腦,在黑與白之中不得答案,她架在神的位子下不來。
她想做到公證和完美。
但是其實,她只是個普通人,她不是什麽神。
連祭來時,她明明是高興的。
“對不起,我說晚了,見到你時,我是高興的。”
她應該當時就感謝他的。
連祭愣了十幾秒,他低下頭笑了一聲,所有的兇戾都消失在這聲輕笑之中。
再次擡起頭時,恢複了一絲痞氣,“你道歉就道歉,你哭什麽?”
虞思眠這才發現自己紅了眼眶,急忙忍住了淚水。
連祭頗有幾分不屑,“我都沒把你吓哭,你覺得那些蠻魔比我可怕?”
虞思眠抽了下鼻子,“這沒有什麽好攀比的。”
連祭舔了舔嘴唇,眼色再次變得漫不經心,“我有兩個問題,一直想問。”
虞思眠:“什麽?”
連祭:“你為什麽想哭的時候鼻頭總會紅?”
虞思眠:“不、知、道。”
“另外一個問題。”他目光從她臉上下移,“你為什麽只遮一邊?”
虞思眠順着他的目光下移……
……
……
她發現自己的左手遮在身前,不忘捂住了兩條鎖骨正下方的痣,然後另一只手也許是起來時候的求生反應,緊緊地抓着連祭的手臂,指甲都扣進了他的肉裏。
也就是說,另一邊,是空的。
她滿臉火燒,驚呼一聲,準備捂住另一邊,連祭卻敏捷地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腕,易如反掌地把她的手壓了下去。
他俊美的臉上帶着漫不經心的痞氣,“看都看完了,你再遮有什麽用?”
虞思眠咬着牙:“你……”
連祭挑了挑眉,“喂,你還沒說你為什麽只遮一邊呢。”然後他淡淡看着她,像是找到了答案,“哦,一只手遮不完。”
虞思眠只覺得自己一口血到了喉嚨口,她想把手移動一下位子,但是又怕露出那顆血痣,壓着嗓子,“你放開我!”
連祭不僅沒有松開她的手,目光也一點沒離開,神情卻很淡,“果然眼見為實,界城那母狐貍和我這些婢女說得不錯,是挺好看。”
虞思眠這時候還在四十多度的溫泉裏,被他這麽一激,差點又要休克過去。
他的皮膚還貼着自己,溫度雖下去了不少,卻也還是熾熱,她心跳越來越越,說不出話,只是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清澈的眼睛也開始迷離。
連祭本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看她模樣,一把将她從水中抱了起來。
他一看,那兩個侍女還在,他手掌張開,一條毯子飛到他掌心,他将虞思眠用毯子裹上,沉着嗓子對那兩個侍女道:“還不快滾。”
兩個死裏逃生的侍女急忙化成黑煙消失在原地。
在溫泉裏泡久的虞思眠頭重腳輕,手腳無力,她發現自己只有關鍵時候才會發揮超常人的潛能,平時也就和普通人沒兩樣,比如溫泉泡久了會暈倒。
連祭把她放在黑玉石凳上,她過了好一會兒頭腦才清醒過來。
這時連祭撐在上方看着自己,兩人一上一下的姿勢。
連祭沒有再出言諷刺,而是認真地看着她的臉。
虞思眠只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像是想要吻自己。
這時候的連祭帶着一種魅惑,像一朵帶毒的罂粟,虞思眠慢慢閉上了眼睛,但是當聞到他淩冽的薄荷氣息時卻驟然清醒,偏開了腦袋,避開了他。
他嗓音有些啞,“虞思眠,都這樣了,我不碰你,你覺得可能嗎?”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之前都是帶着諷刺的“神使”或者比“神使”更諷刺的“神使大人。”
而這虞思眠卻帶着一份蠱惑。
虞思眠有一瞬間也想放縱自己,享受原始的快樂,可是她知道,不行。
她不是那種提得起放下事後起來抽根煙灑脫離開的人,她玩不起,她會把自己玩脫在這裏。
虞思眠抓緊了身上的毯子,“連祭,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麽?”
連祭眉頭皺緊,想起她說的如果一個姑娘不願意,那就是“傷害”,而自己在城牆下偏偏答應過不傷害她。
可他不準備就這麽善罷甘休,“你要什麽,我跟你交換。”
他越這麽說虞思眠越是清醒,他根本不懂得什麽是喜歡,對他來說一場歡愉是一場交易。
她本是在溫泉中泡得通紅的臉變白了一些。
連祭見她臉色,輕嗤了一聲,收起了眼中的魅惑,語氣再次變得輕佻,“你還真是小氣。這樣,我們各退一步,你讓我親一下,我答應你一個要求。”
“我沒什麽要求。”她語氣很輕,卻很堅定。
空氣很安靜,虞思眠幾乎可以聽見兩顆心跳聲,和空氣中交織的呼吸。
她沒有看連祭,她以為他會生氣。
可是連祭只是站起身來,開始穿衣服。
虞思眠用毯子緊緊裹着自己,這才發現他扔在一邊的玉簡一直在亮,而連祭視若無睹。
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太過尴尬,虞思眠找不到其他話說,于是便道:“你不接嗎?”
連祭這才彎腰拿起玉簡。
一個幽涼的女聲從黑玉簡中傳出,冰冷中帶着怒意:“為什麽一直不接你父尊和我的玉簡?”
連祭大鬧妖界和蠻城的事,已經傳到了萬聖殿,魔尊魔後準備來興師問罪。
連祭淡淡道:“忙。”
對面的魔後聲音冰冷毫無感情:“你一天追着天屍跑,能忙什麽?”
連祭了一眼旁邊的虞思眠:“交歡。”
虞思眠:!!!
對面的魔後也被他這句話噎得說不出話。
過了半晌魔後才出聲:“我當初就不該……”說到這裏對面的聲音頓了下,最後還是說出了口:“就不該認你。”
聽到這裏虞思眠不禁悄悄去看連祭的臉色,他依然冷漠,對這些話不以為然。
“連暮告到你父尊這裏來了,在他發怒之前趕緊到萬聖殿來,還有帶上那個讓你發瘋的女人……”
連祭不等對面說完就把玉簡扔到了血池之中。
根本沒有要去的樣子。
虞思眠卻明白之前的事沒那麽容易不了了之,既然他回了魔都,如果不去萬聖殿,怕是麻煩更大。
于是道:“要不還是去一趟吧。”
她以為連祭會拒絕,不想他戴着手套,幹脆道:“好啊。”
魔域移動多用獸,連祭的熾靈在蠻城受了重傷無法再行動,連祭帶着虞思眠上了獸栾。
連祭的獸栾由四頭漆黑的獨角獸所拉,車栾也是精致的黑木所造,可以坐四人,兩兩對坐。
虞思眠先上了車,連祭順勢坐在她旁邊。
她把身體往車壁上貼了一些,轉頭看車窗外的景色,與連祭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想盡快忘記之前在血池發生的一切。
車廂中有一種靜默的尴尬。
連祭掃了她一眼,把長腿搭在了對面的椅子上,抱着手閉目養神。
虞思眠看着外面的景色,魔域天空永遠蓋着一層厚厚的黑雲将太陽的光遮得嚴嚴實實,宛如黑夜。
照亮魔域的光源是夜空中落下的一道道紫電和飄浮在幽冥海上帶着熒光的碎靈。
這樣的魔都卻很繁華,車水馬龍,人流不息。這裏的繁華和界市不一樣,無論是這裏的建築還是行走的魔都有皇都的氣派。
虞思眠看得目不暇接之時,突然一個急轉彎,應接不暇的她一下子倒在了連祭的腿上。
正在閉目養神的連祭也突然睜開了眼,看着腿上的虞思眠。
她急忙從他腿上彈了起來,她還想着忘記剛發生的一切,怎麽又發生這樣的事!
她僵硬地道:“不好意思。”
連祭依然抱着手臂,不理她的道歉,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坐得無比的筆直,手也緊緊地拽着窗框,假裝不知道自己在看她。
他把長臂一伸,放在了她身後的靠背上,而她此刻全身像繃緊了的弓,崩得筆直,連祭甚至懷疑這時候如果自己彈撥一下她,甚至會發出嗡嗡的聲音。
連祭沉着臉,最終移開了目光。
然後緩緩開口:“你面具呢?”
虞思眠:"乾坤帶中。"
連祭語氣冰冷,不帶任何商量的餘地:“戴上。”
虞思眠繼續看着窗外。
連祭道:“一會兒連暮也在。”
他不想讓連暮看到她的樣子。
想到連暮那風流性格,她不想多生事端,從乾坤帶中取出了那張面具,重新戴上。
她動作很從容,但是她身上發出的香味卻出賣了她。
連祭清楚她在緊張時就會發出這樣的味道。
從一進獸栾這香味就沒散過。
連祭輕嗤一聲,閉目養神。
虞思眠跟在連祭後面爬上了萬聖殿的一千個臺階,她氣喘籲籲地後悔當時自己怎麽就圖痛快寫了一千階?
就應該只寫個十個臺階,或者根本沒有臺階。
而且為什麽這具身體平時怎麽就那麽沒用?
她在蠻城七天七夜不睡覺的體力到哪兒去了?
連祭走在前面笑看着虞思眠,“神使這體力真是不行。”
虞思眠不理會他的嘲諷,只是腰間取了蜂蜜水喝了下去,繼續提着裙擺爬,連祭伸出帶着露指皮手套的手,示意要拉她。
虞思眠擺了擺手,“謝謝,不用,當鍛煉。”
連祭神色淡淡,收回了手。
雕刻着華麗而猙獰圖騰的大門一道一道地打開,虞思眠終于走到了大殿最裏面。
正座上就是現魔尊,看起來就三十出頭的模樣,與連祭一般唇紅齒白,但是連祭沒有女相,這個魔尊,卻有。
而她旁邊的婦人便是魔後,很瘦,雙眼有些無神,作為這個在風流的魔尊後宮宮鬥到最後的贏家,卻顯得像被抽了精神氣一樣,容貌還比不上她身旁的魔尊。
而旁邊的就是一身绛色長袍,眉目與連祭幾分相似,眼中熊熊燃燒着怒火的連暮。
他壓住眼中烈火對連祭道:“弟弟好大架子,居然讓父尊母上等了那麽久?”
魔尊臉上露出怒意,魔後對連祭已是失望至極,一雙眼睛冰冷又空洞。
連祭沒有向魔尊魔後行禮,只是瞥了連暮一眼,“怎麽?你是三歲小兒,打架吃虧還跑回家告爹娘?”
連暮臉嘴角抽了抽,“在你眼中殺了近百個高等魔,是件如孩童打架的小事?”
連祭掃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連暮對魔尊跪拜道:“父尊,連祭任性妄為,濫殺無辜,請父尊給一個公道。”
虞思眠知道連祭是那種一言不合上去砍兩刀的人設,這些口舌之争他懶得反駁,對他而言極為不利。
虞思眠:“大殿下将數十萬魔關進蠻城,準備讓他們全部死于血疫,難道不是亂殺無辜?”
她話音一落,所有人把目光移在她身上,連暮臉色微微一凝。
魔尊一眼看穿了她用面具掩蓋着真容,不過他已過了風流的年齡,也不在意這些瑣事,“傳說你是天道使者?”
她見魔尊沒有阻止她說話,繼續對連暮道:“連祭殺百人性命,逼你開城門,不過是為了阻止你讓裏面更多的性命枉死。”
連暮:“說得冠冕堂皇,他逼我開城門不過是為了救你。”他繼續道:“先是讓我弟弟鬧了妖界,然後又在魔域大開殺戒,比起救世的神使,我看是亂世的妖姬還差不多。”
虞思眠見識到了男人把屎盆子往女人頭上扣的本事,第一次連祭用自己做擋箭牌抵過了妖界非難,第二次連暮挑釁連祭在前,怕自己“神使”之名威脅到他,現在倒是把這盆子往自己腦袋上扣。
魔尊和魔後的目光也落在虞思眠身上。
這時連祭卻道:“是我招惹她的,伽夜更是如此。”
他話音一落,虞思眠有些意外,看向連祭,他卻依然面無表情。
連祭瞟了連暮一眼,“男人的事,別沒臉沒皮的賴在女人身上。”
連暮被他一說轉過頭悶哼了一聲。
“那白羽公主怎麽辦?”坐在上座的魔後開口,“這是對你來說最好的親事。你卻當衆搶她弟弟的新婦,這置她于何處?置我魔域和妖界的關系于何處?”
魔後魔尊不願把事情扯到妖界那邊,“白羽的事先不談,你到說說怎麽解決這次的事?蠻城只是地低級魔,而你殺的那些卻不然。你到底何時才能拎得清?”
他們言語之間流露出了對連祭的無限失望。
連祭早就習慣,他看起來風光無限,實際上卻并非如此,對于這座上的兩位來說自己不過是枚光鮮亮麗的棋子,而自己對他們,只有恨。
連祭拍了拍手,“你們想怎麽樣直接說,不要惺惺作态。”
魔尊從椅子上站起來,指着他道:“你個孽子!既然如此我今日就殺了你除了這個後患!”
旁邊的魔後沒有為連祭求情,“孽障,真是個孽障,我當初就不該……”
連祭卻根本無所謂,挑釁地看着魔尊,“要殺就殺。我是不是孽障你心裏沒數?”
魔尊臉色更黑,“好,那你就以命抵命,天下也只會贊我大公無私!”
聽到這裏連祭笑了,盡是嘲諷。
虞思眠在一旁為連祭捏了一把汗,他這種性格一旦跟人怼上那是半分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她有些懷疑連祭是怎麽活到那麽大的。
她擋在了連祭的面前:“且慢。”
連祭微微一愣,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
魔尊本是怒發沖冠,但是無奈連暮喜歡美人對美人格外寬容的基因遺傳了魔尊,即便魔尊已經無心風月,透過面具看到她的真容,氣也消了三分,“怎麽?”
虞思眠:“連祭殺她們不對,但是可以将功抵罪。”
一旁的連暮笑了,“我弟弟這些年都在外逍遙自在地捉天屍,哪裏來的的功?”
虞思眠也不得不居功:“我的功。”
她話音一落,連暮一滞,魔尊魔後也看向她。
虞思眠繼續道:“我救了整個蠻城。”
連暮知道這無可否認:“蠻城從來不願歸順魔都。”
他言下之意:魔都想讓蠻城歸順多年,然後卻從來沒有如願,與其讓他們這麽反抗着活,不如安靜的死。
虞思眠:“我治了這場血疫。”
連暮:“這場血疫,即便沒有你我也能解決。”
虞思眠:“大殿下的解決,并非解決血疫本身,而是解決得了魔域的魔,将他們關在蠻城裏讓他們病死,然後一把火燒了他們。可大殿下,你确定你燒死所有蠻魔,就能根除血疫嗎?”
她這麽一說在場的人也都無言以對,血疫向來都是無聲無息地來,轟轟烈烈地走,每隔數十年就會複發一次。
虞思眠:“現在血疫不再是絕症,可以被根治,琉璃天就不會再诟病魔域的血煉之術。”
她話音一落,除了連祭無所謂外,萬聖殿上的人都互看了一眼。
虞思眠寫這個血疫的時候,将血疫源頭設為了魔域血煉過程中出現的一種奇病,随機出現,然後禍害衆生。
魔尊不語,雖然他們沒有辦法查出血疫的具體來源,但是每次都指向魔域的血煉之術。
高等魔修用自己的精血血煉兵器,使得自己的兵器只認自己一位主人,也可以用此術使得兵器更與自己靈識相通,威力倍增,血煉可謂是魔修的固兵之本。
而琉璃天因為血疫一次次向魔域施壓讓魔域停止血煉,這相當于折了魔域的兵器。
虞思眠這麽一說,相當于一擊即中。
魔尊想到這裏,氣消了大半,道:“确實是功。”
但他依然看向連祭,“但你以下犯上,且絲毫無悔改之意,我又豈能輕易放你!”
虞思眠展開雙臂護着連祭。
連祭看着她的身影,突然覺得有些想笑,倒是沒想到這個萬聖殿上,唯一護着自己的就居然是她。
這時魔後冷冷道,“你以為你是誰?”
連祭這時候幽幽開口,“他是被蠻魔視為神的女人,有她在便能讓蠻城歸順,蠻城一旦歸順,周圍的小城也不會再與我們為敵。”
魔尊和魔後互看了一眼,蠻城和周圍的這些小城一直是他們的心頭大患,這個人類真的能讓他們歸順嗎?
魔尊看向連暮,連暮臉色難看,沒有否認。
他親眼見到那些蠻魔視她為神,只要她開口,讓他們歸順,指日可待。
連暮:“他們歸順的是她,也不是你。”
連祭看向連暮:“她愛我得很,你們殺了我,她會……”他頓了頓,“殉情。”
這兩個字一落,虞思眠差點沒忍住咳出來,連暮嘴角一抽,魔尊魔後看向了虞思眠,想要從她這裏得到答案。
虞思眠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道:“是的,你們殺他,我會殉情。”
聽到這裏魔尊不禁感慨,“都說人族貞烈,果然如此。”
虞思眠:……
虞思眠看向魔尊,“尊上,連祭不過是一時氣話,畢竟親生父子,又何必和他置氣?”
魔尊聽到“親生父子”二字,神情有些悵然。
是啊,他現在只剩連祭和連暮了。
虞思眠轉身對着,她什麽都沒說,因為這些魔聽力極好,說什麽他們都會聽見。
連祭卻第一次發現,她的眼睛好像是會說話的。
她說:大丈夫能屈能伸。
連祭眼中桀骜不馴的冷銳慢慢散去,他從她身邊走過,第一次向魔尊屈膝。
無論是魔尊魔後還是連暮都難以置信……
第一次,見他服軟。
後來,連暮把目光移向了虞思眠,他本以為今日可以除掉連祭,連祭那頭烈獸哪怕知道面前的是圈套他也會往裏面鑽,沒想到那個女人的出現卻改變了一切。
連暮看着虞思眠,而虞思眠卻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自己。
他喜歡女人,卻沒有真正把女人放在與自己對等的地位,在他眼中女人或許是一只等待撫摸的白兔,或許是一頭等待馴服的獵豹,但是他第一次遇到一個看起來毫無攻擊性,實際上卻威脅到自己的女人。
更讓他懊惱的是,她并非是有心跟自己作對,讓自己為難,她甚至都沒有正視過自己,她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過眼裏。
也許因為這樣,所以哪怕她相貌不算極美,他的目光卻總是被她吸引。
之後虞思眠獨自出了殿外,魔尊難得地單獨将連祭留下來。
她獨自在宮中走着,這裏黑壓壓的,但是每一次都有着精致的雕飾,倒是和連祭那個夢中的宮殿很相似,便又想起連祭那個旖旎的夢,和那個夢中的美人,又想起了今天在血池發生的一切……
在她走神之時,身後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她首先想到的是連祭,然後急忙轉身,出現在面前的卻是紫色長袍,眉宇中帶着風流的男子。
“連暮?”
她退後兩步,戒備地看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她四下看了下發現這陰暗的走廊上居然沒有其他侍衛。
“何必那麽緊張?”連暮依然帶着從容的笑。
虞思眠:“你要殺我?我又如何不緊張?”
連暮笑了笑:“我之前是挺想殺你的,但是就在剛才我改變主意了。”
他又湊近了一些,嗅了嗅她身上的氣味。
虞思眠急忙退後,"你做什麽?"
連暮笑了笑:“你身上的薄荷味更重了。”
薄荷味,連祭的味道。
虞思眠:“與你無關。”
連暮從她身邊走過,幽幽道:“還是有些關系。”
在與她并肩之時,他回頭看着虞思眠:“因為我想把你身上的味道換成我的。”
虞思眠轉過頭震驚地看着他。
而他已經與虞思眠擦肩而過,只給她留下一個背影一句話:
"他殺了我那麽多女人,我要你一個,不算過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