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看戲
連祭二字一出臺下一片嘩然。虞思眠身邊那個妖道:“連祭?難不成是魔域那個三殿下?他不是不沾女色嗎?怎麽會找了一個人類女人, 吹牛吧!”
“閉嘴!這個戲院裏什麽時候演過假的!慢慢看!”
虞思眠看着臺上那個女角,目瞪口呆,轉過頭去問連祭:“他們怎麽知道這些?為什麽知道我的原話?”
連祭挑了挑眉,轉過頭來看着他, 冷淡的眉眼中帶着意味不明的神情, “你原話可不是這麽說的?”
虞思眠:“什麽?”
連祭湊到了她耳邊, 用低沉的嗓音帶着嘲諷:“你說的是:‘連祭對我寵愛, 你若殺了我, 你覺得他會善罷甘休?’”
一字一句, 他都記得。
虞思眠差點一口血吐出來,當時情急, 為了不被畫皮妖剝皮,虞思眠不記得自己具體說了什麽?現在一想, 好像确實是這麽說的,所以她當時說了這麽羞恥的話,連祭還全給記了下來?
而連祭的的突然靠近,一呼一吸之間讓她耳朵發麻,她正要避開連祭已經回到原位,淡淡看着舞臺, 他翹着長腿,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扣着膝蓋。
臺上的畫皮妖和“虞思眠”拉扯之間,一個黑衣少年沖天而降,"大膽小妖,敢傷我寵姬。"
虞思眠尴尬得用手捂住了額頭, 只聽旁邊的連祭語氣中帶着殺意:“真醜。”
其實那個扮演連祭的男角長得已是很不賴, 但是卻也沒法和旁邊的這位本尊比, 到不僅僅是容貌問題。
這個戲院用了障眼法幻術, 效果比虞思眠看3D電影都還身臨其境。
虞思眠既吃驚又帶着社死的心情看着這一切,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吃瓜會吃到自己頭上。
發現越往下演越确定之前在妖界發生的一切被改編後搬上了這個舞臺。
可是這才幾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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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編排得太快了吧!
而且這些內容雖然說不上完全一致,但是卻也有了七分相似。
突然間理解這戲院一票難求的原因,看來是自然有他們的本事在裏面。
身邊連祭帶着殺氣,調侃之色不再,那副幸災樂禍的神情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全身散發戾氣。
虞思眠生怕他看着看着在這裏繼續大開殺戒,“我們走吧。”
連祭扔了一顆荔枝在嘴裏,狠狠一咬:“看完。”
他這一咬發出了咔的一記悶聲,應該是把荔枝核也給咬碎了。
虞思眠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麽心态,明明臉都比鍋底還黑了,還偏偏要看完。
故事分為兩部分,不僅把她提出隔離,不分貴賤救了宮中小妖的事加油添醋地渲染了一遍,說她是天道派來的使者,受妖民愛戴,這一部分對她相當友好。
但另一部分,就有點一言難盡了。
這一部分是講述她和連祭還有伽夜的三角戀,如果說血疫的一部分還至少幾分還原了現實,那三角戀的這一部分就處理得……過于富有想象力。
大概就是講述兩位情同手足的異族王子為了天道使者反目成仇的爛俗愛情故事。
看到三人的愛情交織時虞思眠恨不得奪門而出或者原地死亡,但是卻又不得不時時刻刻觀察連祭,生怕他突然拔刀把臺上到臺下的妖魔殺得個片甲不留,然而他從始至終冷冷地盯着臺上。
幸好雖然故事誇張,除了感情戲完全就是胡謅的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基本沒有脫離事實,只是更浮誇和戲劇化,特別是城牆上伽夜和連祭為了女主對峙一幕,臺下的妖和魔分為了兩派叫嚷起來,類似于“選我選我選我。”,虞思眠尴尬得腳趾都快挖出一棟別墅只想快點結束。終于等到臺上的自己從城牆上跳下跳到“連祭”懷中,一群魔拍手叫好,一群妖發出了唏噓聲。
虞思眠心想終于快要落幕時,看見臺上的“連祭”把臺上的“自己”的面具取下,然後……
坐在狼上的兩人相擁激吻。
這是什麽畫蛇添足的劇本!
而連祭俨然不動,沉沉的目光落在那人族少女臉上。
虞思眠再也看不下去,站了起來:“我們走吧!”
虞思眠離開戲院的時候覺得整個人都是麻的,尴尬像一朵雲在他們之間電閃雷鳴。
連祭最終沒有大開殺戒,只是拉着她的手一言不發地往港口方向走。
直到上了船,連祭才松開握住她的手。
這時候大眼在船上:“喲,祭哥,神使大人,你們回來了?”
連祭一言不發,虞思眠也只是點點頭。
虞思眠對連祭道:“我在甲板上吹吹風。”說是打算在甲板吹風,但是她打定主意以後就睡甲板了,到時候如果他們要還在甲板上那啥……到時候再說。
反正自己的電影都看了,看別人也不是接受不能,自從來了這都是妖魔鬼怪的地方,自己的底線好像也變低了。
這時候大眼走了過來,“好呀,來來,和我一起吹風。”
連祭冷冷瞥了他一眼。
虞思眠有時候突然挺羨慕大眼這種沒心沒肺沒眼力勁的。
這時候大眼看着虞思眠頭上的耳朵,“神使,這母老虎怎麽回事?”
虞思眠:“就……買着玩的。”
大眼:“做的不錯啊,跟真的似的。來來來,我摸摸。”
說罷就伸出手來,準備去揉她頭上耳朵。
虞思眠用手護住自己,道:“我取下來……”
她話音未落,只見一陣勁風從身邊挂過,大眼一身悶哼,身體直接飛起來,重重撞在欄杆上。
大眼看着虞思眠身後怒火洶洶的連祭,急忙跪下:“祭哥……”
連祭:“滾。”
虞思眠知道從戲院開始連祭就不太對勁,其實不僅是他自己從戲院出來整個人也都不好了,也只想一個人靜靜。
她也轉身想跟着大眼離開,準備去船尾。
可是她剛走兩步,自己身後的尾巴被揪住,被他用力一拽,把她扯到自己身邊,這一下力道用得挺猛,虞思眠撞在了他鎖骨上。
她一擡頭,對上了連祭的雙眼,他平時難以化去的陰霾變成了危險的欲意。
虞思眠明白了他想要做什麽,“連祭!你不能這樣!”
連祭用手扣在她後腦勺,一字一句道:“只有我想不想,沒有我能不能。”
只是原來沒有太想而已,只是他現在,改變想法了。
虞思眠覺得他真是一下就能讓彼此做出來的努力瞬間回到原點,她本以為他們今天相處得還算不錯,誤以為連祭好像進步了一點,結果連祭還是連祭,他只有随心所欲,根本就不懂什麽是尊重。
連祭湊了過來,虞思眠偏開了頭,他滾燙的唇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他沒做過,但是什麽都看過,什麽都知道。
虞思眠讓自己的聲音變得盡量平穩,“當時你讓我選擇和你走時,你承諾過什麽?”
連祭頓了下。
虞思眠繼續道:“你說過不傷害我。”
連祭蹙眉,過了半晌,道:“這不是傷害。”在他眼中的傷害應該是捏爆頭,活扒皮,或者是做成人燭點天燈。
虞思眠:“如果一個姑娘不想,你這麽對她就是傷害。”
連祭整個人都很陰沉,顯然對她的話并不茍同,但卻站直了身子。
他一口氣正憋得難受時巫醫月走了過來,“殿下,您剛才是找我嗎?”
連祭嗤了一聲松開了虞思眠,心中煩躁,化成黑煙,離開了船艙。
巫醫月回頭看了一眼那消失的黑煙。
而魔都之中,一個松軟的床榻之上,一個胸膛半敞的男人,正撐着頭看一邊在牆上的鏡子,而鏡中正是界城戲院裏兩個主角擁吻的畫面。
他笑道:“我這弟弟要不不沾女色,這一弄倒是搞得沸沸揚揚,直接去妖界搶婚。”
這時門外進來一個十分妖媚的女郎搖晃着纖細的腰肢向他走來,她攀上了床,一雙藕一般的手臂搭在男人的肩上,看着鏡子裏的畫面,試探地問:“您難道對這女人不好奇嗎?”
男子是連暮,而那個且妖且媚的女郎便是他的新歡,魅魔。
連暮勾了勾女郎的下巴,“有你這個人間尤物在,還有什麽女人值得我好奇?連祭和伽夜那樣的毛頭小子,哪裏有看女人的眼光。”
魅魔靠在他肩膀上,“殿下就會哄人。但是貌似大家稱她為天道派來的使者呢,你說這兩位年輕的殿下是不是因為這個才争這麽一個人類。”
連暮道:“這又與我何幹?我可不信世間有什麽天道,不過只是伽夜為了娶她造勢而已。”
魅魔:“殿下,您不信但是有人信啊,而且據說她的血真的能治血疫,您說連祭殿下從妖界搶她,會不會是為了和您争奪魔尊之位?”
連暮拿着銀杯喝了一口酒,“我那弟弟驕傲得很,就算真想與我争也不會靠女人,不然他早就娶了白羽,而且,現在整個魔域患血疫的魔數量非妖界可以比拟,我不信她不怕自己被這些得病的惡鬼吸幹血。”
說完他拉起那魅魔軟弱無骨的手,輕輕在手背上啄了一下,“有你在,我不想提別的女人。”
魅魔嬌媚地瞥了他一眼,“暮郎歷盡千帆,什麽時候才能夠收收心?”
連暮将一只串滿紅色珠子的手鏈給她戴上,“早在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就收心了。”
魅魔心一蕩,這只手镯全是琉璃天那些牛鼻子的仙鶴頭上的頭蓋骨磨制而成,連暮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她心花怒放,“那殿下什麽時候娶我?”
連暮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凝,“你向來灑脫,什麽時候也開始在意這些庸俗的事了?”
女郎美豔的臉暗淡了一些下去,嘆了口氣,準備離開,卻被他摟住了腰,“乖,別鬧脾氣。”
巫醫月整理着自己的箱子,拿出了一張做好的面具,虞思眠試了一下,鏡中的面容也算清麗,但是不像原來那麽奪目招搖,而且半點看不出是面具,就像真的一樣,與自己的臉型完全貼合。
“好合适。”她不禁感慨。
巫醫月淡淡道:“給你做的,自然合适。”
虞思眠有些詫異,巫醫月做的假面能夠媲美琉璃天的易容法寶,但是做一張臉也需要一些時間,怎麽可能那麽快做做好了一半。
這面具巫醫月在妖界就開始做了,她當時就覺得連祭放不下虞思眠,虞思眠容貌過于引人注目,而連祭占有欲又過強,連祭遲早會催着自己做面具蓋住她的美貌,免得受人窺觊,所以不如提前做好。
“剛才你怎麽不回的傳訊符?”連祭聯系不上巫醫月時,其實她心中就有些疑惑,巫醫月是個十分謹慎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貼心的下屬,哪怕去青樓快活也會将傳訊符帶在身邊,除非是她看到了卻故意不回。
巫醫月手微微一頓,轉過頭對虞思眠道:“那你現在猜猜,我剛才去做什麽了?”
她眼中露出了一絲寒光,虞思眠頓時覺得有些不妙,準備站起來離開之時,眼睛一黑,失去了意識,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一陣陣巨大的爆破聲吵醒了虞思眠,她迷迷糊糊睜開眼,覺得自己的腦袋很重,一個女聲恹恹地道:“醒了?”
虞思眠突然坐起來,發現自己還是在船上,但是與剛才的不同,這艘船小了很多,形狀而已不同,就像一葉畫舫,上面只坐了她和巫醫月。
而爆破聲來自遠方的碼頭。
巫醫月看着遠方火海一片濃煙滾滾碼頭,“我炸了港口所有能夠開往魔域的船,殿下暫時追不上來,即便是他的熾靈,也無法載人在幽冥海上奔行。”
炸了所有開往魔域的船?
虞思眠揉了揉太陽穴,意識到周圍的海與翡翠一般的雲夢澤不同,而是像墨一樣漆黑,但是這漆黑的海中又泛着螢火蟲一般一點點碧綠的熒光,那景象又是別樣的壯觀和詭麗。
這裏便是通往魔域的幽冥海。
巫醫月看着這螢火蟲一般的碧綠光點道:“神使,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虞思眠自然知道,但是沒有回答。
巫醫月站起來,用手心捧起了一個碧綠的飄在空中的光點,“這是死靈。”
“這個糟糕的世界沒有神界和冥界,所以飛升不能成神,隕落不能往生,死了的靈魂都彙聚在這幽冥海裏,照亮了這漆黑的幽冥海。”
那個懸浮綠色的光點落在了巫醫月的掌心,她手掌瞬間破了一個洞,滲出血來。
她掌心滲着血,臉上卻很平靜,半點也不惱怒。繼續道:“最近的幽冥海又亮了一些,也就是說死靈又多了。”然後她終于轉過頭看着虞思眠,“神使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虞思眠:“因為血疫。”
巫醫月笑了,算是默認。
她站起來看着虞思眠,“你從殿下手中救了一村人的性命!在妖界也救了妖王宮的衆妖!那你怎麽不看看魔域!怎麽不讓那天道的光也照一下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看看那些凄涼的魔,難道在天道的眼中魔就不屬于蒼生嗎?”
巫醫月突然突然喊了出來,聲音有些癫狂。
她這麽一問虞思眠有些語塞。
這本書叫《誅魔轉》,她寫文的時候與其說魔不屬于蒼生,不如說魔是蒼生的敵人,至于魔域,那裏瘟疫橫行,簡直就是煉獄之淵,是罪惡的源頭。
見她不語,巫醫月嘆了口氣,冷笑道:“我曾經還錯把你以為是一束光,看來不過如此。”
這讓虞思眠有些意外,她居然曾經對自己有過這樣的評價。
這時小船終于靠了岸,魔域上空黑雲密布,無論日夜都是漆黑,照亮整個魔域地出了幽冥海上發着青光的死靈碎片,還有天空中落下地一道道青色的雷電。
與她筆下描寫的魔域一般無二。
巫醫月看着遠方的岸,“這裏是蠻城,是最底層的魔聚居地,也是我長大的地方,就在前幾日我收到消息,這裏爆發了血疫,有很多我兒時的朋友。一個個死在這場血疫中。”
虞思眠沉默了片刻,原來如此,難怪她死也不怕,在連祭的眼皮底下把自己帶到了這裏。
而現在自己大概明白了她把自己拐到這裏的目的,“所以你想要我的血去救魔域患了血疫的魔?”
巫醫月拔出了腰間的刀對着她,“對。我本不想這樣。但是沒有辦法,你的血能救很多很多的魔。”她只是做了她覺得對的事。
虞思眠道:“你一邊讓我去救魔,一邊炸了岸邊所有的船,這又誤傷多少生靈?”
巫醫月答:“你以為之前陛下找不到我,我真的是去花樓嗎?不,我是去碼頭遣散了艙裏面的魔。”
虞思眠:“那妖呢?”
巫醫月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些八面玲珑的妖是死是活,與我何幹我能管好魔已經算是不錯了。”
虞思眠沉默,這時她發現巫醫月的匕首離自己更近了一些,虞思眠道:“你殺了我,連祭不會放了你。”
巫醫月道:“我知道,我沒有想過自己能活。我第一次做對不起殿下的事。但是我不後悔,我一個的命換無數條命,值了。”
虞思眠用掌心抵在了巫醫月對着自己的匕首尖前,血從她的掌心流下,“你殺我,能救多少魔?”
巫醫月似是心疼她的血,每留一滴都是浪費,急忙收回了匕首,“半個城。”
虞思眠繼續問:“剩下的一半呢?”
巫醫月沉默。
虞思眠:“其實你也知道這是杯水車薪。”
巫醫月捏緊了拳頭,指甲都陷入了掌心。
虞思眠:“巫醫月,你當時當醫修是為了什麽?”
巫醫月繼續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其實她曾經也有一顆赤誠之心,只是在暗無天日的歲月裏,這顆心慢慢地被灰塵掩蓋。
虞思眠:“你準備殺我也非為了救人,只不過是謀求心裏安慰罷了。你殺了我救了一半蠻城人,另一半仍然會将他們傳染……”
虞思眠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了什麽:“等一等,一般的傳染病在被感染後都會産生抗體,在一段時間內不再被感染,甚至是終身免疫,你有沒有想過……”
她看向巫醫月,而巫醫月也像是聽懂了她說什麽。
就在這時,她們發現一艘巡邏的船路過,巫醫月一凝:“不好,是大殿下連暮的魔侍!”也就是說連暮在附近?他怎麽會來。
巫醫月急忙對虞思眠道:“不能讓他發現你!”
她準備将虞思眠推進船艙,對面帶頭的魔将喊道:“船上鬼鬼祟祟的誰?給我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