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呀——”地一聲，潘芙蓉的房門被人推開。好幾個宮女魚貫而入，張淑妃儀态萬方地自門外走了進來。
雖則潘芙蓉比張淑妃次了兩個品級，但依着規矩，張淑妃萬沒有硬闖舒華院的權利。不過而今這後宮的規矩，早被貴妃和淑妃兩位攥在手裏任搓圓扁。
晴姝一看這架勢，吓得手一松，潘芙蓉束到一半的頭發便全散了下來。
彼時潘芙蓉還未完全清醒，正睜着一雙迷蒙的眼看向來客，十分疑惑。
晴姝見狀急忙下跪，“奴婢參見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萬吉金安！”
潘芙蓉聽得這一聲“淑妃娘娘”，終于清醒，立刻随晴姝跪了下來，“臣妾參見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恕罪！”
“咯咯咯！”張淑妃未語先笑，當得起聲若銀鈴四個字，“妹妹這是做什麽，快起來說話！”
潘芙蓉還未回神，就見一個婀娜人影款款走來，一雙柔胰扶過雙臂，擡眼時，一張絕麗容顏落入眸中，輕盈淺笑，便覺風情萬種。
“起吧。”張淑妃柔聲重複。
潘芙蓉愣愣地将眼前的絕色美人再看一遍，旋即慌亂地垂下螓首，宛若自慚形穢。
“謝……謝淑妃娘娘。”潘芙蓉不敢再看她，有些結巴地回道。
張淑妃只微笑着将潘芙蓉帶到房中的圓桌旁坐下，笑得有些玩味，“這都快酉時了，妹妹怎麽還在睡？莫不是昨夜太過勞累？”
潘芙蓉瞬時紅了臉，也将一張小臉埋得更低，“臣妾……臣妾不累……”
“噗嗤！”張淑妃掩着唇笑得花枝亂顫，“妹妹可真有趣得緊，怪道皇上如此上心，自賞花會一見傾心後，便心急火燎地招你入宮。後來知道你父親不過是個四品禦史，還覺得入宮為嫔委屈了你，硬是讓禮部将你封做了妃。”
六院已經多年無人，突然進了新人，進的還是六院之次舒華院，這在後宮絕對是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張淑妃此般來，本來懷着極強的好奇心，想來看看這能叫皇上驚為天人的女子究竟如何傾國傾城，只是一見之下，竟發現對方容貌竟在自己之下，倒是着實吃了一驚。
驚訝過後再細看眼前女子，雖則豔麗不足，但清婉動人，神态間自有一股嬌憨神韻，倒也別有一番風致。想來皇上漂亮女人看多了，偶爾換換口味，卻也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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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淑妃徑自猜度，卻不知其中蹊跷，也不可能知道。眼前的潘芙蓉，自然不是叫安延驚為天人的“潘芙蓉”。潘家這邊為求自保，絕對不會将偷龍轉鳳的欺君之事到處宣揚；而安延這邊，好歹也要些面子，不管是賞花會上與潘芙蓉會面的細節，還是他自以為弄錯姓名娶錯人一事，都不是什麽争臉的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兩廂隐瞞，這移花接木的大事，竟也就這麽瞞天過海地瞞了過去。
那廂潘芙蓉羞澀之餘，聽到“皇上”二字之時，還是不由自主地擡起了頭，嬌羞道，“皇上喜歡我，我也喜歡皇上。”
此話一出，張淑妃差點冷笑出聲。
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不是裝傻怕就是真傻了。怪道進宮的第二天，她姐姐潘嬌嬌就心急火燎地派人進來打探消息，問皇上喜不喜歡這姑娘。可就是皇上再喜歡這姑娘，也架不住她自個兒往陷阱裏跳不是？
她的神色變化太快，潘芙蓉看見了，有些忐忑，“淑妃娘娘，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張淑妃急忙回神，嫣然一笑，握住了潘芙蓉的手，和聲道，“妹妹說得不差。若非情投意合，皇上怎麽會将你娶進宮呢？”
潘芙蓉聽她如此說，瞬時放下了心，含着笑甜蜜點頭，“恩。”
張淑妃連聲附和，心思百轉千回後，笑容愈加親切，“我同妹妹一見如故，又虛長妹妹幾歲，妹妹若不嫌棄，就喚我一聲姐姐如何？”
“真的可以嗎？”潘芙蓉大喜過望，抓過她的手，好似一下不再拘謹了，“我在宮中除了皇上誰也不認識，其實好害怕。你若真肯認我這個妹妹，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嫌棄？”
張淑妃看着激動的潘芙蓉暗自咬了咬牙，想她堂堂三宮之一的淑妃娘娘肯屈尊降貴跟普通妃子姐妹相稱，換了哪個不受寵若驚磕頭拜謝，這個不識趣的潘芙蓉倒好，還真是“不嫌棄”她呢！
張淑妃心中不悅，卻未露出半分，只笑着接過話頭，道，“妹妹不嫌棄就好。往後我們姐妹要互相照應，同氣連枝。”
“恩。”潘芙蓉鄭重地點頭，“妹妹初入宮中，許多事情都不懂，還要姐姐多多關照。往後妹妹有什麽做錯的地方，姐姐一定要在一旁從中提點才是。”
張淑妃笑，“那是自然。”
“哎呀！”張淑妃驚叫了聲，“瞧我呢，盡顧着跟妹妹聊天，倒忘了正事了。”
潘芙蓉好奇地拿眼看她，“什麽事呀，姐姐？”
這一聲姐姐叫得自然，自然到張淑妃倍覺鬧心，不過她依舊咬牙忍了，故作遲疑了好一陣，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唉……”
潘芙蓉的心都被她的一聲嘆氣勾起來了，“姐姐，到底怎麽了？”
張淑妃欲語還休了好一陣，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我來，是想告訴妹妹，今晚可早些歇息。因為……皇上不會來了。”
潘芙蓉被這突如其來的休息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失聲道，“怎麽不會來了？流香不是說，連着三日，皇上都會在我這兒的嗎？”
張淑妃暗自好笑，假作心疼地将潘芙蓉按下，“妹妹別太傷心了。皇上其實出了禦書房就想來找你的，只是……”她故意頓了頓，看見潘芙蓉果然豎起耳朵在聽，這才繼續道，“只是來這的半途，被貴妃截走了。”
“貴妃？”潘芙蓉一臉迷茫地看她，“貴妃為什麽要這樣做？”
“唉……”張淑妃又是一聲好嘆，“我說過她多少回，不要總是欺負剛進宮的妃子。這後宮眼下就她的隆寵最盛。多少妃子也就這進宮的三日，皇上還覺得新鮮，一直陪着。過了這三日，再想面聖都難，哪裏擋得了她的寵。可她……就是連這三日的寵，都不肯讓其他妃子占全了。”
“這……這是什麽意思呀？”潘芙蓉慌了，拉着張淑妃的衣袖，一雙如水明眸瞬時蓄滿了淚珠，将泣未泣，好不惹人憐愛。
“妹妹莫怕。”張淑妃柔聲安撫，“妹妹同皇上情投意合，皇上怎麽會轉頭把你忘了呢？再說了，你不是還有姐姐我嗎？要是貴妃一直霸着皇上，姐姐我一定會為你出頭的。”
“姐姐！”潘芙蓉“撲通”一下就跪下了，望向張淑妃的眼裏盡是真誠，“姐姐你一定要幫我，我不要讓皇上把我忘了！”
“你我姐妹情深，我不幫你幫誰呢？”張淑妃笑着将潘芙蓉扶起，招了招手，令侍女拿過一個湯盅，放在了潘芙蓉的桌上。
“你先吃點東西。我親手給你熬的人參烏雞湯，對你的身子好。”
潘芙蓉接過張淑妃遞過來的湯勺，順從地從湯碗裏勺了一口湯，“好香！”
張淑妃又笑了，“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妹妹哪日得了閑，姐姐會好好教你的。”
“恩。”潘芙蓉連連點頭，“姐姐你待我真好，我往後什麽都聽你的。”
張淑妃于是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那把湯喝光。我還要去接賢兒下課，先走了。”
“哦。”潘芙蓉急忙放下喝湯的勺子，手忙腳亂地行了個大禮，“恭送姐姐。”
張淑妃好歹得了個大禮，還算滿意，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晴姝一直随侍在旁，好容易見張淑妃走了，先大松口氣，回身看見潘芙蓉還在喝湯，不由得有些焦急，“娘娘，您還喝呢？”
潘芙蓉閃着一雙水眸看她，“味道很好呢。”
晴姝簡直氣得跳腳。不說期間潘芙蓉到底說錯了幾次話，哪怕有點心眼的人也該用腦袋想想，這淑妃娘娘親手熬的湯，是一般人能受得起的嗎？她居然還喝得這麽歡，真不怕湯裏有別的東西？
“娘娘，”晴姝壓着脾氣提醒她，“還是謹慎些好。”
“放心。”潘芙蓉擡眼笑，一雙明眸似皓月清朗，“她暫時不會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