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離別 (9)
開始了。一開學,校長和班主任相繼找我談話,他們給了我很多鼓勵,我和吳紅梅的位置也從第五排調到了第三排。我依然和吳紅梅坐一桌。
許多老師在課堂上對我的提問明顯增多了。一不小心,我成了學校的校寶。
王謙君似乎沉默了好多。他到寝室來的次數大大減少了。偶爾來寝室的時候,他也只是轉一圈就離開,不會像原來那樣坐下來和大家神吹海吹。
我們都以為是餘慧慧的原因。
因為餘慧慧對王謙君越來越冷淡,因為這個學期餘慧慧沒有讓他為她向食堂上交柴火任務。
還因為餘慧慧似乎有事沒事總喜歡找我,最明顯的,在上個學期,餘慧慧會和他一起和另外幾個優秀生去班主任房間看書寫作業,這個學期她不去了,下晚自習後,她留在教室和我和吳紅梅、李喜文一起學習,還有,原來她有什麽學習問題總習慣于去找他幫忙解決,現在,她總喜歡找我解決。
可奇怪的是,王謙君不僅沒有疏遠我,反而跟我走得更近了。他到哪裏弄來一些什麽資料,總會為我備上一份。他還特意請我去他家吃過一餐飯。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是餘慧慧将她對王謙君的感情轉移到我身上了。李喜文警告過我多次。
“我看我真的完了。我一點希望都沒了。鄭啓航,你沒感覺出來嗎?餘慧慧愛上你了。”李喜文一副沮喪的樣子。
“去你個死,別他媽亂說。”
“真的,你不見她看你的眼神嗎?你不見她動不動就湊到你身邊去嗎?”
“她不是好學嗎?她也想讀高中。”
“不是,真的不是。”
“好了,李喜文,你要相信鄭啓航的人格,我不會奪人所愛。”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對她不相信。”
說真的,餘慧慧雖說在各方面都很優秀,可我不知為什麽對她就是喜歡不起來。不,應該說是愛不起來。
其實是這段時間的我對誰都愛不起來。
也不是說郝珺琪在我心裏占據着多大的位置,實在是我找不到那種見到吳蓮子時整個人都無比激動的感覺。
也或許,是那封被貼在牆上的情書還在影響我的心情。我不想自己的情書再次被貼在牆上。
或許他媽的也可能是李喜文老是說想看餘慧慧白花花的屁股讓我沒法喜歡上餘慧慧。
可誰也沒有料到餘慧慧竟然在班上公開追求我,就像當初王謙君在班上公開追求她一樣。
我記得那是一個周一的下午,第三節課是老師開會的所謂例會課,我們在班上自習,做數學老師發的一張試卷。餘慧慧突然走到我身邊送給我一個盒子。
“鄭啓航,這個送給你。”
“什麽東西?”我很納悶。
“是我寒假為你編織的一條圍脖。”餘慧慧的說話聲大家都聽見了。
“這也太貴重了吧?”我從位置上站起來,“太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
“你一定要收下,因為這是我專門為你編制的。”餘慧慧直直地盯着我的臉。我說過,她一米六二的個子,站在人面前很給人以壓力。
“收啊,鄭啓航,這可是餘慧慧給你的定情物。”有人在邊上叫。
“你瘋了嗎?這可是在班上。”我輕聲說道。我着實想不通餘慧慧為什麽要當着所有同學的面這麽做。
“我沒有瘋。可如果你不收我真的會瘋掉。同學們說的不錯,這就是我送給你的定情物。”餘慧慧直言不諱。
一些人開始鼓掌。
“我的媽耶,”李喜文說。
“我鄭重地告訴你,餘慧慧,這份禮物我不能收。”其實餘慧慧已經把我推向了兩難的境地,可我又知道,我違心地收下圍脖對她的傷害更大。
“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餘慧慧聲音高亢起來。
儲火玉走到餘慧慧身邊。
“因為——我對你找不到愛的感覺。”既然拒絕,那就索性決絕一點。
“你騙人!你對我找不到愛的感覺,你為什麽要請我吃飯?你對我找不到愛的感覺,你為什麽要為我連命都不要?”餘慧慧有點歇斯底裏。
“我的媽耶,”李喜文跑出了教室。
或許是大家都覺得事态很嚴重了,所以反而沒有人起哄了。我當時納悶的就是為什麽王謙君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想你誤解了。我請你吃飯是工作上的事,那時我好像記得王謙君也在,原本我是想讓王謙君請客的。我連命都不要是因為你被小混混欺負了,換做是班上任何一個女生,我都會這麽做。”我耐心地解釋。
“真的嗎?”
“真的。”
“你是不是心裏有人?”
“我沒有。”
“你騙人。我知道你心裏只有吳紅梅。”
“請你不要這麽說。”
“我知道。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那次你受傷你不讓我幫你擦臉,你讓吳紅梅擦,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為我受傷為什麽反而讓吳紅梅擦臉?哈哈哈哈,既然不要那就讓我把它丢了。”餘慧慧忽地一轉身沖出了教室。
儲火玉追了出去。
王謙君依舊淡定地坐在他的位置上。
我在位置上坐下來。我不知道吳紅梅為什麽趴在桌上。餘慧慧一走,教室裏即刻變得鬧哄哄的。
我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卻怎麽都靜不下心,我索性把數學試卷塞進了抽屜。
放學後我以為王謙君會找我,我已經做好了他找我的準備,但是很奇怪,他好像當這回事沒有發生一樣無動于衷。
也許他是因為在成績上受到了我的沖擊,已經徹底把感情的事放下了吧。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可是相當識時務的。
我去寝室找李喜文。李喜文受到的沖擊絕對不會比王謙君小我是知道的。一直以來他都把王謙君當成情敵,從來都把我當成心腹,現在,我突然變成他真正的情敵,他怎麽能接受?
寝室裏,圍着李喜文由一堆人,我一進寝室,他們便散了。
我打算請李喜文出寝室和他做一些解釋,可他冷着臉,對我不理不睬,我只好一個人去食堂打飯。
那個晚上餘慧慧沒有來上晚自習。她那個位置一直空着。
晚自習後我繼續留在教室裏學習。李喜文收書包走人。
“李喜文,你今晚不學習了?”我主動和李喜文搭讪。
李喜文一聲不吭就當沒聽見我的話一般走出教室。
教室裏只剩下我和吳紅梅。
“真他媽的,”我說,“連李喜文也誤解我。”
“你真的不喜歡餘慧慧嗎?”
“你以為我喜歡她嗎?”
“我說不清楚。我看你就像霧裏看花一樣。”
“虛幻,不真實,是嗎?”
“真實,但是難以捕捉。”
“怎麽會,我一向很坦誠啊。”
“我……”
吳紅梅正想說什麽,儲火玉突然急匆匆跑進教室。“鄭啓航,不好了,餘慧慧不見了。”
“什麽?”我站起身子。
“餘慧慧不見了。我到處找都沒有找着。”
“她晚自習不在寝室嗎?”
“我來寝室的時候她還在寝室,只是一直哭泣。我們勸不住,又怕上課遲到,就回了教室。我以為她會待在寝室的。”
“你找了哪些地方?”
“我去了廁所,去了老班那裏,都不見人。真的急死了。”
“你和班主任說了嗎?”
“沒有。我怕他問起原因不好說。”
“那我們趕快去找。”
“要我一起去嗎?”吳紅梅問道。
“不用。我和儲火玉去就夠了。”我知道,這個時候,餘慧慧最忌恨的人應該是吳紅梅了。
第三卷 蔣村中學的那些事 第044章 餘慧慧跳河
我和儲火玉先到操場的各個角落看了看,不見餘慧慧的影子便去學校前的大馬路上找。我們往上走到林管站對面的樹林,往下走到蔣村街上都沒有見到餘慧慧。
“這真急死人了。她會去了哪裏呢?”儲火玉說。
“她不會想不開吧?”我說。
“哦,你現在再說這種話了,”儲火玉突然很生氣地說道,“你也太不給她面子了。人家可是一個女孩子。”
“那你說我能收她的圍脖嗎?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我收下她的圍脖對她傷害不更大嗎?”
“你不知道餘慧慧有多喜歡你。她和我說的話題都是有關你的。她總跟我說做夢都夢見你。”
“是她誤解我了。”我嘆了口氣。
“可你也不能拒絕地那麽直接呀。當着那麽多同學的面。”
“正因為當着所有同學的面,我才不好委婉,含蓄。還有,她怎麽想到當着全班同學的面送我圍脖?你沒有勸過她嗎?”
“我壓根兒不知道這回事。”儲火玉說。
“哦。”
“是她認定了你會接受的。你也知道,她直爽而又自信。她或許想都沒想過你會拒絕。不想你卻拒絕了,而且這麽徹底,讓她怎麽能接受?”
“我哪能想到這麽多。”我說。
我們重新回到學校。我們希望餘慧慧在寝室裏,好比她剛才只是出去買了點東西或者上了趟廁然後回到寝室一樣。
女寝室裏叽叽喳喳的,但是不見餘慧慧。
我們決定沿着林管站臨近水田的那條小路繞過林管站去河邊尋找,因為儲火玉告訴我餘慧慧不開心的時候總喜歡走這條路。
那是一條一米見寬的小路。道路左邊是水田,水田裏積滿了水,借助朦胧的月光可以看見水田裏盡是一些水草。還沒有到插秧的時節。道路右邊是林管站所屬轄區的圍牆,雜草從圍牆牆腳長出來,斜伸向道路的上空。
水田過去是一片樹林。這時候看去樹林陰森森的,有夜鳥的叫聲從林子裏傳出來。
“這叫聲好瘆人。我感覺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儲火玉說。
“不會吧,有這麽膽小嗎?”我說。
“誰叫你讓我走前面的?”
“那你走後面。”
“我才不。走後面更可怕。都怪這餘慧慧。她到底去哪了?”
走完這條小路我們下到小河邊的機耕道上。我們已經走到了學校食堂後面的那段路上了。
站在這條路往上看,你才明白蔣村中學其就建在一個小山包上,食堂所處的位置距離這條機耕道至少有十幾米的高度。一條極陡的小路從廁所那個位置往下延伸到這條機耕道上。
那條小路就是我下河洗澡的必經之路。
水面銀光閃閃。河水沖下河壩發出的嘩嘩聲在夜間顯得特別響亮。
餘慧慧坐在攔水壩前靠近學校這一頭的河堤上。
“慧慧,”儲火玉叫道。
“餘慧慧,”我叫了一聲。
我們向她跑去。
“你們別過來!”
我們沒有停步。
“你們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我們停下腳步。
“你千萬別跳,慧慧。”儲火玉慌了。
“有什麽事好好說,餘慧慧。”
“你不要到這裏來,誰叫你到這裏來的?”餘慧慧哭出了聲。
“我和鄭啓航找你找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了。”儲火玉說。
“我不要你們找。我有叫你們找嗎?”
“你這是幹嘛?”我說。
“我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餘慧慧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想幹嘛?”儲火玉說。
“我真的不想活了,”餘慧慧突然往前奔,縱身跳入河水,一下子不見了影子。
“慧慧——”儲火玉喊叫着。
我迅速往前跑,一邊跑一邊将上衣脫去。這裏的水域我非常熟悉。餘慧慧跳水的地方是水域最深的地方,村民之所以在這兒建攔水壩便是将河水從這兒引向村後的那一片水田。但是這裏的水勢非常平緩。
我看見餘慧慧在水面上掙紮。她一忽兒沉入水中,一忽兒又冒出水面。
我沒有急于跳進水裏。我想起父親說的話,要救一個跳水自殺的人,最好等他在水裏掙紮到筋疲力盡之後,因為那樣他才不會死死抱住你讓你窒息。
我停下來脫去外褲。
儲火玉跑到我身邊 。
“你怎麽還不跳呀,難道你不會水嗎?我們都聽說你經常到這條河裏洗澡的。你不會怕死吧?”
我把褲子塞到儲火玉手裏。“給我将褲子拿好。”
“你倒是動作快點啊。”
我看見浮在水面上的餘慧慧又沉入水底。
“慌什麽?”我說。
“還能不慌?你看你看,慧慧又沉下去了。拜托你快點。你再不快點,真要出人命了。”儲火玉急的直跺腳。
我感覺時候差不多了,等餘慧慧再次浮上水面時我縱身跳進水裏,然後快速游到她身邊,托起她的身子往岸邊游過去。儲火玉等候在岸邊,她拽住餘慧慧的雙手,和我一起将餘慧慧擡到了河堤上。
餘慧慧因為喝多了水已經暈過去了。我用雙手按餘慧慧的肚子,一股水流從餘慧慧的嘴裏噴出來,可是人卻不見醒。
“你看你看,我說出大事了吧。”儲火玉已經哭出了聲。
“你怎麽就知道哭?”我火起來,“趕快給她人工呼吸呀。我們生理衛生上不是學習了這一點嗎?”
“我可不會。”儲火玉近乎是哭腔。
“可我能行嗎?”
“你會你還磨叽什麽。是救人要緊還是你面子要緊?”
“我哪是考慮我的面子?我說餘慧慧……”
“不會的,我說你給我快點。”
我俯下身子給餘慧慧進行人工呼吸。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女孩子的嘴唇,可餘慧慧的嘴唇冷冰冰的,我接觸之後一點感覺都沒有。
餘慧慧醒過來了。她緩慢睜開眼睛,看見我們之後便嚎啕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你醒過來就好了。真的吓死我了。”儲火玉把餘慧慧扶起來。餘慧慧趴在儲火玉的胸前哭泣。“我們快點回寝室吧。”
“這樣能回寝室嗎?”我上下牙齒不斷碰擊着。
“怎麽不能?難道要在這裏冷死?你趕快把衣服穿好不就可以了?”儲火玉說。
“我不是考慮我,我是說餘慧慧,這樣回去不大家都知道了?”
“那你說怎麽辦?”
我想了想,說:“你把能脫下來的衣服脫給餘慧慧穿上,你再回去給餘慧慧拿衣服。”
“真要這樣嗎,慧慧?”
“聽他的,”餘慧慧和我一樣渾身打抖。畢竟還是三月,恰是春寒料峭時節。
“可我……”
“你往那條小路上去,很快就可以到學校,不過回來時從大路過來,也不要走我們剛才走的那條小路。”我吩咐儲火玉。
儲火玉和餘慧慧躲去一邊換衣服。我利用這個時間将濕漉漉的短褲褪去直接穿上外褲并穿上上衣。我在河堤上上下跳動以抵禦寒冷。
儲火玉将棉衣棉褲脫給了餘慧慧。她小跑着上了那條通往學校的小徑。
我把外套披在餘慧慧身上。
“我不要。”
“別賭氣了。看你冷的。和我一起上下跳動。”我說。
餘慧慧沒有再拒絕,她穿上了我的外套。我們兩就像神經病一樣在河堤上上下跳動。
現在想想,如果那個時候有人在遠處注意到我們,一定以為是兩個水鬼在河堤上游戲。鬼的故事或許就是這樣産生的吧。
儲火玉很快就回來了。她借了一把手電筒,依然沿着小徑返回。
儲火玉喘着粗氣。
“好快的速度。”我說。
“不快能行嗎?多冷的天。”
“我們熱乎着呢,是不是,餘慧慧?”我說。
“我們在做運動,所以不覺得冷。”
“你們做什麽運動耶。”
“就這樣上下跳呀。”餘慧慧說。
“哦。把我吓一跳。”
“我看你想歪了。”我說。
“我才沒有。”
我們仨整好衣服之後在河堤上坐了好一會兒。月亮已經漸漸偏西了,四周萬籁俱靜,反襯得流淌的河水聲越發響亮。沿河流上游望去,西南方向楊柳林後面的村莊若隐若現,而我們身後的蔣村則像一座巨大的墳墓般寂靜無聲。所有的燈似乎都熄滅了。
“謝謝你救了我的命。”餘慧慧說。
“怎麽會那麽激動呢?”
“跳進水裏喝進第一口水我就後悔了。我想到了我受苦受累的母親,想到我拐腳的父親和我兩個還很年幼的弟弟,便拼命掙紮,可越掙紮水喝得越多。”
“那你為什麽還要跳?你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儲火玉說。
“因為當時什麽都沒想到,只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只覺得活着不如死了好。”
“你這種感覺我也有過。”我說。
“你這麽冷酷,會有這麽豐富的感情嗎?”儲火玉說。
“每個人的感情都是豐富的,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過段。”
“還哲起來了。”儲火玉已經對我沒有好感了。
“你讓鄭啓航說嘛,火玉。”
“我現在對他一肚子惱火。”
“怎麽了?”
“你不知道你剛才跳水的時候這家夥的表現有多差。他故意不緊不慢地脫衣服,故意磨磨唧唧,直到你差不多了他才跳進水裏。要是他快一點,你哪會受那麽多罪?他哪有機會占你便宜?”
“占我便宜?”
“他給你做人工呼吸呀。”
“啊,”餘慧慧捂住自己的嘴。
“我說你儲火玉無知竟然還惡人先告狀,你……”我話還未說完,餘慧慧一個巴掌打在我臉上。
我皺起眉頭,咧着嘴,看着這兩個女同學。我忽然覺得特委屈。
“你口口聲聲說不愛我,你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拒絕我,為什麽還要和我……”餘慧慧嚎啕大哭。
“我說我不這麽做你能活嗎?我磨磨叽叽是想等你不掙紮了好救你上岸。這裏的水域這麽深,你要是拼命掙紮我能救起你嗎?還有儲火玉你怎麽說的?你不是說先救人要緊,其他的都沒什麽嗎?!你他媽的不是不會人工呼吸嗎?”我憤怒萬分。
餘慧慧被我的憤怒震懾住了,她止住哭聲。儲火玉躲到餘慧慧後面。
“你又不曾這麽跟我說過,”儲火玉的聲音低低的。
“你有給我解釋的機會嗎?”
“我現在聽你說。”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我回去了。”
“鄭啓航,你把我們兩個落這裏嗎?”
“你們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麽關系?老子救了人還挨打?”
餘慧慧跑上來攔住我,“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
“我也不過是說了兩句嘛。”儲火玉嘟哝着。
我們重新在河堤上坐下來。我用手撫摸着被打的臉頰。
“如果你不解氣我讓你打回來?”餘慧慧說。
“我都坐下來了,我還有氣嗎?”
“你要是沒氣,還能說話?”儲火玉将我的軍。
“火玉就別說了。”
“我和他開個玩笑。平時不很難得跟他開玩笑嗎?”
“我說我和你有同樣的感受是因為我在華安四中愛上了一個女同學,她把我寫給她的情書交給班主任貼在了牆上。”
“啊,”餘慧慧說。
“有這麽惡毒的女人?”儲火玉說。
“我沒有選擇自盡而是選擇了堕落。其實,我喜歡上她是因為她和我小時候一起長大的一個女孩子長得極為相像。不知餘慧慧是否還記得我們曾讨論過想家的問題,你說我寫過一篇作文《想家的時候》,我說我想的是十三歲以前的家,你表示很詫異。”
“我記得。”
“那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我父母下放的地方,我在那裏生活了十三年,我有一個和我一同長大的小女孩。”
“青梅竹馬。”
“可她一家遭遇了一連串的事情,母親死了,爺爺死了,父親帶她逃到了外地。這麽多年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是這個女孩占滿了你的內心,你再也容不下任何別人的感情。”
“我不知道。如果是這樣,我怎麽會對吳蓮子那麽癡情?”
“其實你知道,那個把你的情書貼在牆上的女同學只是一個代替品。”儲火玉說。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情忽然變得非常落寞。
第三卷 蔣村中學的那些事 第045章 疑團重重
就這樣我和餘慧慧冰釋前嫌。
那個晚上在回學校的路上我把我為什麽遲遲不下水救餘慧慧的原因和她們再做了詳細地解釋,儲火玉很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愧疚。
李喜文和我的誤解卻越來越深。他已經徹底和我斷絕來往,不再和我一起去食堂打飯,不再和我一同去班上一同回寝室,不再在晚自習後留在教室和我一起學習,甚至他還和班上的一個住校生換了鋪位。
我多次想找機會和他解釋,可是他拒不接受。
他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向我隐瞞他對餘慧慧的感情,他最信任我,連最最猥瑣的想法都告訴我,可沒想到他最最喜歡的人會這麽公開追求我。
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是很正常的。
他必定認為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
所以他要和我斷交。
而同時吳紅梅的心情似乎也越來越不好了。她經常性地趴在桌上睡覺,我每次很耐心地關心她,她反而很不耐煩,可過後又會向我道歉。她總說她的心情很煩躁,我問她為什麽煩躁,她又閉口不言。
連着幾天她都是這樣。
我總感覺她有什麽事隐瞞着我。有時候她想和我說些什麽,欲言又止的樣子,可當我追問時,她又用別的事支吾過去了。
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許久不曾和我有來往的蔣世雄竟然派人來通知我叫我去見他一次面。
我心裏很是忐忑。
我不知道蔣世雄為什麽突然要見我。
我一會兒疑心他是為我上次夜襲的事要找我麻煩。說不定那個晚上我夜襲他被哪個人看見了。我一會兒又覺得不可能,畢竟這件事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若是誰要告密,怎麽會到這個時候再告密呢?
星期五那天,蔣世雄又一次派人寄來口信。我知道這個劫我是躲不過去了,所以我讓寄口信的人回話,星期六下午兩點鐘我去蔣村塘找他。
就一天時間,就24個小時,我卻覺得像是過了一兩年。
周末到了。星期六上午的課一結束,住校生們直接到寝室将早已打好的包背上肩,跨上自行車,開開心心的回家。也有遠一點的,需要吃午飯再回去,便跑去食堂打飯,第一時間吃好飯,第一時間趕回家。每個人都歸家心切。
吳紅梅卻不緊不慢。
“怎麽了,不打算回去嗎?”我邊收書包邊說。
“我……不,我要回去,我馬上就回去。”
“那你還這麽慢吞吞。你每次不都回去吃午飯的嗎?”
“你就那麽嫌我嗎?”吳紅梅突然生氣地說道。
“我?嫌你?怎麽這麽說話?”我莫名其妙。
“否則你幹嘛急着趕我走?”
“我沒有啊,我不是關心你嗎?要不你在這吃午飯,我請你。這一周我總覺得你怪怪的。”
“我答應了要回去吃午飯的。我怪怪的跟你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有關系?你不是不知道你的情緒會影響我的情緒。我們是死黨。”
“可是我就要走了。”
“你不在這吃午飯,還是快點回去的好。否則家裏準備的飯菜都冷了。”
“那我就回去了。”
“拜拜。”我說。
吳紅梅背起書包。
“你怎麽把所有的書都帶走了?”
“哦,我,我帶回去複習。”
“這樣啊。也太重了。”
“我有自行車。”
吳紅梅走出教室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她似乎還想和我說什麽,但終究沒有說。
我在教室裏發了一會兒呆。我想着吃完飯後就要去見蔣世雄心裏便發憷。我真不知道蔣世雄為什麽突然要見我。
在食堂裏我碰到了打好飯往回走的李喜文。他低着頭和我擦肩而過。
我心裏比較納悶。李喜文到食堂吃飯,難道他周末不回去嗎?他可是每個周末都回去的。他唯一一次周末留在寝室是絞盡腦汁想看一眼餘慧慧白花花的屁股(雖然他一直不曾承認過),不知道他這一次留下來是又為了什麽。
可愁煩的心緒讓我沒法去想這些異常的現象。
寝室裏幾乎沒什麽人。上一屆每個周末都留在學校的兩個人一個考上了師範,一個考上了縣重點高中,離開寝室已經半年多了。我替代了他們的位置。而初一初二的住校生周末都會回家。
寝室裏空蕩蕩的。我沒見着李喜文。或許他吃完飯便回去了。是我想多了。
我在寝室裏坐了一會兒便離開寝室去蔣村。我只是将寝室的門帶上了,沒有鎖。寝室的門鎖不鎖都一樣,窗檻上的鋼筋幾乎被人抽光了,即使鎖上了門,也可以從窗戶進進出出。
要說心裏沒有恐懼是不可能的。蔣世雄是什麽人物我很清楚。所胃無事不登三寶殿。倘若真是為我夜襲他的事找我,我知道我不死也要脫層皮。
或許是周末的緣故,蔣村塘四周的街面上來往的人比平常多了一些。每個店面裏都有顧客在和店主交流。
我不知道蔣世雄等在什麽地方,便沿着街面閑逛。我想,他說不定就在某個店面裏等我。可是,我将蔣村塘四周的店面都光顧了一遍,也沒有見着蔣世雄的影子。
總不至于蔣世雄會忘記這件事。或許蔣世雄臨時有事走了,我們這樣的約定他才不在意。
會不會是某個人和我開玩笑呢?
我滿腹疑團。
但我又覺得開玩笑的可能性不大。誰會和我開這樣的玩笑呢?如果是開玩笑,怎麽會通知我兩次?
我決定在蔣村塘等。大凡像蔣世雄這樣的人物實際是很守信的。我這麽等他一兩個小時他還不到我再離開他也不會有什麽話說。于是我又繞着蔣村塘轉了一圈。
或許是上半年雨水多的緣故,蔣村塘裏的水位高了一些。靠下街一半的水面上都鋪滿了浮萍。水卻依然黑幽幽的。
就在我欣賞水塘風光之際,有個人在背後拍我的肩膀。
“今天好有閑情啊,鄭啓航。”
我轉過身來,是蔣世雄。半年不見,這家夥臉上的肉又長了一些,變得更橫了。他的頭發只有半寸長。他身邊跟着兩個一樣發型的人,但我不熟悉。
“呦,蔣大哥,您終于來了。我等了您近兩個小時了。”我笑着向他彎了彎腰。
“膽子還不小,敢一個人來。”
“您叫我一個人來,我就一個人來,再說我能帶什麽人來,我帶人來幹什麽?”
“我問你一個問題。”
“您說。”
“上次夜襲是不是你幹的?”蔣世雄直奔主題。
“什麽夜襲?”我的心跳加劇。
“他媽的別給我裝,”蔣世雄一腳揣在我的肚子上,“你夜襲我都忘了?”
“蔣大哥,我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哪敢夜襲您啊。我連夜襲是怎麽一回事都不知道?”
“就是去年老子晚上被人打的事。我還以為是張火發他們幹的,和他們幹了一架,我們都進了醫院,你忘了?”蔣世雄好沒耐性。
“老大,別跟他啰嗦了,”其中一個小混混說。
“對,直接把他丢塘裏去算了。”
“那件事我當然記得。您是說晚上打您的人是我?”
“不是你是誰?”蔣世雄的聲音大了點。他對着我又來了一腳。我捂着肚子。
“怎麽可能呢?我怎麽有這樣的膽量敢去襲擊您?您給我十個膽都不夠。”有許多人圍過來。
“我他媽的才不願跟你裝。有人告訴我了,你還想狡辯?你再不承認我直接廢了你。”
“我真沒做這事。我要做這事天打雷劈!”我很清楚只有死咬着不承認才是我的唯一活路。畢竟這件事過去太久了。
“你知道蔣村塘的水是拿來幹嘛的嗎?”
我看着他。
“就是給你這樣的人喝的!”蔣世雄向他兩個跟班示意。他們走上來将我架起來往水塘裏扔。我拼命掙紮并且大喊救命。但圍觀的人群中沒有一個人上來阻止。
我被扔進了水裏。
水塘裏的水比我想象的還要深。有一股說不出的什麽味道。我沉入水底然後往上浮,在往上浮的時候我喝進一口水在口中待頭浮出水面時往外噴,同時我呼叫救命,接着我又故意沉入水中,如此反複七八次,直到一個小混混将一根竹竿伸到我面前。
我抓住竹竿被小混混牽引到水塘邊。我攀住水塘邊沿爬上岸。
我渾身濕漉漉的。我讓身子不停地顫抖,讓牙齒上下磕碰。
“他媽的,你不是很會游泳的嗎?你忘了有一次你游泳時衣服不翼而飛嗎?那是張火發他們幹的。怎麽,今天吓成這個樣子?”
“蔣大哥我真的沒有夜襲您。”我不住地抖着身子。
“現在你有沒有夜襲我已經不重要了。你被我丢進了水塘就算你夜襲我也已經抵消了。”
“還不謝謝我們大哥,”其中一個混混說。
“謝謝蔣大哥,”我說。
“其實我大哥認為你是個人物,否則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你。”另一個混混說。
“謝謝,謝謝。”
“你不想知道是誰告的密嗎?”蔣世雄忽然問道。
“我沒有資格知道。”
“哈哈哈哈,老子偏要告訴你。是王謙君那個僞君子。從一開始我就沒有相信他的話。”
“他這麽歪我幹什麽?”我無比詫異。我怎麽也想不到是王謙君告的密。難道是為了餘慧慧?可是,他又是怎麽知道我夜襲的事的?
“這種人你不清楚我可清楚,他想借我的手整你,讓你考不上師範。”
“啊,”我叫起來。王謙君這一層用意我做夢也想不到。
“算了算了,跟你說這些也沒意思。你趕快回去吧。”
“謝謝,謝謝。”
第三卷 蔣村中學的那些事 第046章 餘慧慧的宿命
我一路跑回學校。透濕的衣服貼在身上讓我很不舒服。還有,那蔣村塘水的異味讓我作嘔。我連着打噴嚏,跑一段路便打一個噴嚏。
我一路都在想王謙君是怎麽了解我夜襲蔣世雄這件事的。按理,夜襲的事誰都不知道。難道真驗證了那句古話:沒有不透風的牆?
或許是王謙君猜測的吧?
可就算他了解是我夜襲蔣世雄,他為什麽當時不告發而拖到今天告發呢?
蔣世雄已經說得很明顯了,他告發我,他讓蔣世雄報複我,是想讓我的學習成績由此受到影響,這樣他可以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取師範。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人物也太陰險了。可他最近不是和我很要好嗎?他手頭上的資料他還主動送給我用呢。
也許,這才是他真正陰險的地方。
真他奶奶的。
我跑到早餐店門前的馬路上時被站在門口的老板娘叫住了,“鄭啓航,你這是幹嘛呢?”
“別提了,我被人丢進蔣村塘喝塘水了。”我停下來。透濕的衣服貼着我的身子,讓人很不舒服。我感覺每個地方都癢癢的。
那塘水實在太髒了。
“你又去惹是生非了。蔣村人可不是好惹的。”老板娘提醒我。
“阿姨咋還用老眼光看我?我現在可是好學生。”我氣喘籲籲。
“我是跟你開玩笑呢。你還不知道吧,你們學校出大事了。”
“出什麽大事了?”我心裏一咯噔。學校就這麽幾個人會出什麽大事?
“那個晚上和你一起到我這兒來吃飯的女學生出事了,也就是那個和你一起做主持人的。我還說她是你女朋友的。”
“餘慧慧?”
“對。”
“出什麽事了?”我心裏一驚。
“她被人強奸然後跳河自盡了。”
“什麽?被人強奸?跳河自盡?”我的腦袋“嗡”的一聲響。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我去蔣村塘喝水也就幾個小時的事!
“真的,就下午發生的事。屍體已經擺在寝室門口,我剛才去看過了。強奸她的人也是你班上的同學,也已經被抓住了。你趕快去看看。”
“哦。謝謝!”
我快速往學校跑。我一跑進校門便看見男寝室前圍着一堆人。不知為何,見這景象,我雙腿一軟,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我想爬起來,可就是使不上力。
我略微休息之後才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一步一步走去寝室。
每一步都重如千斤。
很多人驚異地看着我。或許是被我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