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離別 (7)
“這還差不多。你去請吧。”
李喜文走到我身邊。
“兄弟,我們的對話你也聽見了。過去吧。”他開門見山。
我證明完了一道幾何題,接着看下面一道題。
“你沒聽見嗎?餘慧慧和我打賭,說我請不到你過去她們到哪裏都叫我娘娘腔。你說可能嗎?”
我做我的作業。儲火玉和餘慧慧咯咯咯笑。
“不會吧?兄弟可以見死不救嗎?你只要站起來,走過去,我們就可以聽餘慧慧唱歌了。你不是一直想聽餘慧慧唱歌嗎?”
我把練習冊往後翻了一頁。儲火玉和餘慧慧的笑聲更大了。
“見你的鬼。”李喜文将我手中的筆搶過去。
“把筆給我。”我說。
“求求你了,鄭啓航。”李喜文的聲音有了哭腔。
“把筆給我。”
李喜文把筆摔在我的桌面上,向兩個女生走去。兩個女生笑得前仰後合。
等兩個女生走後,李喜文沖我發火。
“我的媽耶,我說你這種行為像哥們嗎?虧我把你當至交。”
“我不是說了我沒把你當至交嗎?”
“我真想不通你。你怎麽和這些女生格格不入?你看她們一個個多麽漂亮?你不可能真的喜歡吳紅梅吧?”
“你小心挨揍。”
“我的媽耶,我不說好了吧?可我告訴你,餘慧慧就是我做夢夢到的人。”
“我早就猜到了。”
“哎,我說你怎麽這麽不通竅。兄弟是要互相幫助的。剛才是一個多麽好的機會,你知道我多喜歡聽她唱《映山紅》嗎?”
“下次吧。”
“下次還有機會嗎?”李喜文無比沮喪。
接下去李喜文好像沒心思寫作業,動不動要出去走走。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李喜文給我送來一道幾何題。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我想了好久都無從入手。
李喜文等得不耐煩了,“要不你去向那兩個初三的請教請教?也試一試他們的實力。”
這倒是個好辦法。那兩個初三的解題能力特強,好幾次我想了一二十分鐘都想不出來的題給他們思考,他們随便畫畫就畫出來了。
“那我們一起去。”我說。
“我就不去了,我頂讨厭那個戴眼鏡的,太傲了。”
“這就是你的偏見了。你沒和他接觸過,其實是個很熱心的人。”
“我不去。”
我沒有堅持。我獨自拿了題目去向初三的學生讨教。我給他們送去的零碎還放在桌子邊。學習能這麽用心,真的令人欽佩。
他們聽說有了難題,立即坐到一起來研究。要知道,解決一道又一道難題是他們驕傲的資本。好像他們活着就是為了解決這些難題,他們的生命價值因這些難題而凸顯出來似的。
我以為他們會和往常一樣随便畫畫就可以畫出這一道題,卻不料他們左畫右畫都畫不出來。他們抓耳撓腮。
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他們依然沒有頭緒。
再過十分鐘,他們“投降”了。
“你這是哪裏弄來的題目,不會少了條件吧?”不打算考師範的學生說。他把眼鏡下下來用手揉眼睛。他的近視程度已經很高了。
“媽的,就是差那麽一點,總是差那麽一點。會不會抄錯了題?”一心考師範的學生說,“要不,你去把原題拿過來給我們看看?”
“哦,不好意思,這也是我同學問我的。要不我去找他?”
我回到我們教室。李喜文不在。但他的書和本子還放在他的課桌上。
我走出教室往廁所那個方向看。見沒有人從廁所裏出來,于是我走去寝室。
太陽快要落山了。越過小河看過去,是一片碧綠的稻田。遠處,群山起伏。夕陽就好像擱置在樹梢上。
整個校園靜悄悄的。偌大的操場上一個人都沒有。操場中央高地上的苦槠樹上,鳥兒在樹葉裏飛進飛出。我看見教室宿舍樓前的那棵桂花樹下有一只雞在覓食。教師宿舍前的走廊裏一個人都沒有。那些門都是關着的。
女生寝室的門也是關着的,待我走得比較近的時候,門突然開了,儲火玉端着臉盆出來。她沖我笑了笑,把水潑在門前的地面上。
我們用過的水都是這麽潑在門前的地面上的。
男生寝室的門虛掩着。
第三卷 蔣村中學的那些事 第037章 夢想不能成真
我推開門走進去。
李喜文趴在牆頂上正往女生寝室看。那張磕着我的膝蓋的從教室裏拿來的長凳擱在最裏面靠牆的那張木床的上鋪上。那張床鋪上的折疊好了的被子被人移開了。
李喜文的雙腳已經離開了這張凳子。他顯然是借助這張凳子才爬上那堵牆的牆頂的。
李喜文的雙腿自然下垂,略略外張,像極了被人抓着頭拎起來的青蛙,很是滑稽。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切都被證實了。
我很想喝問一聲:“李喜文,你幹什麽?”但我沒有這麽做,因為,倘若真這麽喝問,隔壁女生便會注意到正在偷看的李喜文,那就很尴尬了。
所以我順手拿起一個住校生的湯匙擊打擺在桌子上的搪瓷碗。我希望湯匙擊打在搪瓷碗上發出的清脆的響聲能引起李喜文的注意。
可李喜文看得太入迷了,壓根兒不受影響。
不知不覺,我的臉開始變得潮紅。我猜想李喜文已經欣賞到了他所想欣賞的,我的心髒便莫名的跳動的厲害。
或許是同齡人的緣故,或許骨子裏其實對李喜文所關注的也很關注(雖然這種行為讓我痛恨),因此李喜文所描摹的畫面仿佛就在我眼前一般。
這真他媽的見鬼!
擊打搪瓷碗不能引起李喜文的注意,我只好咳嗽一聲。
我的咳嗽聲驚動了李喜文。他警覺地動了動身子,迅速往下滑。他以為他的腳已經夠着了凳子,便放開雙手,不想因為腳還沒夠着凳子,整個人摔在了床鋪上。那張長凳也被他碰翻了。
李喜文連忙爬起來。看見是我,他方才舒了口氣。
“你那鬼題目是哪裏找出來的,那兩個初三的都沒有做出來。”我說。
李喜文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發出“噓”的聲音。他站起來把凳子遞給我,我不想接卻還是接了。接着他迅速爬下床鋪,穿好鞋子把我往外推。
一到寝室外面我便給了李喜文一拳。
“媽的你也太不像話了!所有一切都是你設計好了,對不?”我說。
夕陽被擋在了教學樓的後面。已近黃昏。
“是臨時想到的,真的是臨時想到的。”李喜文嬉皮笑臉。他的臉潮紅。
“還說什麽周末留在學校是看我太寂寞,全都是忽悠我。我看你連這道數學題都是早就預備好了的!”我們往校外走。
“我的媽耶,鄭啓航,我李喜文在你眼裏成什麽了?我是這麽有心計的人嗎?”李喜文的聲音大了起來。
“是不是你自己知道。”我說。
“哎呀,你真理解錯了。我不是做不來那道題嗎?你也做不來,我就叫你去問那兩個初三的,剛好我口渴了,就想到去寝室喝口水。哪想到一到寝室就聽見餘慧慧她們在隔壁說什麽洗澡擦澡的事,我,我就……”李喜文辯解。
“你就裝吧。我問你,那張凳子是怎麽回事?”
“你不會以為那凳子都是我準備好了的吧?”李喜文推了我一把,“那你也太過分了。真的是恰好聽見他們的對話,我媽的實在控制不住就想去看看。我說了我把你當至交了,不騙你。”
我們往蔣村方向走。
“還好是我回寝室。你想過沒有,如果是那兩個學長回來看見這一幕……”我說。
“所以我直接摔在床鋪上了。我吓死了。我以為那道題你們要解很久的。”
“還說不是準備好了的?”我又給了李喜文一拳。
“不,不,你又理解偏了。我是說我……哎呀,怎麽說呢?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發誓,好不?”李喜文舉起右手。
“算了。其實我還不是為你擔心嗎?這麽猥瑣的事要傳出去你會在學校都待不住的。”我說。
“我知道。我不是汗都吓出來了嗎?還好是你。”
“這下夢想成真了吧?”我決定緩和一下氣氛。
“夢想成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你哪蝕了什麽米了?”
“你看。”李喜文把衣服掀開讓我看他的肚子。他因為長時間趴在牆頂上,肚子上被壓出了一條深深的印痕。
“這就叫活受罪。”我說。
“媽了個吧的,什麽也沒看到。”李喜文很沮喪。
“你他媽的別騙我了。”我說。
“我騙你幹嘛,全被擋住了。”李喜文急了,“只看見人影在晃動,其他的什麽也看不見。”
“這是報應,誰叫你耍我呢。”
我們來到一家小飯店。這家店的老板娘我們都很熟悉。早上她經常提了一籃炸好了的油條到學校門口賣。周六晚上和周日中午學校食堂不燒飯,我定點到她這兒搭餐。這是父親給我安排好的。
“阿姨,你今天給我燒兩個菜,我一個同學來了。”我不叫老板娘叫阿姨,老板娘很受用。
我們站在小飯店門口等候。李喜文無精打采的。
“還覺得遺憾嗎?你應該慶幸。”我說。
“是應該慶幸。可是,我從一本武打小說裏看到一句話,人是欲望的俘虜,所以總會做出一些荒唐的事來。畢竟沒有達成目的……”李喜文遺憾之極。
“我說你真的很笨。與其這麽鬼鬼祟祟的,不如直接把餘慧慧泡了。你泡到了她還愁你的夢想不能成真嗎?”我再次想起那個能把女孩子帶上床的俊哥。
“我的媽耶,你說的輕巧,我有這個本事嗎?我叫餘慧慧唱首歌都叫不到。再說,這種感覺不一樣。這樣可刺激了。”李喜文壓低了聲音。
“我說你媽的就是變态。”
“也可以說是一種追求。”李喜文厚顏無恥。
吃過飯後我和李喜文在操場上閑逛。他一時沒有心情看他借來的武打小說。
一輪圓月升在東方的上空。銀輝灑滿大地。我想起自己寫的被語文老師當範文讀的作文《想家的時候》,心情變得憂傷起來。
在華安四中的林林總總在我的腦海中閃現。我想起了吳蓮子。由吳蓮子我又想起了郝珺琪。我在作文裏所寫的家其實是東門的那個茅草屋啊。
那個家已經淹沒在水裏了。郝珺琪不知去了哪裏。茫茫星空廣闊無邊,郝珺琪會在哪裏?我不知道。無邊天涯廣袤無垠,郝珺琪會在哪裏?沒有人告訴我。
可你知道,無論是在天涯還是在海角,郝珺琪必定在一個地方。無論是在城鎮還是在鄉村,必定有一塊地方郝珺琪就生活在那裏。
你卻不知道那裏是哪裏。到底要等到哪一年上蒼才會告訴你那裏是哪裏呢?
“嗳,鄭啓航,幫我想個辦法吧。”李喜文打斷我的沉思。
“想什麽辦法?”我問道。
“去除那個念想啊。”
“你不會還想看女人白花花的屁股吧?”
“我是不想了,我也知道這太猥瑣了,可這念想就像嵌在我腦海裏的一枚釘子一樣怎麽都拔不出去,”李喜文雙手抱住了頭,“所以我請你幫我把這枚釘子拔出去。”
“我沒有老虎鉗。”我說。
“我沒有開玩笑。”
“我也沒有開玩笑。我沒辦法幫你把那枚釘子拔出去。我勸也勸了,罵也罵了。所以得靠你自己。把注意力轉移,或許會好一點。”我很誠懇地說。
“那我們去看小說吧。”
那個周六的晚上李喜文依然很興奮。武打小說只是暫時轉移了他的注意力。那個念想不是武打小說可以移除的。關燈睡覺之後,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必他晚上一定夢見了白花花的屁股。
我躺在被子裏也睡不着覺。受李喜文的念想的影響,我的“花朵”一直昂揚着。
自轉到蔣村中學讀書,我手觸的頻率時高時低。越是受欺淩越是情緒低落,我越會手觸。似乎花朵在噴湧的那一霎那,低落的情緒也被噴湧而出。我不知道母親每個月末洗我的被套時看見上面的那麽多的花汁浸染的斑跡會作何想。
而在心情舒暢的日子裏,在快樂時刻相随的日子裏,或許是興奮點被轉移,手觸的幾率就會大大降低。
但是現在我不想驚動它。我努力克制那種念想。我忽然覺得這也是猥瑣的行為。所以我轉移注意力,去思考李喜文刻意為難我的數學題,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發現李喜文不在他被子裏。
操場上則傳來那個立志考大學的初三學生讀英語的聲音。
寝室裏空蕩蕩的。我不知道李喜文去了哪裏。他或許去廁所了吧。
我走出寝室。操場上空寂寂的。我注意到女生寝室的門是關着的。
我向那個初三學生打招呼,但他讀得太投入了沒有感知到。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空氣非常清新。一看就知道今天又是個大晴天。
我在寝室門口把英語書從前往後讀了一遍,李喜文還沒有回來。若是上廁所這廁所也上得太久了。我開始讀第二遍。
這時,女生寝室的門開了。儲火玉和餘慧慧走出寝室,向廁所走去。她們的頭發有點亂,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看着這兩個女同學扭動的屁股,我不理解李喜文為什麽有那麽強烈的願望。
可就在這時我注意到從教學樓的背後閃出一個穿一件大紅外套的人,男不男女不女的,也走向廁所!
第三卷 蔣村中學的那些事 第038章 男扮女裝
盯着那個人的側影,我覺得很蹊跷。可一時又說不出哪兒蹊跷。但我很快意識到,是他走路的姿勢太過熟悉。
墊腳!
每走一步都墊着腳走,這是李喜文的習慣呀。
莫非他是李喜文嗎?
身高也像。
身材也像。
只是,如果這個人是李喜文,他幹嘛要穿一件女人的外套?
這個社會還需要男扮女裝嗎?
可如果不是,李喜文去哪裏了?他那麽早難道去教室鑽研他那個數學題了?他可不是那麽好學的人。
我不禁停在寝室門口,也忘了繼續讀英語。
近了。更近了。餘慧慧她們和穿紅外套的人從不同的方向走向廁所。
我忽然覺得自己也有點變态。怎麽能這麽關注女生上廁所?那個初三的學長如果留意到了我的舉動不知會怎麽看待我。
好在是那個穿紅外套的人先到廁所,而且進的是女廁所,我的顧慮解除了。
那個人自然不是李喜文。原本李喜文的身材,無論是高度還是胖瘦程度都像女生。至于墊腳,也許是一種巧合。說不定有蠻多的人走路都會墊腳,只是我沒有關注。
我安心讀起英語來。
可我還沒讀到兩句英語,廁所那邊的舉動又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進女廁所的三個人竟然同時從廁所裏出來了,只不過餘慧慧和儲火玉分別站在那個穿紅外套的人的兩側,她們一人一只手扯着這個人的一只耳朵。
“輕點,輕點。哎呦,疼死我了,請你們輕點。”這活脫脫是李喜文的聲音。
我的預感真的被驗證了。那個穿紅外套的人真的是李喜文。
這麽說他男扮女裝為的就是混進女廁所,為的就是達到他猥瑣的目的。
我迅速跑向廁所。
“哎呀呀,你們誤會了你們誤會了。李喜文,你個傻子,你不會真把我的話當真吧?”
李喜文看着我。兩個女同學也看着我。
“什麽意思?”餘慧慧問道。
“昨天晚上我跟李喜文開玩笑,這個,你們知道,我們男人嘛有時候很無聊,很無聊的。對了,你們先把李喜文的耳朵放了。”
“不行,這個娘娘腔這麽猥瑣。”餘慧慧說。
“哎呀,我不跟你們說了嗎?是一個誤會。哦,你看我緊張的,話都說不清楚了。哎,我就直說了吧,是我跟李喜文打了個賭。真的,是打了個賭。”就在剛才咋胡的時候我已經想好怎麽“解救”李喜文了。
“打了個賭?”儲火玉看着我。
“打什麽賭?”餘慧慧壓根兒不相信我的話。
李喜文也很疑惑地看着我。
“昨晚我和李喜文打賭,我說如果他敢進女廁所一趟,我今天早上就請他吃早餐。只是,太不好意思了,這賭賭的太猥瑣了。”我故意抓抓頭,顯得很窘的樣子。
“哼,我現在是被你害了。”李喜文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即配合起來。“你看,我裝扮成這樣還是被揪出來了。”
“好好地會打這個賭?”餘慧慧反問道。她們減小了捏李喜文的耳朵的力度,李喜文稍稍動了一下,便掙脫了。
“就怪那金庸寫的武打小說,你們看過不,很好看的,《笑傲江湖》,有六個鬼靈精怪的人,很搞笑,喜歡惡搞。李喜文說他更會惡搞,我不信,想歪他,就打了這個賭。”
李喜文接着說:“是啊,是啊,我剛好想到我們教室外面不知誰丢了一件紅外套。武打小說裏不總是女扮男裝男扮女裝的吧,所以我就計劃到男扮女裝混進女廁所賺一個早餐吃,沒想到就被你們揪出來了。”李喜文的反應就是這麽快。
“果真沒別的企圖?”餘慧慧半信半疑。
“這大白天的哪有什麽企圖?你覺得李喜文會有什麽企圖嗎?”我反問道。
“我哪敢有什麽企圖嘛。”李喜文的娘娘味更重了。
“那看來是我們多想了。不過,娘娘腔你也太誇張了,為了一頓早餐,不惜讓自己身敗名裂。”餘慧慧很鄙夷地說。
“說重了,說重了。對了,打賭我已經輸了,兩位女同學有沒有興趣一起去?”我把話題一轉。再糾纏下去我怕會露餡。還有,李喜文這種形象老站在廁所附近肯定很不雅。
“不了,我才不和這麽猥瑣的人一起吃早餐。火玉,我們走。”
“去哪?”
“回寝室呀。”
“我們廁所還沒有上呢,都憋死了。”
“我也憋得緊。”
“那你們趕緊去上廁所,憋壞了我可賠不起。”我說。
兩個女同學咯咯咯笑了。
我和李喜文快速走去教室。李喜文一邊走一邊把紅外套脫下來抓在手上。
到了教室我把門一關對着李喜文的胸部就是一拳。
“我的媽呀,你瘋了,幹嘛打我?”李喜文捂着胸部。我這一拳可不是虛的。
“幹嘛打你?他媽的你這種人就是欠揍。”我說不出有多火,“多荒唐,你知道你有多荒唐嗎?!”
“你聲音小點,你給我聲音小點。”
“現在害怕了?你之前就不害怕?我真想不通,李喜文,還說聽進去了我的勸。我說一大早不見你的影子,你他媽背着我做出這種勾當。這真叫色膽包天。”我壓着嗓子說話。
“我錯了。對不起,我真錯了。我不是不聽你的勸,”李喜文搖了搖我手臂,“如果你還生氣就再給我一拳好不好?我是鬼迷心竅。”
“是色迷心竅。”
“是是,是色迷心竅。真的就是那種念想沒法消除,就想到了溜進女廁所,也僅僅是看看而已,沒別的意思。我以為……”
“你以為什麽?”我的氣消了點。
“我以為她們不會認出我的。等她們出來就沒事了,然後我悄悄地溜回寝室,神不知鬼不覺,誰料到她們一進去就認出我來了。”
“是不是還覺得遺憾?”
“不不,沒有沒有,真沒有。還好有你。我說你是我至交嘛。”李喜文把手搭上我的肩,和我套近乎。
我閃開了。
“什麽意思嘛。不把我當兄弟了?”
“我不把你當兄弟,還這麽替你解圍?只是李喜文,我警告你,你真不能有下一次了。我早提醒過你,這種事要是讓學校知道了,要被開除的。我可是被學校開除過的人。”
“謝謝你,謝謝你。走,我們吃早餐去,我請你。”
“你請我一個月的早餐都應該。”
我們走出教室。
李喜文把紅外套從教室的後窗丢出去了。想起剛才那滑稽的一幕我突然又有點想笑。社會中的人,真的無奇不有。
太陽升得比較高了。看太陽的位置應該到了七點多了。那個晨讀的初三學生不知去了哪裏。
一路沉默。
“我說鄭啓航,你說那個初三的學生會不會亂說?”李喜文率先打破沉默。
“他才不會關心你這些破事。”
“我們那麽吵吵鬧鬧的,他還會不注意?”李喜文還是有點不放心。他現在才開始擔憂這些事。
“注意他肯定會注意。可他是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人,不會持續關注的。反正我們幾個都同學,他也不會多想。怎麽了,害怕了?”我有點幸災樂禍。
“是後怕。我爸媽知道我是為這事被學校開除,一定會把我打死。她們不會把這事和班主任說吧?”
“誰們?”
“餘慧慧和儲火玉呀。還有誰?廁所裏又沒有別人。”
“不會,”我肯定地說,“她們還是相信我的話的。”
“對了,你怎麽就想到編撰一個這麽好的理由?我一開始還蒙了。”
“你能想到這麽奇葩的行為,我怎麽就編撰不出這麽好的理由?”
“你看你看,又鞭策我了。我是真心佩服你。你不僅仗義而且機智。我當時想到的就是‘完了完了’,哪料到你幾句話就挽救了我的名聲。”
我們已經到了校門口。遠遠地我看見那家早點店的老板娘在忙碌。
“別一個勁的恭維我,只要以後再理智一點就可以了。”我拍拍李喜文的肩膀,算是再一次警示他。
“這種傻事我是不會再做了。還是你說的對,剛脆直接去追她,喜歡一個人不是錯,對不?”
“你早聽我的不就不會有這種尴尬了?”
我們已經到了早餐店門口。我們各自點了一碗餃子。
我們在桌子邊面對面坐下來。
“再問你一件事,鄭啓航,我覺得你閱歷太豐富了,我好好奇,你被學校開除會不會跟你喜歡某個女孩有關?”
“有吃的堵不住你的嘴?”
“這麽說就是承認了。我說你怎麽這麽老道。咦,鄭啓航,你中指上戴的不是玉戒指?”李喜文忽然激動起來。
“什麽?”
李喜文移動他的凳子靠向我,他伸手摸了摸那個有凸起的肉瘤,“奇怪,竟然是一個瘤。哪有這種瘤的?還有個凸起。”
我還沒回應他,他又說道:“我早就留意到了,一直以為是個玉戒指,就像你戴在脖子上的玉墜樣的,沒想到是個瘤。是天生的嗎?”
我才明白是什麽讓李喜文激動了。我不禁陷入沉思。
我直直地盯着郝珺琪握花的手指。“我說琪琪,你什麽時候帶上戒指了?”
“戒指?什麽戒指?”郝珺琪很不解。
“你手指上不是戴了一個戒指嗎?”
“咦?我什麽時候戴上戒指了?”郝珺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用另一只手去取戒指,可是,任她怎麽取那肉色的戒指就是取不下來,“哥,根本取不下來,好像和肉粘着了。”
我伸出手去取。那戒指軟軟的,柔柔的,原本就是一個環形的肉瘤,和手指黏在一起。肉戒指上還有一個小凹口。
“奇了,哥,你手指上不也有一個嗎?”郝珺琪叫起來。
果真,我的左手的中指上也長了一個環形肉瘤,也好比戴着一個肉色的戒指。我這個肉戒指上則長着一個小小的凸起。
凹口?凸起?
這不和那兩半石柱相對應嗎?它們也分別有一個凹口和凸起!
我擡頭看看凹凸石壁上的凹口和凸起又看看郝珺琪和我手上的戒指般的肉瘤上的凹口和凸起,百思不得其解。
這其中難道有什麽神秘的聯系嗎?
第三卷 蔣村中學的那些事 第039章 王謙君其人
“哎哎,鄭啓航,你在想什麽?”李喜文把桌子拍的啪啪響。
我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麽?想你原來學校的女孩嗎?這麽入迷。”李喜文說。
“想你的頭。”我說。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那肉瘤是天上的嗎?”
“是。我一出生就有了。”我只能這麽說。
還會有什麽神秘的聯系呢?摸着肉戒我心裏想,郝珺琪人仿似在人間蒸發了。
“不見其人,不聞其聲”,前後整整有五年的時光了。
……
班長王謙君是個大塊頭,嗓門大,熱情豪爽。他年級第一的成績好像無人能撼動,因為他的總分總要高出第二名二十多分。
王謙君是蔣村大隊所轄一個自然村的人,但和張火發并不在同一個村,他所那個村好像叫王村,也好像叫王家莊,我已經記不清楚了。所以他不住校。但是他經常跑到寝室來玩。他和誰都能說上幾句話。初一的初三的學生他都混得熟。
他一到寝室,寝室裏便充滿了歡聲笑語,許多人都會圍在他身邊聽他神吹海吹。
他和我熟絡已經是我來到蔣村中學的第二個學期了,嚴格來說是我考出來的成績換取了他的關注。他是不大和混的人玩的。
這一點我能理解他。
許多人都知道,他是讀過初三之後回到初二來重讀,一心奔小師範去的。所謂孤注一擲。一般的家長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一般的學生也沒有這麽大的勇氣。
所以他就是想和我們這些人稱兄道弟,他父母親也不同意。
他看似大大咧咧,給人感覺五大三粗的樣子,可是感情上卻非常細膩。他喜歡過班上好幾個女孩子。不過,有時候你搞不清楚他是真喜歡那個女同學還是純粹的同學關系,因為他很放得開,能和女同學開很直白的玩笑,能當着很多同學的面說“我喜歡你”,儲火玉和另一個女生都聽他說過這樣的話。
儲火玉知道王謙君的脾性,只當玩笑話來聽,那另一個女生不知就裏,為他這句話神魂颠倒了半個月,每次看見他好像都邁不出步子,直到王謙君正式追餘慧慧為止。
王謙君追餘慧慧追得很瘋狂。我相信不管過去多少年只要我那個班的同學還在都會記起這些故事,雖然或許會忘了主人公是誰。
一些小的方面,比如為餘慧慧折一千個千紙鶴,比如公開給餘慧慧寫情書,甚至當我們的面把他認為最深情的語句讀出來;比如勞動課的時候把餘慧慧的任務攬下來,這些都不說了。
他最最瘋狂的是暑假雙搶時節他不在自己家裏割稻子,插秧,而是徑直跑去餘慧慧家幫忙。
我們聽說餘慧慧的父親是一個瘸子,所有農活都靠餘慧慧的母親和餘慧慧兩個人做,因為她的兩個弟弟都還很小,沒法挑重擔。
對餘慧慧的父母來說,雙搶時節王謙君的到來無異于雪中送炭,自然對他感激不盡。
王謙君塊頭大,力氣自然大,稻把擊打在禾桶上震得山塢裏兩旁的山都好像在顫抖。
王謙君幾乎把所有的力氣活都攬了,什麽扛禾桶,打谷子,挑谷子,都他做。他做這些事毫不費力,可要換做餘慧慧母女倆,可就麻煩了。
餘慧慧的母親看在眼裏喜在心上。她不是看不出小夥子眼睛裏的秘密。作為過來人,她不是不知道小夥子來她家幫忙的目的。
本來這樣的事情也不可能會在我們的記憶裏留下那麽深刻的印象,主要是王謙君的父母親竟然親自跑去餘慧慧家要把王謙君逮回去,并且因此和餘慧慧的父母吵了一架。
王謙君的父親比王謙君的塊頭還大,自然嗓門也比王謙君的嗓門大,他這麽在小村子裏一吼,整個村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王謙君的父親是故意來鬧事的,他安排兒子重新讀初二便是指望兒子跳出農門吃商品糧,拿公家的錢,怎能容忍一個女孩毀了他兒子的前程?
這下就鬧大了。因此便成了一個笑話。讓人好笑而又心酸的笑話。
誇張一點說,方圓幾百裏的人可能都聽說這件事,都知道蔣村中學有一個這麽癡情的王謙君了。
可就是這樣,王謙君也不死心,初三的第一個學期依然做出了一些很感人的舉動。
比如繼續承包學校分配給餘慧慧的勞動任務;比如為了向食堂交雙份(其中一份當然是餘慧慧的)的柴火(那個時候食堂用的是柴火竈,蔣村中學的學生每年要向學校交兩百斤的柴火),周末上山砍柴把腳扭傷了,以至于拐着腳上學上了一個月,他的爸爸還因為這件事揍了他一頓。
這個時候恰好就是李喜文想看餘慧慧白花花的屁股的時候,這個時候就是我為了不讓李喜文再做出出格的事來而鼓勵李喜文勇敢去追求餘慧慧的時候,這個時候我的成績已經穩在了年級第三名,王謙君和我的關系已經很鐵了。
其實這個時候我已經看出餘慧慧根本不喜歡王謙君了。
有時候我感覺或許餘慧慧在利用王謙君,因為你從她的眼裏看不出她對王謙君的癡情,因為王謙君送給她的一些小玩意她會落在教室裏,王謙君寫給她的情書任何一個同學想看她都會拿出來。
我倒覺得李喜文更有希望。這從李喜文穿一件那麽大紅的外套她能一進女廁所就認出是李喜文從而阻止一件非常猥瑣的事情發生可以看出來。
所以我和李喜文說的話絕不是套話,也不是刻意安慰李喜文。
還有一點,李喜文這個娘娘腔下課就喜歡往女人堆裏鑽,和餘慧慧他們打情罵俏,而餘慧慧好像對這些一點都不讨厭,反而總是和李喜文唱反調,在教室裏争論不休。
有一種愛情觀不是這麽說嗎,凡是和你對着幹的女人其實是喜歡上了你的女人。
甚至有一次就在課間我看見李喜文不知因為什麽事情很親昵的摸了一下餘慧慧的臉,餘慧慧也只是惱怒的叫了一聲,只是在教室裏追着李喜文打了一圈,李喜文重新回到女人堆裏的時候也不見她再有什麽動靜。
直到學校舉行元旦聯歡會那一天。
在蔣村中學,舉行全校性的元旦聯歡會可是頭一回。
我們聽說這是我們班主任的創舉,也是他進政教處成為學校中層領導以來的第一個較大的活動。
他這是要給自己搞點“政績”。
他替換原來的政教主任之後如果學校沒有什麽變化或者沒有什麽特色,就不會得到老師們的認可,也不會引起校長的重視。因此,他非得搞點變革或創新不可。
這個消息一宣布,整個校園可謂都沸騰了。
學校規定,為了豐富聯歡會的節目內容,全校九個班級每個班至少要上報三個節目,每少一個節目政教處扣除班級考評分一分。
我那個班的文藝委員可愁死了,因為距元旦聯歡會還剩一個月的時間時我們班還只有一個成型的節目,另外兩個節目都沒有着落。班主任已經找文藝委員談過兩次話了。
在老班看來,我們這個班應該更積極一點。
其實,本來王謙君可以上一個節目,至少可以說個笑話或講個什麽鬼故事之類的。這可是他的拿手好戲。
他到我們寝室之所以受歡迎就是他擅長講笑話,一肚子的鬼故事,有時他還會講點略帶黃色的故事,你說他能不受歡迎嗎?
可是他害怕耽擱學習,竟然拒絕參加。文藝委員去告班主任,班主任似乎也支持他的決定。因為這個時候,王謙君已經像上屆那兩個初三優秀生一樣成為學校的熊貓——“校寶”——确保上師範的對象了。
如果因為上聯歡會而導致他成績下降,不僅校長要批評班主任,王謙君的家長也會追到學校來。
不得已,文藝委員來找我和吳紅梅,她希望我們上一個節目。
要知道,這個時候我的歌聲在班上也有了一點名氣,我已經學會了識譜,還會用笛子吹奏一些簡單的歌曲。耐不住文藝委員的懇求,我答應了。
我成功地鼓動吳紅梅上臺和我對唱《兩地書,母子情》。
這個時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