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離別 (5)
,陪我們一起罵娘。遇到我們說笑的時候,她絕不掩飾自己的激動,笑得前仰後合。在她“後合”的時候,她的兩個小饅頭幾乎全暴露在我們眼前,我的心突突跳,大胖子和臭鹹蛋的眼睛都直了。
“看什麽看?沒看過嗎?”這時候俊哥往往會拍我們的頭。
“俊哥,我們還真沒看過。”大胖子說。
“把你那個女朋友多帶幾次來不就看過了。”徐佳雲說。
“咱沒有俊哥的魅力,帶不來。”臭鹹蛋說。
俊哥得意的笑。
徐佳雲來我們“窩”,一般是“撒歡”來的。她陪我們聊一會兒天或看我們打一會兒牌之後,俊哥便會告退一陣子。
我們都知道他們要去幹什麽。
我們盯着他們手牽手走出房門,由着俊哥順手将房門關上。這是俊哥給我們的警示,意即在他們沒有回來之前不能開門。這一點我們還是很知趣的。
可我們就難受了。我們感覺我們的“花朵”迅疾綻放。
那時候我們都有過手觸的經驗了。
班主任把我寫給吳蓮子的情書貼在牆上讓我蒙羞,讓我覺得每一個人都戴有色眼鏡看我,讓我感覺每一個人都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依然沒法壓制我鵬鵬生長的欲望。
因為這個愛幻想的年齡不期而至,幻想又促進了欲望的成長,你必不可無師自通,必不可會在一個偶然而又必然的時刻你的手瘋狂地掀動你綻放的花朵,讓欲望噴湧,讓激情勃發。
“他媽的。”臭鹹蛋說。
“真受不了了。”我說。
“哎呀,打牌打牌。打牌才能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大胖子說。
但是一會兒傳來的特殊的聲音讓我們無法集中精力打牌。那明顯處于壓抑狀态發出來的聲音讓我們浮想聯翩。臭鹹蛋最先從床上蹦到地上。我們看見他的下褲被他綻放的“花朵”撐的老高。
其實我們都一樣。
我記得我們有一回想了一個絕好的辦法來消除俊哥帶給我們的幻想——比賽扳手腕。我們扳手腕比輸贏,輸了的做俯卧撐,比了右手還比左手。我們還故意大聲說出對方所做的俯卧撐的個數。
可就是這樣的女朋友竟然也會愛上別的男人!
在我離家出走的那段日子裏,徐佳雲已經正式和俊哥分手了,并且厚顏無恥地挽上了同年級另一個男生的手。俊哥傷心欲絕,在我們面前掉過兩次眼淚。我們愛莫能助。
那個男生是學校出了名的混混,外號“五哥”。他身邊有一群小弟。搶別人的女朋友是他最擅長的事情。我們聽說政教主任都拿他沒辦法。還有一種說法,政教主任是他的親戚。
“放手吧,俊哥。”我說。
“是啊,換做是別人,我們還可以争一争,是五哥,我們就沒辦法了。”大胖子說。
“可我咽不下這口氣。”俊哥說。
“媽了個逼的,咽不下再咽一次就下去了,想開點,俊哥,”臭鹹蛋說,“反正都你幹了要不要的。”
“感情上的事能斷就斷嗎?再說,你不知道……那有多爽。”
“你可以再找一個嘛,憑俊哥你,找個妞不是很容易嗎?”我說。
“不行,我一定要出口氣。是兄弟,就請你們幫幫忙。”俊哥咬牙切齒。
我們互相看了看。
“既然俊哥一定要這麽做,我們當然要奉陪。”臭鹹蛋率先表态。
“你呢,大胖子?”俊哥問道。
“哪一次會缺我,俊哥?是刀山我也要上。”
“夠兄弟。”
“也算我一個。”我主動說。
“那就這麽定了。”
我們三個人擊了一下掌。
機會真的被俊哥找到了。那是一個周五的傍晚,五哥在學校打籃球打得太晚,他那一夥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個叫癞子的跟着他。
還是在校門口,還是由大胖子出面挑釁,大胖子将五哥惹怒了之後便往巷道裏跑。五哥和癞子想都沒想便追了進來。我們從拐腳裏閃出來。
五哥看見我們非但沒有懼色,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是你們這群廢物。怎麽了?今天想嘗嘗五哥的厲害?”癞子說。
“五哥,我姚俊從來沒有招你惹你,你為什麽要奪我女人?”俊哥說。
“那要怪你沒用。”五哥陰笑着,“你女人不跟你,喜歡跟我,你說是什麽原因?”
“你不要侮辱我們俊哥!”臭鹹蛋說。
“侮辱?這是侮辱嗎?事實勝于雄辯。”癞子把雙手一攤,擺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動作。
這時我們已經走到了一起。俊哥二話不說揮出去一拳。五哥沒有防備,卻也反應很快,他躲開俊哥的拳頭後迅速踢出一腳。臭鹹蛋跟着沖上去。我和大胖子圍攻癞子。癞子很快被我們打倒了。五哥以一敵二卻絲毫不遜色。
我和大胖子将癞子打倒之後去幫俊哥的忙。我還沒有出手就猛地聽見五哥一聲慘叫,倒在地上,而巷道口則傳來政教主任幾個喊我們住手的聲音,并且他們迅速追了進來。我看見五哥的手臂上被劃了一條很深的口子,血往外冒。地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匕首。
“快把匕首撿起來,我們走!”我聽見俊哥對我說。我下意識地彎腰撿起匕首。這時,政教主任已經追到了我身邊。俊哥和臭鹹蛋剛好拐過拐角不見身影,而大胖子正往過道裏面跑。
三個老師跑進去追他們。
其實,那條巷道是一條死胡同。巷道的盡頭是一戶人家。我那些死黨很快被帶了出來。我們都被帶到了政教處。五哥被120送去了醫院。我們的家長也很快到了學校。這一回是父親過來。
我們圍繞着匕首争論了很長時間。
政教主任和其他三個老師親眼看見我手裏拿着匕首,而我死活不承認是我傷害了五哥。我說我是聽見俊哥叫我撿起匕首才彎腰将匕首拾在手裏的,讓我沒料到的是俊哥卻一再否認。
“我逃都來不及,哪還會叫你撿匕首,我連匕首都沒看見。”俊哥說。
我只好向臭鹹蛋和大胖子求助,可他們都說當時一片混亂連匕首都沒看見。政教主任向癞子了解當時的情景,癞子說沒看清是誰拿匕首刺向五哥。
我變得非常憤怒。我望着俊哥,希望他站起來承擔責任,可俊哥一臉的坦然。我徹底絕望了。我才知道,所謂的兄弟情義全都是假的。在生死關頭,暴露了他們的真面目。
事情的判決很快出來了。我被認定持匕首行兇,承擔五哥百分之八十的醫藥費,勒令退學。姚俊是事情的始作俑者,承擔藥費的百分之十,留校察看。臭鹹蛋和大胖子分別承擔藥費的百分之五,記大過。
……
父親把我領回家,一路上什麽話也沒有說,神情格外凝重。到了家,父親把情況和母親一說,母親當場就哭了。母親邊哭邊責罵我,或者說教育我。
外公和外婆在半個小時之後到了我家。外婆捶胸頓足。外公的煙抽了一根又一根。外公外婆和父母親互相埋怨互相争吵自我糾結一陣子之後,開始考慮我的去向問題,并由此又争論不休。
外婆要想盡一切辦法把我弄去華安三中讀書,父親則堅決反對。他說他雖然還沒有想好要把我弄去哪裏讀書,但華安三中一定不去。
從他們的争吵中我明白父親的意向是把我弄去哪個鄉下中學讀書。在他看來,他兒子之所以變得越來越叛逆全是跟壞了伴,他要徹底把他兒子和這些人隔離。
“鄉下?怎麽可能讓起航去鄉下?”外婆辯駁道,“鄉下條件那麽差,能培養孩子成才嗎?我不同意。”
“起航是我兒子!”父親暴怒,“我要怎麽教育是我的權力。這一回我不能聽你的!”
“你怎麽總跟我唱反調?你別忘了,我是你岳母娘,是你的長輩!我為我的孫子着想我有錯?鄉下,你這麽喜歡鄉下,當初你下放為什麽還要回城?”
“你。”父親差點被噎死。
“媽——”母親說。
“你也別開口。想想當初你要是聽我的,會有今天這些事嗎?”外婆說。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喜歡我這個女婿,”父親悲憤之極,他似乎也豁出去了,“你當初反對我和你女兒結合,甚至還帶你兒子到東門去警告我,今天又幹涉我教育兒子。告訴你,我不能讓你再毀我兒子!”
“我說你們不要再吵了好不好?”外公把手裏的煙一丢,“你們這種态度能把問題解決嗎?其實這個問題很好解決,你們偏要這麽激動。”
“怎麽解決?”大家一起看向外公。
“問下起航不就好了?起航願意去三中就去三中,他要願意去鄉下就去鄉下。”
外公的話深得大家的認可,家裏迅速靜下來,靜得好像一枚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四雙眼睛齊刷刷看着我,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他們的表情就像在等待一個宣判。
我想了兩分鐘,說:“我要去鄉下。”
第三卷 蔣村中學的那些事 第031章 我是恐-怖分子
我在華安四中犯了事被學校開除,父親和外婆的較量最終以父親獲勝而告終,于是我被送去鄉下學校讀書。
外婆屈服的那一刻父親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吳蓮子是哪裏打聽來的消息,我和父親坐在汽車站候車的時候她和她的同桌一同出現在我面前。
我真他媽的搞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吳蓮子把我叫出汽車站,她的同桌留在候車廳和我父親說話。
我就像那個為俊哥他們把風的下午一樣很不自在的踢着什麽——街面上沒有石頭給我踢,我只能踢空氣。
“你去的是什麽學校?”吳蓮子的聲音變得和她初識時那般柔婉。
“有必要和你說嗎?”吳蓮子和初三學生濃密的交往已然澆滅了我對她癡迷的焰火,可我還是有點耿耿于懷,畢竟是她激發了我對異性的迷戀又将這份迷戀扼殺在搖籃裏。
“你不想說就算了。有些事……還是送你一句話吧:不要太相信表象。”吳蓮子說完就走到候車廳門口沖裏面喊了聲,待那個同學一出來她便攔下一輛三輪車走了。
我還沒緩過神來,父親則喊我去坐車了。
坐在車上我一路回味吳蓮子的話。
父親除非萬不得已是不會和我說話的,因為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會和他說一句話。所以沒有人打攪我的回味。
吳蓮子這麽刻意來到車站僅僅是為了送我一句話讓我很不理解。她所說的表象一定有所指吧?那麽,所指又是什麽?
會是針對我那三個死黨的言和行嗎?如果是這樣,就是告誡我不要太相信人,交友要謹慎。
會不會是針對她自己前後的變化呢?如果是這樣,就是告訴我她前後之所以判若兩人是有她說不出的苦衷的,那麽,是什麽苦衷要讓她無情地打擊我而又誇張的放縱自己?
可是這樣的念想一冒出頭我就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阿Q才會這麽想吧。
要知道,我的情書是因為她被貼在了牆上的。
……
我所去的學校是華安地區臨縣銀山縣的一所鄉鎮學校——一所非常偏僻的學校。那個鄉叫蔣村鄉,那所學校便叫蔣村中學。
我後來才知道那所學校的校長是和父親一同下放在我的出生地——東門村的一個難友,只不過他下放幾年就回城了,所以我對他沒有一點印象。
蔣村中學建在一個小山包上,只有三十幾畝的面積,兩幢教學樓,一幢寝室樓,兩幢教師宿舍樓。無論是教學樓,寝室樓,還是教室宿舍樓,都是平房。
蔣村中學左臨蔣村小學,右毗林管站,正前方是一條馬路,背後是一條小河。學校操場北側有一塊高出平面一米多的高地,四周清晰可見大鋤挖過土的痕跡,高地正中長着一棵苦槠樹。
學校留給我最深的印象是操場南側和教學樓後面都是籬笆圍成的菜園地,菜地裏白菜和蘿蔔都生長的非常旺盛。
這是城市學校裏絕對看不到的景象。
蔣村中學的教室和永泰小學的教室一樣,沒有打水泥地。課桌總是很難平整擺放。桌子是那種兩人坐的長桌子,凳子是那種兩人坐的長凳子,也和永泰小學一樣。
所以就在新班主任給我做介紹的時候我的腦海裏閃現出郝珺琪期期艾艾的眼神,接着又閃現出吳蓮子出現在華安四中我激動不已地離開課桌走向過道走向講臺的場景。
所以當新班主任介紹完畢叫我去一個指定的位置坐下的時候我還愣在那裏,這時我的新同學們暴發出了一陣笑聲。
後來我才明白我出現在蔣村中學初二(3)班的時候那些同學之所以那麽嚴肅,是班主任在準備接收我之前已經從校長那裏了解到我的過往。
班主任根本不想接收我,但是校長把它作為一個政治任務叫他完成。
那個時候這個班主任才二十六歲,和我在華安四中的班主任同年。校長正要提拔他。
這樣,這個班主任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其實校長也是迫于和我父親患難與共的因素才不得已接收我的。我搞不清楚父親為什麽要把我的過往向校長說得那麽清楚,或許他想做到君子坦蕩蕩吧。當然,也可能是父親覺得這樣更有利于對我的教育。
總之,我的到來對蔣村中學來說不亞于一顆*。而班主任為了提防他的學生也就是我的新同學們因為不清楚內情将我這顆*引爆,所以他提前在班上将我的情況和我的新同學們彙報了。
故此,當我出現在班上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忐忑不安,班上氣氛又怎能活躍起來?
他們哪能想到一個類似恐-怖分子的人物會這麽癡呆,連班主任叫他就坐他都不知道?稚嫩的他們自不免會笑起來。
我走向我的位置——第二大組最後一排一個女同學邊上空着的位置。
我那個女同學已經坐在那張長凳子的邊緣了,當我走向她的時候,她或許出于恐懼情不自禁的又往邊上坐了一點,這下你可以想象出來了,我還沒有走到我的位置,那張長凳已經上翹,我那個新同桌“杯具”得摔在了地上。
我迅疾走到我的座位邊,下意識向她伸出手。
我沒想到坐在地上的我的同桌的情緒出奇的強烈,她竟然尖叫起來:“別碰我!請你別碰我!”
緊接着她竟然無緣無故嚎啕大哭起來,淚雨滂沱。她的聲音特別亮,我感覺我的耳膜都被震動了。
我懷疑整個教學樓的學生老師都聽見她的哭聲了。
我說不出有多尴尬,同時又覺得莫名其妙。我摸了摸臉,也沒覺得自己變了形,想不通為什麽會這麽令她害怕。
我順勢把凳子扶好。班上又起了一陣笑聲。
“怎麽了?又怎麽了?”班主任走下講臺,來到我們身邊。
這時,我的女同桌已經站起來了。她用雙手拍去屁股上的泥塵。
“老師,是她不小心坐翻了凳子。”邊上一個同學說。
“哦,是這樣。沒事了。不要再哭了,再哭會影響大家上課的。”班主任把臉放下來。
“老師,我……”女同學欲言又止。
“吳紅梅,我之前不是已經和你說好了嗎?不要再說了!”班主任的表情異常嚴肅。
我心裏一陣打鼓。
“可是,老師,我怕,我真的好怕!”吳紅梅哭着說。
我聽了好納悶。她怕什麽?難道是怕我嗎?
“怕什麽?新同學來,我們要歡迎,怎麽能這麽排斥?”
我明白了。吳紅梅真的是怕我。我用手抓頭,百思不得其解。
“幹嘛要讓他和我坐?我不要和他坐!”吳紅梅鼓足勇氣說出了這番話。
“我看你是越來越不支持工作了。我不跟你說過了嗎?全班就你一個人坐,他只能和你坐。”班主任有點不耐煩了。
“可你也說過了,他是恐-怖分子,我不要和恐-怖分子坐。”
“什麽?恐-怖分子?我是恐-怖分子?我什麽時候成恐-怖分子了?”我真覺得莫名其妙。
所有同學都笑了。
“不是不是,”班主任語無倫次,他年輕的臉騰地就紅了,“鄭啓航同學,這是開玩笑的話。這些人把開玩笑的話當真了。”
大家笑得更歡了。
“笑什麽笑?笑什麽笑?!”班主任惱羞成怒,他近乎在吼叫了,“都給我靜下來!靜下來!”
大家迅速靜下來。這個班主任比華安四中的那個班主任威嚴多了。
“吳紅梅,你不要再說了。就這麽定。”班主任已經回到講臺前。他恢複了鎮定。
吳紅梅很無奈的在位置上坐了下來。她無聲地流淚。
我默默地在位置上坐下來,心裏愧疚而又惱怒。
“你可以往裏坐一點。”我發現吳紅梅坐在凳子的邊緣,胳膊肘靠在桌角上,還是忍不住善意地提醒她。
可吳紅梅還是一動不動,仿佛我是瘟神一般不敢靠近我。我知道,如果我冷不防站起來,她又會摔跤了。
我就這樣在蔣村中學呆了下來。這裏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自然又是新鮮的。可是我卻表現出一副漠然的樣子。
最初的幾天,幾乎沒什麽人願意接近我,幾乎沒什麽人願意和我交流。我中規中矩的生活,安分的學習。我過着教室——寝室——食堂三點一線的生活。
那種孤獨感很難用言語去形容。仿佛自己置身于世界之外,仿佛自己待在世界的隔壁。
舉個例子,無論是在教室還是在寝室,同學們讨論一件事或聊天,正熱火朝天的時候,只要我一出現,他們必然會立即安靜下來,只待我表現出無視他們的時候,他們才重又熱鬧起來。這個時候,我可能默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拿出書本來學習,也可能默默地躺在自己的床鋪上閉眼休息。
其實,當我決定了來鄉下中學讀書,我就有了自己的信念,有了自己的想法。我選擇來鄉下中學,不只是逃避,不只是想擺脫父親的束縛,而是想讓自己真正靜下心來,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理一理。
俊哥的表現讓我明白我不适合過我一度追求的所謂自由所謂放縱的生活。我要回到正常的人生軌道上來,低調做人,低調生活。
所以,在蔣村中學,即便無一人理睬我,即便孤獨将我整個的包裹起來了,我依然能坦然的度過每一天,因為,畢竟,這樣的生活非常充實,也非常踏實。
我頭一回想到了寫日記。
我在我第一本日記本的第一頁寫下的第一句話是:我有近整四年的時間沒有見着郝珺琪了。
不用說,來到蔣村中學越發讓我想念山村裏的童年,想念郝珺琪了。
可是,這麽安寧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
第三卷 蔣村中學的那些事 第032章 被挑釁
現在要來說一說我待的初二(3)班的情況了。
鄉下中學并非像我父親所想的那樣是一片淨土。
我初來乍到,對學校的情況并不是很了解,可我這個班,我待一天便看出一些端倪。
其實每個班都這樣,有好就有差,有心地善良之輩,亦有心懷叵測之徒,有些人膽小怕事,有些人天生好鬥。
那些好學者,這裏姑且先不說,單說那些整天無所事事的人。
在我這個班,這樣的人分成兩派。
一派是以蔣世雄為首的蔣村派,一派是以張火發為首的張村派。
其實這兩派人物都是蔣村大隊的,張村是蔣村大隊的一個自然村,但是這兩個村子的人祖祖輩輩都不和。
也不知道源于哪一朝哪一帶,流傳一種說法,只有蔣村在正月十五即元宵節左右的時間可以組織村民舞龍燈,張村人不可以。要是張村村民舞龍燈的話,蔣村是要火燒屋的,那蔣村人怎麽會答應張村人舞龍燈呢?
而張村人在蔣村舞龍燈時節必然要鬧事,因為,還是那種說法,舞龍燈是旺村旺人的,倘若張村人不鬧一鬧,蔣村便會越來越旺盛,勢力會越來越大,便會把張村人壓下去。
這兩派人在我到來的這些日子裏怎麽都看不出我是班主任起初所描繪的那種傳奇人物,他們必然要不斷地做出試探——也可以說是挑釁吧,就好比螃蟹的味道總會有人率先品嘗一樣。
最先試探我的是蔣派裏的一個叫蔣一恒的,地點是男生廁所。
那一天,在下過大雨之後,操場上的黃泥土被跑來跑去的學生帶到了教室,帶到了寝室,自然也帶到了廁所。廁所裏濕噠噠的,黃泥土拌在水裏一攪和,成了黃泥漿。
不知誰在廁所裏放了幾塊磚塊。我走進廁所小解的時候,踮起腳踩在這些磚塊上往裏走。
蔣一恒就在這個時候裝做不小心從背後推了我一把,我整個人往前撲,趴在了地上。
雖然我雙手撐地避免了上身着地,但是我的雙膝沒法不跪在地上,我的褲子上沾滿了黃泥漿,我一雙手掌上盡是黃泥漿。
我轉過身來。
“哎呀,鄭啓航,不好意思,我剛才急,跑進來沒剎住腳,推着你了。”蔣一恒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
廁所裏的人都看着我。
“啊,是這樣,”我的神情緩和過來,“沒事,希望下次注意點。”
“謝謝,謝謝。”蔣一恒退出廁所。
我走出廁所正準備去寝室換褲子時,看見蔣派的幾個人在走廊裏歡呼跳躍,心裏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我的惱火騰地就冒出來了,但旋即我告誡自己要冷靜。
我不能重蹈覆轍!
正因為蔣一恒挑釁我我沒有任何反抗,接下來這一類事情便常常發生了。
比如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把你屁股下的凳子悄悄地移開,讓你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比如蔣派的某個同學在老師上課的時候動了一下張派的某個同學被老師發現了,将責任往你身上推,你被老師罰站在教室最後。
這些我都忍了。
我不反抗,我也沒有心情反抗。我有一種感覺,只要我忍讓,他們總會有無趣的時候,那時,我在蔣村中學就有了立足之地。
而如果我反抗,這樣的糾纏将是無止無休的。我懂得強龍還怕地頭蛇的道理。
可我把這些人想錯了,我一味的忍讓不僅沒有激起他們的一點同情,他們的惡作劇反而還越演越烈。
最讓我尴尬的一次是他們趁我去河裏洗澡的時候把我放在岸邊的衣服偷偷拿去丢掉了。
蔣村中學後面有一條河。
十幾年過去了,我還記得那是一條多麽美的小河流。河水清澈,水草在水裏飄蕩。沒有水草的地方,米粒大小的沙子沉在水底,赤腳踩在上面,好似有人在給你進行足底按摩一般。
河兩岸的楊柳輕柔的枝條在柔風中飄擺。
在那個年代,河水不曾污染,每一條河都是一個天然的游泳場。
說起來已經是十月底了,學校裏幾乎沒有什麽人還會去河裏游泳了,我還一直堅持着。我一來蔣村中學便迷上了這一點。
反正在下午放學和上晚自習期間有較長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去河裏游泳,上岸後順帶在河邊将衣服洗幹淨是非常惬意的事情。只是在下水初期和上岸那一會兒會覺得冷,水裏實際上是暖和的。
有一天,我從水裏出來,穿着褲衩跑去我放衣服的地方,我發現我的衣服不翼而飛了。
這真讓我吓一跳。我在附近轉了一圈又一圈,可是怎麽都找不到。哪兒都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不是你想找就找得到的。
沒有就是說你得穿着褲衩跑回寝室了。
沒有就是說你得接受一些人的嘲諷了。
我心裏那個火。不用說,是白癡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那可是深秋啊,就穿一條褲衩,而且這褲衩還是濕漉漉的,那個冷自不必說。從河岸到學校寝室,有一條極陡的上坡路,就算是平路,也要走上三五分鐘,你就這樣瑟縮着弓着身子低着頭,逃也似的回到寝室。
更致命的還是衆人的眼光。同學和老師的眼光,男生和女生的眼光,在他們眼裏,我簡直是個瘋子。果不其然,後來的後來,談起這件事情,很多老師還說我“有傷風化”,認為我标新立異。
這還沒有結束。
那天我穿着濕漉漉的褲衩跑回寝室,從箱子裏翻出衣服穿好,連打了幾個噴嚏之後拿了碗筷去食堂打飯。食堂打飯的窗口還沒有開,可窗口前已經排成了一條長隊。
我排在隊伍裏。
我又連打了幾個噴嚏。
食堂裏湯匙敲打碗盆聲不斷。
窗口在我們的期盼中打開了,隊伍慢慢往前走。就在我快到窗口的時候,蔣派那一夥人竟然也來到食堂。
這可是很少有的事。因為他們是走讀生,基本上都回家吃飯。
“讓開,讓開!”其中一個人說。
大家紛紛讓開。有一個閃得慢了一點,那個叫蔣一恒的一腳踢了過去。“沒看見我們大哥來了嗎?”
我正好排在窗口前,便把碗往裏伸。這時,我感覺有人抓我的衣領把我往外拽。
“你給我閃開。”是蔣世雄。
由于蔣世雄用力過大,而我又不提防,我往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蔣世雄看也不看,把頭伸進窗口打飯。我從地上爬起來,撿起被我丢在一邊的碗和湯匙。我瞪大了眼睛,心跳加快。
“活該!”蔣一恒說。
“叫你讓開你還不讓?”我另一個同學說。
“你不知道,我們老大來打飯是從來不排隊的嗎?”又一個人說。
我不說話,但我的眼睛依然瞪着他們。蔣世雄轉過身來。
“怎麽?不服氣是嗎?’蔣世雄陰陽怪氣地說。
我還是不說話。
“去死吧,你。”蔣世雄二話不說将他剛打的一盆飯扣在了我頭上。食堂裏大亂。女生尖叫起來。
食堂工作人員跑出來。
蔣世雄幾個人跑出了食堂。我慢慢地把頭上的飯抹去。一些飯粒嵌在我的頭發裏面。我感覺面部火辣辣的。
一個女服務員把我領到水龍頭前叫我反複用冷水沖洗我的臉。
“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這個女服務員反複說,“一定要向校長彙報。這還得了!”
我忍不住哭出聲來。我不是因為受欺負哭泣,我是被女服務員感動得哭的。
這是我到蔣村中學第一次受到的關愛!
這份關愛讓我回想起最近所受的林林總總的欺淩。所以我哭得一塌糊塗。
當天晚自習班主任來到班上,校長也來到我們班上。校長當着大家的面批評班主任,責令他好好調查此事,要求對當事人嚴懲不貸。班主任唯唯諾諾。之後,校長親自走到我身邊問候我,仔細查看我臉上燙傷的情況。
校長一走,班主任當即問我事情的前因後果,出乎他的意料,也出乎班上所有同學的意料,我主動提出叫班主任不要追究此事。
實際上,要求班主任不追查此事的念頭是瞬間在我頭腦中産生的。在一秒前我都想将蔣世雄置于死地,可不知為什麽從我嘴中說出來的卻是這樣的話。
“老師,不完全怪他們。我也有錯。是我倔了點。大家都是同學我看就算了,不要追究了。”我說。
“真的嗎?你真的不追究嗎?校長的話你可是聽見了的。”班主任詫異地看着我。
其實當時詫異地看着我的人可多了,一般的同學不說,那兩派人物可都驚異萬分。他們絕沒有想到我會如此淡定。
這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做不到的!
我做出的決定不僅贏得了班主任的好感,許多同學對我也刮目相看。班主任把我帶給大家的第一印象被徹底改變了。
有些人包括一向比較高傲的班長王謙君也開始主動和我接觸。那兩派人物似乎也被我的大度征服了,從這之後相當長的時間內他們沒有再捉弄我。
蔣世雄甚至和我稱兄道弟。
第三卷 蔣村中學的那些事 第033章 君子報仇,兩個月不晚
現在該說說我的同桌吳紅梅了。我這個同桌是我所見過的最醜陋的女人。她的嘴巴大到似乎可以一口将一個大饅頭包進嘴內;她的牙齒似乎沒有幾個長得齊整的;她的眼睛似乎沒有對稱的感覺。
這便是班主任把她安排在最後的原因,這也是班主任把我安排跟她同桌的原因。
不用說,這是一個很自卑的女人。
可俗話說,人不可相貌,吳紅梅的嗓音非常好,是很有磁性的那種。她說的每句話幾乎都充滿了感情,而且她的樂感極好,歌聲很動聽。
或許是天*好音樂的緣故吧,平時不茍言笑的她在音樂課上卻非常活躍。似乎有了音樂,她便徹底忘記了容貌,徹底忘記了自卑。凡是音樂老師教我們唱的歌,她都能聲情并茂地演唱。音樂老師的那架腳踏手風琴,她是班上惟一能彈奏的一個。
不過,無論是她的歌聲還是她的演奏都只能在傍晚放學教室裏空無一人之時我才有幸欣賞到。
尤其可貴的是她的心地特別善良。
在我被蔣派和張派人物戲弄欺侮的時候,她以各種方式鼓勵我,勸勉我,雖然我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把她吓得坐在了地上。
更讓我詫異的是,她的成績非常優秀。要知道,在我的印象裏,被老師安排在最後坐的人,成績一定是“索拉西”的。是她把我這種印象破除了。
那是在一節數學課上,老師出了一道與等邊三角形有關的幾何證明題,這道題需要引兩條輔助線,構造兩對全等三角形才能證明出來,老師向全班同學提問,把他認為能解決這道題的同學都問遍了,結果沒有一人的回答令他滿意。
正當老師無比遺憾,轉身準備在黑板上書寫的時候,我替吳紅梅舉起了手。老師點我的名,我把吳紅梅推了出來。
大家的眼光齊刷刷看向吳紅梅。
吳紅梅滿臉通紅。她別別扭扭地站起來,斷斷續續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驚喜的眼光從老師的眼裏迸射出來。
驚喜的眼光也從我的眼裏迸射出去。
要知道,在華安四中的那段日子裏,我落下了很多課程,我最需要這樣的同桌。沒想到坐在最後還能有這麽優秀的同桌。
可能這就是所謂不幸之中的萬幸吧。
借助這位同桌,我很快把落下的課程全補上了。在學習上,吳紅梅對我的幫助真的太大了。在我洩氣的時候她想辦法鼓勵我,在我上課開小差的時候,她善意的提醒我。
所以,在學習上,我進步飛速,我對學習也越來越有信心。課堂對我來說曾經那麽無聊,如今,我不僅找到了自信,還享受到了學習帶來的快樂,體會到了學習帶來的成功感。
自然,我和吳紅梅成了無話不說的知己。
就這樣,我又過了一段非常平靜的日子。
時間就是這麽神奇,你越無聊,它流逝得越慢,你越充實,它流逝的越快。轉眼,我在蔣村中學呆了兩個多月了。
在這期間,父母親和外公外婆來看過我一回,他們都不相信我會有這麽大的轉變,尤其讓他們震驚的是,他們想要多給我零花錢時,我竟然拒絕了。
而蔣派和張派就在這段時間發生了一點小摩擦。
那是在第二節課的課間,因為下雨,學校沒法組織大家到操場做廣播體操,又因為下雨,無處可去,除了幾個人跑去寝室拿東西,大夥兒都擁在教室裏。
不知怎麽的,蔣世雄和張火發吵起來了。他們推推搡搡就擠到了我們的桌子邊。
張火發被蔣世雄推倒在我的桌子上,壓住了我正寫字的手。張火發的背可能被我手中的筆擱痛了,他猛地翻身,迅速向蔣世雄撞去。
蔣世雄被撞在了後牆上。他惱火萬分,當即對準張火發擂了一拳。他們便扭在了一起。兩邊都有人加進來,看似勸架,其實都在和對方較勁。
打鬥在班長王謙君請來了班主任之後從方才平息。
我忽然意識到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