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長明山巅,積雪終年不化,奇珍異草藏匿其間,據傳可醫治百病,然而卻不曾有人能在那天險之中全身而退,尋得良藥,久而久之,便成了個奇談罷了,以供世人談資。
巍峨山峰素裹遼遠,攜着冰冷的空氣鑽入行人的鼻腔,男人頭戴鬥笠,着了件極是素雅的墨色長袍,他手中緊緊抱着個長形匣子,疾走了幾步忽而重重跌倒在雪地之上,絲絲縷縷暗紅的血漬慢慢氤氲開來,将那原本潔白的雪地染得格外凄切。
也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強撐起身體直起身來,鴉羽般的墨發淩亂的粘在滿是冷汗的臉頰之上,他死死咬着牙,顫抖着從懷裏摸出幾顆藥丸胡亂塞進口中,方才恢複了幾分氣力,極是狼狽的向着山中行去。
繁複華麗的宮殿一角初露端倪,隐在雲海霧氣之間,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鐵索連在懸崖兩端,男人擡手擦去額角覆蓋的冷汗,将那方才閃現的虛弱隐藏的不見半點蹤跡,他旋身而起,幾個騰躍之後便停在那宮殿之前,門前守衛的教衆均俯首于地,不敢稍動。
他在那曲折廊柱之間緩步行着,正欲踏入庭院之中,“斂之。”一把極是柔媚的男聲自他身後傳來,帶着些噬魂銷骨的暧昧,那人的手指游移而上,輕撫過他的脊背,落在那修長的脖頸之上。周斂之阖目不語,任憑那人動作,扯開他的衣袍,露出滿是傷痕的脊背。
“非要去尋什麽藥草,把自己折騰的滿身是傷。師哥我好生心疼啊。”男人低低笑了起來,手指尖深深陷在那傷口之中攪動起來。
見得那極擅忍耐的人微微顫抖起來,壓制不住的低咳了一聲,從口中擠出一句師哥,男人這才仿若無事一般收回了手指,輕柔的替周斂之系好衣袍,“若不是有求于我,你早将我殺之後快了吧……”他将周斂之懷中的長匣握在手中,接着說道,“你可想好了,為了個将死之人耗費你半身功力,你便不怕我借此機會将你拖下這教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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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小提籃放在枕邊,數個平安結整整齊齊的擺在其中,阿涼靠在軟墊之上,細瘦的十指捏着幾根紅繩正欲編着,忽而陣陣熟悉的激痛纏繞在心肺之間,惹得他張口費力的喘息着,卻仍是憋悶的面色通紅。
立在一旁伺候的景和忙走上前來,輕捋着阿涼的脊背順着氣,又将幾粒丸藥送入他口中,過了好一會兒,方止住了阿涼那可怖的咳喘,卻也抽幹了全身氣力般,萎靡着窩在榻上,神色恹恹的蜷縮着。
“公子,近些日子您已是編了百餘個平安結了,如今可萬萬不能累着半分,您莫要再勞神了!”景和滿臉愁容的勸道。
“我……我聽人說用這個法子祈福最靈驗了,才想趁着現在多編些。”阿涼停了片刻,又小聲說道,“景和,哥哥都走了快兩個月了,我怕……等不到他回來。”
慕辭手中攥着個小紙包,立在屏風旁,靜靜聽着裏面兩人的對話,近些日子,朝中風波暗湧,不再太平安定,似有人暗自謀劃着什麽,他本應坐鎮朝堂,肅清障礙。可阿涼病情每況愈下,竟有些不詳之征兆,派出求醫尋藥的暗衛杳無音訊,只得全然倚靠周斂之一人,祈盼他得以尋得救治之靈藥。
紛擾事務壓載他身,竟也不願凝神顧及,全權交由慕涯掌控大局,他只願時刻陪在阿涼身邊。
他已是不止一回聽見阿涼談及這些不詳之事,許是他不敢同自己提,和景和倒是說過好幾次,零零碎碎交待了些事情,說是有幾個小布包放在原來住的小偏殿裏面,想托他交給哥哥,還說什麽若是他死後哥哥沒來尋他,就将那包裹連着自己的幾件舊衣服一起燒了。
他聽的滿心苦澀,卻也只得裝作不知,他心中猶如明鏡一般,知曉阿涼雖是同他親近了不少,內裏還是怕他的,不敢和自己說些什麽心裏話。
他緊了緊手中的小紙包,其中裝的是他特意親自出宮買來的砂糖山楂,那沾着糖霜的山楂球酸甜可口,是個健脾開胃的好吃食,阿涼很是喜歡。
他暗自收斂起一身愁緒,揚聲喚道,“阿涼,看我給你帶了些什麽來?”,榻上的人見是他回來,忙止住了話頭,叫了聲主子,又看向慕辭手中的紙包,極是歡喜的伸手接過來,拿出一個山楂球小口咬着,酸酸的滋味在口中化開,阿涼忍不住皺起臉,低低說了聲,“好酸。”
忽而一抹溫熱貼近,落在他淡色的唇邊,慕辭試探着淺淺吻着,舔去阿涼臉上染着的薄薄糖霜,他緊緊環住身旁的人,圈在懷抱之中,夾雜着嘆息呢喃着,“阿涼…….阿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