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悠遠靜雅的簫聲自八角亭臺中傳來,只見一人身披白袍立在亭中,愈發顯得身姿挺拔,那人手持碧簫正吹奏着一支古曲,忽而止住了動作,淺笑着轉過身來,語道,“周公子,怎是回來了也不知會一聲?”
只見方才潛入宮中的男人手中提着一壺佳釀,顯然已是微醺,他腳步略有些虛浮,攬住眼前的人的肩頭,低聲說道,“慕涯,我尋到阿涼了,他卻不願同我走……”
慕涯神色一黯,接過男人手中的酒壺放到一旁,半拖半拽的将人送入了房間,頗是艱難的安置到床榻之上。
安神的熏香自小爐中氤氲開來,将卧房蒸騰出絲縷不同尋常之意,他俯下`身子在男人唇角輕擦而過,便坐在一旁,再無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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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菱窗沾染着淺淡的月色,在殿內的磚石上镂刻出紋路,已是深夜時分,宮內一片靜寂,只能聽聞微風掃過樹葉的輕響。
慕辭動作極輕的走近床榻,掀開遮蓋着的重重帷簾,見阿涼安安穩穩的睡着,這才将一顆懸着的心放下,他取過小桌上的藥油倒在掌心,摩挲着直至溫熱,這才細細的抹在阿涼身上各處關節之上,以緩解那纏綿筋脈骨骼之上的激痛。
自阿涼墜馬以來,腰骨碎裂不得行走,便只能整日躺在床榻之上,他怕時日一長,阿涼的肌肉萎縮僵硬,便日日晚間抱着人在溫泉池中浸泡,再輔以藥油滋養身子,饒是已有近一年時光,卻再不曾有半點損傷。
慕辭修長的手指揉`捏在那細瘦的手臂之上,無色的藥油流諸于那病态的蒼白肌膚之上,他神情極是專注,不停的揉`捏按摩着,直至整整一瓶藥油見了底,這才起身洗淨了手。他替榻上的人掖好被角,行至桌前平宣備墨,執筆寫下,“三生緣定畫情絲,白頭之約書鴻箋。”
他将那一紙婚書妥善疊好,收進懷中,待到明日一早便拿給阿涼來看,忙完這一遭,慕辭便也脫下外袍,枕在阿涼身側,攬着心上之人慢慢睡去。
忽而小窗一動,隐匿在夜色中的男人收回了指尖的暗器,在殿外站了良久,終是長長嘆出一口氣,獨自離去了。
待到辰光初起,慕辭早早便起了身,備好了溫熱的布巾放在一旁,替剛剛睡醒的人擦拭着臉容,阿涼老老實實的窩在慕辭懷中,癡癡的看着眼前的人,忽而絲絲鈍痛纏上他的心肺之間,漸漸連成一團火線,惹得他耐受不住的低喘起來,偏過頭去竟嘔出了一小口鮮血。
慕辭也并不驚慌,此情此景他亦是見過數次,阿涼每每發作起來便會急喘不止,厲害些即會嘔出血來,他從懷中掏出個不大的小琉璃瓶,倒出幾粒藥丸送入阿涼口中,不出片刻便止住了咳喘。
阿涼尖瘦的下颌掩在衣領之下,那顆小小的淚痣頗有些黯淡的枕在眼角,他擡手扯住慕辭的衣角,怯怯的問道,“主子,哥哥是不是走了?”
慕辭淺笑着揉了揉他柔軟的發絲,回應道,“他留了字條,說是替你去尋藥治病,還囑咐你好好休養身子,他不日便會回來。”
他邊說邊将那字條送到阿涼手中,見阿涼極是小心的接過那張紙攥在手心,翻來覆去的讀了好幾遍,整整齊齊的折好塞在個小香囊裏。
慕辭見那小香囊被撐的鼓鼓囊囊,開口打趣道,“裏面都裝了些什麽好玩意?”,阿涼一聽這話,滿臉羞哧的捏着那香囊,扯開那繩帶,內裏的物件便顯露在慕辭眼前,都是些零碎的小東西,幾根有些舊了的發帶還有些編好的平安結被裝在最上層,下面還有些舊日裏慕辭賞賜給他的小玩意,都不是什麽名貴的好東西,卻被這般妥帖收藏着。
他緊皺了眉間,往日累積的愧疚太過沉重,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忙從懷裏拿出了那張紅筏,送到阿涼手中,細細的念了其上的字句,“這是你我二人的婚書,涼涼你可要好好收着,我雖是坐擁大遼萬裏江山,卻只有你一人一直在我身邊,無論日後如何,你定要信我會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