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暗獄之中,一片漆黑,只餘下幾根粗若兒臂的蠟燭吊在牆頭,成為了唯一的光源。
兩根玄鐵鎖鏈被拉扯成筆直的一線,分別固定在牆的兩側,男人披散着墨發,看不清面上神情,四肢纏繞着鎖鏈,脖頸之上赫然是一個烏黑的項圈,他的身體被強行扯離地面,自腰身向下俱已浸在冰冷刺骨的水中。
燕承被關入着暗無天日的暗獄裏已有三天時間,被迫中止的拔毒給他的身體帶來了極大的傷害,五髒六腑內劇毒淤積不出,毒素在他的身體裏盡情的肆虐,燕承微微垂着頭,早已是滿臉的冷汗,痛到昏厥過去。
深夜時分,獄卒開啓了囚室的機關,把燕承從牆上解了下來,按照燕東河的意思“好好審問。“獄卒把燕承固定在結實的刑架之上,燕承本就孱弱的身體,又遭劇毒反噬,早就沒有半分力氣,整個身體若是不被鐵鏈鎖着,早就萎靡在地上無法起身。
獄卒從一旁的小陶罐裏取出一根極細的鞭子,那鞭子常年浸泡在藥液之中,打在身上痛楚乃是尋常鞭子的數倍。獄卒活動起手臂,在空氣中輕輕一揮,便發出刺耳的撕裂之聲。
獄卒并未審問燕承什麽問題,沉默着揮動起長鞭,打了約有百餘鞭後,一盆鹽水嘩啦啦兜頭淋下,燕承猛地掙動起來,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凄慘的悲鳴。
挨了一頓鞭子,燕承又被帶回黑暗的牢房,鎖在冰涼的石牆上,冰冷到刺骨的水流包裹着燕承的雙腿,上半身猶如火灼,下半身如墜冰窖,一絲絲血線不斷從燕承唇邊滑落,和那眼眸中流出的淚水交纏在一處,湮滅在一片寂靜之中。
每隔三日,燕承身上的刑傷微有好轉,便有人前來提審。每每聽見牢門鎖頭開啓的聲音,燕承便不由得發出陣陣顫抖,又是熟悉的刑架,可每次的刑罰都是花樣百出。
燕承試過被燒的通紅的烙鐵,吻上單薄的肩頭,也嘗過金針封穴,筋脈逆行的苦楚。
獄卒每每審問之時,都會提到一件關于行刺的事情,還會提到他母妃一族的謀逆之事。
燕承無話可說,只好沉默不語,僵持半月之後,他幾乎把所有的酷刑都受了個遍,長時間被囚禁在黑暗中,幾次都拉出囚室受刑時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泡在冰水中的雙腿已經喪失知覺,終于等到一紙罪狀遞到他面前,燕承只能看見模模糊糊的一片墨色,他淺笑着伸手按在暗紅的印泥上,認下了那份欲加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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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東河在處理完一衆王府餘孽後,終于想起了燕承,他走進那充斥着血腥氣味的囚籠,燕承被帶到他的眼前,跪在滿是血污的地面上,燕東河伸手擡起燕承的臉龐,手指輕撫過那慘白的眉眼,燕承呆呆的跪着,對燕東河肆虐的手沒有絲毫反應。
燕東河俯下`身子,說道,“沒想到巫衣族興複的大任如今落在了你的肩上,可惜你也是個不中用的,以至于……落到這般下場。你那個阿辭哥哥還在大遼等着你,讓我幫你圓了這個心願。”
燕東河一揚手,後面的獄卒手拿烏黑的拶子走上前來,一個獄卒按住燕承單薄的肩膀,另一個獄卒把燕承的手指塞入拶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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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沒畫那幾幅畫,朕也許不會那麽早懷疑到你,你的這雙手留着也沒有什麽用,朕來幫你……廢了它。”
烏黑的拶子不斷縮緊,直到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傳來,燕東河才擡手停止了酷刑。
“承兒,你不是喜歡南疆嗎?我就讓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你說好不好?”
十四章
昏暗的囚室之中,滿是堆積的枯草,燕承手腳上帶着鐐铐倚在牆角,忽而他的眼睫不安的翕動,猛地掙動起身子,那段舊事再次入夢而來,燕承大口的喘着氣,陷入了那段塵封的回憶。
多年之前,本是自成一國的巫衣一族慘遭橫禍,族內惹人觊觎的巫蠱之術和醫毒異能惹來了無盡的禍端,為了避禍,巫衣一族只好退守南疆,隐居于暗處休養生息。
直到巫衣一族內部分崩離析,巫蠱一派與醫毒一派各立門戶,燕承的母妃若芙則成為了一個犧牲品送入了京都,企圖靠給燕承父王下蠱來控制以達成複國的目的,豈料若芙卻不忍動手,擅作主張偷換了蠱毒下到了燕東河母妃身上,對族裏卻聲稱已經一切準備妥當。
若芙深愛皇上,将巫衣一族的打算全盤托出,怎料帝王無情,下手血洗巫衣一族,全族上下幾近覆滅,最後引來一場厮殺,燕承被一劍刺傷心肺,劇毒入體,燕東河為救燕承亦是身中奇毒,危在旦夕。
蠱毒發作,燕東河母妃慘死宮中,若芙無顏面對族人,自盡身亡。
一夜之間,慘遭巨變,燕承為保性命,只得回南疆求醫,自此以後,十年未歸。
燕東河中毒較輕,又遭喪母之痛,高燒多日後,再醒來時已是忘卻前事,性情大變。
待到父王過世,皇城大亂,燕承只身回都之時,卻已是病骨支離,再不複當年模樣,自己毒入五髒,每日裏茍延殘喘,又背負着母妃的秘密,如何敢向燕東河開口。
可那舊日裏厮磨纏綿的情意,相思入骨的糾纏,卻令他無法割舍。
可燕東河早已忘記和他在一起的記憶,每次看向他的眼神總是帶着猜忌。
燕承心中苦澀,面上卻是不顯,只字不提自己病痛,是怕真有一日,哥哥想起過往,而自己卻已離世,會讓東河心中痛苦。
而如今燕東河對他痛下狠手,要把自己流放南疆,現如今的身子,定是再無半分轉好可能,不如順了他心意,死在南疆。
燕承想起自己曾對念戈說的話,“他要登基為帝,我便以我骨血為他鋪路,他要這錦繡河山,我便願這天下珍奇盡歸于他手,他要他的江山海晏河清,我便做那把為他鋤奸鏟惡的利刃,現在,他要我以死成全他的霸業,我就把我這個殘軀交付于他。他要的,我都會……給他。”
只是不知道他心愛的小哥哥,究竟何時能夠回來?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厮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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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皇城已落初雪。燕東河近日來意氣風發,皇權盡歸于手,朝堂之上所有的隐患均已肅清,最可惡的燕承也被押在牢中,再夠不成半分威脅。
燕東河端坐在書房之中,從窗外灑落的微光籠在他身上,更襯得他眉眼英氣十足,帝王之氣令人心生敬畏。
他提筆修改着一份奏批,上面赫然列着燕承的十大罪狀,“陷害忠良,獨斷專權,意圖不軌,勾結外邦......”,燕東河落下朱批,将燕承流放南疆,有生之年再不得踏入皇城一步。
他一揮手,伺候在旁的內侍忙走上前來,“把燕承帶過來。”
燕承被整理幹淨,帶進了書房之中,他行到書桌前慢慢跪下`身子。微低着頭,不曾看向那端坐于龍椅之上的人。
燕東河擰了擰眉頭,将那一紙罪狀丢在他腳邊。燕承低低咳了一聲,拾起那份奏折,掃過一眼,開口說道,“臣弟所行種種謀逆之事,均是一人所為。”他努力壓下胸口裏翻湧的鮮血,“惟願皇上放過王府衆人,此事與他們無關。”
燕東河緊緊盯着燕承的眼睛,冷哼出聲,“事到如今,你還為他們求情,你果真沒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燕承緩緩搖了搖頭,“臣弟無話可說。只願皇兄年歲安穩,江山海晏河清,成就盛世明君,想我這樣的罪人,再不值皇兄挂念。”
“我已定下,三日後把你押往南疆,你.....”燕承淺笑打斷燕東河的話,“南疆對我來說,埋骨此地,亦是我一生心願。”只可惜,那個說要和我踏遍這山河的人早已忘記約定,那就讓我死後魂夢飄蕩這秀麗江山,來世再不會錯過。
燕東河失望的看着燕承,終是無奈的擺了擺手,侍衛将燕承帶出了書房。
燕承走下那漫長的臺階,在一片熙光中回頭望去,終是光影朦胧,不識人心。
十五章
慕辭端坐于龍椅之上,一個姿容秀麗的少年埋首在他跨間賣力吞吐着,少年微微揚起頭,一顆鮮紅的淚痣奪人心魄。慕辭面上帶笑,擡手摩挲着少年的臉容,手上微一用力,把人帶到了床榻之上,随意的撕開身上的那件薄袍,少年修長白`皙的雙腿暴露在空氣中,慕辭用力一挺身,炙熱的分身刺了進去,引來一聲甜膩的呻吟,更襯得那人眉眼如畫,濃酽動人。
兩人糾纏在床榻之上,慕辭的手指輕撫在少年的後頸上,将那張俊秀的臉擡起,他喃喃道,“阿涼你這雙眼睛生的最好,和承兒最像。”慕辭說完就将手撫上阿涼的玉芽,緩緩揉搓起來,在分身頂端不斷打磨旋轉,卻在即将洩出的剎那惡意的堵住那出口,阿涼被生生逼出淚來,低低的呻吟出聲,求饒着,“皇上,放.......過我。”
“閉上嘴。”慕辭死死捏住少年的下颌,“你的聲音不像他。”
阿涼眸光一暗,生生壓住了呻吟之聲,默默忍受着慕辭猛烈的抽`插,略帶疲倦的微微阖上眼睛。終于待到慕辭在他體內洩出,從他身體退了出來,拿過放在一旁的一根粗長的玉勢塞到那緊致的小`穴裏。
“阿涼,朕賜給你的可要好好珍惜。”少年被從旁伺候的內侍帶下了床,綁縛住雙手,塞入到狹小的籠子中,阿涼瘦弱白`皙的身體和漆黑的籠子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內侍麻利的放下了籠子外罩着的厚重黑布,将他囚禁在一片黑暗中。
慕辭未看阿涼一眼,披上件外袍,走出寝殿來到一片鳳凰花樹下。正值初冬之際,鳳凰花早已開敗,徒留滿地悲涼,慕辭扶住那花樹的樹幹,在心中暗暗想着,“承兒,已經三年多了,你到底何時歸來?阿涼雖然長相肖似你,終究比不上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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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一輛馬車疾馳,馬車過處在地上薄薄的積雪上留下一道長痕。車裏坐的就是被燕東河趕出皇城的燕承,他身着月白色長袍,獨自一人坐在馬車中的一側,雙手掩蓋在大氅下看不清楚。馬車中的另一側坐着兩個官差模樣的年輕男子,正是派遣來押解燕承去南疆的官差。
幾人坐着馬車日夜不停的趕路,本就食物匮乏,燕承又是重病在身,更是分外難熬。一陣低咳從燕承口中傳出,他開口道,“幾位,能否給我一口水喝?”
首領打扮的官差并未為難他,遞過去一個水囊,燕承道了謝,将手從大氅中伸了出來,手上赫然帶着一副重铐,十指彎曲成異常的弧度。他艱難的用手掌捧住水囊,喝了幾口水,放還到首領手中。
那首領這些日子和他整日待在一起,實在不明白天家兄弟情誼竟是如此,這王爺明明已是一副異常虛弱的模樣,皇上仍狠下心腸将人流放南疆,眼見着人整日裏咳個不停,十根手指盡數被折斷,身上仿佛也有刑傷,恐怕到不了南疆就要死在路上。
飲了幾口水,才稍稍止住了喉嚨裏的麻癢,燕承費力的從懷裏摸出個碧綠的小玉瓶,倒出裏面的碧游丹,生吞到腹中,用來緩解體內肆虐的劇毒。這碧游丹是那日臨行之前,阿柳不知用了多少辦法送進來的,王府衆人幾近被屠戮殆盡,念戈則被燕東河關押了起來,不知現在情形如何。
念及此處,燕承臉上露出個苦笑來,“現在自己這幅身子,恐怕沒有幾日好活,旁人竟也是顧不上了,只希望最後求哥哥放過王府衆人的要求能得以實現,自己也就少些罪孽,到了地府少好受些苦楚。”
十六章
慕辭大步走近籠子,拉開厚重的黑布,籠中蜷縮着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光線刺的睜不開眼睛,不受控制的淌着淚水,慕辭打開鎖頭,把阿涼拽了出來,摟在自己懷裏。
他輕輕撫摸着阿涼眼角的淚痣說道,“我找不到承兒了,燕東河把他趕出了皇城,可我不知道承兒去了哪裏?阿涼,我該怎麽辦?”阿涼仍保持着蜷縮的姿态,始終低頭不語,眼眸裏濃濃的絕望将他和外界完全隔絕着,過了良久,他終是慢慢伸出蒼白的手,環住了慕辭的腰身。
慕辭抱着他安置在柔軟的床榻上,環着阿涼的身子低語道,“下次不要不聽話了。”阿涼張了張嘴,長時間被禁聲的嗓子沒能發出一點聲音,他匆匆擡頭看了慕辭一眼,忙不疊的點頭,生怕惹他不快,又把他扔進漆黑的籠子裏,讓那些內侍任意擺弄他的身體。
擺在一旁的燕窩被慕辭拿在手裏,一口一口的親自喂阿涼吃,才吃了一勺,阿涼突然把身體探出床邊劇烈的嘔吐起來,慕辭驚慌的看着阿涼止不住的幹嘔,忙伸手幫他拍背順氣,好一會兒才止住了嗆咳,阿涼素白的臉上滿是淚痕,脫力般的靠在了床頭。
內侍上前收拾了一地的狼藉,又端了一杯清茶放到小桌上,慕辭嘆了口氣,他心想許是這次罰了太狠了,阿涼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盯着那張和燕承相似的面孔,慕辭不禁仔細打量了起來,其實兩人終究還是有許多不同,只有那雙眼眸再加上那顆淚痣得了九分神似,阿涼的眉眼長得頗是俊秀,慕辭偶爾也會想到若是他出身什麽王侯貴族,也是個翩翩少年郎的好相貌,可惜終究還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小男寵。
慕辭伸手捋順阿涼散落的發絲,自己也躺倒在床榻上,把人圈在懷裏。眼見身邊的人在他的撫摸下`身子不斷的輕顫着,忙安撫道,“阿涼,下次不會再這樣罰你了,只要你不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我會好好待你。”
阿涼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面盛滿了驚惶不安,他陪在慕辭身邊也有三年多的時間,起初兩人歡好時,慕辭常常摸着他的淚痣,在他身上溫柔的律動,直到幾個月前慕辭在書桌上放了一幅畫了一半的畫,畫上的人容貌與他很是相似,阿涼誤以為那畫上的人是自己,偷偷的去看畫,待到晚上慕辭處理完朝政回了寝殿,他滿懷欣喜的迎上去,手裏捧着那張畫,卻沒料到換來慕辭一場怒火,慕辭擡手就是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阿涼臉上,大聲吼着,“那畫也是你配碰的!”
他摔倒在地上,聽着慕辭的斥責,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原是個卑賤的替身,妄把自己當做了正主,真是可笑至極。
這之後,便是一場長達數月的懲罰,他居住的地方從柔軟的床榻變成狹小的囚籠,每天只有慕辭要在他身上發洩的時候,才會被從籠子中放出,阿涼覺得自己完全變成了一個器具,他努力讓自己什麽都不去想,什麽也不需要做,只有慕辭的寵愛才是他存在的唯一意義。
慕辭輕拍着阿涼的脊背,終是把人哄睡了,只不過阿涼仍是蜷縮着身體,在夢中也緊緊皺着眉頭,慕辭見到那可憐的小模樣,忍不住心中一疼。
待到慕辭清晨醒來時,卻發現身旁已是空了,心中不禁一慌,匆忙起身去看,卻發現一抹湖藍色的身影跪伏在地上,正是阿涼。
“快起來,跪在地上做什麽!”慕辭剛要把人拉起來,阿涼未着下褲,只穿了件緞袍,露出一截極白`皙的小腿,阿涼湊過身子,張開嘴巴想要解開慕辭的腰帶。
慕辭一怔,定是阿涼害怕自己再那麽對待他,把他關在一片黑暗中,“以後不用這樣,阿涼,我不會再那樣對你。”阿涼聽了後卻泛起一陣顫抖,不住的磕頭。
慕辭心疼的把阿涼抱進懷中,輕輕安撫着,“別怕,阿涼。”
十七章
半月後,燕承一行終于到達了南疆,押解的官差和當地看守囚犯的侍衛作了交接,燕承脫下`身上的錦袍,換上一件粗布的囚衣,被帶入一件狹窄黑暗的小屋中關押起來。
次日清晨,燕承和一衆囚犯站在一處空地,侍衛長從每個囚犯身前走過,目光落在燕承露出的那截修長白`皙的脖頸上,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微微停留了片刻,複又繼續向前走去。
侍衛長登上一處高臺,大聲訓着話,無非是一番告誡勿要動什麽逃跑的心思。燕承微低着頭,默默地聽着。
一晃便是月餘時間已過,南疆下了幾場大雪,天氣嚴寒,分外難捱。燕承雙手被沉重的鐐铐鎖着,在冰冷的雪地裏步履蹒跚的走着,他走的極慢,仿佛身體的的力氣都已被抽走,只餘下一副空殼在支撐。
他走到柴垛旁,伸手拾起一塊圓木,那小小的木頭對他而言好似重逾千斤,他費力的拿起木頭放到石臺上,又拎起一旁的斧頭慢慢的的砍着,整整一日,燕承的腰身就沒有直起來過,一直彎折着身子,重複着繁重的勞作。
直到傍晚時分,燕承才放下手中的活計,跟着囚犯們,領到了一碗近似湯水般的稀粥和一塊幹硬的饅頭,他獨自一人找了個僻靜處坐下,啃着那冰涼的食物。饅頭只吃了幾口,就被他放到了懷裏,端起稀粥喝了個幹淨,他的身子已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冷硬的饅頭于他,只會給脆弱的腸胃帶來更多的痛苦。
燕承扶着圍牆慢慢走回他的房間,那間小屋甚是狹小,除了張床外再無他物,燕承剛一進屋便蜷縮在床上,費力的拉扯那滿是破棉絮的被子禦寒,一股股刀絞般的劇痛又從他的胸腹處傳來,仿佛無止境般的痛楚傾襲着他,保命止痛的碧游丹早就已經吃完,燕承不禁贊嘆起自己,竟然能在這樣的痛楚下挺了這麽久的時間,他發出一聲低笑,默默想着不知何日才能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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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中侍衛長摸進了燕承的屋子,看着那如玉般俊秀的人,粗糙的雙手不安分的解開了燕承單薄的棉衣,他的手不斷向下游走,在他身體上放肆的揉`捏起來,燕承在這樣惡意的折磨中醒了過來,強撐開眼睛,用力推開來人,怒斥道,“滾開!”
侍衛長發出一聲冷笑,“你還當自己是什麽尊貴的王爺,不過是我手中的一個犯人,別不識擡舉,把爺伺候好了,就讓你日子過得舒服點。”
燕承頓時覺得胸口一陣凝滞,轉頭竟嘔出一口黑血,侍衛長見他竟吐了血,心中也有些慌張,匆忙下了床,說道,“真是晦氣!要死的病秧子!”連忙離開了燕承的屋子。
燕承開罪了他,之後的日子更是不好過,每天裏要做的雜活比從前多了一倍,每日都要天不亮就爬起來,直到傍晚才能休息,長時間的折磨,讓他的身體情況急轉直下,終是一病不起,頻繁的發病,應該做的活計自是也沒辦法再做,看守的侍衛見他滿臉病容,蒼白瘦弱極了,唯恐過了病氣,就任由他躺在房間裏。
晦暗的小屋中,燕承蜷縮着身子,窩在床榻的一角,不斷地咳着,有血不斷從他口角向外流着,他雙眼半閉着,原本明亮的雙眸晦暗不光,被頑疾折磨到幾乎不能視物。
劇烈的痛楚令他神智有些恍惚,眼前仿若是那舊時的歲月,年少的燕東河抱着他去摘那開的正豔的鳳凰花,攔着他的肩頭,溫柔的喚着他的名字。
又看到他的哥哥與他并肩倚在湖心亭,看那皇城的初雪鋪灑漫天,燕東河滿臉笑意的盯着他看,伸出手臂,給了他盼望良久的溫暖懷抱。
突然幾雙手把他從迷夢中殘忍的拖出,大力拉扯着他向屋外走去,剛發完病的身子提不起一絲力氣,只能任由那幾個強壯的侍衛鉗制着,拖進了侍衛長的住處。
燕承被摁倒在地上,擺出個趴跪的屈辱姿勢,脖頸和四肢都用鎖環扣在了地面上。侍衛長揮揮手令下屬退下,蹲在地上極近溫柔的撫摸起燕承的臉容,突然下手扯開了衣袍,燕承修長的身體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既然王爺身體抱恙,病氣過到他人身上可就不好了,該做的活也做不成,那就只好勞煩王爺屈尊做個燭臺,承王爺,不知您意下如何?”
侍衛長拿過根粗長的紅燭塞入他的身體裏,一聲痛苦到極點的呻吟溢出了燕承的喉嚨,侍衛長撣了撣衣袍,施施然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趣的看着燕承輾轉掙紮的樣子。
仿佛已入地獄般,俱是掙脫不開的屈辱牢籠,“若不是有人授意,他一個小小的侍衛長又怎敢如此對待自己?”燕承想到此處,更覺一口濁氣堵在胸口,一股血線從他嘴裏流出,燕承咬緊牙關,叫出燕東河的名字,已是刻骨的恨意。
整整一夜,他都被屈辱的鎖在地上,天光拂曉時分,侍衛長出門去巡視,臨走前惡意的把蠟燭塞的更深,燕承早已痛的昏昏沉沉,掙紮着睜開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沖着舌根狠狠的咬了下去。
十八章
描金的小火爐上溫着一壺好酒,慕辭坐在雅致的小桌前,把玩着一串成色極好的玉墜,阿涼安靜的站在一旁伺候着,适時的為慕辭添酒布菜,慕辭看也不看阿涼一眼,所有神思都集中在那玉墜之上,此物是燕承當年臨行之時留給他的,多年來常被他放在手中摩挲把玩,玉墜變得極溫潤有光澤。
多日以來,派遣去尋找蹤跡的暗衛都收獲甚少,燕東河封鎖了一切消息,慕辭只得調動手下的暗衛四方探查,終于尋到一絲端倪,燕承應是回到了南疆。
連日不懈的尋找,恐怕這幾日便能知曉燕承所在的位置,念及此處,慕辭低落多日的心情終于有了好轉,一想到自己愛慕多年的人終于能陪伴在他身邊,慕辭的臉上泛起了笑意。
他吩咐內侍着手準備好寝殿還有稱心的用物,又特意囑咐禦廚提前準備着合燕承口味的菜肴。
阿涼垂着手站在一旁,貪戀的偷瞄着慕辭俊朗不凡的臉容,悄悄把那幅容貌在心裏描摹了一遍又一遍,他暗自想着,若是承王爺來了,自己以後也許就再不被允許出現在慕辭身邊,到時自己也無處可去,定是要回原先住着的豢養男寵的小樓裏去。他默默想着以後的去路,心中泛着陣陣酸澀。
慕辭念着以後有燕承伴着的日子定是惬意無比,猶如神仙眷侶般。滿心歡喜的端起酒杯飲下一盅佳釀,阿涼忙擡手添滿酒杯,恭恭敬敬的端着酒壺站好,慕辭瞄了他一眼,說道,“阿涼,你陪在我身邊也有兩三年了吧,服侍人也甚是妥帖周到,等承兒來了你就先貼身伺候着。”阿涼低垂了眼簾,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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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長在外面巡視了一周,惦念着在屋子裏的燕承,匆匆忙忙的趕了回去。一進屋子,只見燕承安靜的躺在地上,身後早已燃盡的蠟燭,在他的腿上落下一片豔色。侍衛長走過去看燕承的臉,卻發現人枕在一團血污中,已是氣息微弱!
他忙解開扣在燕承脖頸上的鎖環,那嘴巴卻像被割開的水泡,不斷地向外溢着鮮血,侍衛長大聲喊着醫官,不出片刻,一個老者提着藥箱跑了進來,醫官捏着一把胡子,仔細檢查着脈相,脈搏斷斷續續,已是垂死之兆。
醫官搖了搖頭說道,“犯人身上本就頑疾未愈,又受到長時間折磨,已是救不回了。”
侍衛長心中惶恐極了,輕輕晃動燕承瘦弱的身子,卻得不到絲毫回應。他轉念一想,皇上既然已狠心将燕承流放南疆,定是抱着除去後患的念頭,現今燕承身死,只要私下處理了喪事也便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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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匹上好的戰馬排列整齊,配着利劍的暗衛一齊翻身上馬,趁着夜色潛入南疆,暗衛首領率先潛入燕承住的小屋裏,卻沒能找到燕承的身影,只好分散了衆人在關押囚犯的營地裏小心仔細的搜尋着,突然發現一人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背着什麽向遠處走去,幾個暗衛呈包圍之勢,潛過去一看,發現這人身上背的赫然就是燕承。
暗衛首領手起刀落,将侍衛長的頭顱削下,那顆頭顱骨碌碌的滾到一旁,首領一把将燕承撈入懷中,一探鼻息,頓時大驚。忙騎着快馬連夜趕回大遼皇宮,直接帶入慕辭的寝殿。
慕辭午後得了确切的消息後,安排了人馬前去接回燕承後便一直等在寝殿裏,待暗衛抱着燕承走進來時,慕辭立時站起身,迎了上去把人接到懷中。
他沒想到,闊別三年,再見之時竟是在燕承彌留之際,慕辭忙召來禦醫,取出大遼皇室有起死回生之效的返魂丹,給他服下護住心脈。
一直站在角落裏的阿涼走了過來,幫着慕辭整理好床榻,把燕承安置妥當。又比劃着說是要慕辭早點去休息,他來守着王爺。
十九章
燕承并沒有如衆人所願醒過來,禦醫診治後告訴慕辭,燕承身上劇毒未解,身子已是被毀了大半,被流放南疆以來,挨餓受凍又遭到虐待,實在是已無力回天,再醒來之時,恐怕就是回光返照之兆。
慕辭自是不會離開,他坐在燕承床榻旁,死死咬着牙忍住淚水,卻已是紅了眼眶。他拿出燕承掩蓋在被子下的手,竟然發現燕承的十指盡數被折斷,指節彎曲變形,極是凄慘。慕辭心中泛着陣陣疼痛,小心翼翼的捧起燕承的手,心裏已是把燕東河痛殺了千萬遍!
然而慕辭身為一國之君,朝政一日也不得荒廢,慕辭便囑咐阿涼小心伺候着,阿涼便整日坐在床榻旁,看着昏迷不醒的燕承,他心裏泛着說不出的苦澀,就是眼前的人,讓他得以來到慕辭身邊,也是這個人,讓他永遠也得不到一份真實的感情。
看着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阿涼默默将自己和燕承比較着,兩個人果真是雲泥之別,難怪慕辭總提點他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燕承身上貴氣渾然天成,自己卻是一個卑賤的男寵,身子肮髒,靠着慕辭的寵愛生活,皇宮裏不知道多少人見了他時明裏暗裏的嘲諷他,侮辱他,每次阿涼都默默承受,他從不敢和慕辭說起這種事,就連提一提也是萬萬不敢的,他生怕慕辭厭惡他,讓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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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辭令太醫院尋找能給燕承延長生命的方法,太醫院裏頭發花白的老太醫被慕辭折騰的整夜翻找古籍醫書,希望能找到治病之術,終是尋到一則古方,可解百物之毒。
可那藥方中入藥之物盡是奇珍異寶,還需要輔之晨露煎服。慕辭知道後,忙吩咐下面的人準備藥材,再安排了人每日清晨尋晨露為燕承入藥。
所幸大遼宮中盡是珍奇之物,除了幾樣稀缺的藥材仍需要備齊外,其餘的藥材俱已準備妥當,半月後,燕承服下古方果真起了效,在深夜醒了過來,一直伺候在身側的阿涼,不敢睡熟,只搭着床邊淺眠着,他被燕承細小的動作弄醒,趕忙跑到慕辭居住的主殿。
夜色雖濃,慕辭仍在批着奏折,并未入眠,阿涼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沖着慕辭不停的比劃着,慕辭見狀眼睛一亮,問道,“是承兒醒了,是不是?”
慕辭趕忙向燕承住的寝殿趕去,見燕承已經清醒過來,正靠在床頭,他把燕承摟進懷中,喃喃道,“承兒,你終于醒了,阿辭哥哥都要擔心死了。”
阿涼亦是跟随着慕辭回來,見兩人好好地待在一處,他匆忙把自己窩進角落中,覺得自己愈發顯得多餘起來。
燕承靠在慕辭懷裏,俊秀的臉上露出個淺笑來,低聲喚着,“阿辭哥哥。”
慕辭聽見那低弱的聲音,心中更加疼惜起來,恨恨的罵道,“燕東河那個王八蛋把你害成這樣,我定要将他碎屍萬段替你報仇!”
燕承聽到燕東河的名字,眼神頓時一暗,那夜的折磨再次浮現在腦海中,燕東河早把他當做徹徹底底的仇人,自己又何必留在他身邊受罪。
燕承沒說什麽,長長嘆了口氣,慕辭知道燕承現在身體虛弱,需要好好休養,也沒再多說,替他細心掖好被角,坐在床邊,安靜的看着,“承兒,你剛醒過來,還是要多多休息。阿辭哥哥在這裏陪着你”
燕承笑着應了,便複又睡了過去。慕辭坐在一旁,盯着那睡顏,眼中滿是柔情。
阿涼見慕辭并未有離開的意思,便去捧來一床被褥,鋪在床榻上,服侍着慕辭脫去外袍,枕在榻上,收拾好一切後他便默默出了寝殿,他如今在宮中并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