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呂彥的藥箱打碎了,這麽大動靜,外面聽的清清楚楚,衆人還以為出了什麽事端,連忙全都沖進來。
蘇懷瑾趕緊把帳簾子給雲安郡主拉好,那面薛長瑜已經沖到外間,但又不敢貿然進來,只是朗聲說:“瑾兒,可有什麽事?”
蘇懷瑾連忙說:“無事,不必進來。”
薛長瑜這才松了口氣,衆人也沒有退出外室,全都守在外面。
蘇懷瑾狐疑的看了一眼失态的呂彥,呂彥已經回過神來,俯下身去撿地上的東西,把掉出來的東西一股腦全都塞進藥箱裏,然後快速的往外走。
呂彥走到裏外間的門邊上,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有帳簾子隔着,什麽也看不清楚,只是呂彥仍然看了一眼,這才提着藥箱退了出去。
祁老九也在外面守着,看見呂彥出來,連忙說:“怎麽的?那麽大動靜?”
呂彥淡淡的說:“是呂某一個不慎,把藥箱摔在了地上,實在是失禮。”
薛長瑜說:“刑國郡主怎麽樣?”
呂彥恭敬的回話說:“發熱比較嚴重,不過呂某已經開了藥,吃兩副湯藥,應該已經無礙,剩下的……”
剩下的,呂彥也不用明說了,想必薛長瑜已經明白了。
呂彥退出去之後,內室裏只剩下了蘇懷瑾和雲安郡主,蘇懷瑾走過去,隔着帳簾子說:“郡主,懷瑾令丫鬟去給您熬藥,郡主若是乏了,先閉眼歇息一會兒。”
她說着,帳簾子裏先是一陣安靜,随即雲安郡主的聲音有些沙啞,也很溫柔,低聲說:“有勞蘇姑娘了。”
蘇懷瑾說:“刑國郡主言重了。”
蘇懷瑾确定郡主無事,這才退出了內室。
她一退出來,所有人都圍過來,說:“怎麽樣了?”
蘇懷瑾先搖了搖頭,示意衆人出去再說,随即第一個走出房舍,其他人也快速跟上來,大家全都退出房舍,蘇懷瑾令丫鬟拿着藥方去煎藥。
這才說:“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說。”
這裏是驿館,除了刑國的使臣之外,還有很多大大小小國家的使臣,因此絕對算是隔牆有耳的地方。
薛長瑜連忙引着衆人,在旁邊的院落找了個空房間,衆人走進去,全都落座,唯獨馮北垂首站着,額頭上還有很多熱汗,不停的往下滾。
薛長瑜連忙說:“刑國郡主如何了?”
蘇懷瑾嘆了口氣,說:“除了發熱,似乎還很懼怕。”
他這麽一說,馮北突然“咕咚!”一聲,又跪在了衆人面前,不過這次一句話沒說,只是垂着首,而且一臉悔恨。
祁老九一頭霧水,都懵了,說:“唉,這到底怎麽回事兒?不清不楚的,刑國郡主發熱,不該請禦醫來麽?怎麽神神秘秘的叫馮北來找呂彥?”
薛長瑜嘆了口氣,猶豫再三,還是将事情與祁老九和呂彥說了,畢竟呂彥是大夫,若不讓呂彥知道,恐怕藥不對症。
祁老九聽,睜大了眼睛,平日裏一雙棱角分明的虎目,此時瞪得跟銅鈴一樣,震驚的看着馮北,說:“馮北!你……你不要腦袋了?!”
馮北跪在地上沒有說話,只是呼吸有些粗重。
呂彥則是眯了眯眼睛,意外的冷靜沉默,說:“呂某再給郡主開兩個成藥,驿館的藥爐裏肯定有這些個,取了藥,給郡主塗在傷患處便可。”
呂彥說着,當即又拿起筆來,寫下藥名,遞給蘇懷瑾。
蘇懷瑾接過藥方看了看,擡起頭來又看呂彥,遲疑的說:“呂先生方才失态,可是認識雲安郡主?”
她這麽一說,祁老九更是驚訝,說:“啊?呂彥你認識刑國郡主?”
呂彥淡淡的說:“并不認識,方才不過認錯了人。”
他雖然這麽說,但是蘇懷瑾總覺得,呂彥和雲安郡主之間,似乎有些小道道兒,畢竟當時帳簾子掀開的一剎那,呂彥和雲安郡主,可是雙向吃驚,若是呂彥認錯了人,那還真是巧了,雲安郡主也恰巧認錯了人?
這種巧合,蘇懷瑾是不相信的。
祁老九摸着下巴說:“也是啊,呂彥怎麽可能認識一個郡主?”
他們這麽說着,薛長瑜則是頭疼腦漲,支着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沉默了很長時間。
馮北見薛長瑜為難,就說:“王爺,卑将願一力承擔!”
薛長瑜擡起頭來,說:“一力承擔?這事如果讓皇上知道了,你覺得自己能一力承擔?恐怕你的肩膀子還沒那麽寬。”
薛長瑜說的對,他剛剛為大薛奪回安瀾鼎,多少人忌憚薛長瑜的功勞,多少人嫉妒薛長瑜的權勢,若是出了這樣的事,絕對會有很多人站出來,想要趁火打劫的給薛長瑜使絆兒。
薛長瑜又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突然說:“馮北,你願不願意娶雲安郡主為妻。”
他這一句話,倒是驚到了馮北。
馮北還跪在地上,詫異的擡起頭來,平日裏不見什麽喜怒的臉上,如今布滿了驚詫,說:“娶……娶雲安郡主為妻?”
薛長瑜點了點頭,站起來,踱了兩步,說:“你沒聽錯,本王問你,你願不願意娶雲安郡主為妻?”
馮北酒後失德,确實與雲安郡主發生了關系,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娶雲安郡主為妻。
只是……
馮北慢慢垂下頭來,說:“卑将身份卑微,不敢高攀郡主。”
薛長瑜則是眯着眼睛想了想,說:“為今之計,只能在皇上開口納郡主之前,我先開口,揣着明白裝糊塗的為你請命指婚,否則你小命難保!”
馮北看向薛長瑜,似乎想要說什麽,薛長瑜又說:“身份你不用擔心,京城城門領正好空缺了一個,兵部昨天還在問我的意見,我想讓你去頂這個空缺,雖然是從四品的官,但好在雲安郡主是郡主,而非公主,勉強也算是登對。”
薛長瑜說完,沉默了一下,又說:“但是現在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刑國郡主願不願意嫁你,如果刑國郡主首肯,我頂多在皇上面前挨兩句責罵,也能成就一番‘美事’,若是郡主不肯……”
衆人聽了,心裏都很清楚,酒後失德侮辱郡主,若是雲安郡主不願下嫁馮北,那麽馮北難逃一死,而且很可能還會引起薛國和刑國的一場大戰。
馮北聽了,聲音很是低沉的說:“這件事情,還是先請問郡主,無論結果如何,卑将不會有任何怨言。”
薛長瑜點了點頭,說:“也只能如此了。”
蘇懷瑾想了想,說:“刑國郡主如今有些受驚,等一會子湯藥好了,端進去的時候再問一問,這會兒先令郡主一個人冷靜一番,再說罷。”
衆人都覺得蘇懷瑾說的有道理,唯獨呂彥似乎入定了一樣,不知在想什麽,一直眯着眼睛,心不在焉似的。
蘇懷瑾突然說:“馮北,我有事情想要問你。”
馮北說:“是,蘇姑娘。”
蘇懷瑾說:“你昨日在宴席上,飲酒了?”
馮北點了點頭,說:“是。”
蘇懷瑾又問:“飲了很多?”
馮北聽着她的話,蹙起眉頭,想了想,似乎在回憶,随即有些不确定的說:“似乎……似乎只飲了一杯。”
“一杯!?”
衆人都一驚,齊刷刷的看向馮北,祁老九也說:“一杯?一杯你就醉得……醉得那樣兒了?”
雖祁老九說的有些糙,但其實都是大家想問的,馮北就算再不勝酒力,只有一杯酒,不會醉得酒後失德罷?頂多腦子裏暈乎乎。
馮北的記憶有些不怎麽清楚,他只依稀記得,昨天晚上自己的确喝了酒,後來記憶就不怎麽清晰了。
他似乎聽到了嗚咽又隐忍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還有溫暖的體溫,令一向冷靜持重的馮北有些發狂,想要發狠的掠奪,而那隐忍的聲音,仿佛往烈火上澆了一捧油,激怒了馮北,令馮北變成了一頭嗜血的野獸。
等馮北意識清晰的時候,天色已經灰蒙蒙的,将盡天明,他躺在宮中臨時下榻的房舍裏,但并非自己一個人,身邊竟然還蜷縮着一個,看起來憔悴單薄的女子。
當時馮北腦子裏“轟隆——”一聲,懵的亂七八糟的,那女子背對着他,蜷縮在角落,馮北連忙過去查看,稍微撥開女子沾染着淚痕的秀發,馮北腦子裏更是“轟隆”一響,已經怔愣的根本無法回神。
是雲安郡主!
馮北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如今腦子裏還是一團亂遭,雲安郡主看起來憔悴羸弱,仿佛經受了巨大的折磨,而自己竟然如此不堪。
馮北雙手攥拳,低下頭來,呼吸有些沉重。
蘇懷瑾突然說:“馮北,是誰給你斟的酒?宮女麽?還是女酒?”
馮北聽蘇姑娘這麽問,聲音沙啞的說:“回蘇姑娘,都不是,是雲安郡主敬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