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
一個人有收入,于是陸恒正正經經地吃上軟飯了,我聯系上珍姐,她幫我找了些散活,有那麽幾場活動,珍姐工作室人手剛好不夠,可以給我插個位置。但是這需要面臨一個問題,我必須去外地。
這件事情陸恒沒什麽立場反對,誰讓他自己沒本事呢。其實陸恒他媽不是壞人,我如果是陸恒他媽,自己的兒子跟一個自認不三不四的女人攪在一起,我也會出面幹擾的,尤其是需要防着我就是圖陸恒的錢。
而且陸恒就是欠教訓,別說陸恒他家裏,就他偷偷摸摸結婚這事兒,我也真想狠狠教訓他一通啊。
所以以前陸恒他媽每次來酸我的時候,我雖然心裏不痛快,表面還是忍着,陪着笑臉伺候着。保不齊以後她還要給我當婆婆呢,我現在跟她鬧不愉快,是在給自己的未來添麻煩。
陸恒他媽偷偷給陸恒打過兩次電話,那意思就是,回家給他爸認個錯,事情也就那麽過去了,都這麽大的人了,跟家裏這麽僵着沒有必要。但陸恒雖然沒出息,又是個倔脾氣,他媽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想回去,天天抱着我揚言說自己要大幹一場。
也就是說說罷了。除了玩兒女人,他還有什麽強項。
我去外地了,陸恒表示非常不舍,他不舍其中還有個原因,就是對我一百個不放心。我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也許是從陸恒開始吃我的軟飯開始,我在他心中形象愈加光輝,覺得我這也好,那也好,生怕別人搶了自己的寶。
以前我就總覺得陸恒對我心挺不穩定的,這麽一看,陸恒他家還是幫了我個小忙。
我安慰陸恒,跟他親親愛愛,承諾不論男人女人,都堅決保持距離,陸恒說他會好好看家。
除了必要的,我幾乎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陸恒。我這人吧,有個問題,我雖然貪財,但根本貪圖的是物質上的享樂,所以這些年下來,我一直在不遺餘力地享樂,并沒有好好存什麽錢。
對于錢的數字,我其實并不是很在乎,只要日子過得舒心就可以了,所以其實我對做管家婆并沒有興趣。我想現在,沒準兒也就是我身上這份享受生活的灑脫在吸引陸恒,但沒錢以後,他會開始擔心抓不住我。
我跟着珍姐在外面跑了一個多月,正是夏初,新一季的衣服我是沒錢買了,只能湊合穿去年的。漸漸地我也覺得這都沒什麽,我開始明白自己當初那種對物質的難以抗拒的追求,到底是因為什麽。
因為我自卑,自卑自己沒有良好的家室出身,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我需要用那些外在的東西來包裝自己,讓我覺得其實自己和所有人都一樣,甚至還要高人一等。
而現在我懂了,每個人通過不同的方式走向未來的人生,有順利的有不順利的,在短暫的時間內看來,有過的好的有過的不好的。但沒有必要比較,人和人之間沒有可比性,因為際遇不同,限于自身的條件也很不同。
活動常常是在下午或者晚上,陸恒每次思念我的時候,也是這麽個時段,估計因為他早上在睡懶覺。所以陸恒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經常因為太忙不接,或者接了随便說兩句。
有的時候,甚至會對他發脾氣。我不是故意的,我對他發脾氣,不是因為我看不起他,嫌棄他沒本事,我只是工作的時候受了別人的氣,太忙太累,就忍不住欺負他。
這些小模特啊,有些像綿陽一樣溫順,有些就像紅太狼一樣難伺候,尤其是那種有點小名氣,又不是非常有名的。我覺得她們也是自卑,通過耍大牌來驗證自己的身價。其實有什麽啊,誰不知道她們一個個都是怎麽起來的。
絕大部分模特,和雞沒什麽區別。比如Yoyo,自身條件也很不錯,但運氣不好,沒混得起來,誰也不比誰差多少,比運氣罷了,而且運氣是一時的。
每次被小模特挑了毛病,我就在心裏暗罵,等着晚景凄涼吧你!
這一整天又沒怎麽搭理陸恒,他可能心情不好,出去喝了點酒,我在酒店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陸恒特惆悵地問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說:“我好累啊,先不要說這些行不行?”
他說:“妍妍我很想你,你回來陪我好不好?”
我說:“我回去了咱們喝西北風啊,你以為還跟以前似得。”
人家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其實我跟陸恒算不上貧賤夫妻,世界上在這個年紀,比我們貧賤的人多了去了。關鍵是我們兩個都是被寵壞的人,我們對于生活品質的要求擺在那裏,我是從小窮到大的,真把我打回解放前,我頂多就是不适應,但陸恒很可能是要自暴自棄的。
我不想因為金錢讓他感覺受挫,所以我在外面很努力。
可是努力工作,難免就有點照顧不到感情,而陸恒現在除了那點感情,什麽都不剩下了。于是我們之間有了矛盾。
陸恒感覺被冷落,給我打電話也不那麽頻繁了,我反應了好幾天才反應過來,趕緊抽空給他打個電話安撫他的心靈,陸恒卻有點不想搭理我了。
珍姐有個自創化妝品品牌,魔都搞了個展會,我陪珍姐過去做活動,陸恒飛過來看我。
他下飛機的時候,我沒抽出時間去接他,珍姐想弄個好的展臺位置,在請舉辦商吃飯,我跟着去了,于是第一次正式面對了這個行業裏的潛規則。
說珍姐吧,想提攜我也是真想,但更多的還是利用。她一把年紀了,用不着親自操刀上陣了,和舉辦商吃飯的時候,就明顯有把我往外推的意思。
這年頭的人都不厚道,每個人都在算計利益。比方珍姐在我身上算計的利益,她覺得自己授了我一身本事,又給我安排工作機會,而且我以後估計也還得仰仗她,那麽為她有所犧牲,是應該的。
這頓飯我酒喝得有點多,而且我越多,他們就越灌我。陸恒下飛機以後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我去洗手間接了,告訴我在哪個飯店,讓他直接過來接我。
外面在下雨,下得也不算很小,我們吃完了飯,珍姐跟舉辦商老板說再去下個場子消遣一下,我覺得自己真的撐不住了,可是磨不開嘴推脫。我想打電話催陸恒趕緊過來,他來了,我就有借口撤退了。但喝多了,很多想法都是想想轉念就忘了。
走出飯店大門的時候,不是下雨麽,老板的司機就打傘過來,珍姐司機也過來撐傘。我被珍姐一把推到舉辦商旁邊,被那個舉辦商摟着打一把傘,我這身體軟得啊,連給這舉辦商推開的力氣都沒有。
而且我并不清醒自己現在該怎麽辦,完全就是被他們操控着,被推推搡搡地推到老板的車前。
差那麽點我就上車了,是陸恒從某個犄角旮旯裏沖出來,把我給搶回去的。我眼前一黑,只覺得這個懷抱非常地熟悉,然後看見陸恒的臉,我就安心了。
接下來的場子我肯定不用去了,我想跟珍姐說點什麽,陸恒拉着我的手就往雨裏跑。身後珍姐趕緊去給舉辦商賠不是,後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在我第一眼看見陸恒的時候,我是害怕的,我怕陸恒打人。這裏不是W市,不是他老陸家說的上話的地方,有錢人見了比自己更有錢的人,也只能受那麽分窩囊。
我們在雨裏淋了好久才打上一輛車,我跟司機報了酒店的名字,就渾身沒勁地往陸恒身上一歪。
陸恒非要親我,在出租車上親什麽親,真村炮的。我把他推開,“幹什麽呀。”
陸恒瞅着我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我就看着他,心裏那個洶湧澎湃的想念啊,那種恨不得鑽進他身體裏的不舍得分開啊,就把我給憋哭了。女人喝了酒,大多數都愛哭,有點什麽小事兒都哭。
我跟陸恒到了酒店,他連拖帶拽地給我扔在床上,我也不打算洗澡了,我覺得頭疼,還惡心,我就想睡覺。
可是陸恒不睡,他幹柴烈火的,撕我的衣服打算蹂躏我。我都這樣了,誰要跟他滾床單,我把他推開,不客氣地說:“你別煩我,我要睡覺!”
陸恒不讓我睡,就那麽壓着我,很憤怒的樣子,他問我:“幾次了?”
“什麽幾次?”
“你陪那些老東西幾次了?”
【妍妍篇】魚憶七秒,人忘七年 043 小打小鬧小争吵
我因為喝酒了腦袋發木,反應事情本來是比較慢的,但陸恒什麽意思我瞬間就反應過來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我忽然坐起來,想都沒想甩了陸恒一個嘴巴。
我瞪着他,瞪了幾眼以後覺得沒力氣了,就倒在床上,扯着被子蒙了頭,對陸恒說滾。
陸恒頭一次被我扇嘴巴,以前我們怎麽吵,基本都是我在鬧,我沒對他動過真格的,因為太知道他那個熊樣。我生氣也就是在內傷,說了點氣話就算了。我甚至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對陸恒動手。
這好像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扇人嘴巴,感覺還挺不錯的。陸恒沒準兒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扇,當時很懵。
懵完以後就暴走了,他把我從被子裏扯出來,死死壓着我說:“趙紫妍你現在牛逼了是不是,你都敢打我了。”
我就掙紮,不停地讓他滾。我一句話也沒想跟他解釋,這個瞬間我就是煩他煩得要死。
一個月不見,陸恒好像就變成了心思敏感的小女人,懷疑這懷疑那的,這可能跟他現在實在沒什麽事情做有關系。他非讓我跟他把話說清楚,我跟他說清楚什麽,那些話都是他說的,他給我定了個莫須有的罪名,還要我來幫他填充前因後果,真有病。
陸恒說:“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嫌我沒本事。”
他要是這麽說,我真看不起他。我天天那麽忙,我哪有空去嫌棄他沒本事,但是陸恒這麽一說,還不停地念叨,我太煩了,我說:“你就是沒本事,沒了你爸媽,你算什麽東西!”
這句話把陸恒也點燃,他本來已經把我從被子裏拎起來坐着了,又一把撒了手,我身上沒勁兒就躺倒了,他生氣,跳下床準備走人,但冷冰冰地甩了我一句,“我現在這樣還不是因為你!”
我沒怎麽細想陸恒說的話,但是他要走我又不樂意,我随手扔了個枕頭砸過去,手上沒勁兒,沒砸到他,就掉在地上了,我哭着喊:“你要是現在走出去,就不要再找我了!”
說完話,我也從床上蹦跶起來,踩過地上的枕頭,繞過陸恒身邊,跑到衛生間砰地一聲關上門,反鎖。
吵架這事,尤其是我喝多了跟他吵架,真的就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此刻我雖然挺煩陸恒的,但潛意識裏真的不想讓他走。我們都好久沒見面了,我怎麽舍得讓他說走就走。
人家說,打不走罵不跑的才是真愛,可見我和陸恒是真愛的。
陸恒沒走,但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幹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沖進衛生間裏來,可能是在表達自己的憤怒,不想看見他。也可能是因為說完那句話,心裏覺得沒有底氣,不想讓他看見我。
但我既然進了衛生間,又沒有尿意,我就打算順便洗個澡。我把衣服脫了,脫完也不知道扔在什麽地方,然後坐在馬桶上放水。但我喝多了,放着放着就睡着了,手裏的蓮蓬頭掉在地上,那水噴得到處都是。
我打了個短暫地瞌睡,又醒過來,想堵住地上的蓮蓬頭噴水。我蹲下來撿,都忘了直接關水閥就好了,我總想找個合理的方向,讓水不要亂噴,可我現在腦筋一跳一跳的,這點小事兒我都覺得無能為力。
想起來關水閥,就去關了,澡也沒勁兒洗了,我光着屁股坐在地上,把自己抱起來睡覺。
大約過了很久,陸恒在外面砸門,他讓我開門,我懶得開,基本上都反應不過來開門是怎麽回事兒了。
砸了一會兒,陸恒放棄了,我耳根子也清淨了,還就真的睡着了。後來門還是被打開了,陸恒去找了工作人員要的衛生間的鑰匙。
開門以後他朝裏面望了一眼,看見我光着身子團成個球縮在這兒,把鑰匙還給工作人員讓他走。然後關了房門進來,一次性拖鞋踩着一地的水,他的襪子褲腳算徹底濕透了。
他可能已經平靜了,伸手想抱我,但我團成個球不大好抱。他說:“妍妍乖,去床上睡。”
我把頭埋在膝蓋上幽幽地晃,我說:“我要洗澡。”
他用溫水把我簡單沖了一下,然後擦幹淨抱回床上去。喝多了最好不要洗澡,熱水澡容易暈倒,冷水澡容易頭疼。
他身上也是濕噠噠的,抱着很難受,我就跟他合夥把他的衣服給脫掉了。剛才怎麽吵架的來着,我都忘個屁了,我就想睡覺,還是抱着自己的男人睡覺。
陸恒親了親我,我腦子一慌神兒,又想起來跟陸恒好久沒有愛愛過了,他飛過來見我之前,很定是把自己洗得噴香漂白,等着一見面就狠狠地纏綿一次。
那我得伺候他啊。
但我又沒力氣陪他這麽折騰,我把手伸到他內褲裏面,确實是已經有變硬的跡象,就捏吧了那麽幾下。然後用手幫他解決解決。
可是捏吧了幾下,我又差點睡着,一慌神兒,醒了繼續捏吧。陸恒把我的手拉出來,抱着我的小腦袋瓜,“睡覺吧,寶貝。”
我睡到半夜,口渴醒了,發現陸恒不在身邊,所有的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大夢一樣。好像每每睜眼,他不在,才是最正常的狀況。可我又清晰的記得,陸恒明明是在的。
那個瞬間我很害怕,怕陸恒跑了。是不是昨天被我罵跑了,我忘了我們倆怎麽吵的架了,我就記得好像吵過。
房間裏沒有開燈,但衛生間那邊開燈了的。我喝了口床頭的涼水,光腳踩在地毯上,沒什麽聲音,所以走到廁所門口的時候,陸恒沒有發現我。
“你在幹什麽?”我問。
他回過頭來,有些小局促地看着我,然後繼續做手裏的事情。他在用蓮蓬頭,沖我昨天換下來的裙子,挨個地方細細地沖。這個動作應該算是在洗衣服,可是不能正常洗,怕洗出皺來。
這時候,我就算是抓到陸恒跑廁所來打飛機,都不會比看見他幫我洗衣服感觸要多,我雖然不記得怎麽跟陸恒吵架的了,但我很後悔吵架這件事情。
我覺得陸恒好可憐,養尊處優一輩子,半夜爬起來幫我洗衣服好可憐。
我走過去從後面抱着他,他也沒穿衣服,就下身裹着條雪白的浴巾,被我抱着,身體微微僵了一僵。
我說:“對不起。”
他傲嬌,沒理會我這聲道歉,而是在為自己洗衣服這事兒開脫,他說:“起來洗個澡,順便幫你沖一下。”
我把他抱得再緊點兒,認認真真地表白,“我愛你,我愛你。”
頭很疼,但我沒告訴陸恒,不好意思再讓他伺候我了。他把沖好的裙子抖了抖,找了個地方搭着,這個天氣,明天應該就會幹了。我出門不愛帶行李,尤其是這種段時間出門,有時候連換洗的衣服都不帶。陸恒要是不幫我洗,我明天還真不知道穿什麽。
其實,我們都已經很了解對方的生活習慣了,又其實,陸恒這個人雖然油嘴滑舌,可我覺得他還是很不善于表達的。他說的那些甜言蜜語聽多了好假好假,哪有這麽一個小舉動讓人受用。
回到床上還是無可避免地滾了次床單。好像很久沒有和自己深愛的男人這麽貼近過,有時候貪心地想,多做一會兒就好了,不要停。
第二天早上,我徹底醒了,躺在陸恒懷裏認認真真想昨天發生的事情,可是過了一夜了,真還就想不起來什麽了。
今天有展會啊,我得去啊。我起來找手機想給珍姐打電話,陸恒也就醒了,問我幹什麽。
“給珍姐打電話啊。”
“你還去?”陸恒好像有點生氣。
我不知道他在氣什麽,“為什麽不去,我得工作啊。”
“不準去!”陸恒躺着,對我下了個死命令。
但我不解,我還跟他争辯,“你神經病啊,我不工作掙錢,咱們吃什麽喝什麽啊?”
陸恒就又惱了。我也現在才忽然反應過來,這話說得太難聽,我是女人,他是男人,雖說現在确實是我在養陸恒,可我明白說出來,真在鄙視人家作為男人的尊嚴。
陸恒抿着嘴不說話,我也就不說什麽了,但是工作我本來還沒想丢。
我給珍姐打電話,珍姐卻告訴我今天就不要去了,她說:“你男朋友怎麽那麽不靠譜啊,要把人帶走連聲招呼都不打。你不要過來了,展臺有別人盯着。”
陸恒撇着嘴翻了個白眼,我笨笨地轉告他,“珍姐說你不靠譜。”
陸恒就嫌棄地瞥我一眼,“躺下,睡覺!”
我工作沒了,其實我去找珍姐認個錯也沒什麽,關鍵陸恒不準我去了。後來我反省,這個圈子吧,就是個很亂套的圈子,你陷在裏面,說什麽出淤泥而不染,根本就沒人信的。陸恒也不信。
珍姐給我打了五千,就當我這段時間的勞務費了,其實也不少。
我和陸恒回到W市,安逸消停了沒兩天,我接到一個讓人絕望的電話,Yoyo這逼,要結婚了!
【妍妍篇】魚憶七秒,人忘七年 044 大吵大鬧大争吵
而我和陸恒依舊矛盾不斷,比如Yoyo結婚這事兒。
陸恒過了那個瘋狂沾花惹草的年紀,就覺得Yoyo這種人,是很不靠譜的人,他不準我跟Yoyo來往。但Yoyo指明讓我去當伴娘,還是那種沒什麽好處的伴娘,我要去她的婚禮,無可避免地要面對份子錢這個問題。
我非要去,陸恒也沒有辦法,可是份子錢給多少,我們又沒能達成一致。我琢磨吧,Yoyo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我稍微給點意思意思就行了,可是陸恒要面子,覺得給少了丢他的人。
吵着吵着,翻開了賬本,我當初走的時候,給陸恒留了八萬,那是我全部的積蓄。我走了不到兩個月,這貨造掉了四萬,問題是花哪兒去了,什麽大件兒都沒看見,哎呀可氣死我了。他還覺得不是什麽問題,就花着花着,都花出去了。
陸恒花錢沒有數,這都是爹媽慣出來的臭毛病。
我一方面氣陸恒搞不清楚狀況,不知道收斂。另一方面也氣,自己為啥要跟他生氣。
我認識陸恒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我打算開始愛他的時候,他一直都是這麽個樣子。他就是沒有本事,只是以前他有錢,他身上鑲着金邊兒,沒人在乎他有沒有本事。
有兩句話,我們吵架的時候動不動就要拿出來翻一翻,我說他除了爹媽,狗屁都不是,他說他現在這樣都是因為我。
我想這就是陸恒他爸媽的陰謀,如果我單純是個圖錢的女人,這樣下去遲早要跟陸恒鬧掰,除非我夠那個毅力,硬撐到他爸媽肯伸出援手的時候。
我絕不能讓他爸媽得逞。
我跟陸恒吵歸吵,我也會罵他讓他滾,他要是真滾了,我再跑出去找,我沒想過跟陸恒分手,起碼現在沒有想過。
Yoyo算是從良了,找了個很不起眼的男人,一個月三四千的工資,一個人過其實也挺自在逍遙了,只是貪上Yoyo這麽個花錢能手,而Yoyo除了會哄男人,也沒什麽掙錢的能力,生活起來就有點困難了。
房子是對方家裏給付的首付,他們每月還得還兩千的房貸,這日子,對Yoyo來說,也真沒法過了。
Yoyo結婚的頭天晚上,我陪她去化新娘妝,就問她怎麽想開的。那時候Yoyo想的是真開,她說對男人吧,不要要求太高,就當個親人能過日子就得了。而這個男人,結婚之前并不知道Yoyo以前的那一堆爛事,認識的時候還以為她是哪家的千金白富美,猶豫了好久才敢追的。
Yoyo結婚的時候,我求着陸恒陪我一起去,我很在意外人的目光,Yoyo的朋友裏,不乏知道我和陸恒關系的。就算他們知道我和陸恒不比以前風光了,我也得讓他們看着,我們倆還是很甜蜜的,我們犧牲掉金錢和滋潤生活,換來的東西值。
那段時間,陸恒被我逼着出去找工作,确實找了一個,只是不掙錢。是他一個朋友,開了個兒童直排輪的培訓班,他正好年輕的時候很會玩兒這個,就跟着過去幹了。但這些破班其實不怎麽掙錢,一天教下來,還很累。剛開始那兩天,累得陸恒摸都懶得摸我一下。
他們去廣場去做宣傳的時候,我跟着去過。其實也不是怎麽宣傳,就是帶着孩子過去教,有人看到了就會過去問。
穿上直排輪,陸恒就變得特別特別高,站在我面前像個巨人一樣的。他和孩子一起玩兒,我看到他咧着嘴十分陽光的笑,仿佛又回到我決定開始愛他的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很年輕的時候。
Yoyo老公也是個很愛面子的人,雖然手裏沒什麽錢,結婚的時候也弄了幾輛奧迪來接。陸恒跟我說,破奧迪有什麽意思,我問他:“什麽有意思,包個十兩八兩公交車?”
陸恒笑着說:“等咱倆結婚的時候,一輛車也不要,全是直排輪,我拉着你從市政府一直溜到幸福廣場,幾十個小朋友當花童,多拉風。”
雖然我覺得這個想法很不切實際,但不得不承認,陸恒把我哄得很開心。我小心翼翼地問他,“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跟我結婚?”
陸恒擡眼朝天上看了一下,“再說吧。”
你妹!
我還是去找了工作,這次是W市的一家美容中心,我主要負責産品方面的事情,工作內容包括出差,去外地開會什麽的。不過這個每次出門的時間不長,也就差不多一個星期,公費。
我們都忙都累,也就沒有以前那份激情,經常回家了就是睡覺,互相懶得說話,也懶得吵架。
有時候我出差,都能做到一連好幾天不打一個電話。我們倆的工資差不多,只是我工作比他要輕松一些,除了每天要穿十幾個小時的高跟鞋,挺累腳的。但我們之間沒什麽誰養着誰那麽一說了,陸恒吃軟飯時的那種不安漸漸消退。
再吵架,是因為七夕情人節的時候,陸恒給我買了雙高跟鞋,看見禮物的瞬間,我是挺高興的,可是知道了價格,就難免得跟他再發一次火。
他出手就是國際大牌,上萬上萬的。我們倆工資加起來還不到五千,他這麽花錢我真看不下去。
陸恒覺得我辜負了他一番心意,也就不給我好臉了,他說:“我又沒花你的錢!”
我的存款,是綁定在自己手機上的,如果陸恒取錢或者刷卡,我都能看到消費提示,可是陸恒确實沒花卡裏的錢,而我也知道,他手裏沒那麽多錢,我很早之前就把錢拿到手裏自己管了。
我問陸恒哪來的錢,他就是不說。我不高興,“你媽給你塞錢了?”
“我哪來的錢關你什麽事,愛要不要,不要扔了!”
之後我們又冷戰,互相之間不說話。陸恒不解釋錢的由來,而我認為肯定就是他媽給他錢了,他有什麽好不跟我解釋的,他媽給他錢,我又不會搶他的,他愛怎麽用怎麽用。
但我們明明又說好了,在他家決定接受我之前,堅決不接受他家裏的施舍,以證我們要在一起的決心。後來我又發現,我反感陸恒他媽給他塞錢,還有個挺大的原因,就是我媽不給我塞錢。
既然要平等,那就得方方面面都平等。
這幾天都沒怎麽說話,天天就比着誰的臉比誰更黑。大戰爆發在幾天以後,我的手機終于收到了取款提示,陸恒一口氣取了五千。
我當時在上班,打電話問他取那麽多錢幹什麽,他說借給朋友,一會兒就還回來。我暫時忍了,沒說什麽,過了一會兒又取了兩千。
我當時手頭上有事在忙,過了半個小時又給陸恒打電話,問他那個借錢的朋友有完沒完。陸恒跟我解釋得不明不白,就說一會兒就還,然後我聽到了他電話那邊的背景音。
我說:“你是不是在游戲廳?”
“什麽呀,我這兒有事兒,先不跟你說了。”陸恒掩飾。
我又問了一遍,“陸恒你是不是在游戲廳!”
所謂游戲廳,就是我最開始上班的地方,搞小型賭博的,我對那個地方的背景音太熟悉太熟悉了,陸恒根本騙不住我。
回家以後就是一通大吵,吵架的過程中我知道,陸恒七夕那天被朋友拉去游戲廳,随便碰了把運氣,結果一口氣撈了兩萬。他請朋友吃了頓飯,捧着這筆意外之財美滋滋地給我買了情人節禮物。
但是便宜占到了,這兩天沒忍住又去了。剛開始還能贏,今天運氣不好,掉進去了。
我還是比較明白賭徒心理的,以前陸恒賭,是他不計較輸贏,所以不會掉進去。但現在他開始在乎了,進去就出不來了。
我跟他吵架,他也跟我吵,他回避自己進賭場的這個錯誤不談,跟我計較我現在管他管得太過分了。
是,我以前是不管他,我也沒大有膽子管他,我想管他的時候,就動着腦子跟他撒嬌胡鬧。但現在我已經懶得跟他動腦子了,我不爽就會說出來,控制不住了也會說傷他自尊的話,這些問題我都沒怎麽注意到。
陸恒說我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于是傷了我的心。
他說他以後再也不會動我一分錢。
有一種感情的發展是,最開始的時候你是你我是我,占你點兒便宜我還美滋滋的,然後不分你我,最後還是你是你我是我。
我和陸恒的争吵不光是因為錢,幾乎在方方面面。吃頓飯,看個電視,都能吵開,吵架的時候看對方怎麽都不順眼。剛開始還能床頭吵架床尾和,漸漸的,吵完了就吵完了,問題扔在那裏懶得解決,擰成越來越大的疙瘩。
也許陸恒心裏多少是不平衡的吧,他已經為我做出了更大的妥協,但我得寸進尺。
而陸恒現在跟家裏也較上勁了,說什麽也不打算向家裏低頭,他覺得這樣過也沒什麽,反正習慣了。
【妍妍篇】魚憶七秒,人忘七年 045 微信
我們吵夠了,發現吵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也就都懶得吵了,每次起個頭就算了。
陸恒還是不做教小朋友直排輪的工作了,感覺掙錢太少,一個月那兩千塊,不過是他以前在夜場裏開瓶酒的價格。有時候我想想陸恒現在這樣的境遇,我都替他心裏覺得憋屈。不是兩千太少,而是落差太大。
自從我跟他鬧過以後,他也就不去游戲廳了,為了日子過得松快點,陸恒決定去4S店賣車。以前就有朋友建議他去,他不幹,主要還是有點拉不下臉。雖然他有圈子有關系,賣車能比教小孩子直排輪掙得多,但在陸恒眼裏,性質不一樣,教小孩子他可以說成是自己的愛好。
不争饅頭争口氣,這臉還是得拉下來,他爸媽在那邊瞪着眼睛看着呢。看他離了爹媽的支援,離了父母的安排,能不能活得稱心如意。
他工作的地方,我也沒去看過,沒什麽時間,而且我覺得陸恒可能不希望我去,不喜歡在沒必要見我的時候,再見見我。我還是保持一個月出差兩次,回來以後陸恒在家或者不在家,我也不會在到家之前,就興沖沖地給他打電話,讓他來接我。
長大了,自立了,出門不用送,回家不用接,這種自立,不知道算好事還是壞事。
因為總是出差,所以我的離開或者歸來都變得很平常,我要走了,他不說舍不得,我回來了,也沒什麽特別的招待。
我已經忘了我們有多久沒有接過吻了,有時候晚上睡醒了,滾那麽兩滾床單,也就是随便摸個三兩下,然後直接進入主題。連滾傳單都是機械的,滾完了不怎麽說話,翻過身繼續睡覺。
有時候我想想,他已經是個離過婚的男人,我是把他從別人身上生拉硬拽搶回來的,可我們現在也這麽不冷不熱,心裏還有那麽一陣荒涼之感。
我一直沒去上環,陸恒也不避孕了,我們倆共同保持一種愛咋咋地的心态,有件事情我很怕,他估計也怕——分手。
盡管現在的關系不夠和諧愉快,我并沒有想要和他分手的想法,這個男人我已經習慣了,他在我心中是無論如何是無法替代的。就算有別的男人,比他再優秀,對我再好,也不能取代陸恒。
我們倆身上都有一堆爛毛病,其實大部分人身上都一堆爛毛病,大部分人最後也都結婚生孩子有依有靠了。我和陸恒沒理由成為例外。
我們吵架或者冷戰,從來沒有提及過分手。
第一次提到這兩個字,是我說出來的。
那陣子我在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什麽不能容的錯誤,對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