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
我的手在被子外面晾了很久,特別特別涼。陸恒摸了兩把,用兩只手護着,把我的手按在他裸露的胸口上,就貼着他的皮膚,太涼了,他被冷得“嘶”了一聲,然後把我的手按得更緊一些。
我靠着他的肩膀,他身上真的很暖和,皮膚碰在一起的時候也很舒服。可我心裏不免惆悵,這要是小銳該多好,是我可以踏踏實實依靠的男朋友該多好。
我又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拱在了陸恒懷裏。其實有的時候我會特別擔心,擔心小銳忽然出現,然後把我們抓奸在床。
我想能不在家裏的話,還是不要在家裏的好。
中午陸恒帶我去吃飯,下午去打了會兒臺球,跟朋友去喝了會兒茶,又到棋牌室搓麻将,我一直就是不吭聲地跟着,他走到哪兒,我坐到哪兒。
也就打麻将的時候,他去了趟廁所,我幫他代了一圈,陸恒回來以後斜斜坐在椅子上,把我半抱着,看着我玩兒。
我就多打了兩圈兒,有別的朋友過來,正好張一帆糊了一把,就對張一帆說:“贏了不少嘛?”
張一帆特不忿,瞅了我和陸恒這邊一眼,“哪他媽贏了,都被這兩口子弄走了。”
是,陸恒今天牌運好,打我坐下以後,牌運更好,确實贏了不少。
但我聽着張一帆嘴裏這個“兩口子”,感覺再度微妙起來,到底什麽叫兩口子,我和陸恒現在的關系,就叫兩口子了麽?
陸恒就一直大喇喇地笑。其實我也能感覺到,和我在一起,陸恒挺高興的。但我以前也不認識他,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每天都這麽高興的。
晚上吃了飯,朋友幾個一起去泡酒吧,去的是那種小型酒吧,新開了沒多久。N酒吧。
這地方我是知道的,但還沒有機會來過,因為這裏的消費比J酒吧那種地方要高。陸恒他們要了個卡座,坐下喝酒聊天聽音樂,我心裏越來越忐忑,只是沒人看得出來。
我已經兩天沒聯系小銳了,就算我沒有手機,找個公話或者借個手機給他打個電話,那也是應該的。
我不知道小銳現在心裏在想什麽,但是我不想讓他擔心我。
我知道N酒吧,是因為這裏的收銀妹子,以前和我一起工作過,曾經也忽悠過我過來工作,我那時候對夜場這個環境不太熟悉,有點小膽怯。
我跟陸恒說我去後面見個朋友,陸恒就沒管我。到了後吧,果然看到了收銀妹子,正在跟一個駐唱歌手聊天,那駐唱歌手也挺帥的,長的白白淨淨的,言行舉止見有股不一般的溫柔。
我也是後來才跟收銀妹子猜測,這哥們兒沒準兒是個gay,要不然這麽帥怎麽沒有女朋友呢。
收銀妹子見了我很激動啊,其實那就是禮貌上的熱情,她可能在夜場混習慣了,行為做事會顯得有些誇張。他們老板不怎麽管她,收銀妹子就讓我坐到收銀室去跟她聊天,聊了一會兒我說了正事兒,我想借她的手機用用。
收銀妹子給我找了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她說她經常在這裏接家裏的電話,聽不到前場的吵鬧聲。
我于是撥了小銳的號碼,也撥通了。小銳接起來,聽了聽我的聲音,不冷不淡地來了一句,“哦,妍妍啊。”
我就覺得他這态度有點奇怪了。
我說:“昨天太冷了,就沒下樓給你打電話……”
他說:“啊,你上班呢?”
我擔心紙包不住火,于是說:“沒有,今天休假了,對班有事兒,跟她換了一天。”
他說:“嗯,我這邊也有點事兒,一會兒回給你,這電話能找着你不?”
“不用了,這我借的別人的手機。”
“你在哪兒?”他問。
我說:“跟朋友在外面。”
小銳的口氣就淡淡的,有點小小的疏遠的意思,他說:“好啊,那你好好玩兒吧。”
“唉,你什麽時候回來?”
“快了,沒幾天。”
“嗯,那我等你。”
我們挂了電話,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小銳讓我隔着電話親親。我會感覺,他是不是已經感覺到什麽了,又安慰自己,大概是真的有事吧。
其實這種感覺真的挺愁人的,我不想在這兩個人之間糾結,我也不想這麽撒謊,撒謊好累,可是我情商低,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舍得小銳,但又感覺擺脫不掉陸恒。
我拿着手機回收銀室,然後回到陸恒他們所在的卡座,陸恒瞟我一眼,“跟男朋友打電話去了?”
我有點吃驚地看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好像自己又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
看樣子陸恒挺了解我的,這都讓他猜出來了。他撇了撇嘴,口氣也是淡淡的,“你要是沒打算跟他分手,現在就走吧。”
【妍妍篇】魚憶七秒,人忘七年 017 負罪感
我覺得陸恒那個口氣和态度,已經有點讓我滾的意思了。他現在的說法已經很委婉了,他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打算分手,就趕緊滾蛋。這人翻臉可真快。
不過我雖然沒腦子,但是個識趣的人,滾吧,我也該滾了,我不是早就想滾了麽。我低着頭,有點黯然地說了句,“好,拜拜。”
然後站起來準備走,陸恒沒有拉我或者攔我,繼續和朋友談笑風生,不知道為什麽,我內心裏有一絲蒼涼的感覺。
走出N酒吧,我打了一輛出租車回家,頭靠在玻璃窗上,好非主流的樣子。我想跟陸恒這段兒應該就算結束了。他都說了那樣的話,以後也就不會再找我了,我算什麽呀,W市像我這樣的女孩兒滿大街都是,對他來說沒什麽了不起的。
沒了這個,再找下一個就是。
回家洗洗涮涮準備睡覺,睡不着,終于還是忍不住拿手機給小銳發信息。但我又不能告訴他我其實一直是有手機用的,就只能說是借朋友的在發。
很晚了,小銳也在休息,我不知道怎麽補償他,只能一遍遍地說你辛苦了,我想你,等你回來了我們就一起去這裏去那裏……
發完了信息,我還是在努力地想,我覺得我就是背叛了小銳,我到底能怎麽補償他。我知道小銳有個小願望,他想跟我睡覺,那樣睡覺,實在不行,我就給他睡?可是被他發現我不是處女了怎麽辦……
如果我早就不是了,和小銳在一起的時候就不是了,我想小銳也不會特別介意了,可是偏偏發生在我們已經在一起以後,這個背叛的程度太高太高了。而且我怎麽跟他解釋,說我是被一個富二代給強了?小銳不會認的。
第二天我硬着頭皮去上班,但去了以後,又被經理笑眯眯地給轟回來了。因為昨天陸恒給我請假,是臨時請假,沒有找到願意幫我替班的,經理就讓看別的老虎機的服務員辛苦下,昨天一口氣把豹子機也看着了。
所以我确實沒有再補個班的必要,明天再過來正常上班就可以了。
不上班,我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去。以前上班的時候,天天都希望能有光明正大的借口放大假,現在沒有班上了,只覺得特別特別無聊。
我又回家無聊了一天,把床單被罩都扒下來洗了,我需要把那些陸恒存在過的痕跡都洗掉,我怕小銳回來以後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陸恒這一天确實沒有找過我,我洗衣服凍得手都僵了,尤其是把被罩擰幹的時候,實在是太費勁了。
我想起來以前在那個條件比較差的出租屋的時候,我因為是蹭住的,難免要多幹點家務表現表現。當時還是陽光很好的夏天,我洗完床單和小銳一起在戶外擰,他抖得我身上都是水,那種陽光裏帶着點洗衣粉的味道,我很懷念。
我覺得也許那才是我最想要的。可是生命不可能永遠都是夏天,陪在自己身邊的人,也不可能一成不變。
我在電暖風面前烤自己冰冷的手,又想起陸恒帶我感受過的溫暖,我好糾結。
第二天去上班,有人問我怎麽了,我就說病好了。陸恒沒有出現,而我心裏難免有些虛無缥缈的等待。他不出現,卻也安心。
三個班,陸恒沒有出現,有人問我他上哪去了,我說不知道。第四個班,也就是七天以後,陸恒和張一帆來了,和最初一樣,在豹子機上比大小,嘻嘻哈哈罵罵咧咧。
我站在他旁邊給他上分的時候,心裏感覺怪怪的。
陸恒沒有跟我說過話,就和陌生人一樣。我在後面看他的背影,也會覺得有些懷念,甚至懷念和他肢體接觸,抱着他時的感覺。
收銀妹子嘴巴大,去和陸恒聊天,還拿我開玩笑,她說:“我們妍妍這些天可想你了。”
我在後面窘得想找地方鑽,陸恒就那麽随便笑笑,說最近有事兒,沒有回答關于我的任何問題。
我們倆不說話,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等到陸恒他們走了,收銀妹子問我:“你們倆怎麽了,分手了?”
我挺無奈的,為了那麽點面子,我說:“沒有,就是開玩笑的,我們沒好過。”
收銀妹子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們沒好過,這是事實。我們那樣,也不能算好過。
我想我已經妥妥兒地成了陸恒的過去式,反正該玩兒的他都玩兒過了,不過是花了幾個對他而言不痛不癢的錢,他也不吃虧。
小銳終于回來了,帶着這兩個月掙的所有錢,幾千塊,這對以前的我來說,是一筆巨款,其實現在也是。
他先回大爺家吃了頓飯,我跑到他大爺家樓下去找他,他從樓道裏出來,還是一身風塵仆仆的樣子。
我當時什麽都沒想,小鳥一樣地撲過去,抱着他哭了一通。我把腿都扒在他身上了,絕對的無尾熊式擁抱。
小銳就輕輕拍我,哄着我讓我別哭了。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哭啥,我本來是特別不愛哭的,可我最近不是糾結麽,心裏堵得慌。
哭完了,小銳把我放下來,我仰着臉看他,覺得小銳沒有以前帥了,他太辛苦了,皮膚裏那種蒼白,讓我看着特別特別心疼,他好像也瘦了,成天跟車當然也不用打扮,以前那種白淨小夥兒的樣子都快沒有了。但是顯得更男人了。
我忍不住又要抱他,腦子裏還忍不住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好怕小銳發現。
其實小銳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麽,他後來跟我說過,其實他也想過,他總這樣長時間不在,我肯定會找,就算我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也會來招惹我。這年頭像我這樣沒根兒的姑娘,哪有不被招惹的。
小銳哄我,還是以前那個語氣,他說:“哎呀,哭什麽呀,這不是活着回來了麽?”
我就想罵他,但舍不得。小銳說帶我去吃飯,我知道他想帶我去吃頓好的,但我實話告訴他,我不餓。
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我覺得吃飯都是在浪費在一起的光陰。
我們回我住的房子,我去洗漱,小銳躺在床上擺活手機,我洗完了臉就也上床去睡覺。躺下以後,我們就抱着接吻,小銳吻得特別熱烈,他肯定想我了,兩個多月沒有見面了。
我很認真地回應,可是……其實我覺得時候已經到了,如果沒有前面那些事情,我今天就會放心大膽地把自己交出去了。但是我害怕小銳發現啊,所以他脫我衣服的時候,我還是拒絕了。
我臉上肯定挂着抱歉的意思,小銳的手貼着我的皮膚撫摸一下,還是灰敗地幫我拉好了衣服,淡淡地:“睡覺吧。”
小銳抱着我的感覺還是沒有變,而我抱着他,每一分每一刻都是忐忑,我很怕他忽然問我什麽,我真的特別特別怕他發現。
我也知道他特別想要,他花了好長時間才讓自己徹底平靜下來。我不是男人,不懂他們身體的感受,可是我見識過陸恒發飙的樣子,真是說來就來,一點都不帶含糊的。
和陸恒比起來,我覺得小銳好可憐。
我也在心裏做過思想鬥争,要不然什麽都不管,先把小銳滿足了得了,但我還是猶豫。而且我還會忽然想起陸恒那句,“你要是敢和別的男人這樣,我就弄死你。”
沒有幾個女孩兒,天生就夢想給很多男人睡的,我也渴望從一而終,我也不想讓第二個男人進入自己,讓自己盡可能顯得純潔點。
可是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第一個進入的人,錯了。
我很傷感,第二天打電話求對班兒的姐姐,讓她無論如何跟我換個班,我想多陪陪小銳。我們經理包括店裏的服務員,現在都嫌棄我事兒多,動不動就請假換班兒。
我和小銳膩歪到中午起床,然後他帶我出去買東西,我們去飾品店買了兩條黑色的圍巾。其實我還是很花癡啊,我想把小銳打扮成原來的樣子,可是好像怎麽都回不去了,那種無所事事時候沒心沒肺的精神面貌,就是回不去了。
大部分人都會長大,然後越來越醜,越來越不在乎外表。小銳正在長大。
下午跟小王哥他們約好了見面,小銳請他們吃飯。其實我有點害怕小王哥的,因為小王哥經常去游戲廳,有時候陸恒也在,陸恒跟我開那些不着調的玩笑的時候,我都特別怕小王哥聽到心裏去。
幸虧小王哥沒有說什麽,我發現這個做了錯事吧,負罪感真的能折磨死人,就是一秒鐘的好日子都沒有,一直在擔驚受怕。
小銳喝多了,我扶着他回家,酒後會更加沖動,他非要摸我,醉眼迷離裏全是渴望。我用最溫柔的姿态哄他,可是哄不住,他硬趴在我身上,把我的衣服掀開,嘴巴含住胸部反反複複地舔咬。
他很迷糊,就是不舍得從我身上挪開,恨不得時時刻刻這麽粘着,他輕輕地說:“妍妍,你幫我脫……”
【妍妍篇】魚憶七秒,人忘七年 018 小銳的堕落史
我雖然猶豫,但還是幫他脫了,誰喜歡穿着褲子睡覺啊。連着我幫忙,小銳把自己扒了個精光,就剩下個褲衩了。而且我也看到,他那裏硬硬的鼓鼓的,我也知道,他要是硬來什麽,我就認了。
我心裏越是負疚,越是沒辦法再拒絕他,而且像有些人的想法,反正都不是處了,還裝什麽裝。我也會想,是不是這是個把事情隐瞞過去的機會,他喝多了,也許就不那麽容易感覺出來了,明天我就直接裝第一次就是給他了好了。
我真的很糾結,也很被動。但小銳挺激動的,激動的時候又努力在控制。我其實不知道小銳到底醉成什麽樣了,他把那個從褲子裏掏出來,在我身上蹭的時候,我隐隐地在發抖。
就差那麽點了,差那麽點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就都要發生了,小銳腦子一抽,啥也不幹了。他蹲在床上,拽着自己的耳垂跟我認錯,他說:“妍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他怎麽了,其實說簡單點,他就是在發酒瘋。
他說:“我不該喝多,我不陪你,光讓你等我。妍妍……”
冬天,還是很冷很冷的,他沒穿衣服,皮膚就那麽裸露在外面,并且很真心地在認錯。我這鼻子酸的啊,你認個毛線錯啊,該認錯的是我。
我心疼死了,坐起來拉着被子給他披上,我們也不躺下,就坐着抱着,抱得很緊,抱着抱着他就睡着了。
我只記得,那天晚上沒有月亮,屋裏特別特別黑。
第二天早上我去上班,小銳也醒了,幫我往身上套衣服,他自己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穿。我們已經這樣了,在這樣的時候這樣光着身子睡覺,但真的什麽都沒有做。
他伺候我,我也不覺得他是要殺豬了,但我心裏還是難過。我不會在小銳面前穿的很少睡覺,可是我卻光着身子和陸恒一起滾過,小銳對我越好,我就越覺得自己不幹淨,配不上他的伺候。
我問小銳,“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他說:“你哪兒都好,怎麽都好,變成什麽樣我都喜歡你。”
我既感動也難過,去上班,陸恒一樣沒有來,可能天冷,大家也不愛賭了,生意很冷清。我就大大方方地發了一天呆。
臨近過年了,明年08年奧運會,到處都在嚴打,尤其是過年這段時間,各種搶啊盜啊的橫行,我們這個行業又開始玩兒起了躲貓貓。
游戲廳有後門,經理得到老總的指令,把前門關了,熟悉的客人來到以後,會自覺地繞到後門進來,不熟悉的本身就是我們防範的目标,不來就不來了。
小王哥和小銳當然是算熟客,小銳要放大假,自然而然地又和小王哥混到了一起,不過他不怎麽賭了,說好了要戒,所以也就是跟着小王哥出來溜達溜達。
于是他們溜達來了游戲廳。我有手機用的事還瞞着小銳呢,為了防着小銳忽然來查崗,我一直把手機放在吧臺,下班的時候也不帶回家。
今天小銳他們過來,我還是裝成沒事兒人一樣,只偶爾不鹹不淡地跟他們聊會天,心裏依然藏着各種忐忑,很擔心經理他們,忽然拿陸恒出來給我開句玩笑之類的。
玩笑沒有,但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一件,收銀妹子對我喊:“妍妍你媽電話。”
我趕緊跑到收銀臺去,把我的手機拿過來,早知道就關機了,這下又要露餡了。電話确實是我媽打來的,我拿着手機去廁所裏接電話,跟我媽聊了些沒用,出來的時候小銳就站在廁所門口附近。
我手裏還握着個嶄新的品牌手機,幹幹地看他一眼,小銳瞟我一眼,“你媽?”
“嗯。”我有點愣,又趕緊掩飾掉那點心虛,“我媽問我過年什麽時候回家。”
小銳就往我手上看了一眼,他說:“你現在不沒手機用麽?”
我也看了眼手裏的手機,一邊往吧臺走,一邊說:“打的收銀的。”
收銀妹子是個大嘴巴,我沒法告訴她幫我瞞住我有手機用這事兒,不然他得把我和小銳以及陸恒的關系拉出來好好三八一頓。我把手機關了機,然後放在收銀臺,轉身裝樣子,該幹嘛幹嘛。
小銳從兜裏摸了一百塊放在豹子機擡上,一屁股坐下,大爺似得喊:“上分兒。”
我一愣,沒打算給他上,小銳斜着眼睛看我,“玩玩兒,怎麽了。”
我不知道小銳這是在給我耍脾氣還是怎麽樣,但我現在真的沒有底氣管他,我把鑰匙插在機器上,然後給他上分,拔掉鑰匙,轉身就走。
小銳讓我把錢收着,反正旁邊也沒人,我就大大方方地說:“不用了,我今天多配了張卡。”
我确實多配了張卡,賬上本來就多了一百塊錢,所以免費給小銳上一百塊的分沒什麽。
小銳是有原則的,他的錢我可以花,我的錢他堅決不動。所以他非讓我拿着這一百塊,好,那我就先拿着,反正拿不拿,也是我們的。
我有點不高興,因為我不希望小銳再賭了,我怕他管不住自己。
其實小銳以前是個好孩子來着,卻不慎掉進了賭博這個圈子。小銳的大爺,跟開游戲廳的人有些瓜葛,小銳剛不念書的時候,他大爺就先給他在游戲廳裏找了個上分的工作。那時候小銳手裏特有錢,他嘴又能說,長得又特順眼,那些賭徒贏了錢,經常五十三十地白送他。
小銳那一圈兒外快撈下來就上百,有時候一天能撈到一千。但上着班,手裏的錢沒地方花,他沒事兒的時候就自己上分兒玩。某一天,小銳的運氣太好,撈到了三千塊外快,于是在游戲廳裏玩兒了把大的,但是好運氣用到頭了,那三千全掉進去了。
小銳想把三千贏回來,就給自己上分不停地玩,可惜不停地輸,這又倒着欠了好幾千進去。他當時一急眼,把店裏的客人都哄走了,關了店門和監控,和小王哥兩個人開始壓分,那天運氣太差,到最後被發現的時候,輸了兩萬。
因為是熟人,最後小銳他爸還了人家一萬塊,但是小銳在這個圈子裏的名聲算是徹底臭了,這份工作是不用幹了。他爸接下來也沒怎麽管他,他就和賭博較上勁了,過起了靠賭為生的日子。
我聽人家說,賭和毒品一樣,就算戒掉了,心裏還是會惦記的。
所以今天小銳上分,我心裏很不高興,我打算給他甩上半天臉色,懲罰懲罰他。
小銳可能也真就是單純玩玩兒,一百塊上去以後,直接壓了個豹子,還他媽的中了。一百塊一秒鐘變成兩千,他不玩兒了,讓我給他下分。
我數了兩千塊給他,他轉頭招呼,“走,小王哥,買手機去。”
“你買什麽手機?”我問。
他瞅着我,臉色根本沒有發了橫財的喜悅,“你說呢?”
他指的應該是給我買手機,我小聲說:“別買了。”
小銳就認真地看了我兩眼。我開始意識到自己又犯了個錯誤,小銳太清楚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如果我現在真的沒手機用,小銳說要給我買,正常情況下我會貼到他耳朵邊上偷偷說,“親愛的你真好。”
我絕對不是那種懂得給男朋友省錢的主兒。
小銳似笑非笑地抽了抽嘴角,很有耐心地說,“我出去吃飯。”然後摸了摸我的臉。
小銳和小王哥走了。
以前小銳曾經跟我說,如果在我沒有跟他分手之前,被他撞見我和哪個男的在路上勾肩搭背的走路,他絕對沒有第二個反應,上去就是先把那個男的一頓胖揍。其實小銳這個人并不好欺負,要是好欺負,他就沒那個膽子輸那兩萬塊錢了。
但我好像确實是在欺負他。
紙包不住火的,我知道。他們走後,我第一次有了分手的想法。我想分手,不是因為不想跟小銳好了,說白了就是害怕就是心虛,怕小銳知道以後質問我,怕他先把我給踹了。
但其實也就是想想而已。
這天晚上游戲廳發生了一件大事,本來我們已經準備下班了,十一點的時候有人敲後門。
收銀妹子去開門,開門以後就傻眼了。一個男人,帶着棒球帽和口罩,裹得嚴嚴實實地走進來,手裏拎着把砍刀。
收銀妹子膽子小,站在門口兀自傻眼,我們膽子都小,分別站在自己的崗位上傻眼,也沒人敢管那個拎砍刀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眼睜睜地看着那個人熟門熟路地走到吧臺,拉開吧臺第二個抽屜,把裏面還沒來得及鎖進櫃子裏的三萬快現金揣進兜裏,轉身拎着砍刀走了。
人家來的走的都是大大方方的,我們幾個小姑娘那眼珠子瞪得恨不得要掉下來,等到人都走遠了,才反應過來,媽呀,我們被搶劫了!
當時我們經理跑去洗浴找小姐了,一晚上沒回來,店裏也沒個做主的。收銀妹子一傻逼,打110了。
【妍妍篇】魚憶七秒,人忘七年 019 無法逃離的背叛
我們是非法營業場所,尤其在嚴打這段時間,還在頂風作案,這一個110打出去就暴露了。
可當時我們幾個姑娘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在那兒分析,這個人這麽熟門熟路的,還知道錢放在什麽位置,而且專門選了這麽個客人少,但還沒來得及關門的時間,這一切理由充分證明,這個人對游戲廳非常地熟悉。
經理在風流快活,手機沒打通,後來還是打了老板娘的電話,老板娘回娘家了,于是驚動了大老板。大老板說讓我們抓緊關門睡覺,誰敲門也不要開了,110過來也不能開門。
收銀妹子吓慘了,大家都又都沒什麽見識,想着報假警也是犯罪,她幹脆把自己的手機卡拔出來,擰得歪扭七八扔到窗戶外面,這才放心去睡覺。
早上開始就有客人進來,我們才剛營業,等着交接班呢。警察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就是來抓我們的。警察從前門進來,我們開了後門讓客人逃跑,經理在門口周旋,我和收銀妹子一起,抓緊時間解決鎖在櫃子裏的現金,裝起來準備跑。
外面警察态度很強硬,硬闖進來,于是我們經理、收銀妹子和我都被抓獲了,其它人該跑的跑了。
長這麽大,我頭一次進了公安局,和收銀妹子一起緊張得腿軟。
因為我們只是服務員,事兒小,就先在派出所拘留着,我們經理不知道被拉去什麽地方問話了。收銀妹子特別能打聽八卦,之前從服務員前輩那裏打聽過,說這種抓人的事情以前就發生過。
一般上面給的建議是,警察來了就趕緊跑,如果沒跑掉被抓住,老板只會出錢撈經理。撈一個人是五千,服務員他們就不撈了,拘留幾天以後,直接回去領一千塊的補貼,還願接着幹就接着幹,不願幹了就結清了工資走人。
收銀妹子說自己一直就很忐忑,怕這事兒輪到自己頭上,結果他媽今年背到頭了。
我們被分別叫過去做筆錄,我真吓死了,基本有什麽說什麽,關鍵我也不知道,到底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啊。
做筆錄的過程還是比較和諧的,警察同志沒有故意吓唬我什麽的,可能這種事兒,他們其實早就見怪不怪了,人家不指望從我嘴裏套什麽有用的東西,就是走個過場。
我小心地問:“我沒事兒吧?”
那個警察同志,就很輕飄飄地笑了一下,用本地方言說,“那得看你們老板怎麽弄了。”
大概就是收銀妹子說的那樣,關是要真關,但如果老板肯出錢,那就沒事兒。我又開始害怕了,我不知道拘留是什麽樣子的,是關在一個小黑屋裏管吃管喝呢,還是和各種罪犯關在一起。
我記得以前看過一個電視劇,一個年輕姑娘被拘留十五天,那裏面的條件可恐怖了,會被其它犯人排擠什麽的。我真心害怕,自己吓自己。
事實上最後,我們老板沒撈我,但我也沒有被關,我被別人撈出來了,就是那個聲稱自己上頭有人的陸大少爺。
陸恒能收到我被抓的消息不足為奇,只是一個那天脫險的服務員,以為我和陸恒确實是有關系的,于是給陸恒打了個電話通知了一聲。陸恒就也順便打了幾個電話,交了點錢,就把我從警察局拎出來了。
我被他拎出來的時候,一直低着頭,跟在他後面不敢說話,好像我真的幹了什麽殺人放火的大事一樣。
我沒想過陸恒會來幫我,我在警察局裏忐忑的時候,一直考慮的是,小銳知道了會怎麽辦,難道我們要在監獄裏見面了。
陸恒拉開車門讓我坐進去,我就乖乖聽話坐進去,等他也坐進來了,輕飄飄地問我:“舒服吧?”
舒服個鳥,吓得到現在連個廁所都沒敢提出來上一下。
我不說話,他又問:“好玩兒吧?”
我還是不吭聲。我在納悶兒,他是故意來損我呢,還是想邀個功,還是完全沒有任何意圖。
想了想,我說了句謝謝。他松松一笑,有點不屑一顧的感覺,并微嘆地說了一句,“一夜夫妻百夜恩。”
我貧了句嘴,接了句:“大難臨頭各自飛。”
陸恒一樂,咧着嘴轉頭看我一眼,開車把我帶去一家洗浴。
冬天洗浴的人會特別多,尤其是臨近過年了。按照陸恒的意思,從那裏面出來,都得好好洗洗。其實我漸漸也開始明白,這個洗澡吧,也不失為他們這些無所事事的人的一種娛樂措施,洗完了做個足療按摩什麽的,反正就是打發時間麽。
我挺想給小銳打個電話報平安的,但當時手機放在店裏,現在店裏也不清楚怎麽樣了。我問陸恒,陸恒就告訴我,我們經理應該明天就能出來了,收銀那個姑娘得看運氣怎麽樣,不行就是個關。
我問他怎麽不順道把收銀妹子弄出來,陸恒輕飄飄地說:“跟我有什麽關系?”
他說其實店裏不用我瞎操心,無非是老板上去走動走動,關那麽幾天,過完年還是能照常營業的。這種嚴打行動,每年都會進行那麽一兩次,還沒聽說過有被這點小事兒逼得幹不下去的。
有錢人的路,怎麽都走得通。
去洗澡就去洗澡吧,反正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還沒有好好睡過,我也真困的。男女浴分開,我因為特別困,就沒有好好洗,按照以前的方式,我們洗完以後去休息大廳會和,一般都是陸恒比我早出來。
今天我出來得要早一些,頭發都沒有吹幹,就惦記着趁着個熱火舒服勁兒,好好睡個什麽都不想的大覺。
可是走到休息大廳的時候,我傻眼了。
我看見了小王哥,在小王哥的旁邊看見了小銳,在小銳的身邊,看見了一個女人。
他們沒有看見我,因為他們正躺着做足療,小銳躺在中間,跟兩邊的人有說有笑,還比手畫腳的,他為什麽比手畫腳我也知道,因為那個躺在小銳旁邊的姑娘,是個聾啞人。
那姑娘我認識,是小銳半年前分掉的前女友,兩個人屬于和平分手,小銳太貪玩兒,姑娘想找個更能照顧自己的,自然而然地不聯系了,姑娘找了下家,沒有公開說分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