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食舌虱2
只見那男童口中一片血肉模糊,半截“舌頭”如同自己有了意識一般,乍一暴露在空氣中就如同痙攣般卷高高豎起随即又飛快的卷了起來。
仔細一看,那卷起的半截哪裏是什麽舌頭,而是一只面目猙獰全身布滿橫條狀的甲片,腹部七對螯足緊抓在男童殘破損殘舌之上,頭部鋒利的口器如同兩片揮舞的鐮刀一張一合,成年人指腹大小的蟲子。
是食舌虱!李攸寧一眼分辨出男童口中的東西,竟然是一種罕見的南疆蠱蟲。
這種蠱寄生在人口中,先是藏在舌下吸食血液為生。中蠱之人起初并無明顯的知覺,直到蠱蟲漸漸長大,它體內的毒性也越來越強。它會開始慢慢吞噬人的舌頭,更可怕的是它還能麻痹宿主讓對方不能察覺到自己的存在。甚至還能代替舌頭,助宿主與身邊的人正常言語。
而中蠱之人雖然自始至終對它毫無察覺,但随着蠱蟲越長越大,身體越發虛弱,精神也是日益衰頹。而且随着中毒日深,人會變得越發不清醒,不分晝夜驚懼不安,身心皆是飽受折磨,卻偏偏無法宣之于口。
此種蠱術多半是南疆術士用來威懾禦敵,或者是用來懲罰族中重罪之人的。為何會出現在數千裏之外的普通人身上。
如此說來,這附近接連出現不明原因的剜舌殺人案,難不成也是食舌虱所為?
孩童的父親原本站在一旁,時刻密切專注着自己兒子情況。就在李攸寧掰開男童下颌時,他自然也看到了男童口中的情形。
只是他沒有李攸寧的那份眼力,無法第一時間分辯出男童口中那條鮮血淋漓的舌頭,其實是一只通體發紅,面貌猙獰醜陋的蟲子。
“大郎這是怎麽了!”男人又驚又痛,還以為是孩子方才發病時不甚咬傷了自己。
李攸寧兩眼一眯,伸出兩指探向男童的口內。就在他的指尖剛要觸及到男童口中的食舌虱時,原本躺在床上睡着的男孩突然眼皮一翻,全身肌肉僵直繃緊,牙關也飛快的想要合上,卻被早就留有後手的李攸寧用手指緊緊抵住了颌角處根本無法合攏。
李攸寧的手指已經觸碰到男童口中的食舌虱,卻因為它的螯足及其有力,此時死死抓住了男童口中殘存的半截舌頭,加之蟲體之上既有唾液又有血跡又濕又滑,根本不好着力。
李攸寧怕傷着孩子,又擔心捏死了食舌虱導致蠱毒一下子全部進入孩童口中。一時間進退維谷陷入兩難的境地,竟然與一只小小的蟲子拉鋸起來。
孩子的父親不明就裏,看着李攸寧一手捏着孩子的臉,一手伸進孩子嘴裏。片刻前才安靜下來的兒子又有了重新發病的跡象,一張臉透出烏青顏色,喉嚨中不住發出咯咯咯的怪異聲響。
眼看着自己的兒子好像快要不行了,男人完全忘記之前李攸寧如何讓兒子安定下來的本事,急亂的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讓眼前這個庸醫趕快住手!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男人打算一把推開對方。李攸寧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只見男童口中的食舌虱像是突然被火燙了一般,整只蟲子驟然一縮,随後如同彈簧一般從男童口中彈出。李攸寧出手快如閃電,一下子将其捉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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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童的父親大吃一驚,情急之下竟以為眼前這個女人将自己兒子的舌頭拔下了一截。
“你!”男子暴喝一聲,舉着拳頭就要向着李攸寧迎頭砸下。
李攸寧卻是不為所動,只是擡頭看了對方一眼。那男人瞬間失神,整個人就舉着拳頭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李攸寧用兩根手指捏着食舌虱在男人眼前晃了晃,只見那沾滿了血污和粘液的蟲子張牙舞爪在李攸寧潔白如玉的指間拼了命的扭動。
那男人原本正在氣頭上,卻突然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正是滿心憤怒不解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只這麽惡心恐怖的東西近在眼前肆意舞動,直接是吓的汗毛倒豎冷汗直流。特別是他還意識到這東西似乎就是眼前這女人剛從自己兒子口中掏出來的。
李攸寧:“你的兒子生了蟲疫,此蟲已經寄生在他口中多日。”
男子滿臉都是震驚的神色,卻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攸寧:“如果你能控制情緒我便放開你,我的話如果你聽進去了就眨兩下眼睛。”
男人連忙眨了眨眼睛示意已經明白。
對于這種動動眼神就能讓自己動彈不得的高人男人哪裏還有膽子敢對她又半點不敬,尤其是對方方才的舉動應當是在施救,不過是自己誤會了而已。
看不出李攸寧有何動作,這男人突然覺得全身一松,竟然又能動了。
“這位神醫,多謝相助,方才是我太沖動了。只是現在我家大郎看上去怕是不大好,還請神醫救人救到底啊!”
李攸寧:“這種蟲疫十分霸道,通常很快就會危及性命,所幸發現的還算及時,令郎的性命應當是無虞的。只是他的舌肉被這蟲子啃食過半,将來怕是再不能如常人一般言語。”
男子眼中露出痛惜的神色,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起,複又松開。他上前一步看着躺在床上已經徹底昏睡過去的兒子,伸出手滿懷愛憐的撫了撫他的發頂。
“罷了,好歹性命還在。”他言語中滿是認命般的無可奈何。看着孩子熟睡中因為疼痛而微微皺起的眉,這粗曠的漢子眼中落下淚來。
李攸寧見此情形竟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要說幾句話寬慰對方幾句,之前去燒熱水的女主人正好趕了過來。
她一進屋就看見自己的兒子滿臉是血一動不動的躺倒在床上。而自己的丈夫則是站在床頭緘默不言的暗自垂淚。
女人驚叫一聲,盛水的白銅盆咣當一聲摔落在地上,下一刻整個人撲了上去。
李攸寧:“娘子莫要激動,你的兒子只是睡着了。”
女人聞言擡起頭看向自己的丈夫,似乎是在向他确認。
男人抹了抹眼淚,朝自己的妻子點了點頭。
李攸寧又不厭其煩的将她剛剛編的那番說辭重新說了一遍。并告知他們,此病應當還會傳染,最好家裏共同飲食過的人都過來好好檢查一下。
女人聽聞之後,先是愣了一陣,随即臉上露出又痛又悔的表情,悲嚎一聲:“天殺的王老五,竟将我兒害的好苦啊!”
男人聞言一驚,滿腔無從發洩的情緒猶如洪水找到了破損的堤壩,怒火自心頭而起,紅着眼睛厲聲發問:“怎麽回事,你快說清楚!”
女人哽咽着說出前因後果。
原來就在前幾天的時候,女人帶着大郎在外采買。途經一家馄饨攤的時候,小孩子聞着豬油香蔥的味道突然犯了饞。可是自己身上帶的錢恰好花完了,不夠買一碗馄饨。可小孩子一時興起,又是撒嬌又是耍賴就是不肯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女人碰上了自己的鄰居。便想要問對方借上十個銅板,給自己孩子點上一碗馄饨。
誰曾想這王老五神色木然,看起來與平常想你木讷呆愣了不少。只見他面無表情的将自己面前只吃了一口的馄饨推了過去。開口時聲音沙啞,帶着嗡嗡的鳴音。
“我口中生了瘡,恰好吃不下。這碗就給你了,錢也不必還了。”說完還主動支會了銀錢。
孩子的母親見那一碗馄饨确實沒怎麽動過,這王老五又是熟識的,一直身康體健,就沒想那麽多。只是教老板換了一副勺筷,就叫大郎把王老五剩下的馄饨給吃了。
結果不出兩日,那王老五就死于拔舌的連環殺人案子。
李攸寧聽聞那王老五在前兩日後就病發身死,說明對方的确已經被食舌虱糾纏了很長一段時間。當時的神智應當是已經被蠱蟲完全左右,正是為蠱蟲的子孫尋找新宿主的時候。面對這家娘子的哭訴,的确也算是有理可循。
當時一家人還為他感到惋惜不平,感慨他為人老實又大方,實在是不像會招惹仇家的樣子。沒想到王老五卻很有可能是給自己孩子傳下病原的“元兇”。
這已經是縣城之中發生的第七起案子,原以為是惡人随性殺人,沒曾想确是這麽樣一種離奇而古怪的病症。
知道這個消息後也不知道是該寬心并沒有無端殺人的兇手,還是為這離奇古怪疫病而更添擔憂。
夫妻兩從李攸寧口中得知此病竟然還會傳染,為自己逃過一難的小兒子痛心又慶幸,同時也不免擔憂起來。
“神醫可知這病的初期表征,我家二郎和小妹不知道會不會也……”
夫妻倆愁容滿面,不由的為自己餘下的孩子感到憂心。
李攸寧因為正有此意,連忙讓夫婦兩将将家中全部人口一并叫來院中。
“這種蟲子起初會藏于人的舌底吸食血液為生,随之逐漸長大開始吞食舌肉。而且它身上帶毒,長得越大毒性也就越強,人的精神也就越發恍惚。直至宿主的整條舌頭被啃食殆盡,宿主也就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李攸寧讓衆人一一張開口,自己仔細的查驗了一番。好在大郎口中的那只蠱蟲還未長成,因此這一家人暫時沒有被寄生的征兆。
李攸寧确認過後,又将防治之法傳述給這家主人。
如果發現有蟲寄生舌下,切不可強行拔除,這樣容易導致蟲體破碎,直至毒素外洩。最好是用火燙,或者是口嚼煙葉讓食舌虱受到刺激,如此就會松開螯足,從舌頭上脫落下。然後将它投入火中燒成灰燼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