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祟1
鹽關縣城東邊靠海,海邊有一處村落。原本世代捕魚為生。從前一村人的日子好壞都是靠天看海,全都不大好過。
直到數十年前有東海之上的仙人莅臨來此,傳授衆人煉制海鹽出售的方法,村民的生活才出現轉機。
原來東海之上有出一處仙閣,該宗門內除卻內門弟子終日修仙悟道。還設有專門負責甄選培育初階弟子的外門。外門弟子除卻每日修行,也監管瑣事。甚至會委任凡人行商務農,從中賺取操持整個宗門的庶務所需的銀錢。
而這海角村就是碧海潮升閣私自設下的熬制海鹽的場所。
鹽路雖然自古把控在皇家手中,尋常人想要染指都是無可轉圜的死罪。可這些凡世的規矩并不能限制一些鼎盛時期的宗門仙府。只要不鬧的太過,官府向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碧海潮生閣本是東海上諸嶼上的一處小門派。最初不過是一群沒有宗門護持的散修相互聚集在此落腳。三百年前才出了一名金丹出任閣主,參與了當年與魔族的大戰。
雖然後來證明一切不過是堕神意圖滅世而假造的借口,故意挑起人魔之争。好在最後水落石出,道門地仙李松雲聯手他的道侶,也就是曾經的魔族之主一道平息了紛争。
經過那一戰後,不少宗門核心隕落,反倒是一些并非主力的小宗門沒有太多損耗。
而碧海潮升閣更是自那以後韬光養晦,等到再有弟子在大陸之上行走時,衆多仙門修士才發現對方已經實力不容小觑,甚至可以與當世任意一流宗門有一較高下之力。
自此之後,碧海潮升閣聲名鵲起。門內還經常派出弟子廣傳教義,鎮壓四方邪靈惡祟,到如今已是聲名流芳,美譽廣傳很受尋常百姓的愛戴。
而與之隔着淺淺一灣海峽的臨近村落也因為受到了他們的庇護,逐漸有了發展,家家戶戶都變得十分富足。
只是這些日子海角村出了一件怪事。村民本想去東海上尋找仙人前來查看,卻難覓仙蹤。原來碧海潮生閣在宗門坐落多島嶼之外設有迷陣,尋常人根本難入門徑。而往常都是仙人主動降臨,只是事發至今已經好幾個月過去了,仙人們卻一直沒有出現過。
事情的起因乃是因為一名海角村的小娘子。
村中有一戶兒女雙全的趙姓人家,原本生活美滿富裕,雙親身體康健,兒女也長到了說親的年紀。
只是前些日子家中的小女兒總是獨自一人偷偷出門。
這小女兒年方十四,正是豆蔻年紀,已經說給了同村的一戶李姓人家。只是家中疼惜便想着要再多留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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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大家都是鄉裏鄉親,這對未婚小夫妻自小就是認識的彼此也是知根知底。
可近些日子這小姑娘突然變得行為舉止十分怪異。常常趁着家中父母和兄長外出時獨自出走。
一開始發現這樣的事,家裏人還不曾留意。畢竟此地民風淳樸,對男女大妨也不會那麽看重。女子外出同小姐妹玩耍或是幫着父母幹活本就不算什麽。
這小姑娘乳名幺娘,生的嬌小可人,雖然皮膚略黑了些,可說起話來嬌嬌袅袅,雖然年紀不大卻着實惹人憐愛。
一開始家裏人還以為幺娘是忍不住私會自己未嫁的郎君。還打算觀察一下,如果兩人實在是情濃意篤,不如等到她及笄之後便安排完婚。
可是男女單獨私會,畢竟不是什麽好事。于是家裏的母親忍不住出言點醒。
那小姑娘當時就露出慌亂神色,并且極力否認自己并沒有去見什麽人,只是随便出去海邊玩耍。
家中父母聞言一驚,看着自己女兒慌亂的模樣,心中隐隐升起不詳預感。
連忙囑咐哥哥的暗中跟着妹妹,看看她私下裏都去了什麽地方。千萬不要已經惹出了什麽亂子,否則女兒家一生的名節受損,下半輩子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可沒想到的是,一日幺娘再次偷偷出門,幺娘的兄長也偷偷跟了出去。
只見自己的妹妹一路走來目的明确,像是朝着什麽她時常會去的“老地方”。跟了一路,最後發現對方竟是來到一處早已經廢棄多時的荒廟。
幺娘的哥哥名喚水生,是個皮膚油亮身體壯碩的大小夥子。
他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眼看着自己嬌滴滴的妹子獨自一人進了那陰森森的破廟。他心中又疑又惱,卻只能暫時壓下心中情緒,耐心聽着裏面的動靜。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把自己妹妹約過來的。
只聽得沒過多久裏面就傳來自己妹妹的聲音,像是在自說自話。可仔細分辨虛空中又仿佛發出了一些含混不清的聲音似是在應和她,卻又叫人聽不分明。
水生心中大駭,連忙闖了進去。恍惚間仿佛看見虛空中浮現着一道蒼白而模糊的影子。他吓了一跳,繼而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他從混沌之中恢複些許意識,已經是數日之後。
聽自己父母細述,說他當日獨自悶聲不響的回到家,立馬倒頭就睡。一開始毫無動靜,除了微弱鼻息尚存,根本就如同死人一般。
接連昏睡了兩日也不醒,父母急忙去縣城中延請名醫。
可對方卻說水生根本沒有什麽大毛病。只是有些陽虛之症。還意有所指的勸說水生父母——年輕人貪圖享樂,不知輕重,可做父母的需當予以告誡。
正所謂腎開竅于陰,若勞傷于腎,腎虛不能榮于陰器,故萎弱。若是等到将來精氣虛冷,固之晚矣。”
大夫伸手捋着自己黑白參半的長須,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看着趙家父母。
可兩位長輩聽聞此言後只能面面相觑相顧無言。自家兒子尚未娶妻,平日裏也從未聽聞有過拈花惹草的習性。如何能當得起這眼前大夫所言呢?
這怕不是個庸醫吧。
只身這位大夫已經是自家花費重金特意從鹽關縣城請過來的,遠比一般的游方郎中強上數倍。口碑在附近方圓百裏都是被譽為“杏林聖手,妙手回春”,若是他都看不出毛病,只怕再難請人了。
夫妻倆急的焦頭爛額,終日裏愁雲慘霧。連帶着對女兒的看管也松懈了。
正當所有人束手無策的時候,水生竟然毫無征兆的自己醒了過來。出了面色虛白,四肢無力,頭腦有些暈眩的症狀,其他的似乎沒有大礙。
甚至剛醒過來,他就接連喊餓,一口氣吃下了好幾碗熱氣騰騰的魚肉粥。
家裏人又驚又喜,免不了又有些擔憂。連忙詢問他到底碰見了什麽事。
可醒轉過來的水生卻是一臉茫然,說自己什麽也記不清了。只是隐約記得自己好像跟着妹妹身後看見了一處荒廟,随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老兩口這才想起自己兒子是在跟着妹子出門時出的事。夫妻倆連忙叫來女兒,聲色俱厲的一番逼問。這幺娘雖是女兒,卻也是家中幺子,自幼頗受寵愛。哪裏見過自己的雙親如此斥責過她。
支支吾吾了好一陣兒,終究是忍不住,哭哭啼啼的把當日的事情交待了個清楚。
原來早前幺娘和小姐妹外出玩耍,對方臨時想起家中有事,要提前回去。可幺娘性子活潑,膽子也大,玩心又野,好不容易家裏沒有活計需要幫手,哪裏肯輕易回去。
反正附近也沒有傷人的野獸,于是幺娘偏要獨自一人四處走走。
她漫無目的,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一處荒蕪的破廟裏。
這山廟從前是供奉着海中的一尊妖仙,附近漁村為了求得一份心安,出海前每每會來此祈福。
只是最近十多年,因為各家各戶受到碧海潮生閣的庇護,獲得了準許,多半以鹽業為生。即便想要捕撈一些魚蝦,也沒人再會去深海。
因此這山廟已經荒廢許久了。
幺娘年幼雖然聽說過這裏,從前卻只在遠處瞧見過,不曾真的進去。
也不知道當時她是怎麽想的,內心雖然有些害怕,覺得此處破敗不堪,氣氛也有些陰森,可她偏偏就硬着頭皮想要進去一窺究竟。
那荒廟之中一無所有,裏面光線昏暗,四周也靜悄悄的,幺娘不自覺的開始感覺到心跳如鼓。
她豎着耳朵仔細分辨,總覺得這靜谧之中仿佛有人在她耳邊竊竊私語。可是自己分神想要去聽,卻又什麽也聽不見。
若是換了一般人,縱然是壯着膽子非要在裏面繞上一圈,肯定也不願意久待。可幺娘卻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遲遲不願意離去。
“你在找什麽?”
突然間,從虛空中傳來一個聲音。似遠似近,虛無缥缈,卻偏偏能感覺到它是真實存在的。
幺娘下的一身冷汗,連忙轉過頭四處張望,神情慌亂,脫口叫了出來:“是誰!是誰在說話!”
恐懼像是一盆冷水,從寒冬臘月間當頭潑了下來。她抑制不住的渾身發抖,牙齒間也磕磕碰碰的打起戰來。她終于想到了要跑,可卻發現自己連一步也邁不動了。
“你是在問我?”虛空中的聲音似乎也帶上了一絲疑問。
對方的這一句話,似乎更清楚了些。可幺娘還是什麽也看不見。
“別害怕,我不會害你。我只是……什麽都不記得了。”那聲音聽起來雖然陰恻恻的,語氣到是一點也不兇悍。
除卻那四處漏風的古調調調,聽起來像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幺娘鼓起勇氣問了一句:“你……你是……是誰?我怎麽看不見你,你是不是在故意吓我?”
“你想要看見我嗎?”對方似乎是有些猶豫,又像是有些期待。
幺娘:“我看不見你,卻能聽見你在說話,怪瘆人的。”
她話音剛落,突然感覺到一陣陰冷的風憑空而起,朝着她鋪面而來。她忍不住閉上眼睛,身體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幾個寒顫。
當她睜開眼睛時,發現面前憑空多出了一個身型模糊,飄在半空中的男人。
對方一臉疑惑的看着自己,神情有些呆滞,雖然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人,卻沒有一點志怪小說裏山精鬼魅兇神惡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