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死
白蓁蓁離開的第一天,想她。
白蓁蓁離開的第二天,想她。
白蓁蓁離開的第三天……弗朗茨在某家二手奢侈品店的櫥窗裏發現了一件非常眼熟的禮服。
看,這巧奪天工的完美刺繡!
看,這絢麗華美的雙色薄紗!
看,這晶瑩剔透的釘珠碎鑽!
這不就是他送給白蓁蓁的那件高定禮服嗎?
來自英國的定制禮服設計師身上沾染着藝術家們最令人反感的矯情與高傲,單子排到了半年以後,非常果斷地拒絕了弗朗茨當時要求插隊的任性行為。
她口口聲聲美麗需要時間沉澱,七天絕對做不出來一件獨一無二的定制禮服;而當弗朗茨提出願意出雙倍價錢的時候她卻拍着胸脯保證五天就能送來。
那個虛僞做作的英國人一定想不到她引以為傲的獨家設計最後的歸宿是在二手奢侈品店。價值四十萬美元的昂貴禮服被它的主人毫無留戀地抛棄了。雖然很惋惜,但弗朗茨并不想着把它重新買回來,很多東西只要沾上灰就再也不是獨一無二的了。
投行的工作強度非常大,尤其是待在Goldman Sachs這類頂級投行裏。江其葉的本科是計算機,研究生才考的金融,最後雙學位畢業,面試九輪拿到Goldman Sachs的office。
跟他同時進來的有兩個人,分別是普林斯頓博士畢業生和耶魯大學碩士畢業生,都是白人。
同樣的MBA,同樣的藤校出身,其他兩個人在Associate上奮鬥的時候,江其葉一入職就是VP,引起團隊衆人不滿是必然的結果。
他得需要付出成百上千的努力才能在同等級別,甚至可能比他更優秀的精英堆裏展現出與其職位相匹配的能力。
這挺難的,他今年才二十三,跟組裏最小的實習生一樣大,而那個實習生是博士在讀。
這導致的後果就是他幾乎每天都要加班,即使回在家也要抱着筆記本搞財務模型直到半夜。白蓁蓁大概算過他一周工作的時間,最少也超過110小時。這意味着他每天留出來吃飯睡覺的時間可能還不到8小時。
她真挺擔心他年紀輕輕就猝死的,投行裏崩潰到跳樓的人真不在少數。
他每天忙到半夜,做飯的時間也擠不出來,廚房就成了白蓁蓁的地盤。她做的飯不好吃,可江其葉總能眉頭不皺地全咽下去,一問才知道,人家餓過頭了壓根沒在乎味道。
江其葉累成這樣的原因有一部分大概是在于白蓁蓁那天給的名片。沃爾納沒有告訴她那張名片是誰,只說對方是個招聘官,而江其葉也說過最後一輪面試就是那位招聘官本人,vp這個位置,也是那位招聘官給的。
正常情況下的VP至少需要三至五年的Associate的經驗才能升職,以二十三歲應屆的年紀入職真的不太匹配。
VP是項目的現場負責人,簡而言之就是接洽各種核心客戶的職位,需要承擔財務和法律的工作,與會計團隊律師團隊的溝通談判必不可少。這時候就得看VP的經驗和處事應變的能力可不可靠。
他們服務的每一個客戶都是非富即貴的大佬,都不喜歡乖乖聽話。投行界那麽大,有能力又優秀的人層出不窮,江其葉也不是站在最高點的那一個,資歷不足,能力又暫時看不出深淺,在一堆虎視眈眈的職場老油條看着就跟傻乎乎的待宰羔羊一樣無害。
一個沒法服衆的上司,勢必得遭到團隊排擠。白蓁蓁每天中午都會給江其葉送午餐,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待在辦公室裏被孤立的樣子。
隔着玻璃看着,就莫名有一種,不知道該往哪兒使勁的感覺。
在美國,沒有背景的她什麽都不是,更別提幫忙。
甚至于……她跟種族主義者起了沖突上警局報警,美國警察不僅輕而易舉地放走了那個衣冠楚楚的種族主義者,還要反過來盤問白蓁蓁的ID。
審訊室裏:
白蓁蓁的對面坐着兩個警官,一男一女,男的五大三粗,看起來不太好惹,女的倒還算面善,她同他們的對話基本是有問必答。
“你的ID?”
“我是中國人,沒有美國ID。”
“來旅游的?那麽請出示您的護照。”
“護照丢了。”
“簽證?”
“也丢了。”
男警官刨根問底,“在哪丢的?什麽時間?”
“七月份,在德國柏林。”
“那你又是怎麽來到美國的?”
“私人飛機。”
“誰的私人飛機?”
“……我不想說。”
“不想說?”男警察的耐心終于消失了,“是不想說還是說不出來?這位小姐,你如此不配合,是希望我們以偷渡罪名逮捕你嗎?”
白蓁蓁還沒回答,手機就響了。
她沒有立刻接起,先詢問了更為面善的那位女警,“我可以接一下電話嗎?”
“請開免提。”
打電話的是江其葉,來的很及時。白蓁蓁接起來,剛想叫他來警局一趟把自己保釋出去就聽到了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壞消息——他要出差了,可能得下周才能回來。
白蓁蓁的大腦宕機一秒,“那你現在已經走了嗎?在飛機上了嗎?沒上飛機的話能不能先回來一趟?”
江其葉那邊傳來窸窸窣窣一陣響,然後才回答,“嗯對,已經在飛機上了。走的比較急,快起飛了才想起來給你打電話,你出什麽事了嗎?”
白蓁蓁張了張口,最後啥也沒說,只失落地應了一句沒什麽。江其葉人都上飛機了,現在告訴他自己在警局也是徒勞,他又不可能馬上跑過來保釋。
隔着電話,江其葉也沒聽出來有什麽不對,只是不放心地叮囑了她好幾句要照顧自己要按時吃飯以後,三兩句就結束了通話。
放下電話後白蓁蓁自暴自棄地把手往審訊桌上乖乖一擺,同警察說,“我沒有偷渡,我保證我自己是個遵紀守法的中國公民,只是現在暫時沒法證明身份。你們把我關起來吧,等我朋友出差回來了就能保釋我了。”
可能是她态度積極,外表長的又柔弱無害,看着就像個未成年少女,這群以暴力執法出名的美國警察并沒有多做為難,直接把她關進了單人監獄。
四四方方的牢房,豎着欄杆的小窗,還有那張窄小簡陋的單人床——這場景怎麽看怎麽似曾相識。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跟監獄總是有種奇怪的不解之緣。
醫院,1401病房。
江其葉挂掉電話一擡頭,看見了那位歪頭依着病房門的颀長青年。
他很高,膚色冷白,五官立體。絲綢襯衣的領口解開兩顆扣子,渾身上下充斥着一種慵懶随意的氣質。
三十分鐘前,這位惬意随性的白人青年,開着他那輛上百萬的超跑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瘋狂飙車,把剛出地鐵站的江其葉一舉撞進了市醫院。
他提着一份晚餐進來,自來熟似的開口,“你在打電話給你的女朋友嗎?”
江其葉搖頭:“不。只是一個普通朋友。”
“你們中國人會叮囑普通朋友按時吃飯超過三遍嗎?”
江其葉頓了頓,無奈一笑,“好吧我承認,我不曾将她當做普通朋友看待。”
“是嗎?”青年眯了眯眼,勾唇一笑,怎麽看怎麽幸災樂禍,“那還真是抱歉,耽誤你回家見你心愛的女孩兒了。其實你完全可以讓她過來照顧你。”
“我不希望她擔心,謝謝你為我帶來晚餐。”
“這是我應該做的,畢竟是我讓你受的傷。”青年側眸撇了一眼他打着石膏的小腿,關心道,“醫生怎麽說?”
“骨骼輕微錯位,不算是很嚴重。”
“噢,真幸運。”
噢,真遺憾。
要不是那路口正好杵着幾個執勤的美國警察,弗朗茨今天少說也得撞斷他幾根骨頭才肯罷休。
他挑了個蘋果開始削皮,狀似無意地問江其葉,“你在美國有別的親人或是朋友嗎?能過來照顧你的?我可以幫你聯系。”
江其葉想了想,婉言謝絕了,“不用了,我不太想麻煩別人,只是錯位而已,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
“你确定?”
“我确定。”
“——OK。”
削好了蘋果,弗朗茨把蘋果遞給他,又問一句,“要吃嗎?”
江其葉的拒絕在他意料之中,
真是彬彬有禮又得體的中國人。
弗朗茨不以為然地冷嗤一聲,自己咬下了一口蘋果。
他的手腕戴着一條皮繩手環,吊墜随着動作從衣襟裏滑出,那是一枚三角,中間嵌着一只镂空的銀色眼睛。
正逢黃昏陽光直射,亮銀吊墜晃過了江其葉的眼睛。他的打量在上邊停住一瞬,專注咬着蘋果的弗朗茨突然問他,“你認識嗎?”
“嗯?”
“這個,荷魯斯之眼。”弗朗茨舉起戴皮繩手環的那只手,三角墜在光的籠罩之下熠熠生輝,“你知道它象征着什麽嗎?”
“不知道。”
江其葉對稀奇古怪的異國傳說不感興趣。
“它象征着完整無缺的太陽。”
純白色的病房,弗朗茨偏頭看着他,牽動嘴角微笑起來,平易近人的笑容裏透着古怪,“我不能讓別人搶走我的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
想來想去,還是把人民醫院梗改了吧,不能讓人覺得我這個作者沒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