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好的模樣
飛機晃動的一瞬間,沃爾納好像聽見了一道輕微的玻璃碎裂聲,下意識猜測是不是因為氣流震碎了玻璃窗戶,剛想起身去駕駛艙看看,弗朗茨平靜的嗓音響徹廣播,“普通氣流導致的颠簸,飛行一切正常。”
他的性子是有些散漫,但不至于在這種事上開玩笑。于是沃爾納又坐了回去,同時暗自疑惑那道破裂聲的來源。
駕駛艙內:
我是純潔的小姑娘。
我什麽都不懂。
我必須要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
白蓁蓁這麽想着,慢吞吞地挪開了手。弗朗茨攥着她一把摁了回去,掌心頓時跟火燒似的滾燙,白蓁蓁當場尖叫起來:“你幹什麽!”
弗朗茨咬牙切齒:“你點的火你不負責滅?”
“這怎麽能怪我?我不就不小心蹭了一下嘛,哪知道你能ying的這麽快!!”
随後在他壓迫感十足的審視之下嘟囔着嘴承認,“好吧我承認我摁了兩下。”
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他為啥ying的那麽快,感覺很不真實,但真的也只有兩下嘛。
“我給你兩個選擇。”弗朗茨廣播完以後低頭冷漠地看着她,“用手或是用嘴。當然,你要是想做更好。”
“你瘋了嗎?!這可是高空!數萬英尺的高空!你還開着飛機,就那麽想見上帝嗎!”白蓁蓁掙紮着想起來,被他毫不費力地按了回去。
弗朗茨說話的語氣淡淡的,“就是因為我在開飛機,所以我才不想用我的右手解決。”
他盯住了她的唇瓣,“我比較希望你用嘴。從剛才起我就想誇了,你不塗口紅的嘴唇好像果凍。”
白蓁蓁深吸一口氣,在經過十秒的垂死掙紮以後,果然……還是不想屈服。以商量的口吻同弗朗茨說,“其實我可以幫你叫沃爾納進來的,我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希望你們百年好合,從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頭……”
弗朗茨冷笑了一聲,“好了,你現在只剩一個選擇了。乖,跪到地上去吧寶貝。”
說完按着她的肩膀就往地上推,白蓁蓁驚恐地死死抱住了他的脖子,飛快妥協,“我用手我用手!我不要去地上!”
(A Few monments later(掠過不可描述階段))
白蓁蓁在廁所裏陷入自閉。
她真傻,真的。她單知道弗朗茨這人滿嘴跑火車,忘了他這人是真·說到做到的。她用去了将近一瓶的漱口水和洗手液,還是覺得沒洗幹淨,呆呆地坐在地板上。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他分明應該完全不記得她才是。沒有人能想起自己上輩子的遭遇,白蓁蓁她是個bug,穿越時空的典型bug。
在現代活了二十多年一朝魂穿進上世紀,在硝煙彌漫的國度裏又活了二十載,最後死在一場過早來臨的初雪裏。
她是自殺的,在那兩個人雙雙離去的十年後。
在1945年,她連續收完兩份遺書,抑制不住的躁郁症再次病發,悲哀的情緒壓迫着她把遺書撕成粉碎,滿屋子亂砸東西。
昂貴的瓷器好看的玻璃無一幸免,飛濺的碎片在身上蹭出無數道傷。發洩完了就一聲不吭地坐在地板上沉默着流淚,看斑駁的碎紙片或是殘缺的碎玻璃。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在一地碎片裏死死攥住上前的布蘭琪,抓住身邊能抓住的唯一一個活生生的人,喃喃自語一聲接着一聲。
“我不能就此死去……送回遺書的人既不是他們的下屬也不是他們的上級……他們不一定就是死了,要是成了戰俘呢?”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可我要去哪裏等?”
這裏的每一個國家都遭受過戰争的淩虐,存活下來的人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跟納粹有關聯的人,也包括她。
唯一的生路是回到中國。
中國的局勢也不怎麽樣,對每一個從海外歸來的人進行着最徹底的排查和盤問。白蓁蓁也不知道自己回去以後會面對着什麽,總歸不會比待在歐洲更慘。
但她遠遠低估了病症對她的影響。
躁郁症是很麻煩的疾病,病人的情緒總是在最極端的左右兩邊徘徊。夜不能寐的焦慮和擔憂始終籠罩着她,回國的每一天她都陷在惶惶不可終日的恐懼之中,恐懼在心裏積攢到一定的程度就會引發狂躁,反反複複自我傷害。
埋怨他人,推卸責任,厭倦世俗,病發時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憐的人,而清醒過來時,看見別人或是害怕或是驚懼的目光則會再次跌入漫無邊際的情緒低谷。
河面上堅固不化的橋梁往往只要有一顆螺絲開始松動,結局就會不可避免地走向崩塌。她在煎熬和痛苦中度過的每一天都好像是在拿扳手撬掉螺絲,潰散的部件就好像是潰散的自己。
最後一批被放回德國的戰俘在1955年。如過去的十年一樣,她能詢問到的所有名單裏都找不到念念不忘的名字。
時間像個吝啬的讨債鬼,給她十年的時間愛上不該愛的人,又交付她相同的時間要求她把一點一滴都還回來。
生命裏最後一個午後,窗臺上胭脂色的秋海棠花開正盛。那盆花是沈寄棠從花卉市場上買來送給她的。她說這花冬天也能開,擺在窗臺邊正好。
白蓁蓁平常最喜歡待在窗臺邊。
院子裏的樹不是常青樹,一到秋天就掉葉子,落滿地面凄凄慘慘,沈寄棠總希望她能在看到花的時候,心情稍微變好一點。
養花是很細致的活,可以用來轉移精力浪費生命,弗朗茨的母親和沃爾納的母親也都是這麽做的。她們的丈夫在戰亂年代給她們留下孩子,哪怕是為了孩子,她們也不能成日把自己困在情緒的地獄裏。
可白蓁蓁連孩子都沒有,她的孩子是她親手打掉的,罪孽的血脈不應存在。在死亡到來前的那些日子裏,她曾出奇地平靜,那平靜并不是因為釋懷,而是心髒腐朽陳跡斑斑,愛與憎恨奄奄一息。
比問心無愧和悔不當初更可怕的愛情是執迷不悟。你說過往滿是虛假,好像是在極力否認自己曾付出真心;你說過往皆是真實,又無法接受雙雙崩潰的結局。
她設想過無數次,如果換個環境,在太平盛世中相遇,他們三個人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在這無數次不同場景不同畫面的構思中,最好的結果是同一種——對面不相識,千裏卻同風。
他們不用憶起那段血腥滿滿的沉重過去,她也無需将陳舊的傷疤揭開。她奔赴千裏的最終目的,只是為了能親眼目睹到他們最好的模樣,然後以相同的姿态同他們在陽光底,善始善終地錯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一點點劇透)女主之前失憶,腦子一片空白,像上輩子一樣獨自跑來德國是為了告別而不是相遇,男主那邊只要一回想起來上輩子,女主就得病發,全想起來女主就徹底病發了這篇與其說是後續,不如直接看成現代版,感情的開頭依舊在女主方,過程主動權也依舊在男主方,結局還是得靠他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