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孩
捂着遮陽帽矯情了一路,到地後掰開鏡子一看,看見自己紅彤彤哭到浮腫的雙眼皮,白蓁蓁頓時更想哭了,她怎麽可以這麽醜。
正難受的不行的時候,沃爾納遞來一個盒子,四四方方的不知道裏頭裝的是啥。她腫着眼睛可憐兮兮地回望過去,“什麽東西?”
他沒回答,低着頭打開了盒子,裏面裝的是一副墨鏡,鏡片不是防紫外線的純黑,是裝飾性的粉紅。他取出墨鏡替她戴上,擋住她狼狽的眼睛和微怔的目光。她張了張口,小聲說了句謝謝。
沃爾納理好她纏繞的耳發,指尖從耳垂掠過停在下巴。凝視的目光隔着鏡片依舊存在感強烈,他說,“你該知道我想要的不是感謝。”
親吻落在唇瓣上一觸即離。白蓁蓁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他捏住手帶下了車。
一路心不在焉地被他拉着走,腦子裏倒滿了稀爛粘稠的漿糊。這叫什麽事?前腳剛想起某段好像跟弗朗茨有關系的暧昧記憶,後腳人就在車庫被沃爾納給親了。
她覺得自己有億點點渣。
——這一定是錯覺。
一個人怎麽可能同時喜歡上兩個人呢?她認識沃爾納的時間沒超過一個月,認識弗朗茨……也就三天不到,所以這一定是錯覺。
電梯上升到一樓,踏出來是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廳。
無需身份登記的酒店=高級VIP刷臉就能進的五星級豪華酒店。弗朗茨在待客區的沙發裏,言笑晏晏地同一對三十幾歲的夫妻交談着,男方似乎跟他關系匪淺。
看到她和沃爾納從電梯口出現,弗朗茨向他們招了招手。
他們是一塊過去的,中年男人在見到沃爾納的時候,态度正式地同他握手問好,眼神轉到白蓁蓁身上時,卻是簡簡單單一句帶着戲谑的調笑,“很可愛的東方小女孩。”
随後雲淡風輕地将她掠過。
“……”
也不能硬說對方有什麽不禮貌的地方,畢竟他們素不相識,但他的态度讓白蓁蓁有些不喜。好像她這麽個大活人只是別人身旁無足輕重的擺設,随時都能替換的花瓶。
回過頭來仔細想想,在別人眼裏,事實好像就是這樣。她一個普通人,待在沃爾納身邊,既不會給他帶來生活上的幫助,也做不到替他上升事業的高度,他本身就活在金字塔的頂端。
同理,待在弗朗茨身邊也一樣,既不甘心放下身段順從,也不可能永遠活在他的魚塘。他倆要是真在一塊兒,拴不住不說,指不定還得天天吵架。
不管是哪一個都不好,未來都是能完整預料到的坎坷。白蓁蓁的母親從小就給她灌輸觀念,嫁的人必須門當戶對,再不濟,沒她家富裕卻有上進心的普通男人也很适合結婚等等。
她知道她的女兒是普通的孩子,不算拔尖,不算愚鈍,而她也是一位普通的母親,只希望自己的女兒安穩一生不受欺淩。
外人不稀罕同她聊天,她就盡職盡責地端坐在沙發裏,扮演一朵莫得感情的塑料假花,一聲不吭地觀察着夫妻倆躺在嬰兒車裏的寶寶。寶寶粗粗短短的身子扭啊扭啊扭的,連個身都翻不過去。
翻不過身就啃起了手,大拇指上啃的滿滿全是口水,發現白蓁蓁一動不動的注視以後,圓溜溜的眼睛睜的大大,也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看着她粉紅色的墨鏡。白蓁蓁吐了吐舌頭,隐晦地朝他做了個鬼臉,沒把這小子吓哭,反而把他逗的咯咯發笑。
這憨批孩子一笑,總算引來了親生父母的注意,把他們逐漸偏向華爾街風投的嚴肅話題重新拖了回來。這對滿腦子全是美元的金融家夫妻終于想起來這回來德國不是為了談生意,而是為了來旅游。
他們終于滾了。
解放了!白蓁蓁松開懷裏□□到不成樣子的抱枕朝電梯口走,進了電梯才想起來問幾樓。弗朗茨按下了頂層的28,把手裏把玩了半天的小盒子抛給她,“從伯納德先生的寶寶手裏拿的。”
伯納德先生就是剛才那對夫妻裏的丈夫。
從寶寶手裏拿的東西……她打開一看,果真是那個三角形的西柚小水壺。
“給我這個是因為我猜對了你心裏在想什麽嗎?”
她記得他說過,猜對了才可以有獎勵。
弗朗茨意義不明地唔了一聲,說,“對不對不重要,你想要我就會給。”
“難道說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也會給?”
“天上的拿不到,但我可以在地上給你造。”
這話說給別的女孩聽,可能會讓對方心花怒放,但說給白蓁蓁聽,給她帶來的是無盡的問號。
他為什麽會對她好?
他以什麽身份對她好?
他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麽樣的回報?
樓層紅豔豔的數字不停往上跳,陸陸續續有人進來,白蓁蓁讓出空間遠離了那兩個人,靠進角落把自己僞裝成一朵安靜的香菇。
咔嚓一聲。
拍照的聲音從左邊傳來。她往左一看,看到了角落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的另一朵香菇。
是一個黑發女孩悄悄舉着手機,咔嚓一聲定格下前方兩位帥哥的英俊側臉。然後她熟練地點開微信發送照片,在聊天框裏同小夥伴叽裏呱啦地分享了坐電梯偶遇帥哥的事情。
內容過于真實,代入感極強,白蓁蓁也幹過這種事。可惜當初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英年早婚,杏花微雨時分,終究是錯付了。
那女孩的聊天框:【怎麽辦怎麽辦他們看過來了!我要不要上去要聯系方式?會不會顯得很唐突?】十分熱衷于撺掇閨蜜的閨蜜:【不會不會!撩到就是賺到!ps我喜歡左邊那個!】——看過來了?
白蓁蓁茫然一擡頭,對上了兩人投來的目光。沃爾納站在電梯門前偏了偏頭,問,“你不過來嗎?”
靜止的電梯在身後緩緩開啓,到28層了。
白蓁蓁立時跟了出去,弗朗茨還留在裏面,語氣友善地讓那女孩删掉照片。
房間是套間,白蓁蓁一進門就被頭頂晶瑩剔透的吊燈吸引走了注意力,眯着眼睛看了許久,“我懷疑這玩意兒是真水晶,光芒有點不一樣。”
沃爾納把門關好,看了眼頭頂刺目的吊燈和燈下仰頭的她,說,“只有中間那顆是真的。”
“中間那顆足夠大了!”是她拳頭的兩倍大。
“你喜歡?”
白蓁蓁搖搖頭,把黏在吊燈上的目光收回來,“不喜歡,我喜歡小一點的。就是好奇為什麽會有老板把真水晶鑲在酒店套房裏,不怕被偷嗎?”
這裏也沒有攝像頭。
“因為這是靠積分才能入住的專屬套房。”
沒有人會丢人現眼到把吊燈裏的水晶摳回家。
白蓁蓁:“……”她常常因為不夠有錢而感到和這些大佬們格格不入。
她發現了沃爾納身後緊閉的房門,不禁一愣,提醒道,“你把弗朗茨關在外面了。”
房卡只有一張,在她手上。
沉悶的拍門聲應和着響起。沃爾納朝那兒淡淡一撇,置若罔聞,朝她一步步走來,“不用管他。”
“先告訴我,你跟那個黃澄澄的檸檬精是怎麽回事?”
黃澄澄的檸檬精?
弗朗茨今天穿的好像确實是黃色T恤?
逐漸逼近的腳步使她不住往後退,坐到了柔軟的沙發上,緊接着被他一推,整個人都陷了進去,傾覆而來的是他的身體。
“昨晚挂了我六十個電話是為了他?今天哭的眼眶發紅也是為了他?跟他認識的時間沒超過兩天連同一盒冰激淩都能吃上?難道就因為一個廉價幼稚的兒童水壺,你就迅速地愛上了他,像荒唐故事裏更加荒唐的一見鐘情?”
幽深綠眸裏溫度不再,冰涼的指尖就停在她的臉龐,他輕輕摩挲着,繼續不疾不徐地開口,“你要是敢說出一個對字,我當場掐死你。”
身下的白蓁蓁毫不緊張,黑色瞳孔裏盛滿興味盎然,嬉皮笑臉看着他,唯恐天下不亂。
“你急了,你醋了,你酸了,你才是檸檬精。我跟他素未謀面非親非故,跟你不也半斤八兩?認識不到一個月你就跑來喊打喊殺質問我和別人的關系,你不覺得你自己這種行為也挺荒唐的嗎?像是沒有安全感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