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角形
弗朗茨一邊抓起車鑰匙一邊問白蓁蓁家在哪,她想了半天,沒想起來沃爾納家在哪條街,摸出了手機翻導航記錄。
找到以後把門一開,撲面而來的熱浪刮到她風中淩亂。跟在身後的弗朗茨順勢攏起了她的長發,在腦後綁了個松松的馬尾。
來自對面的強烈注視落在白蓁蓁身上。
紅到發黑的玫瑰花和街對面另一片白茫茫的白玫瑰遙遙相對。沃爾納正站在花叢裏,手裏拿着把園林剪,刃面閃着鋒利的銀光。
手機導航正用語音提示着她,距離過近,建議步行前進。
沃爾納沒有看花,手裏卻咔嚓一聲,剪斷了一大束玫瑰的根莖。
替她束好頭發的弗朗茨彎了腰,握住她的肩膀,貼在耳邊親密地說,“我們住的很近。”
白蓁蓁沒有急着拉開二人距離,反而微微偏了頭,面無表情地低聲埋怨,“你故意的。”
綁頭發也好,裝親密也好,都是在看見沃爾納的那一刻才會冒出來的惡作劇想法。
“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做的更過分。”
白蓁蓁撇了撇嘴,“我和你的關系不至于好到那種程度。”
“那他呢?”
“也沒有。”
她很輕松地掙脫開來,邁上街道,看了三遍來回車輛,确認過安全才慢慢走過馬路。弗朗茨輕笑一聲,也跟了上去,陽光下一頭燦爛金發肆意奪目。
礙眼的不行。
沃爾納的潔癖是天生的,不僅僅體現在生活層面裏,精神層面上也很嚴重。無法接受自己的女人在跟自己交往的同時和別的男人藕斷絲蓮,可自己也無法保證能長時間對女友忠貞不二。作為一個本本分分普普通通的渣男,他的口碑好就好在本質沒有那麽雙标,并且很有自知之明。
好姑娘不強求,壞姑娘也不留。
像白蓁蓁這樣剛認識第一天就提出去陌生人家裏住的,不是傻到三秒就能騙上床就是養三年都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臉上絲毫不見被抓包的尴尬,走過了馬路懶洋洋倚上一旁的鐵門跟沃爾納打招呼,“早上好,一晚上沒睡?想我想的嗎?”
瞧瞧這眼底都熬出烏青了。
沃爾納垂着眸,除幹淨刺的玫瑰花塞進她懷裏,“我在生氣,說話前記得過過腦子。”
白蓁蓁笑嘻嘻地捧着玫瑰應下。
他沒跟她一塊回家,反而掠過她朝弗朗茨走去。這是自閉久了突然想開,打算跟鄰居深入交流一番嗎?
差不多的身高,同樣純粹的金發,陽光穿透嫩綠色的樹蔭縫隙,陰影處的兩個人是相似又不相似的兩種存在。白蓁蓁的目光漸漸染上了困惑,這兩個人是不是早就認識?
走神的同時,弗朗茨突然看向了她,薄薄的唇角揚起微笑,對沃爾納低聲說了一句什麽。接着沃爾納就轉頭了,對還愣愣看着的她說,“你先上樓。”
“……哦。”
總覺得這兩個人要趁她不在的時候達成某種不可告人的默契協議——他們總喜歡這麽幹。白蓁蓁捧着玫瑰轉身進屋,把松軟平整的草坪踩成一團亂糟糟。
沃爾納看着那片雜亂斑駁的野草陷入沉默。他忍受不了毫無章法的一切,卻每每都在放縱她如野草般生長。
“有些東西是刻進骨子裏的。”
“失去記憶也磨滅不掉痕跡。”
“我們是一樣的。”
沃爾納正視起了眼前這位算不上熟人的故人。他有一張騙慣了小姑娘的英俊臉龐,眼睛是詭秘莫測的海洋。
他想起來在哪見過他了。
在八年前的州際公路,安靜到死寂的荒野深夜,公路旁抛錨着一輛SUV。幾位喝到爛醉的酒鬼攔下了沃爾納的車,搖下車窗他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張俊俏臉蛋。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阿拉斯加。在意識到他的車載不下四個人的時候,年輕人毫不猶豫地推開了懷裏昏昏欲睡的女郎自己蹿上了車。還算幹淨的打扮給沃爾納的印象比那幾個滿身臭味的酒鬼要好上許多。
“你可能不會相信,其實他們幾個都是磕藥的罪犯。”
上車後的他,語調裏透着輕快的愉悅。沃爾納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那麽你是伸張正義的警察?”
“當然不是。”
他純良地笑着,聳了聳肩,“我只是個無辜受騙的待宰羔羊。如果你不來救我,我今晚就得曝屍荒野了——感謝撒旦。”
沃爾納飽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公路兩旁看不清的重影從他們的車窗外極速倒退,呼呼作響的風疾馳在長夜。行至天光乍破雲蒸霞蔚之時,誰都不願意提起交換姓名——因為糾纏到最後的結果是不得善終。
“感謝撒旦。”沃爾納淡淡地說,“我們最後還是碰上了。那麽你能告訴我多少事呢?我親愛的朋友。”
“這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風裏傳來鈴铛叮叮作響的清脆響動,弗朗茨擡起了頭。白蓁蓁已經上了樓,早餐剛吃到一半,嘴裏還叼着三明治就爬上了桌子,試圖把天花板上懸挂着的漂亮風鈴拽下來。
“你家的陽臺……”弗朗茨漸漸擰起眉,心裏盤旋已久的疑惑終于在此刻問出口,“為什麽是三角形的?”
半天了,才聽見沃爾納蹦出來一個字,“穩。”
兩個人關起門來經歷了一番不為人知的神秘探讨,最後準備一塊兒出門。而此刻在守株待兔許久的白蓁蓁帶着她拽下來的風鈴突然出現。
“想走?帶我一塊去!你們沒有拒絕的餘地!”
她做不到在這個沒有空調的大房子裏一個人待着。沃爾納看着表,“我只能給你半個小時化妝。”
半個小時能整出什麽天仙?光挑衣服就得耗掉一個小時。白蓁蓁看了看身上新換的條紋大褲衩和hello kitty大體恤,又摸了摸了略油的發頂,眉頭緊鎖神色憂慮地問弗朗茨,“我是不是挺醜的?”
“自信點。”弗朗茨和善地給了她回答,“把是不是去掉。”
她忿忿瞪着他,“我今天就這麽穿!”
沃爾納的法拉利是雙門雙座,載不了第三個人,于是弗朗茨去開了他的越野,他車上還有冰箱。白蓁蓁死抱着不放的那一大堆冰激淩有着落了。
因為是第一次坐越野,白蓁蓁一上車就咔咔咔拍了九宮格,社交軟件各發了一圈。像微博這類全民皆可艹人設當網紅的公衆平臺,白蓁蓁只發生活日常和貓片,互關的人也基本都是認識的朋友,陌生粉絲等同沒有。
就這麽一條平平無奇激不出半天浪花的九宮格照下,依舊有無處不在的杠精不依不饒地留下他們的足跡。剛點了一次刷新,動态下多了幾個微不足道的點贊和一條極度礙眼的評論。
“easy girl。”
淦。
還是來自她的某位神煩前男友。
一想起他,白蓁蓁就想起了當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綠的不一樣的惡心感。她怎麽咋就能眼瞎到那種程度看上這麽個廢物呢?
她點開自己動态裏的九張圖,除了她的盛世美顏和車內設備,第五張和第七章不慎入鏡的沃爾納她細心打了粉紅小怪獸的碼。臉是遮住了,就是那頭金毛和明顯屬于白種人的膚色略顯招搖。
就這?
就這?!
頓時連冰激淩都不挖了,抱起手機啪啪啪打起字來。
“在?你爸遺照?發來一張?多少年了你家戶口本咋還是一頁?整天惦記前任微博你肯定是個變态,配鑰匙三元一把十元三把您不配,給爺爪巴!”
作者有話要說:
猝不及防來一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