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機長
暴脾氣告訴她得打回去,可理智同時也在提醒她這是國外,惹事生非吃虧的是她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白蓁蓁攥着啤酒瓶的手慢慢松開了。被抓都算好,慘的是悄無聲息蒸發在人間,父母只有她一個女兒,她不能在國外亂來。
出趟國咋那麽委屈呢?她長的很柔弱嗎?怎麽誰都上趕着欺負她?那女人語速快的跟98k似的,罵的內容是什麽她沒聽清,反正中間聽到了好幾個Chinese——總不可能是在誇中國人貌美如花。
罵了半天沒反應,她像個悶葫蘆一樣一聲不吭的。女人納悶地揪起白蓁蓁的一頭長發露出臉,眼角通紅的模樣呈現在衆人眼前。
好像一只可憐的兔子。
離她最近的是個蒼白俊美的金發青年,嘴裏叼着一根煙,側臉被幽暗的燈光映得忽明忽滅。手裏的銀色打火機咔噠作響,藍色夾雜金紅的火焰跳動在她眼前。
他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仿若欣賞。煙草味四散彌漫,嗆的她一下子咳出了聲,眼角淚花更甚。
他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旁觀。
旁觀這個中國女孩子被拖進來拼命掙紮的樣子,神色透着一片驚恐惶然。掙紮無果後被一巴掌甩到沙發上,纖細的腰身扭成極漂亮的弧度。嘴角滲着血,腫起來的白淨面頰印着紅通通的手指印。
她未必是打不過的,可惜,又是黑戶,又只身在國外,包廂裏的人一個都不認識,但凡有點腦子,她都不敢當場搞事。
本想等到她被打的慘一點再出現,以達成事半功倍的效果,但很快,弗朗茨發現自己做不到那麽冷靜,女孩子一哭他就遭不住。
果真是上輩子欠她的。
他把打火機一扔,推開了身上緊緊貼着的塞西莉娅。
塞西莉娅正如包間裏的其他人一樣,看別人挨打看的津津有味,被推開時,表情還有些錯愕。眼睜睜看着那幾分鐘前還同自己耳鬓厮磨的男人拖着漫不經心的步子越過自己,一手插兜,一手随意地拖起施暴者的濃密長發,毫無憐惜地重複摁進了滿載冰塊的啤酒冰桶裏。
四濺的冰塊飛出來,四分五裂的摔碎在白蓁蓁面前。女人化着濃妝的臉一片狼藉,桶裏除了啤酒冰塊,還放着一把邊緣鋒利的冰夾,以供客人夾取冰塊,經過漫長的施暴下,不多時便染上了鮮血一樣的光澤。女人揮舞着細細長長的四肢,嗚咽聲淹沒在冰塊裏,像只被釘死在砧板上的八爪章魚。
包間裏的人冷眼旁觀着,人高馬大的男人數出來有好幾個,愣是沒有一個出來幫忙,白蓁蓁看的膽戰心驚的。
丢開失去意識的女人後,弗朗茨甩了甩手,在白蓁蓁面前蹲下。撥開淩亂黏在臉上的黑發,擡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白蓁蓁的眼裏醞釀着害怕,不由自主往後瑟縮了一下。
弗朗茨的手摸了個空,不悅道,“你躲什麽?”
白蓁蓁咽了口唾沫,“你打……打女人。”
她的腦子裏有個固定思維,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管是出于任何理由。他今天能因為你對別的女人動手,明天也能因為別的女人跟你動手。
“我這不是為了你嗎?”弗朗茨無辜地攤手,“你個子小又不敢反抗,我能眼睜睜看着嗎?”
白蓁蓁跟他們這些本國人身份不一樣,有點擔心事情鬧大,“她還好嗎?不會死了吧?”
“死不了。”
他走向地上奄奄一息臉頰布滿傷痕的狼狽女人,掏出錢包,抽出一大把鈔票出來,嘩啦啦雨一樣傾撒,末了踢一下女人的小腿,“看明白了嗎?她不是你的卡翠西。拿着錢滾蛋,希望它能讓你今晚好好睡上一覺。”
接着白蓁蓁就看見昏迷的女人迅速清醒過來,把地上的鈔票席卷一空,一甩長發,扭着腰朝她鞠躬道歉,而後妖嬈多姿地走了出去。
金發青年朝白蓁蓁龇牙一笑,“滿意了嗎?小寶貝?”
“謝謝你。”
他摟過她的腰,低聲說,“如果你想感謝我,就陪我在這兒待着。”
白蓁蓁不适應這種親密,可惜掙脫無果還被帶到了沙發上。他想給她倒杯酒,而後又覺得不太妥當,拿汽水和20度的果酒簡單調了杯橙紅色的飲料出來,顏色層層遞減,由深及淺。
燕尾服的服務生替他們換來了新的冰桶,未對裏面無端沾染的血跡發出任何疑問。弗朗茨在調好的飲料裏鋪上一堆細碎的冰晶,讓整杯飲料看上去更像是薄暮時分的雪山晚霞。
雪山?腦海中有畫面一閃而過,白蓁蓁猛然看向他,“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機長!”
對雪山過敏的機長,話痨的一比的機長。下飛機的時候還單獨對她用中文道了聲歡迎。那是她來到德國的這段時間裏,聽到的唯一一句歡迎。
“我記得你叫……“她皺起眉努力回憶着,記性不好是個壞毛病。
“弗朗茨。”
“弗朗茨!”
異口同聲,還挺默契。而後白蓁蓁問出了最無法理解的問題,“為什麽你那天只對我一個人說了歡迎?”
那時候她排的很後面,前面不缺青春靓麗的中國小妞。對別人都是一笑而過的人,偏生輪到她就特意攔下。
“因為我想認識你,但你卻冷漠地走開,連一個眼神都不舍得留下。我難過了許多天你知道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情并茂,英氣的眉峰微微低垂着,神情憂郁到如同一位中世紀的王子。金發松松軟軟,偶爾翹起來的幾縷不顯淩亂,反透出幾分少年似的不羁。
他注視着白蓁蓁的眼神柔軟而濕潤,仿佛她是天底下最狼心狗肺,始亂終棄的渣女。
“那你現在認識了,我叫白蓁蓁。不要問我為什麽不起個順口的英文名,記性不好,老是拼錯。”
說完她低下頭,灌下那杯漂亮到異常的酒,清洗了一下思緒。
兩個人在角落裏旁若無人的友好交流落在別人眼裏就成了暧昧不已的調情氣氛。有的見怪不怪,有的氣到指節發白。塞西莉娅的夥伴拿手肘撞了撞她,小聲說,“親愛的,這個不要臉的小bitch在撬你的牆角!”
塞西莉娅卻不像平常那樣大發雷霆,只是把酒杯推回了桌上,低垂着頭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太了解這位喜新厭舊的上司了,交過的女朋友從來沒有超過三個月的。只要是他看上的人,不管對方态度如何,先主動的那個肯定是他;等追到手了,先甩人的也肯定是他。
塞西莉娅提起包走了過去,沒有發難,只是問他,“我有些累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嗎?”
弗朗茨沒說話,丢給她一串車鑰匙,不曾看過她一眼。他正試着調出一杯跟白蓁蓁今天的口紅色號高度相配的雞尾酒。
塞西莉娅認識這串車鑰匙。之前她迷上賽車,弗朗茨為了哄她開心,直接買了一臺阿斯頓馬丁給她,對女人他向來大方至極。
從今以後這輛車的車主只有她一個人了。
“她是誰啊?”
白蓁蓁好奇地看着那位離開包間的高挑美女。包間裏燈光暗,她剛才并沒有看清她的五官,只覺得身材超棒,像個模特。弗朗茨滿不在乎地回答她,“陌生人。”
“真的嗎?我不信。陌生人會叫你開車送她?”
“你必須信。”他笑了笑,“我的脾氣太好了,總有亂七八糟的人找我幫忙。”
語氣和善到仿佛剛才包間裏撒錢毆打女性的是他體內另外一個人格。
沒等到那杯跟她口紅色號高度相配的雞尾酒調出來,白蓁蓁的肚子先咕咕叫了。
吃了一盤水果,桌上再沒有其他可供填肚子的東西存在。不過除了琳琅滿目的酒水以外,白蓁蓁還看見了幾包密封的粉狀物體。她想拿起來看看,被弗朗茨不着痕跡地阻攔住,眉開眼笑地說,“是不是餓了?那我們出去吃飯?”
她頓時就放棄了一探究竟的想法,搗蒜似的點點頭。
大街上有零星幾家中式餐館,都不是中國人開的,菜單也很迷。德國人的料理水平在整個世界都是出了名的爛,中國菜又是出了名的複雜。白蓁蓁決定還是不要想不開去摧殘自己本就脆弱的胃,中規中矩選了個意大利餐廳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吧,我周末也是可以更新的!等同緣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