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證件
碎紙可能是封信,內容不像是漢字。沈老太太早些年在德國待過,上面寫的應該是德文。只是墨跡消匿,信紙被撕的粉碎,什麽都看不見了。
那兩塊銅片,或者說是鐵片,是半月形狀的。像是從什麽地方上掰下來的,表面有刻字,隐約看出來是數字和字母,鏽滿褐色陳跡。把它們拼到一起,形狀對得上,斷口對不上。
簪子是白玉質地的,通透度很高。玉器價格貴,質地易碎,忙忙碌碌的現代人幾乎不會拿它當裝飾品,素淨成這樣的玉簪一看就是上個世紀的産物。
可為什麽是斷的?
她又撿起了最後的項鏈,吊墜是切割成菱形的鴿血紅寶石。讓她有些在意的是,紅寶石兩側的那幾個镂空字母,拼到一起是Heydrich。
海德……裏希?
這世上同名的人有千千萬,同姓的人一抓一大把,這個海德裏希跟沃爾納不一定就有關系……她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按了按胸口,試圖平複那一陣突如其來的莫名心悸。
擦了擦手心的血,白蓁蓁把散落的那些東西撿回盒子裏,拿手機拍了兩張十字勳章網上識圖。這東西看的像個戰功勳章,肯定不是私人定制的。
頁面還沒跳出來她的門先被敲響了,她爬起來開門。
是沃爾納。
“我告訴過你四十五分鐘之後下來……”
未完的話止于他看見白蓁蓁鮮血淋漓的手,他驚訝挑眉,轉而問她,“你躲在房間裏是為了自殺?還弄髒了我的地毯?”
白蓁蓁低頭一看,毛絨絨的粉色地毯不知何時沾上了一片殷紅血跡——敢情她剛才用來擦手的是地毯?
“噢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沃爾納:“我必須得提醒你,腕部沒有大血管,割斷了都死不了人,還很容易落下殘疾。下次記得把刀架在脖子上。”
“不……我不想自殺……”
“而且我的地毯非常昂貴,你必須給我洗幹淨,洗不幹淨就把你丢進太平洋喂鯊魚。”
白蓁蓁語氣嚴謹地對他科普,“鯊魚并不吃人。”
沃爾納也語氣嚴謹地回答,“可是鯊魚喜歡嘗鮮。”
說完拉起她的手帶下樓敷藥,醫藥箱裏的東西準備的很齊全,有幾樣白蓁蓁很眼熟的安眠藥。
她好奇地問,“你睡眠質量不好嗎?”
“還好。”他正在給她消毒,力道很輕,還伴随着輕微的吹氣,涼涼癢癢的。
“那為什麽要吃安眠藥?安眠藥會上瘾的,對身體不好。”白蓁蓁看了看那些成分表,基本都是伴有鎮靜效果的安眠藥,有鎮靜效果的藥于人而言更容易上瘾。
沃爾納聲音淡淡,“心理醫生開的,他說我總是做夢,産生幻覺就是睡眠質量不好。”
雖然他自己并不這麽覺得。他每天晚上都準時入睡,半夜準時驚醒,第二天早上再準時起床。
“你是不是生活壓力太大啦?德國也有房貸車貸嗎?哦對了你不是還準備結婚嗎?”
白蓁蓁想起以前某個來她家精神病院看診的病人。沉默寡言,偏執易怒,重度婚前恐懼症,也是個高富帥醫生,不過是內科的,乍一看跟沃爾納的配置還挺像。
于是絮絮叨叨地同他說,“你有沒有測過婚前恐懼症?我家以前就來過這麽一位病人。三十五歲沒結婚,交過的七個女友裏有六個都談到訂婚了,都在結婚前一天夜裏跟着前任跑了,還有一個去世了。最後那位病人患上了婚前恐懼症。幻聽,幻視,幻覺,還老做同樣的夢,被未婚妻甩了的夢。你猜他最後怎麽好的?他出櫃了!你要不要也去嘗試一下?德國同性戀合法的吧?”
緊接着便收到了來自沃爾納的死亡凝視。她笑臉一僵,迅速收斂住臉上所有表情,“懂了,我閉嘴。”
沃爾納替她包好了傷口,把剩餘的紗布往箱子裏随手一扔,解釋,“我不是GAY,未來也不會是。”
解釋完把醫藥箱的蓋子合上,一手把她按倒在沙發上,“我想跟你嘗試一下。”
薄唇細碾過她淡紅的下唇,撬開牙關深入。修長幹淨的手指撫過腰肢,流連在她光滑的大腿上,白蓁蓁整個人都懵了。
她底下沒穿。
“唔唔唔唔!”
意識到這一點的她迅速掙紮起來,想使勁兒把沃爾納從身上踹下去。不料腳上還負着傷,猛然蹬出去的一jio差點疼哭她。那細密綿長的親吻正貼着脖頸印上小巧的耳垂。沃爾納的手還算老實,沒有往晉江不允許的地方伸去,白蓁蓁的臉頰覆上了一層惑人的淡緋。
那不是羞的,那是給氣的。漫長的三分鐘一結束,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過去,而後心疼地抱住了瘦瘦的自己。
“我髒了,我再也不是那個純潔到牽個手都會臉紅的未成年了。我被一個來路不明的渣男親了。昨天剛甩未婚妻今天就敢輕薄老子的王八蛋,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善終,你是個破了皮的爛蝦魚,吐不出沙的壞蛤蜊,海鮮市場都看不上你,上帝河伯都不會原諒你。”
“腳伸過來,換藥。”
“哎好嘞,記得輕點。”
夜風裏輕輕搖曳的紅玫瑰靜谧而妖嬈,粉白別墅的二樓陽臺沒有開燈,隐約能看見一道颀長身影倚在欄杆。
星火般明滅的香煙夾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淡色煙霧缭繞在身邊。隐匿于黑暗之中的蔚藍雙眸注視着對面的住宅,燈光映照下的落地窗窗簾上投射着兩道身影。
玻璃門推拉的一陣響動,裏屋出來一位長相豔麗的金發女人,開襟睡衣系的松垮,隐約暴露出胸口幾處深色痕跡。走到男子身邊,親密無間地勾上他的脖子。
“親愛的,你在看什麽?我還比不上對面沒有情趣的窗簾嗎?”
她摟着的男人十分鐘前剛跟她從同一張床上下來。兩人滾過的床單都還沒收拾幹淨,他就跑外頭思考人生去了。
“塞西莉娅,下去。”
“不嘛。”
塞西莉娅進一步摟緊了他,飽滿紅唇印在他敏感的喉結上,貝齒輕咬着挑逗。弗朗茨隐在夜色下的神情透着不耐,塞西莉娅一擡頭,看到了他冷漠的眼,像冬季的海水一樣冰冷。
她默默松開了手臂詢問,“你明天有航班嗎?”
“休假。”
“手傷的緣故?”塗着鮮紅指甲油的蔥白手指劃過弗朗茨的手腕,那裏纏着一小圈繃帶。是弗朗茨在機場追扒手時留下的扭傷。
塞西莉娅挺疑惑的,在她的記憶裏,弗朗茨從來不是一個見義有為的好人。
“不想飛。”
接下來幾天的天氣都不怎麽好。數萬米的高空之上看不見星星太陽,弗朗茨的心情就會變得很糟。他踩滅了煙蒂,手插褲兜,問塞西莉娅,“你明天六點的班次?需要先送你去機場酒店嗎?”
塞西莉娅一愣,“我可以明天早晨直接去。”
“這棟房子不留女人過夜。”
那為什麽要把房子裝修成女孩會喜歡的樣子?白天裏見到這棟房子的那一刻,塞西莉娅心裏就在猜想他到底拿這棟房子騙過多少年輕姑娘上床?
弗朗茨把她送回了酒店,回到家裏已經是半夜了,對面的燈已然熄滅。他的房間一片狼藉,衣物和雜物四散着,暧昧的空氣還充斥着未散盡的暧昧氣味。
心底無端升起了一陣煩躁。
他不想收拾,決定今晚去次卧睡覺。次卧沒人待過,卻收拾的幹幹淨淨,空氣清冽夾雜着花的芳香。窗戶是正對着玫瑰花叢的,望下去一片花團錦簇,中間留了一處不大不小的空當——很适合放一架秋千。
誰喜歡蕩秋千?
他的目光回轉到桌面擺着的證件。從機場扒手那裏反搶回來的證件,屬于一個穿綠色裙子的中國乘客,他在飛機上給她蓋過毛毯。
身份證上的照片很青澀,應該是學生時代拍的。女孩子素面朝天,清湯挂面,跟她如今的模樣差別不是很大。只是現在學會了打扮,看起來精致好幾分。
弗朗茨在機場裏眼睜睜看着她被搶,傻乎乎的賊橫沖直撞往他面前闖。他追上去按角落裏錘了一頓,證件追回來以後回到機場,沒看見她的影子。
錄像顯示,她跟警察局交涉過,最後被一個陌生人帶走了。
如果他是個正直善良的好男人,現在就應該立刻把她的證件送往警察局,讓敬業的警官們及時聯系失主拿回去,還能省去她在國外挂失的一大堆麻煩程序。
可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不僅扣下她的證件還考慮過要不要直接燒掉。德國不比中國安全,公民持槍合法,柏林的犯罪率很高。沒有證件,身無分文的她可能會面對一大堆潛在的危險,同時——她将無法登上回國的飛機。只要她還停留在德國境內一天,他總有辦法能找到她。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男主都蔫壞的,并不想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