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玫瑰花
完完整整聽下來,白蓁蓁發現女方聲音還挺好聽,就是不知道長相怎麽樣。正聽得津津入味時,沃爾納打完電話回來了。
剛想同她說什麽,寶馬7系裏酥軟入骨的嬌媚女聲忽的高亢了起來,夾雜着各類不堪入耳的葷話,最後終止于一聲愉悅而顫抖的尖叫。
沃爾納詭異地停頓了一下,置若罔聞地說,“我叫了人過來,四十五分鐘後到,家裏離這兒不遠,要繼續等還是走回去?”
“等等吧”白蓁蓁興味盎然的眼睛盯着寶馬7系,完事兒了就該下車啦,她想看看那倆人長啥樣。
漫長的一分鐘過去了。
漫長的兩分鐘過去了。
漫長的三分鐘過去了。
車上的人不僅沒下來,還斷斷續續開啓了第二次糾纏。
“還要等嗎?”沃爾納面不改色。
白蓁蓁:“等!“
她還真就不信了,今天看不到這倆品如的衣櫃長什麽神仙模樣她連覺都睡不踏實。沃爾納上了車跟她一塊等。對方不是聾子,五十米的距離不算遠,他們這邊能聽見對方的聲音,對方自然也能聽見他們的交談。
仿佛是故意的,在白蓁蓁話音剛落下的同時,對方把車窗搖了下來。那阿江不允許出現的聲音越發清晰,白蓁蓁臉皮厚無所畏懼,沃爾納就更神奇了,低垂着眼眸劃拉平板,上邊的內容全是密密麻麻的英語文章,偶爾還圈出一兩處錯誤,一副完全不受影響的專心模樣。
約莫十多分鐘,寶馬7系裏女方的聲音沒剛才酥了,白蓁蓁聽了沒多久也失去了興趣,湊到沃爾納亮着的平板前,“你在看什麽?”
“學生論文。”沃爾納推開了她擋住屏幕的圓圓腦袋。
“你的學生?你是教授?”白蓁蓁神色詫異地打量着沃爾納。他看起來很年輕,絕對不超過三十歲,人高腿長臉還帥,再戴個金絲眼鏡……鐵定一堆小姑娘擠破了頭來蹭他的課。
“在哪所大學?我可以去玩嗎?”
“我不教學生,只是有時候會被請去開講座,想去的話下次帶你一起。”沃爾納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随後自己反倒微微一怔。
這動作似乎過于親密了?
身邊的白蓁蓁沒察覺到,注意力依舊集中在他的平板上,眼神滿溢着好奇,指着屏幕上的一個醫學專用名詞,“什麽叫做Dejavu?這是英文單詞嗎?”
“不是,是法語單詞,幻覺記憶,也叫海馬效應。”
海馬效應?白蓁蓁隐約記得父親跟她提過這個東西,可她在醫院裏昏迷了六個多月,醒來後腦子一直渾渾噩噩的,想了好久也沒回想起來內容,于是擡頭問沃爾納,“海馬效應又是什麽意思?”
沿街昏黃的燈光交織在她黑漆漆的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樣。沃爾納放下平板,徐徐對她解釋。
“意思就是,某天你來到一片記憶裏從未涉足的土地,碰上了素未謀面的人,腦子無端産生出似曾相似的錯覺,仿佛這一切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發生過。”
她的樣子像是聽懂了,又好像完全聽不懂,低下頭盯着泛光的屏幕出神。
海馬效應的科學解釋是心理強化。人的大腦時刻都在虛構場景,當遇到現實中發生的場景與虛構中的相互呼應,人就會産生出類似曾經見過的錯覺。
別人或許是虛構,可白蓁蓁絕對不是。她真實地活在沃爾納的記憶深處,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有跡可循。
他有意識地在所有人身上尋找她的影子,哪怕是百分之零點零一的相似都願意靠近,可結果通常令他萬般失望。這世界上并不存在兩個完全相似的人,更不存在另一個活生生的白蓁蓁。
她只會在不經意的時候出現,像是上帝恩賜給孩子的一顆金色星星,輕易不可能被放棄。
他眼底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寶馬7系裏頭完事兒,難舍難分的倆人終于下來,白蓁蓁又湊到了車窗前。
下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個中東人,三十幾歲出頭,上半身是五彩缤紛的印花襯衫,下半身是條沙灘短褲,穿着極度随意。長相不能說吃藕,只能說——沒什麽太出彩的地方。不過手上的勞力士是定制版的,定制版可不是光有錢就買得到。
他摟着出來的女人是個亞裔,一米七左右的個子,年齡估計跟白蓁蓁差不多,身體硬件可比她有看頭多了。露臍裝加熱褲,襯得一雙腿又細又長,眼形細長優雅,是頗具中國特色的瑞鳳眼。
恰瓜恰到了自己人身上,白蓁蓁面上略顯尴尬。沃爾納看着那二人遠去的背影,開口低低評價了一句,“他早洩。”
白蓁蓁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兩個活躍氣氛的人一離開,周圍就陷入了沉寂,耳邊只剩下嗡嗡直叫的蚊蟲四下飛舞。又等了将近二十分鐘,等到天邊的月亮高高升起來,白蓁蓁拍死了手臂上第三只來造訪的蚊子,終于忍不住問他,“你叫的人究竟什麽時候到啊?”
四十五分鐘早就過去了!
沃爾納道,“不想等了?”
“蚊子老叮我。”她咕哝着,伸出撓到一片紅的手臂,光潔的皮膚浮出好幾個包。
“為什麽它不叮你啊?難道是因為我比較甜?”
沃爾納掏出手機發了幾條消息,下一秒就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腦海裏關于自己連血都是甜的果真是個仙女之類的美好幻想。
“化妝品裏有硬脂酸,你今天化了妝又噴了香氛,衣服顏色又太深,小蟲子們都喜歡沖着你來。”
他的手機很快傳來回應,粗略看過一眼後,他關上了敞篷蓋,下一刻便傾過身來。在白蓁蓁捂着胸口一臉警惕,目不轉睛盯着他的情況下,替她解開了安全帶。
“你在期待什麽?他們在路上耽擱了,過來還得花不少時間,我們可以走回去。”
“呃……”
莫名有點奇怪的失落是怎麽回事?
所謂的走,只不過是給白蓁蓁換了個人形代步工具而已。沃爾納沒讓她下過地,抱起她踩着一路徐徐的晚風和被沙沙作響的葉子沿街走着,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她閑聊——大多數都是白蓁蓁叽叽喳喳一大堆他回個極其簡短的嗯或者哦。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該回答什麽了。白蓁蓁總是自問自答,問題還像永遠問不完一樣越冒越多。
“這裏的建築設計和樣式看起來都很舊,可為什麽瓦片和石頭是嶄新一片?”
“是重建的嗎?重建了多少年?我看着不超過五十年?”
“嗯”
“路邊的這些樹叫什麽啊?葉子長的好像菩提?它是菩提嗎?”
“是”
“你去過中國的寺廟嗎?寺廟裏也種這個,剃度的和尚會在底下敲木魚。我小時候去玩,有個腦袋圓圓的小和尚給我講故事,講諸般因果,講轉世輪回,長大以後他就不見了,我懷疑他涅磐了。你們西方人講輪回嗎?”
“不講。”
“那你們講什麽?”
“講靈魂不滅,死亡并不意味着最後的終點。”
概念上也差不多嘛。
折過一個彎,觀賞用的菩提樹逐漸稀疏,裝潢精美的住宅別墅林立于此。白蓁蓁在兩棟房子的門前望見了兩片遙遙相對的花叢。
天真無暇的雪山玫瑰和華貴神秘的黑魔術玫瑰,白的白到晃眼,紅的紅到發黑。白蓁蓁張望了兩下,指着那棟外形更為簡約的別墅,“我猜你家的房子是種白玫瑰的那一棟。”
他的外表看着像是喜歡妖嬈美豔野玫瑰的霸道總裁,但看多了古早霸總文的白蓁蓁堅信,他這樣的人肯定更喜歡清純柔弱的小白花,越作越矯情的越喜歡。
他沒說話,行為卻表示默認,抱着她朝那棟白玫瑰別墅去了。
對面的紅玫瑰叢後邊也是一棟別墅。戶型看着較為華麗,牆面配色是清新活潑的粉白,少女心滿滿,住的應該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若是有機會的話,她說不定可以過去串門兒。
沃爾納住的別墅,內部裝修和外表形狀一樣索然無味。黑白灰的經典搭配,一樓是個超大的客廳,兩面落地窗配置,窩在沙發上望出去,一眼就能看到別墅周圍簇擁的玫瑰花叢。
好看是真的好看,寡淡也是真的寡淡。白蓁蓁由衷地懷疑,長期住在這裏的人真的不會X冷淡嗎?
他把她放到了沙發裏,腳下踩着柔軟的羊毛地毯。環視四周,白蓁蓁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沃爾納有一個談論論嫁的未婚妻,都快結婚的人肯定會住在一塊兒,可現下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是單人份。
她問,“你不帶你女朋友回家嗎?”
沃爾納剛給她找到雙新的拖鞋,碼數不怎麽合,但是蹭不到傷口。一聽她這麽問,半跪着就擡頭了, “我為什麽要帶她回家?”
“你們都快結婚了,不用住在同一棟房子裏嗎?”
沃爾納沒覺得有哪裏不對,“她有自己的房子,我會帶她回來上床,但不想跟她同居。”
“那你結什麽婚?”白蓁蓁忍不住吐槽了,“你這找的是未婚妻嗎?你這找的明明就是pao友。”
拔x無情的那種。
沃爾納搖了搖頭,“不是的,訂婚不是我提出來的,在此之前,我也沒想過會和她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