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丢證
出了機場,下意識點出滴滴想打個車,顯示的是未開通。白蓁蓁這才忽然想起,自己現在在國外。
出門要帶現金,不帶現金就得刷卡,但不是每個地方都支持刷卡,甚至沒有随叫随到的滴滴。
在路邊盯了半天路人,白蓁蓁終于get到了正确攔車的手勢——不做準備不看百度沒有常識的人出國就是這麽無助。
一輛承載着她希望的小黑出租車慢吞吞地出現,慢吞吞地向她行駛而來。她剛伸出手準備攔下這輛離開的曙光,餘光掠過了一道飛一般的殘影,松松垮垮挂在肩上的MiuMiu糖果色少女心爆棚的小包包瞬間被搶的只剩下了一條孤零零的包帶。
空氣靜止了一秒。
她看着手裏殘餘的包帶和面前絕塵而去的奔馳出租車,懵逼地眨了眨眼。
What?
護照,簽證,身份證,銀行卡……包裏裝着她所有的證件原件。翻遍了機場垃圾桶,她沒有找到任何屬于她的東西,不得已去報了警。
警署門口穿制服戴墨鏡的警官抽着雪茄,聽完她的遭遇後以後上下打量了一遍她,點點頭,“進來吧女士。”
他把她交給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警員。做完一通筆錄填完幾張表格,小夥子給了她一張報案證明讓她回去等消息,收拾完東西就準備離開了。
白蓁蓁連忙拉住他詢問,“請問接下來我該去哪?”
小夥子顯然是沒見過這麽無知的,愣了兩秒鐘才說道,“您應該去一趟你們中國的領事館,盡快補辦一張臨時護照。”
“那領事館在哪裏?”
小夥子給她寫了一串地址和電話,在柏林市中心區的施普雷河畔,搭車需要半個小時左右。站上馬路的那一刻,白蓁蓁摸遍全身上下,一分錢都沒摸到。
淦。
機場外的街道車水馬龍,行人匆匆而過,不是拖着行李箱就是舉着自拍杆,忙忙碌碌的工作和學業堆積成山,偶爾有抽出幾天閑暇時光出來旅游的人,更無暇顧及到路邊陌生人的心情是低落還是愉快。
白蓁蓁坐在行李箱上陷入迷茫。她該怎麽辦?找人借錢嗎?找誰借錢?她在德國沒有一個認識的朋友,陌生人會借給她錢嗎?
她試着在各種膚色的人群裏搜尋出黃皮膚黑頭發的同胞。在一位看起來十分面善的小姐姐路過的同時迎了上去,挂上了最友好的笑容,剛打了個招呼就被小姐姐毫不客氣地打斷,“Sorry,I'm Korean。”
對方說完就推着行李箱徑直走進了機場。
韓國人……白蓁蓁不死心地又試着找了四五個亞洲外貌的人尋求幫助,均以失敗告終。日本人韓國人不愛搭理她就算了,同胞華裔的冷臉讓她更加心寒。
難道她得一步步走到市中心嗎?她看了看磨出傷痕的後腳跟和腳下蹬着的高跟鞋,它細到讓人感覺多走兩步就能斷掉。
早知道就不當仙女了……平底鞋加休閑褲的旅行裝扮它不香嗎?
柏林夏季的天氣不算很熱,七月份的溫度也只有二十多度,現在是中午,一天最熱的時候,溫度停在二十五。白蓁蓁是不怎麽出汗的體質,走了十分鐘的路依舊是一身清爽。十二點午餐時間一到,行人明顯多了起來,街上四處充斥着炸香腸和煎肉排饞人和香味。白蓁蓁停在了路邊的一顆梧桐樹下,濃密的綠蔭遮蔽住陽光,形成了一處天然的納涼之地。
她捂着咕咕作響的肚子坐在行李箱上,目光豔羨地看着面前路過的一個小孩——手裏舉的高高的熱狗。
她非常讨厭吃香腸,在國內基本不吃熱狗這東西,可現在她無比希望有那麽一個夾着生菜香腸,擠滿沙拉清純不做作的熱狗擺在面前,如果上天願意給她這個機會,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吃完。
也許是頭頂這顆梧桐種的比較靠近教堂,長期沐浴在聖母瑪利亞愛的光輝之下,聽到了白蓁蓁內心的虔誠祈禱。在餓到前胸貼後背的下一秒,她的面前被遞上了一個油紙袋。
是可可愛愛的熱狗,擠滿沙拉醬番茄醬的熱狗,搭配着綠油油的生菜看一眼就覺得食欲大增。
面前的男人個子很高,皮膚是歐洲人獨有的蒼白。鉗着翡翠袖扣的西裝外套不見了,領帶也不知何時被扯了下來,黑色襯衣的扣子解掉一顆,露出漂亮分明的鎖骨,五官立體,俊若雕塑,深綠的眼眸注視着她。
是飛機上位置靠窗的那個幸運兒,白蓁蓁記得他一出飛機場就被私家車接走了。
她在飛機上就能認出來那個男人西裝上的袖扣是貨真價實的翡翠,看成色和通透度最少也值個七八萬。
這麽有錢的大佬,不管目的是啥,願意折回來給她送吃的不大可能是什麽壞人。就算真的是壞人,真要對付她這麽一個孤苦伶仃舉目無親流落到異國他鄉的可憐人,她也沒得辦法反抗。
“謝謝你。”
她接過熱狗啃了起來。雖然已經餓到眼前都冒金星了,但依舊不能忘記要保持形象。外人面前該裝的優雅儀态還是得裝一裝,這是她逝去多年的祖母教她的——論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家閨秀應有的自我修養。
她像一只餓過了頭的倉鼠,有模有樣地裝成了斯文秀氣的白兔。
看着挺憨。
白蓁蓁啃了三分鐘的熱狗,沃爾納也就盯着她啃了三分鐘熱狗,等她吃完一擡頭,他才遞上了一盒插上吸管的牛奶,“吃太快會導致消化不良”
白蓁蓁又道了一聲謝,在他面前咕嚕嚕喝完了一整盒牛奶,吃飽喝足後還不小心打了個嗝。她偷偷瞄了男子一眼。他恰好移開了眼望向別處,嘴角似乎微微翹了一下。再轉回來時,已恢複到了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模樣。
他問,“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麽困難?”
“嗯。我證件丢了。”
“是要去中國領事館嗎?”
“你怎麽知道?”白蓁蓁有些驚訝。
雖然都是在中國上的飛機,可她全程用德語跟他交流,他怎麽就能篤定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中國領事館?
這問題還真把沃爾納問住了,他壓根沒考慮過她不是中國人的可能。不過下一刻,他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完美的解釋答案。
“行李箱。”
粉嫩嫩的行李箱上挂滿了叮叮當當的小飾品,外殼貼着花裏胡哨的獨角獸貼紙,小仙女專用幾個字顯眼地不行。白蓁蓁紅着臉把行李箱轉了一邊,結果發現另一邊貼滿了更加煞筆的小豬佩奇。
一不小心就在陌生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憨批本質。
他又笑了,這回白蓁蓁看的真真切切。眼底冷清的人,笑起來像是冰雪在融化。
“需要我送你去領事館嗎?”
白蓁蓁愣愣點頭,視線沒舍得從他臉上移開。
沃爾納接過了她的行李箱朝不遠處停着的車走去。剛跟上去走了一步,白蓁蓁的腳後跟便傳來鑽心的一陣疼,瞬間驚醒了她腦子裏所有停滞的思緒。
“嘶……”
忘了腳上還有傷。
遙遙看見她彎下腰龇牙咧嘴的樣子,放好了行李箱的沃爾納轉身朝她走來。
走了那麽久的路,後腳跟的皮都被磨掉了一層,不出血,但碰一下就疼到徹骨。正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去而複返的金發男子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溫熱的掌心貼上冰涼的小腿,白蓁蓁不太适應地縮了縮腿,被他一下按回了原地。
“別動。”
骨節分明的手輕輕一解,一字扣的涼鞋系帶從金扣裏扭開。他始終低垂着腦袋,陽光灑落在色澤純粹的金發上更顯燦爛,手指游移在她敏感的腳踝,白蓁蓁的臉不禁一紅,幸虧今天打過腮紅看不太出來。
“你該去一趟醫院。”
傷的不止是腳後跟,腳底也磨出了泡,而且水泡已經破裂了,難怪她疼成這樣。沃爾納想象不到這姑娘是怎麽拖着一腳的傷從機場走出近一公裏遠的。
“但是護照比較急。”去醫院看病也得出示證件。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沒錢,國外的醫院不比國內,貴的很,這點白蓁蓁倒是很清楚。
“護照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下來的,不急于一時,我送你去醫院。”
沃爾納輕輕松松橫抱起她,只聽得她急急說道,“可我沒錢!”
“沒讓你花錢。”
他把她塞進了副駕駛,方向盤中間的logo是一匹揚蹄的黑色駿馬——是法拉利。
世界上最會造車的德國人開的車是意大利的。白蓁蓁挺詫異的,她覺得這個人看起來像是開邁巴赫的。
男子送她去的是哪家醫院白蓁蓁也不認識,只知道醫院裏人很少,而且每個看見他的醫生或是護士都會向他點頭致意,可能是同事關系。直到被他放在辦公桌前的椅子裏,白蓁蓁才從桌上的名片得知這個人的名字是什麽,沃爾納·馮·海德裏希。
不管是姓氏還是貴族名號,在當代社會都很少見。上完藥以後沃爾納問她住哪,看樣子是準備直接送她回去。
沒等來回答,他回頭一看,黑眼睛的姑娘盯着垃圾桶裏廢棄的棉花紗布一動不動。
沃爾納問,“你怎麽了?”
她小聲解釋着,“我護照不是丢了嘛,酒店民宿都住不了,沒地方去。”
沃爾納停住了手裏的動作,他确實忘記考慮到這一點了。
白蓁蓁想了想,擡頭問他,“你能不能先收留我幾天?補辦完銀行卡我會付錢的。”
比起外頭的陌生人,她更願意相信這個人,至少他治病不收錢。
“——什麽意思?”翡翠般的眼睛對上她,眸底隐隐有碎光流淌,“你想跟我回家?”
白蓁蓁點點頭。
在對方沉默的目光中,憶起了另一件事。
這位先生的态度看似友善,但其實是有女朋友的,而且飛機起飛前還跟女朋友吵了一架,就在她的面前。
氣氛忽然尴尬。
她幹笑了幾聲試圖解釋,“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有女朋友,沒想過打擾你們的。就是……丢了證件有些不知所措。”
解釋的效果好像不太好,突然推門進來的那個紅唇小姐姐看起來誤會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