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關心來一波
“關門關門,快關門。”回到長極殿,宋廷趕緊讓劉元緊閉殿門,接着一屁股坐在殿內的貴妃榻上,擡手擦了擦額頭上因奔跑而出的汗水。
劉元在他身後氣喘籲籲的關上了門,宋廷剛對陸炎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他也是聽到的,這滿朝上下敬畏陸炎的人極多,不滿陸炎的人也有,可從未有誰敢這麽跟陸炎說話,即便是之前那兩位主,再想除掉陸炎,面上也是做足了功夫的,宋廷這樣的還真是頭一回見。
“我跑什麽?”緩過氣兒來,宋廷坐直身體,忽然覺的自己沒必要跑啊,他問,自己就答,原本十分正常的對話,自己這麽一跑反而有些做賊心虛的味道了。
“皇上,您之後預備怎麽辦?”劉元是真覺得這位新帝是大禍臨頭了,不由得關心了他一句。
宋廷看劉元那副“你早備後事”的表情,頓感不适,不答只道:“開門開門,我又沒做虧心事,關門做什麽。”
劉元瞧着他,想着他有“荒唐”在外的名聲,也不敢多勸,轉過身又将才關起來的殿門打開了。這一開他立馬倒抽了一口冷氣,身體比大腦更先反應過來,側身給來人讓路,連通報都給忘了。
宋廷從貴妃榻上站起來背對着大門,左手拿着水杯右手拎着水壺給自己倒水,忽覺身後空氣有些凝滞,下意識的轉過了頭,只見陸炎和他的距離已不足一丈。
宋廷保持着微笑,看起來泰然若定,只手裏倒水的動作忘記停止,水壺倒滿了水杯都不知道,此刻那冒着熱氣的水正要從水杯中溢出來...
陸炎瞥了一眼,眼神一沉,兩步跨過去伸手就把宋廷手中的杯子和水壺一并奪了過來,那滾燙的開水沒有淋到宋廷手上,卻鋪灑在了陸炎的手背上,紅了一片。
“呀。”宋廷驚叫一聲,忙道:“你沒事吧?”
陸炎鳳眸微眯,看起來很是危險,“皇上的飲用水需燒沸冷卻至能入口時方能呈上,怎麽回事?”
跪在一旁的劉元一聽,忙道:“王爺恕罪,定是奉茶水的太監疏忽了,奴才一定查清嚴懲,斷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
陸炎正要再斥,被燙紅的左手卻被人牽了起來,回頭一看,是宋廷正雙手捧着他的左手上下查看,“燙成這樣了,劉元,快去拿燙傷膏。”
宋廷這個時候發話讓劉元松了口氣,忙不疊的應了聲“是”,拿了藥膏過來遞給宋廷。
陸炎的視線沒有離開過宋廷的臉,他一直打量着宋廷的表情,想從他那滿臉關懷的表情裏找出一絲破綻,可卻什麽破綻都沒找到。陸炎有些心驚,這小皇帝竟比自己還擅長隐藏情緒麽?
然他正這麽想着,卻見宋廷打開那裝着乳白色藥膏的小瓶子,伸出食指挖了一坨出來,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仔細的塗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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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親密的舉動令陸炎下意識的要抽回左手,宋廷卻道:“別動,還沒好。”
陸炎冷漠的表情差點沒控制住崩了,長睫微垂,看着自己手背上那根塗來抹去的手指。
“皇上。”劉元瞧着,急急忙忙的叫了一聲。
“做什麽?”宋廷道。
劉元看宋廷的手已經在陸炎手背上畫圈式的塗抹了,嘴裏那句“棉棒在這兒”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反而悄悄的把手裏的棉棒藏進了袖子裏,“奴才是問這瓶夠麽?”
“當然夠了,你當攝政王的手是熊掌啊?”話落,宋廷覺的前方視線有些寒冷,忙熱忱的說:“朕的意思是,多謝攝政王相救。”說着,宋廷還低下頭輕柔的在陸炎燙紅的手背上吹了吹。
陸炎頓時覺的那只手跟中毒了似得僵硬的不得動彈,整只手除了能感覺到宋廷溫熱的指尖和那拂在手背上的氣息外,什麽都感覺不到。
宋廷十分賣力的把陸炎整個手背用按摩的手法塗抹了一遍,這才滿意的放下了手,不等陸炎開口,就先找個話頭岔過這小意外:“不知攝政王來此有何貴幹?”開玩笑,這事兒要搞大了,豈不是成了我成心傷陸炎?不行,絕對不行,趕緊岔過去。
陸炎看了眼自己依然有些紅的手背,對他而言,這種輕微的燙傷根本不算傷,他征戰四方時什麽劍傷刀傷沒受過,嚴重的時候骨頭都能瞧見了,但被這麽捧在手心裏上藥倒是頭一遭。
原本來找宋廷,是為了弄清楚他今日在朝上“怪異”的舉止究竟是因為什麽,但經過這個小插曲,陸炎突然改了主意,“臣答應下了朝陪皇上去校場。”
一聽“校場”兩個字,宋廷頓時兩眼放光,如果一覺睡醒他能甩掉身上臉上這些多餘的贅肉,別說一個校場,兩個他都去!剛才跑太快,都把這茬給忘了。
“好啊,朕馬上換衣服。”說着,宋廷趕緊讓劉元找了衣服出來換上,然後跑到陸炎身前站定,請教般的問:“這身兒怎麽樣?合适麽?”
陸炎面無表情,又或者是他不知道自己該做出個什麽表情,從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高興過。哪怕他賞賜誰幾千兩黃金,那人的高興都不如宋廷現在的純粹,而自己只是讓他去校場而已,并且去校場是受罪還不是享受。
看陸炎不說話,宋廷疑惑了,“這身兒不合适?朕再換一套你看看。”說着,宋廷就要去換衣裳,陸炎卻道:“可以了。”
宋廷止住腳步,轉身張開雙臂讓他細細打量,“不影響跑步攀爬舞刀弄劍?”
“不會,很合适。”陸炎仍舊十分冷淡,宋廷也不在意,只滿意的看了看自己這身碧色勁裝,繼而擡頭沖陸炎一笑,“你說合适,那一定合适。”
不知道為什麽,陸炎總覺得這樣的對話不适合他與宋廷,可又對的十分自然流暢。
徐流溢等在殿外,今日小皇帝在朝上的舉動實在讓人生疑,這小皇帝在藩地就出了名的荒唐,藩王都不一定當得好別說皇帝。
可是他早朝時的一舉一動,又确确實實像是當過了皇帝;還有他剛開始和太後的舉動,以及突然又将了太後一軍轉向攝政王,一系列舉動都讓人覺的他背後有人指使,又或者這小皇帝是在扮豬吃老虎。
不管是哪種都要調查清楚。
徐流溢向殿內探頭看了一眼,內殿的門已經開了,但不知道情況如何,不過想來陸炎都親自來了,那小皇帝下場應該不怎麽樣。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局...
“你們練武之人,一般幾歲開始習武啊?”對于武功這種事,宋廷一直就很好奇,好不容易逮着個貨真價實的高手,還不可勁兒問。
“你們的輕功是怎麽練的,是在腿上綁沙包跑步,跑着跑着把沙包取了,然後就能飛了麽?”
“你們的內功是怎麽練成的?像武俠小說寫的那樣...不是,是有什麽心法可以調節五髒六腑,然後練成的麽?”
“你們真的會點穴嗎?那是什麽原理啊?”
......
徐流溢聽着越來越近的聲音,表情是完全崩塌了,這麽荒唐的問話和毫不禮貌的語氣,竟然能從殿內一直傳到殿外王爺都沒有阻止,這啥情況?
宋廷和陸炎并肩邁出殿外,繼續充滿好奇心的問陸炎:“是不是每一個練武之人身材都超好,六塊腹肌,大長腿,脫衣有肉穿衣顯瘦,就像你這樣?”
徐流溢跟在身後,聽到這一句,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從未有人敢如此對王爺說話,皇上,我徐流溢是真心佩服你,就算要做王爺的敵人,你也是夠格的。
陸炎終于停下腳步偏頭看着宋廷,“皇上感興趣的東西還真多。”
宋廷一聽他這陰陽怪氣的話,就知道他肯定又誤會了什麽,不滿的咕哝,“什麽事都交給你管了,就不能對我少點敵意多點友好?”
聲音雖小,但陸炎聽覺不錯,每一個字都被他聽見了,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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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校場,占地面積廣闊,視線明亮,雖然健身器材一個沒有,但威猛駿馬,刀槍棍棒,箭戟□□都不缺,連石鎖都有幾個,那東西倒是跟啞鈴有的一拼,并且連他剛才說的沙包也是真的有。
不僅如此,這校場四周培有綠植花卉,此時又正直春暖花開之時,春風拂過,盡是怡人花香。
“這地方不錯,朕喜歡。”宋廷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拂過一縷帶着花香的清風,他仰頭閉着眼享受了一下,只是這花香入鼻,之前身體裏那股怪異不适的感覺就又冒了出來,令他有些胸悶不适。
怎麽回事?這又不是太後的脂粉香。
“去給皇上拿兩個沙包過來。”陸炎淡淡的下令,末了又道:“輕一些的。”
校場負責人忙領命而去。
宋廷興奮的心情已經完全冷卻下去了,這一陣陣花香吸入鼻翼裏,他不适的感覺就更加強烈了,連有人來給他的小腿肚子各綁一個沙包都沒什麽反應。直到沙包綁好,各十斤的重量突然壓在小腿上,他才“啊”的叫了一聲。
“這裏面裝的怕不是鐵塊吧。”因為身體不舒服,宋廷出聲時語氣非常不好。
陸炎倒也沒在意,淡淡道:“跑吧,讓臣看看,皇上究竟能跑多遠?”
宋廷不是跟自己過不去的那種類型,覺的不舒服就說了出來,“朕突感不适,不想跑了。”
陸炎冷笑了一聲,不說話,只看着他。
宋廷軟了聲音,“朕真的不舒服,想吐。”
“皇上,請不要考驗臣的耐心,你不想把你腿上的沙包每個加重十斤吧。”
陸炎擺明了是要教訓他,或者是在試探他什麽,宋廷心下了然,太後和那什麽太師都好說,只有陸炎放下了對他的戒備,之後的日子才好過呀。所以,好漢不吃眼前虧。
想通之後,宋廷“呵呵”笑了笑,道:“不想,非常不想。”
說着,宋廷提着一口氣,奮力的轉過身,咬着牙邁開沉重不已的雙腿,跌跌撞撞的跑了起來,可還沒跑幾步,他實在是受不了花香襲來而引起的胸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整個人也栽倒在地。
“皇上!”徐流溢驚叫一聲,聲音還未落下就見陸炎不知什麽時候已沖過去扶抱住了宋廷。
宋廷靠在陸炎懷裏仍舊吐個不停,只是他還沒有吃早飯,吐也吐不出來什麽,全是黃疸水,但也更加難受。只是這難受,在他聞到陸炎身上那縷清新的味道時,瞬間就好了一些。
“我說我不舒服了,你還不信。”宋廷何時受過這種苦,以前拍戲再累都沒有吐過黃疸水,沒有暈乎過,這麽來一遭,頓時就有些生氣和委屈。
陸炎也感覺到了宋廷的情緒,所以對他吐了自己一身也沒有絲毫不快,只看着他驟然燒紅起來的臉,想起這樣的臉色方才上朝時他也曾有過,忙擡起手探在宋廷臉上,果然滾燙的吓人,連額頭也不外如是,甚至脖子也是如此。
“快傳太醫去長極殿,快!”陸炎轉頭怒喝,忙有下屬立刻去辦。而令人吃驚的不只是宋廷身子不适,更是他們所有人都見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攝政王,竟破天荒的将憤怒和着急顯現在了臉上。
陸炎一把扯掉宋廷腿上的沙包,抱着他直接施展輕功飛躍而起。
宋廷有氣無力的靠在他懷裏,看了眼現下的情況,不由的在想:還真是綁着沙包跑,跑着跑着取下來就能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