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是說夫子說的我可以提出質疑。”
“當然,任何事都可以。”
徐湛藍忽然問:“包括皇上的話都可以嗎?”
徐若愚沒話講了,皇上說的話能反駁嗎?
她絞盡腦汁想了想,“這個大哥不知道,我現在不是朝臣,不過我想真正的明君是能聽取多方意見的,才能在處理政務上得到最得當的答案。”
徐湛藍唔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她忽然釋然了,下次夫子說的話不那麽令她信服的時候,她就用大哥這番話去反駁她。
嘿嘿,徐湛藍怪笑兩聲,她這個年紀還不太懂得掩飾自己的心思,徐若愚看得有些驚奇,這個小妹是要有大出息的,希望她別辜負了徐家的栽培就好。
徐若愚十分耐心地說了半天,剛洗完澡口很幹的,她說:“我知道你的夫子讓你做到男女授受不親是為了培養你成為大家淑女,男女授受不親有一定的道理,但不可以做到迂腐,誠如書上說的不全對,但至少也有人驗證出而得到的這個結論,只是在一定的時間和場合下未必适用,比如你萬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或者碰到了男子,純粹是不小心而為之,難道你就一定要嫁給自己不愛的人?切不可迂腐,和讀書一樣,要學會變通。”
徐湛藍從徐若愚身上跳下來,乖乖地點頭,“大哥,這下我懂了。”
徐若愚擡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那就乖乖睡覺吧。”
“大哥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們說說話。”徐湛藍拉着她的手不讓走,又膩歪在到徐若愚的身上了,反正大哥說他們是兄妹,不必拘于小節。
徐若愚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的教育方法是對還是錯。
其實徐湛藍也快六歲了,按照心理年齡,徐若愚都可以做她媽媽了,這小丫頭在她眼下慢慢長大,她也是實心實意地盼着她好的。
不過六歲的年紀,若是以前還是瘋鬧的年紀,即便是別人家也不必背負這麽重的負擔,也許現在徐湛藍還沒意識到,可是徐若愚已經在無形之中給了她許多壓力,她就必須耐着性子對這丫頭好,哪怕沒有血緣。
足足聊了一個多時辰,徐若愚困得眼皮子都要粘上了,徐湛藍的精氣頭還是很足,直到七桃等得不耐煩,一腳踏進來看到這個情景虎眼一瞪,徐湛藍吐了吐舌頭,不過還是偷偷拉住徐若愚的手悄悄告狀,“大哥,七桃嫂嫂可兇咧。”
徐若愚聽後哈哈大笑,困意都被笑沒了,七桃一掐腰,徐湛藍就乖乖地爬上床了,不過還是由七桃來親自去哄三小姐睡覺。
七桃回到屋裏看到徐若愚躺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把拉住吹滅,屋裏的夜明珠剎那通明,她往床上爬,徐若愚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僵硬的不敢動。
徐若愚笑着拍了拍她,“辛苦你了。”
七桃張了張嘴想說話,可是話卡到喉嚨處,一旁的徐若愚已經睡着了,她忽然很悵然地嘆了口氣,少爺很累,她必須做好本分,盡一切幫她分憂。
記得那時年紀小 073 死嬰
風月書院沐休就三天,第二日徐若愚一大早就被徐湛藍抓起來,她陪着小妹跑步鍛煉,又與她看了會書,那位教“男女授受不親”的夫子還是被七桃客氣的請走了。
夫子站在徐家大門想罵又不敢,郁郁地跺腳離開。
七桃覺得徐若愚這次回來與以往不太意義,好像很是耐性,她覺得有事發生,但又不敢提。
徐大學士也是傍晚才回來,徐若愚正和七桃在那說話,“最近大姑娘怎麽樣?”
“還算安份,奴婢親自去看過幾次,她都很是客客氣氣。”
徐若愚挑眉看她,“給了你好處?”
七桃把一些首飾攤在她面前,“少爺自己看吧。”
徐若愚嗤了聲,“也不是什麽金貴的,你若是喜歡從庫房裏拿最好的戴。”
“我正愁沒法子處理這些東西呢。”
“你還有愁的時候。”徐若愚輕笑,“聽說咱們七桃姑娘治家很有一套,連老夫人都很喜愛,不然我家小妹怎麽那麽怕你。”
七桃想到二姑娘那聲嫂嫂又莫名臉紅了。
徐若愚看着她笑,有七桃照料這個家她也放心許多,“十三姨太太快生了吧。”
七桃點點頭,“就這兩日。”
徐若愚想了想,“那我就等她生完了再走。”
說完她徑自走到屋子裏把暗衛阿水叫來,“去給我弄個男嬰來以備不時之需。”
阿水有些傻眼,“主子,上哪偷?”
不對,應該為“偷誰家的合适?”
這偷來就是做徐家的人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用的起的,萬一偷了個笨的還不如不偷,可是偷個富貴人家的事情肯定要鬧大,而且就算是富貴人家的那也有劣根性,萬一将來是個混不吝的可怎麽辦。
這是個大事,可以不經過徐大學士的同意,但沒人敢做自作主張去随随便便地偷個男嬰來。
偷了不是什麽不道義的事,能來徐家做兒子是嬰兒的福氣。
只是這個男嬰可是要承擔許多重任的,沒人能遇得到未來,換句話說誰也不敢擔責任。
徐若愚拿眼刀子剜了阿水一眼,“随便!”
反正都是扔給徐大學士來教。
阿水徹底傻眼,但看着徐若愚那陰沉沉的目光,他也不敢有任何意見,然後就辦事去了。
七桃聽不見屋裏的說話聲,面露擔憂地走進來,就聽徐若愚擡頭看了自己一眼,目光很沉重,讓她立即就跪倒在地上。
“少爺!”
“七桃,我可能要去戰場了。”
七桃想自己不好的預感果然應驗了,她不敢說話,也沒資格在這個時候說話。
“若是我回不來的話……”
七桃急了,她不允許自己可親可敬的主子說這樣的話,“少爺,我跟着您一起去!”
“胡鬧!”徐若愚喝道:“你當我是去辦家家酒嗎?要死人的!你給我在家裏老實呆着。”
七桃笑了笑,知道是這個結果了,但是呆着就是等少爺回來,那她就等。
徐若愚看出七桃的心思,沉着臉說:“我若是死了,你就改嫁!”
“不會!”七桃徹底急紅了眼。
“戰場上的事誰也說不準,死人很正常!”
徐若愚想她又不是沒死過,看這次死得值不值罷了。
“這事我會跟老爺子說去,你不聽我的話,現在就滾!”
七桃跪在地上默默的流淚,徐維家身邊的随從方虎走進來看到七桃哭得稀裏嘩啦的,就知道又惹少爺不開心了。
方虎不敢多停留,“少爺,老爺請你過去書房敘話。”
徐若愚應了聲,看也不看淚流滿面,神色哀傷的七桃,徑自和方虎道了書房。
剛走進去,徐大學士就把手裏的鞭子往她身上抽,“不許去!”
徐若愚挑了挑眉,這老家夥果然在自己身邊安插了眼線,她不過是剛跟七桃透了點風聲就這麽快得到消息了,這脾氣轉的也太快了。
她跪在地上不吭聲,徐大學士氣得把手裏的鞭子狠狠地抽向徐若愚,“你就是這麽想死。”
徐若愚身上挺疼的,但是心裏更疼,這個疲倦的中年人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去送死,只不過他不太善于表達自己心裏的感情,她是個女人總是要比男人細膩一些的。
“你想不想孝親王死。”
徐大學士徹底被氣糊塗了,鞭子高高的揚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麽,只顫抖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到底是什麽時候他已經長大了,大道可以看明白所有的事情。
“要把孝親王送到戰場上,我就必須跟着去,不然太後不會妥協的。”
徐若愚說起宴會上的事,“太後已經對我下手了。”
徐大學士張大了眼睛,“你發現的?”
“确切的說是我和太子一起發現的,不過我沒讓太子知道,他把酒給我換了。”徐若愚忽然笑了笑,“您挑的這個主子不錯。”
徐大學士不是當今聖上,秉承着愛屋及烏的想法,皇上寵溺着他愛人的孩子,而徐大學士也推崇者他愛人的孩子,以至于皇上疼愛徐若愚奪過君楚川,而徐大學士對君楚川的關注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多,所以他知道太子殿下有那個本事,将來可以做明君。
他詫異的是徐若愚的能力,他确實後知後覺了。
徐大學士有些頹然,不知道鞭子該抽在哪裏,或者是不是該抽在自己身上,他太不關心自己的兒子了。
他這個時候更多的是氣自己,精明的目光裏多了些不舍,“你可是我們徐家唯一的孩子。”
徐大學士可從不擅長和自己的兒子和親人說這麽惡心的話,這已經是極限了,用自己的親情去挽留這個孩子,“我們可以有別的辦法。”
“愛情和親情,你已經選擇了前者,父親。”
徐若愚笑笑,“我和你不一樣。而且徐家還有十三姨太太的未出生的兒子。”
徐大學士看他如此篤定的說那一定是兒子,就已經知道了他要做什麽。
他暴跳如雷,“那不一樣!”
徐若愚知道不一樣,可是她又覺得一樣的,她是個女的,也沒辦法給徐大學士傳宗接代,而十三姨太生的是個兒子,至少還可以完成這個使命。
徐大學士深深地看着她,“你是我唯一的嫡子!唯一的!”
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徐若愚咧了咧嘴,心裏挺不是滋味,“一樣的,只要調教好了都一樣。”
她跪得不舒服,“我可以起來嗎?”
“跪着!”徐大學士覺得她跪着自己反而心裏舒服一些,“跪倒你什麽時候知道錯為止。”
徐若愚立即站起來了,有點不把自己老子氣死誓不罷休的感覺,她彈了彈衣擺,覺得挨了幾下鞭子也是讓他有個做父親的自覺,她已經夠給面子的了。
“我想明過了自己沒錯。”徐若愚沖他揚眉,“不是你給我選的這條路?我都不後悔,你急什麽。別做慈父的樣子,看得怪假惺惺的,都留給十三姨太太生的那個吧。”
徐大學士覺得自己應該吐兩口血表達自己惱羞成怒了,“你……我就是不同意看你怎麽辦!”
徐若愚很不給面子的撇撇嘴,“你會不同意嗎?孝親王是太子的唯一阻礙,我把孝親王帶到戰場上,太子殿下可以在京城穩固自己的勢力,你覺得這場仗能打多久?”
徐大學士當真想了想,“若只是陳國……保護邊境的話至少兩年。”
“那踏平陳國呢?”
“你能!?”徐大學士沖他吹屋子瞪眼,他們家沒一個做武将的,所以他不放心。
“我不能,別人能啊。”徐若愚翻了個白眼,她又不傻好吧,“陳國本來就是翎國的附屬國,早晚收回來也好,這樣也要許多年,再把北燕給收了……”
徐大學士一把拍向桌子,“你考慮的是不是太多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是給小太子争取時間。”徐若愚調侃地看了他一眼,“我說到你心坎裏去了吧。”
要不是知道徐大學士是個男人,她都懷疑太子殿下是他兒子。
徐大學士深吸了口氣,“你都已經計劃好了是不是?”
“是啊。所以你幹嗎和我廢話這麽半天?”徐若愚覺得好笑,“你應該相信你兒子的能力,我會回來的。”
徐大學士想若是不妥協,徐若愚能說出他不信任她這些話來,“你不能對孝親王動手。”
“知了知了,我自有分寸。”徐若愚忽然側過頭看他,“只是七桃那裏……若是我沒回來,你可要放她走人,不能讓她給你管一輩子家,徐湛藍就放在我院子裏,反正有七桃,等十三姨太生了,你自己管兒子,也要有點當父親的自覺。”
徐大學士臉紅了,跳腳了,被自己的兒子數落,這臉還要不要了,“滾滾滾……你給我滾!”
徐若愚看到他那個樣子覺得好笑,剛要往外走,就看到七桃跑進來。
七桃本來想說的話,但看到徐若愚那滿身的傷,忽然怒不可支地瞪了大老爺一眼。
徐若愚直接笑出來了,不得了不得了七桃,“這是怎麽了慌慌張張的。”
七桃想查看徐若愚的傷,又想到來的事,忙道:“十三姨太太要生了……”
“要生了你跑我這來做什麽!去找接生婆去。”
徐若愚有些沒好氣,看到徐大學士完全不放在心上更是不放在心上,忍不住提醒,“那是你兒子。”
徐大學士瞪了她一眼,廢話多!
七桃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從一個末等丫鬟爬到徐若愚的小妾,還要管這麽一大家子,幾乎是被徐若愚拔苗助長似的,一夜之間要做許多大人的事,就算不會也強迫自己去學。
她可以給人家帶小孩,但從來沒生過孩子,忙愣愣地點點頭,“啊……接生婆有的有的。”
七桃記得之前就為十三姨太太備下了接生婆,她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徐若愚見徐大學士還虎着臉,忙道:“大學士你能開心點嗎?你要當父親了!”
“又不是沒當過!”徐大學士覺得莫名煩悶,“不就是個兒子。”
十三姨太太要生産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徐府上下,幾乎傾巢出動,老太太在佛前跪着,希望老天開眼能讓徐家多個孫子,他們家子嗣太單薄了。
二姨太太被關在院子裏,聽到鬧哄哄的,她沒問任何人也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算算日子小十三也該到日子了。
她站在窗前冷冷發笑,徐若愚想讓她生兒子?去死吧她!
哈哈哈哈哈……二姨太太冷笑着詛咒。
徐大學士磨不過徐若愚,被她拉到小十三的院子裏,還被告誡一定要喜氣洋洋的,不要做出一副死人相,不吉利。
他只得似笑非笑,覺得這輩子被自己這兒子吃得死死的了,徐家的家主是真的要換人了。
身旁跑來跑去的丫鬟看到大老爺那表情都覺得驚恐,比屋子裏十三姨太生孩子的尖叫更令人發抖,誰也不看多看他一眼,還不如少爺來得親切。
大家都盼着十三姨太太的孩子降臨到這個世界,大少爺說只要是個兒子就好好地賞,所有人都殷切地跑進跑出,但裏面只有接生婆一個,那是産房人多了不好。
衆人靜靜地等着,大少爺希望那是個男孩……
徐若愚面沉如水地看着屋裏,她是對小十三抱有希望的,因為她将要離開,這個孩子生下來注定要接掌一些她的重任,她離開的也會安心,徐大學士老了,需要一個兒子在身邊,哪怕不是親生的,不然他會很舍不得自己。
人一旦老下來就會有很多顧慮,如果換做十幾年前的徐維家在聽到自己的兒子為了愛人去戰場,肯定毫不猶豫地雙手雙腳贊同,可是她現在猶豫了,這說明他已經開始衰老,心态一旦老下來就會犯錯誤。
在其位謀其職,決不能有半點心軟。
徐若愚正想得出神,心想生孩子怕是還要很久,屋裏十三姨太太叫得十分慘烈,她沒有過這樣的經驗,但聽得也十分不舒服。
忽然又是一陣尖叫,屋裏的人慌裏慌張地打碎了什麽東西,徐若愚一皺眉心說生了?
就見接生婆跌跌撞撞地從裏屋跑出來,後面跟着臉色相當難看的七桃。
七桃未生育估計只在外間站着,但她那表情立即讓徐若愚暗叫一聲不好,七桃不想做得太明顯,先跑過來跪下,笑道:“請少爺打賞。”
徐若愚之前是做什麽的,演員出身什麽看不明白,她也哈哈一笑,做得比七桃還逼真,“好!做的好!今夜大家多累了,先去前面擺席!本少爺重重有賞。”
衆人沒發現不對勁,各個歡天喜地,甚至去忘了那嬰兒是男是女。
七桃讓小丫鬟把人都領了出去,親自關上院子,撲通一聲跪在徐若愚面前,徐大學士就是丈二的和尚也明白了些。
徐若愚不等接生婆走到近處,就幾步走上前,扒拉開被子去探那孩子的氣息,身子猛地一怔,揚起手就扇過去。
接生婆哇地一聲差點把手裏的孩子扔飛,但還是死死地抱住,如喪考妣地跪着,“少爺,少爺,奴婢已經盡力了,十三姨太的身子骨太弱了,這孩子帶的不穩,又多憋了一些時日才會生下死嬰!”
徐大學士厭煩地皺了皺眉,穢氣。
徐若愚上去又是一腳,她是真的氣壞了,“你不說實話就罷了,我現在也不想聽,七桃把她給我拉下去和死嬰兒給我一起埋了!”
七桃叩首,覺得今日這事她有一定的責任,她只有先替少爺把事給辦了,再來領罰。
接生婆大駭,跪在地上磕頭,也不顧手上的死嬰了,“少爺饒命,少爺饒命啊,我說我都說……”
記得那時年紀小 074 徐芝秀
徐若愚忽然冷哼一聲,“我還不想聽了。”
她心裏罵了一聲,愛咋咋地。
她冷眼一瞪,看向七桃,“還愣着做什麽,難道讓本少爺我親自動手!”
這種人死不足惜,別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這個宅子裏清查了這麽久還沒把那些妖孽給整理幹淨,死了就一了百了,害他們徐家的子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徐若愚對那個孩子實在給予了厚望,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回不來徐老頭還有個依仗,看着他和皇帝再堅持個十幾年應該不成問題,可是現在居然有人給她上眼藥,死不足惜。
七桃深深地看了一眼徐若愚,知道她不是生氣這麽簡單,而是徹底的怒了,這件事是她考慮不周全,理應受罰。
她先上前把那接生婆抓住,可是接生婆多大的力氣,一掙就把瘦小的七桃甩到一旁,連滾帶爬地匍匐在此時猶如地獄來的惡鬼附身的徐若愚腳下,痛哭忏悔。
接生婆悔不當初啊。
“少爺,少爺饒命啊,奴家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小少爺的……”
徐若愚的眉頭蹙得更深,十分不耐,尤其是聽到小十三生的是個男嬰,她的眼眸飛快地閃過一道陰狠,若是這個男嬰還活着該多好。
往往就是這樣,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徐若愚不想忍自己的怒氣,她向來狂妄又不甘受委屈,擡起腳就踩到接生婆的手上,這明明是一雙迎接新生命給人以希望的手,可是偏偏要折斷多少人的夢!
接生婆尖叫地趴在地上無法掙脫,一旁的徐維家面上始終淡漠地看着,看着地上匍匐的狗奴才,眼中露出深深的厭惡,說不上是恨,那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可是見到徐若愚如此大的火氣,看來她是氣得不輕,那就由她去吧。
家裏多一個孩子也是好的。
徐維家冷眼旁觀着不說話,徐若愚大喝一聲,“暗影何在!”
連風都不見起,就從暗處落了兩個人人影上來去抓住接生婆,接生婆掙紮着,痛喊着,“老爺救命啊,少爺饒命啊,小小少爺就算是活着也活不了多久,他在娘胎裏就有中毒的跡象啊,不是奴家貪財是二姨太逼着我這麽做的,求您……”
這些大宅門裏的事說穿了都是一個德行,大家心裏都明鏡似的,不是陷害小妾,就是殺死子嗣,再加上二姨太太管理後宅多年,就算她失了勢,哪個陰暗的角落裏沒有她的爪牙,這個家沒有女主人,老夫人整天,大老爺也不管,才讓她如此嚣張。
就是這接生婆不說,徐若愚也是知道的,只是可惜了那個十月懷胎的孩子。
徐若愚皺着眉掃了一眼被人忽略在地上的死嬰,目光裏透着寒意,心裏劃過四個字——草菅人命。
這些人就如此的不珍惜一個人的生命,這就是現在所處的環境,不能改變,也無力去改變,因為只有這樣的存在,才會讓人對上位者推崇和敬畏,她是游戲的參與者,就必須遵守游戲規則。
往往人們的心變冷不是因為他們本身如此,正所謂人之初性本事,人果然是逼出來的。
接生婆還要說什麽,暗影已經把她的嘴巴一把捂住,單手輕輕敲打在她的脖頸上就昏了過去,徐若愚一擡手讓人把那死嬰也一起處理了。
“幹幹淨淨地回來見我。”
辦不好就別怪她不客氣。
後來有一日徐若愚想自己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變得冷酷有殘忍,讓雙手沾滿了腥血,她想就是從這個傍晚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七桃跪在地上磕了磕頭,“是奴婢辦事不利,若不是奴婢沒有事先考慮周全用了二姨太找的接生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是奴婢的錯,請少爺責罰。”
徐若愚看着同樣心痛的七桃,她是要從這件事中得到教訓,不然她不在的日子總會被人利用,人可以考慮不周全,但必須在犯錯了的事上長記性。
“二十大板。”徐若愚目光清冷地看着對面,她見七桃一抖,又漠然道:“不過先記下,不可有下回。”
七桃見徐若愚還處罰自己,說明是真的不把她當外人的,若是徐若愚對自己不管不問了,那她就真的沒臉了。
她竟然笑出來,跪着上前磕頭,“不會再犯,七桃願以死謝罪。”
徐若愚白了她一眼,“別死不死的不吉利。”
七桃悶不吭聲,現在已經不吉利了,十三姨太太的孩子死了接下來該怎麽辦?她心裏沒個主意,眼巴巴地看着徐若愚等她發話。
徐若愚心想虧了自己老謀深算啊,她偏過頭就見到徐大學士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她挑了挑眉,“父親以為如何?”
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全天下也就徐大學士這麽坦蕩蕩了,被帶了綠帽子沒話說,就是自己的挂名孩子也不在乎。
徐若愚忽然佩服起徐維家的氣度了。
徐維家笑是因為滿意徐若愚的處世态度,“做得好,全憑你做主。”
其實在把暗衛腳在徐若愚手中的時候,就已經默認了他家主的身份,他做得很好,讓人欣慰,徐大學士心裏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想去宮裏和那位聊聊心事。
徐若愚也沒指望他能說出什麽建設性的話來,她聽到屋裏有人開口說話,就瞄了一眼七桃,七桃心說估計是十三姨太太醒了,忙不疊地往屋裏跑。
還差點摔一跤,徐若愚喝道:“急什麽急,穩當點。”
七桃苦笑,只能強作鎮靜,她還不知道怎麽和十三姨太太交代呢。
徐若愚猜出她的心思又低聲說道:“就說孩子在我手裏。”
徐維家想到要進宮,也懶得和徐若愚打招呼直接往外走,徐若愚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走到陰涼處翹着腿等着阿水回來。
又過了小半晌,阿水手忙腳亂地把一個熟睡中的男嬰交到徐若愚的手中,這才算是徹底松了口氣。
偷個孩子不容易啊。
徐若愚瞧見懷裏皺皺巴巴的小孩子,估摸着也是剛出生沒多久,連眼睛都沒睜開,這阿水到是挺會偷的。
她不問是誰家的,只問結果。
“那家人呢?”
阿水冷着語氣道:“活着。”
就是不知道得知自己的孩子被偷走了,還能不能活下去了。
徐若愚猛地擡頭看他一眼,留着這孩子的親生父母未必是好事,阿水也是動了恻隐之心,這種心思在暗衛之中最是忌諱,一旦有了慈悲,很多事都無法做得盡善盡美和絕情,會留下無盡的後患。
她需要的是死心塌地,沒心沒肺,只聽命令,甚至不需要自己吩咐就知道做什麽的暗影頭領。
她冷冷地看着阿水,把阿水的冷汗都逼出來了,他不敢擡頭,只能硬着頭皮跪在地上。
徐若愚冷冷道:“阿水,看來你不适合做頭領。”
這一行是殘酷的,之前讓鉛華去訓練新人已經是罰,那是因為他不聽命令,現在阿水有了恻隐之心,如何讓底下的人服衆。
阿水猛地倒吸口冷氣,被徐若愚的冷酷深深地冰住了自己的心,讓他整個人都僵硬發抖。
“主子,屬下不敢違逆,現在就去殺了他們永絕後患,再來請罪。”
徐若愚看着阿水決然離去的背影,又忽然叫住他,“我不贊同你彌補的做法,但事已至此回去只會更多生事端。”
阿水不敢懈怠,“還請主子責罰。”
徐若愚今天聽這話聽得太多了,罰起人來也絕不會手軟,她眯着眼睛看了他一陣,才緩緩道:“我将去戰場,你留下來保護徐維家和七桃,以及……”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握着小拳頭擦眼睛的小嬰兒,“還有徐家的二小姐和我手裏的小少爺。”
阿水的心徹底涼了,身為暗影頭領無法保護主子簡直是一種屈辱,這懲罰可比打他罵他嚴重多了。
他遲疑着想問那少爺怎麽辦?可是他不敢問,他從沒有此刻這般畏懼眼前的少年。
七桃跑出來阿水悄無聲息地隐匿了,她看到徐若愚手裏抱着個嬰兒,心說少爺真像是個變戲法的,令人捉摸不透,又詭計多端。
她的心十分的複雜而又糾結,為什麽少爺不是個真正的男子,不然她……
七桃暗自搖了搖頭,忙道:“少爺,小姨奶奶醒了。”
徐若愚淡淡應了聲,抱着手裏的嬰兒往屋裏走。
此時誰也無法聊到這個嬰兒未來的命運,只是當他被徐若愚抱在懷中的那一刻,他已經被寫進徐家的族譜,肩負着徐家的重任,這是他的命。
這命不能說不好,因為比之他出生的家庭好上百上千倍,他在徐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是利益和義務是對等的,當你享受身份帶給你的富貴權益時,就必須為維護姓徐的身份,哪怕你不願意也不得不這麽做,徐家人可不是那麽好當。
徐若愚懷裏的男嬰正酣甜地睡着,這一個夜晚不知道經過了多人的懷抱,以此來決定自己未來的命運,他不知道要為此付出多少代價,甚至在未來的某一日遇到他的親生父母時他艱難的抉擇。
甚至連徐若愚也不知道她此時的手軟将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困擾。
小姨太太強撐着坐起來要去看孩子,七桃忙去扶着她,“您小心,孩子又不會跑。”
“我的兒……我的兒……”小姨太太有些激動得不能自已,剛生産完她的身子還很虛弱,方才生完後就昏過去了,現在才醒來看到自己的親生骨肉自然激動不已。
徐若愚站在原地不動,“是個兒子。”
她看見小姨太太激動的淚光,又加了句,“是徐家的兒子。”
小姨太太飛快地擡起頭,不明白徐若愚為什麽會突然加上這麽一句。
“少爺……先讓我瞧瞧孩子。”小姨太太一臉期待地看着她,她想看看自己的兒子。
徐若愚想了想,笑着上前,把孩子抱給她。
小姨太太激動地把孩子抱在懷裏,看着那皺皺巴巴的小腦袋,她就覺得心暖,可是徐若愚的那句話又哽在喉嚨讓她難受不已,這以後就是徐家的孩子了?
他不能認自己的生父,還要稱徐維家為父親……小姨太太不能自已地哭了,都是她的錯,是她的錯啊,只要想到那樣令人的事實出現,她就覺得自己不該把他生下來,這只會害了他,如果他将來長大知道真相一定會恨自己的。
小姨太太低垂着頭,用臉輕柔地觸碰嬰兒的皮膚,徐若愚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可是身為生母一定會疼愛自己的孩子。
只要她堅定不移地承認這是徐家的孩子。
“這孩子長得像你多一些。”徐若愚撒謊撒得很認真。
可是突然間,小姨太太猛地抱住懷裏的孩子,徐若愚大驚,就見到她把手裏的孩子舉得高高地就要往地下摔,七桃離得最近猛地撲過去拉住她大喊,“小姨太太不要。”
小姨太太奮力地反抗,把孩子死死地抓在手中,她用了大力氣去掙紮,那包裹着的嬰兒終于被折騰醒了。
這一夜,他也實在夠累,他來不及看清楚這世間上的任何一個人,就已經被許多各懷心思的人算計他的生死,就聽他一聲嘹亮的哭聲,拉開了徐家小少爺的序幕。
徐若愚想上前去把孩子搶回來,小姨太太在聽到男嬰的哭聲,猛地又不掙紮了。
男嬰就好像是知道這個女人要謀害他的命,用哭聲強烈地表達他的求生欲和不滿,小姨太太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澀,抱着他大聲痛哭,“我的兒……我的兒……是我對不住你啊。”
小姨太太把男嬰抱在懷裏,眼淚不停地滴落在他的臉上。
她以為這是母子連心,孩子痛,她的心更痛。
其實也确實是母子連心,因為她的親生骨肉已經死了。
徐若愚見小姨太太真做下來,籲了口氣,真是讓人疲憊。
她冷冷地抿起嘴角,“就這麽不想讓他做徐家的兒子?那你們就只有死,你若讓他留下來,我可以永保他一聲順遂。”
小姨太太含着一雙水汪汪的淚眼,“又什麽用!那些都有什麽用!”
她的孩子不能認祖歸宗啊。
徐若愚皺了皺眉,強行地把男嬰從小姨太太的懷裏搶了過來,漠然道:“既然你想讓他死,我就替你把他送上路。”
她緩慢地把手高高舉起,明明哭得很兇的男嬰忽然安靜下來,似乎已經坦然地面對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