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碰遇) (4)
這好像和全中國許多的鄉村一樣,都是大同小異的景色,山路彎彎曲曲,他們不一會都開始氣喘籲籲的。是自己退化了吧,很久沒有爬山路了,才這麽幾腳路就累成了這個樣子。終于到了家門前了。有黃狗猛的從家裏跑出來。兇狠的對着陳家超撲了過來,藍秋一閃就躲在了陳家超的背後。黃狗使勁的對着這兩個外來客叫喚。陳家超順手就操起了一根木棍。直直的和黃狗繞圈,村裏的其他的狗一聽見狗叫都跑過來了,很是壯觀的場面,把陳家超和藍秋逼向了一堵牆。陳家超大聲的叫着。用兒時喚狗的聲音呼叫着,安分一些的狗就不叫了,只是自己家的那只叫得更是厲害了,陳家超認出了,這是兩年前家裏的一只母狗生的一窩崽唯一幸存下來的狗娃。
媽媽大概是從來都沒有聽見狗叫的這麽兇,從豬欄的那一邊提着一個喂豬的桶子站在牆角邊喚狗,狗就跑過去了。陳家超看見了自己兩年未見的媽媽。她的頭發比面還白,寄着一條藍色的圍裙,一只豬食桶挽在手裏,另一只手放在褲兜裏,看着陳家超,媽媽的眼睛不怎麽好,隔幾丈遠應該是看不清楚的,更何況,陳家超已經變了很多了,長高了十多厘米。
陳家超看着媽媽站在牆角,風将她的鬓發吹得飄飄蕩蕩。這個就是包容自己的媽媽。這個就是在父親打自己為自己求饒的媽媽。這個就是将自己奶大的媽媽。陳家超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媽,我回來了。我是超崽啊。
媽媽一聽見有人說是超崽,就趕緊跑了過來,颠簸的跑過來看看以前那個瘦弱的孩子變成什麽樣了,那個倔強的孩子,那個不聽話的孩子,媽媽畢竟是有些老了,她已經陸續的拉大了四個孩子,她的腰肢已經不再矯健,她的臉上也失去了光華。媽媽激動的跑過來,看着眼前英俊的兒子,挺直的眉毛和鼻子,深邃的眼睛,被冷風吹紅了的臉還有彎月似的耳朵,健朗的身體,這是那個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心頭肉。要是平時在路上她自己是絕對認不出來的,一看他的五官,眉宇之間還是很像他的父親的。他十九歲就比他父親高出了很多了。媽媽的眼淚不經意的流了出來,媽媽的眼淚是渾濁的,她就像奶水一樣的有着豐富的內涵。
啊,超兒,真的是你啊。你個鬼崽子,你還記得回來啊。可把媽媽想死了。
伯母好。藍秋在旁邊甜甜的叫了一聲。
哦,好小子,還帶了個老婆回來啊。
媽媽。你不會讓我不進家門,站在這裏說吧。陳家超打岔。
媽媽一瞬間才回過神來,微笑的看了看藍秋,拿過了她手中的袋子,心裏想,個鬼崽子,帶的老婆可真俊俏,絲毫不比電影明星差啊。
進了竈屋,陳家超就坐在竈前的凳子燒火。
你別燒得太大了,鍋裏的白菜應該熟了。我上炕架家取些臘鴨子,炒個白辣椒拌臘鴨,你爸爸去建小學去了。小學應該還有一兩個星期都完工了吧,前前後後建了都有半年了。孩子們都沒教室上課,都在老師家的堂屋上。
哦,村裏建小學啊?
是的啊,上面撥了二十萬的款建小學。
那還不好啊,我以前讀的還是要倒塌的木房子,是該修了。藍秋,明天我們一起去幫忙去。
你小子就會出這樣的馊主意,那是這麽白嫩的姑娘家幹的活嗎?陳母不等藍秋發話就訓斥了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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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不用這麽快就護着她吧。
伯母,不要緊的,幫着村裏修學校是應該的事情啊,小孩有個好的地方讀書才是大事。
陳母一邊吵菜一邊仔細的看着這個既時尚又漂亮氣質有好的姑娘。接着贊嘆道,呓,明白事理的姑娘,是個好姑娘,既然這樣。我也不阻止你們去了,畢竟多個人多份力。孩子們早點有好的學校那是大事啊。對了姑娘,你是城裏人吧?你家裏有多少人啊?爸媽是做什麽的?
媽,陳家超打斷了。你這是幹什麽,調查人家的戶口啊。
我家裏還有兩個弟妹,爸媽健在。我是鄉下人。不是城裏人啊。
不是城裏人,那你個超兒是怎麽認識的啊。
媽,你怎麽這麽八婆啊。陳家超說。
陳母覺得自己問的确實也滿多的,就順勢的看着藍秋說。姑娘你看,這個沒用的小子,翅膀硬了,就想飛了,竟然還罵我八婆。呵呵,小子,這次看在你媳婦的份上就饒了你。
這一句話就說得陳家超和藍秋的臉通紅通紅的,藍秋心裏明白,陳母對自己很滿意,也便高興起來了。陳母是個快言快語的人,說話又幽默,正适合心目中的婆婆的角色,她偷偷的看了陳家超一眼,發現她也正好望了過來。
我媽媽胡說的,你不要介意。又轉過頭去對媽媽說,媽你別亂說,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什麽時候嫁給我了。
好,沒嫁沒嫁,你不用把這句話來堵娘的嘴行了吧。娘不說了,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我到時候再看你嘴硬不嘴硬。
媽媽,你快嘴的毛病還是沒有改啊。
我改。我為什麽要改啊,要是我不快嘴啊,當年你早就被你爹打死了。就你個牛脾氣。
陳父擔着簸箕從學校回來,陳家超一看見自己的父親,畢竟是兩個男人了,不像是跟媽媽講話一樣,叫了聲爸爸之後就不知道說什麽了。陳父也只會說回來就好,回來之前也不給家裏打個電話,好叫你媽去鎮上買點肉回來,這清菜淡湯的,人家姑娘會不習慣的。
伯父您別這麽說,我不挑食的,聽伯母說您是去修小學了,累了一天了吧。
還好,再累點也無所謂啊,只是村裏沒有年輕人,很多力氣活都很難幹。而且現在有降霜,應該很快就會下雪了。不過也快了,還差些天就完工了。現在只是粉刷的事情了。
陳家超家的房子分為上下兩層,下面有一間堂屋一間茶屋還有一間卧室,另加一間竈屋。樓上就用來堆柴草和農用家具之類的。另外還有裝谷子的大櫃子。櫃子旁還有一張雕花木床,這張床有一定的歷史了,是民國時陳家超祖母的嫁妝。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了頓晚飯,晚飯之後電視也沒有看,在一盞黃昏的電燈下拉起了家常。山村裏的人一般都睡得早,像冬季的話八九點鐘就上床睡覺了,今晚陳媽将爐火燒得旺旺的,大家坐在八仙桌上,東拉西扯的。父親講了這兩年村裏的變化。
村裏做事情就是個卵彈琴,沒什麽作用的,馬路修到半山腰硬是進不了村,劉家村那邊的人說占了他們的地,我們村跟他們說換地硬是不同意,xxx好象那幾塊地是他們的祖墳一樣的,動不得。
學校也修了個半年了,大家都拖拖拉拉,誰也放不下地裏的幾塊田,整天就在地裏轉,才三層的紅磚房,六間教室。大家挨到冬裏了,農活都告一段落了,才鼓起了勁建了起來。山裏面教育搞不上,是談不上走富裕道路的。
你嫂子有生了第二胎了,是個男娃。你哥哥再過幾天也就會回來了。你知道你嫂子和我們的關系不好。整天怪我們都沒有照顧他們。你媽可是每天都往那邊跑的。還說他分家的時候分少了地和稻谷給他,肯定把什麽值錢的東西要留給你了。其實她說的都是假話,也應該是村裏面有很多人在挑撥離間罷了。說你是最小的崽,肯定都會不把好東西留給你。不過我心裏還是很難受的,你哥哥他竟然悶聲不響的,由得她胡鬧,我看不起他的,想我這點財産的,無論是你還是你哥我都會看不起的。
明天你要是有時間就先去看看你嫂子去。畢竟現在她身體也很虛弱的,她主要是沒什麽見識,在村裏面見到的都是為了分家産打架,婆婆媳婦之間罵架,兄弟之見反目成仇。她本性并不壞,只是有時候耳根子軟,喜歡聽別人家的閑言。
你哥哥過幾天也就回來了吧,大家很久都沒有過年了。你兩個姐姐也都會回來過年的。還要把他們的小孩也帶過來。所以,修建完學校之後還會有很多的事情待做。殺過年豬,光塘的事情就交給他們來的時候再做了,我們還得辦年貨。你媽還得準備床鋪,還要房子大清掃。一件一件事情來。
講的都是家裏的情況,以前爸爸是從來都不跟他将這些的,他一直認為他只是一個孩子,他什麽都不懂,可是這兩年沒有回家了,他長高了,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和對事情的看法了。這些事情可以跟他說了。也是必須要跟他交代的。陳家超心裏硬是很感動,爸爸的口氣不再是居高臨下的感覺了,而是一種商量的語氣,一種閑聊的語氣。父親的确是老了,他也不再是那個對着自己孩子盛氣臨人的爸爸了,他對任何事情的心态已經平和了。
生活會将每一個人變得學會包容的。
爸爸感覺到心裏對陳家超愧疚,都怪自己無能,書讀少了,輕松活幹不了,苦力活年紀又大了也幹不了。陳家超一直很上進的孩子。陳父也知道。看他在外面受了這麽多的苦,心裏頭也真是疼的,一邊聽陳家超講話一變抽着悶煙。
陳家超覺得很多的事情還是可以跟爸爸講了,以前他總是以一種決策者的姿态來對待他的事情,現在他的位置偏向了傾聽者。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的觀念和自己很多的觀念都不想符合了。他畢竟是在大城市呆過的人,很多的人生觀,社會觀,價值觀都和自己不同了。
藍秋和陳母大概就只是一種傾聽的語氣了,藍秋感覺到這真的有點家的滋味了, 以前在自己的家鄉,下面有弟弟妹妹。上面有父母,什麽事情都得替他們操心。有時候他們并不領情,這讓她很失望。她想要的是一種平等,她希望有自己選擇幸福的權利,可是現在她依然不狠自己的父母當初的逼嫁。每個人做事情都是有道理的。
現在可不同了,家裏的弟妹都上學了,自己還收獲了不少,她覺得,最大的收獲就是遇見的陳家超。他一直是一個優秀的男孩,他終究會長成一棵蒼天大樹的。
夜晚很深了。藍秋和陳家超每人一張床。陳家超晚上的時候偶爾會聽見爸爸咳嗽的聲音,爸爸一直有肺病,可是他不抽煙就困得不行,再說長期的辛苦勞作,從來都沒有過好好的滋補和休息。陳家超心裏很難受,他多希望自己是一個有用的兒子,能将他們接到大城市裏去生活。
村裏修小學,他依然記得他上過的小學,是一棟兩層樓的房子,有三面是用木板拼成的,還有一面是用青磚砌成的。出太陽的時候還好,會有陽光偷偷摸摸的就鑽了進來了。要是在雨天,雨水就光明正大的漏了下來。一樓的教室都是坑坑窪窪的,有的小孩還用腳丫玩着地面上的水坑,老師講的課一般都抛到九霄雲外去了。看着外面瓦楞上滴落一雨水,雨大的時候是一股水流,雨小的時候就變成空階滴到天明的感覺了。
上小學的時候只有兩門課,一門是語文,一門是數學。教語文的老師連平舌音和轉舌音、en韻母和eng韻母等等的都搞不清,從來都沒有接觸過普通話,就算是讀書也是一口土腔,像煮粥似的聲音。
學校沒有操場,只有東西兩個藍秋架。見到的籃球也是從來都沒有充滿過氣的,要麽就是外皮開始破裂了的。沒有見過鉛球,沒有見過羽毛球,沒有見過足球。乒乓秋桌只是用來同學下課歇息的地方。偶爾才會有同學自己在校門口的經銷店買回來的乒乓球。打破之後就用膠布粘起來繼續打,所謂的球拍是同學們自己用木板做的,又厚又重。
純粹是破爛的小學,下課的地方有的同學就跑到對面的山岡上面玩去了,聽到上課的鈴聲就會急匆匆的淌過河水來上課。放學之後,老師布置了家庭作業可以不做,從來都不會檢查。做課堂作業的時候連題目都不抄完,直接寫上了答案就是了。
這就是自己的小學。這麽精彩的小學。陳家超想起來很好笑。上了初中的時候自己是以一百分的成績上的,在本校來說還是成績不錯的。初中就是另外的一個世界,無端的就加了五門課。整天就是背啊記啊的。收住了心的還好。拿了個對得起爹娘的分數好回家。心太野了的,讀了半年或者是一年的就不讀了。跟人家去當學徒或者是南下打工去了。初中也是在晃晃悠悠中過去了,都是那麽快的速度,人很快就長大了。
陳家超在村裏的口碑不是很好,為什麽呢?首先,他不喜歡做農活,他總是帶着一村的小孩子滿世界的跑。有一個村民指着陳家超的鼻子罵。
你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瘋跑瘋玩,你變不出個人的。
我是喜歡玩啊,怎麽了。你還不是天天下地幹活,臉朝黃土背朝天的。你就變出了個人嗎?我是會變出個人來的。
那個大人被激怒了。你能變成個人,你是黃鼠狼變貍。變不出個樣。變出來的也是坨雞屎。
陳家超總是一個人跑到田野裏去玩,跑到河裏面帶着一幫子和自己同年齡的小孩洗澡。他跑到山岡上面對着群山歌唱。陳父為了陳家超的貪玩不知道打過他多少次。實在是對自己的兒子變得無能為力了。他不知道該怎麽教他。還記得他從縣城拿磁帶那一會回來的時候。陳父就罵他。你長大了該怎麽辦。他還X有成竹的說。
我要離開這裏的,鄉村裏裝不了我的夢想。
這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說出來的話嗎?陳父一聽這話就更來氣了。拖了腳下的草鞋來打他,你個兔崽子,年紀輕輕怎麽不好學。學人家異想天開。你真以為你是只會變成鳳凰的雞。
村子裏的人看到他就是一種不屑的神态,這中好吃懶做的人是沒有出息的。陳家超覺得自己不懶啊,早上起床放牛去山岡上學着書本上的姿勢練聲,他也是很賣力氣的。他只是不喜歡做農活。就算是學好了又怎麽樣。還不是走不出祖祖輩輩的那個簡單的圈子。他想要的不是這樣的生活。
就這樣,就算是陳家超考上了大學,村裏的人都說他是只想變成鳳凰的雞。連自己的老子都這樣說他了。他能有多大的能耐。知子莫若父。
陳家超在夜裏的思緒很是活躍,到最後,當他成長的道路慢慢的從他的腦海裏閃現了過去之後,他開始覺得有些疲倦。擁抱着自己內心深處那一個夢想,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聽見了雞叫聲,這真是一種靈魂的歌唱。它慢慢的從每個角落裏響起,劃破黑暗,迎接黎明,一聽到雞叫的時候陳家超終于有點回到家的感覺。記得以前上初中的時候,他都是聽着雞叫聲起床的。所以一聽到雞叫他形成了條件反射的要起床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藍秋和陳家超每天都去學校幫忙。覺得這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以後的小孩上學也就有個好的環境了。打好點基礎是很重要的。教室是修起來了。學校的教學質量怎麽提高依然是個大問題。
陳家超有時候會和藍秋談起陸清輝,不知道他怎麽樣了。他在C城還好不好。
陳家超和藍秋走了以後,房子裏本來就冷,這下子就更冷了。陸清輝每天都睡得很早,起來得很晚。他像只冬眠的動物似的,飯也懶得去煮着吃了。到了第五天,覺得身上的骨頭痛得厲害,而且腦袋昏昏沉沉,睡覺睡出毛病了,該出去走走了啊,來到這個城市來上學,在這個城市裏兼職打工,直至自己退學。在這個城市呆了這麽久了,從來都沒有好好的看過它,自己的頭發很長了,胡子渣也出來了。應該找個理發店哩哩頭發,在把臉刮一刮了。
走出了房子,才發現外面的空氣愈加寒冷了,前幾天還只是感覺冷,可是現在耳根子都被刮傷了似的,大街上依然有很多的人在游蕩,人都是閑不住的,人在一個地放不能呆太久,呆太久了就會感覺到厭倦,就會遷徙了。
陸清輝一直都比較喜歡去一家叫“藍妹發型屋”剪頭發,他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跟它特別親近,還是因為藍秋的原因。“藍妹”并不大,生意卻很好,裏面的裝修很是簡單幹淨,給人一種舒适的感覺,一般的理發屋一進去就有一股很濃的發膠味,而這裏卻淡了很多,代替的是一種菊花或者是茉莉花的香味,冬季裏的菊花會顯得特別凜冽,它本來就是一種冷香。
他走進了“藍妹”,有人立刻過來招呼,陸清輝告訴他需要剪什麽發型,還有刮臉。不一會就有師傅過來服務了。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年輕人,大概有二十五的樣子,頭發是黑色的,很長,像是一副藝術家的派頭,系着一塊圍群。他的手指很是尖細,很靈活的感覺。陸清輝就看見了自己的頭發一點點的被剪了下來,掉落在圍裙上或者是地面上。
頭發剪了,再把臉刮一刮,是一個女孩子過來給他刮臉,年齡在十八九歲左右。動作神是輕柔,他的手指摸在臉上的感覺就像是夏日的涼風拂面。陸清輝想,要這是藍秋就好了,他肯定會享受一翻的。女孩子似乎很喜歡給他刮臉,一點一點的,很是小心的樣子,而且不像是感覺在工作,而是在完成一副雕塑一樣。她很是細膩的臂尖,粉粉的。陸清輝突然有了說話的欲望。
聽你口音像四川人吧。
是的。
你過年的時候不回家嗎?
女孩子說。去年回去了,今年就不回了吧。回家車費很貴,把這點車票錢寄回家就爸媽過一過好年了。
陸清輝一聽到爸媽兩個字,心底裏就疼痛起來。他仿佛有看見了漫天的洪水淹沒了整個村莊,爸媽的求救叫喊聲漸次遠去。他的眼淚一下子就來了。搞的女孩子慌了。
沒什麽,只是進去了一點發屑,會随着眼淚流出來的。陸清輝急忙解釋說。
交了錢走出理發店的時候才發現有些餓。剛好不遠處有一家米粉店,散發着淡淡的香味往這邊飄了過來。陸清輝剪了頭發,人似乎也精神了不少。只是更加感覺到寒冷了。濕冷的風從街道那邊緩緩的吹将過來,要深入人骨髓似的。
米粉店裏有幾張桌子,沒什麽客人,現在已經過了早飯的時間了,所以生意會暫時的淡下來。他點了一晚肥腸粉。他吃着吃着,才發現自己是孤身一人的,左邊和右邊都沒有人,他一個人孤單的看着自己在湯裏的影子吃着米粉。他想回去把妹妹接過來,在這邊過一個年。妹妹這麽小都沒有出過山寨,她肯定會很高興的。
只要妹妹高興的事情,哥哥盡力滿足她的需要了。他記起就在去年,他放假都回去了,沒想到那次回去是跟爸媽還有二妹的最後一次見面。現在世界上就只有妹妹這一個親人了。都大過年的。妹妹也肯定在盼着自己能跟哥哥一起吃年夜飯。能夠看着哥哥畫的漂亮的畫。能夠窩在哥哥的懷裏撒嬌。能夠在哥哥睡覺的時候騷擾他的耳朵。
妹妹才七歲,就得嘗人間冷暖,陸清輝心裏實在是不好受,可是自己的能力有限,他多麽希望自己能馬上有錢,就可以給妹妹去受好的教育,不用在窩在小鎮上跟着舅舅生活了。大家都怕閑麻煩的。
米粉的滋味很好吃。陸清輝也很久都沒有一個人吃米粉了。他喝了一大半碗湯,走出了米粉店。現在他都不知道幹什麽去了。找工作吧也是扯淡。那就只有先瞎逛了,要不現在就去給舅舅打個電話先。說他要回去接妹妹到C城來過年。
火車站的人總是很多的,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從一個地方來,要到另外的一個地方去。賣報紙的,有賣包的,有賣小吃的晃悠在火車站裏。感覺有點像個集貿市場。風将廣場上的廢紙和白色的小垃圾袋吹向了天空。一會便想火車站的那一邊飛過去了。人是不是也像這個垃圾袋般的不能控制自己的命運呢?夾在人群當中他感覺到雙腳冰冷的有些麻木了。人群的隊伍像一條龍一樣的排出了售票廳,廳裏廳外都是人。
警察也在忙着組織秩序,有人大聲的叫嚷自己的錢包被偷了,很多人都是一副不關己事的樣子,都麻木了,沒臨到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懶得去管那麽多。挨到窗口的時候陸清輝突然想,自己沒有帶上學生證,那不是可以半價嗎?只好罵自己實在是太愚鈍了。不知道自己終究要幹什麽。一拍自己的腦袋。從隊伍裏抽了出來,回去去學生證。這樣一來。又得排好長的隊伍。實在是可惡。
肚子裏的食物在這樣的等待下消化了。等他拿到票的時候,火車站廣場的燈光已經亮了起來。到了晚上,人自然就少了很多,要麽是回到自己的住處睡會覺了。要麽就是在旁邊有暖氣的餐館裏吃飯,誰也不想在這冷風裏像個孤魂野鬼般的游蕩。
陸清輝看着迷離燈光,山過一瞬間的感覺,自己是一個孤魂野鬼,天上的神仙不管,地上的閻王也不管,孤獨的逗留在人世間。
他口袋裏揣着火車票。他向前走着。心裏的氣越是想不開來。做什麽事情都不順心似的。他随即走進了一家酒吧。坐在高腳凳上。一杯一杯的喝着威士忌。生活中一點一點的事情就在腦海裏上演着。酒喝多了,很自然的腦袋開始昏沉,他想着想着就開始哭了,男人哭的姿勢對于女人來說是致命的一招,他的眼淚可以招惹過來很多女人的。這麽英俊清純的帥哥在走進酒吧的剎那就被許多雙眼看住了。很多女人都在尋找着機會搭讪。陸清輝完全沒有注意到事态的發展。依然顧自的笑着,又哭着。
一個打扮的很是妖豔性感的女孩子扭着像要掉下水的小蠻腰坐在了他的身邊,将頭枕在自己的手上。毫無顧及的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陸清輝,陸清輝注意到了她,她長着一對桃花眼,撲朔迷離,眼神裏有一把鈎子正在慢慢的将他往自己那邊鈎去,她發出甜美的如同山泉的聲音。
帥哥,可以請我喝杯酒,聊聊天嗎?
聊什麽?
什麽都可以啊。
比如?
哈哈,沒什麽比如的,你可以猜猜我的三圍啊,又或者你想聊什麽都可以。
兩個人開始東一句西一句的扯起來。陸清輝知道這個女孩子是哪一路的。不過自己既然寂寞,随便聊聊天啊。眼前的女孩子也算個美女,只是比起藍秋來說,差到老遠的地方去了。
酒吧裏的客人在持續的增多,女孩子喝了酒之後更加放蕩了。她将整個身子趴在吧臺上面。屁股使勁的搖着高腳凳。嘴裏的話語一套一套的就出來了。
你還是學生吧,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一看你這派頭。
接着她小心湊了過來,對陸清輝說,你要知道,今天晚上有好幾個已婚女人在看着你。
陸清輝着實的吓了一條,環望了一下酒吧,感覺真的有很多的眼睛看着自己。
女孩子繼續說,這個城市的所有人都是寂寞的。當你感覺到寂寞的時候不用傷心,因為有很多人在陪着你一起寂寞。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陸清輝站了起來踉跄的往外走去,女孩子跟了上來,扭着小水腰。今晚帶我回家排除你的寂寞怎麽樣。陸清輝往前走去。女孩子跟在後面,陸清輝感覺好象喝的不是酒,而像是老鼠藥似的讓他頭暈,他心浮氣燥,對着清冷寂寥的天空大聲的叫喚着,女孩子走過來攙扶着他,不時的在他身上這一摸一把那也擰一把。陸清輝到了自家樓下的時候,他感覺到走不動了。暈倒在鐵門旁。
女孩子見他暈過去了,叫了幾聲。陸清輝沒有知覺。她蹲下來,拿走了陸清輝皮夾裏的幾十塊零錢。
陸清輝是在朦胧中感覺有人說話,然後又好象有人把自己拉進了房間,接着脫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晌午的時候陸清輝還躺在床上,聽見了敲門聲音,他起床去開門,發現頭暈得厲害。只見一個消瘦的女孩子站在門邊。比自己矮半個頭,陸清輝想了想她不是昨晚的那個女孩子啊。
你有什麽事嗎?又或者你找誰。
我找你。
找我?
陸清輝讓女孩做在凳子上,打開了電暖器。順便蓋上了一床小毯子放在烤火架上。準備去燒點水,也好讓人家來有茶喝啊,茶壺裏竟然有熱水,這實在是不可思議。陳家超他們沒有回來啊。他想起了田螺姑娘的故事。
給女孩子倒了杯茶。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沒有什麽大的事情,我是房東的一門外房親戚,因為來這個城市上大學,所以才住在表叔家。昨天晚上我和表嬸看見你醉倒在門口,表嬸認識你,我們就把你搬進來了,現在放寒假了。而且又沒什麽事情做。剛好就上來看看你還好不。你叫陸清輝吧。我叫文枝俏。
陸清輝仔細的看了看女孩子。很順暢的頭發用一根橡皮箍紮起來了,戴着一副小眼睛,皮膚很白,眼睛很是精致,臉型恰到好處。
謝謝,昨晚我是有點貪杯,一個人喝酒都喝醉了。
只有一個人喝悶酒才是最有可能醉的,要是大家一起的話,別人勸你酒,你至少會想起拒絕,自己一個人就不一樣了,沒有人勸你喝,有沒有人敬你喝,只好自己喝了。
好象是滿有道理的,哦,對了現在是幾點了。
十一點啊。
哦,還好,我十二點的火車回老家。
什麽?你要回老家過年。
不是,我把妹妹接到這邊來過年。
陸清輝還沒有收拾東西,急忙找了和袋子裝了一套衣服,另外帶了一把雨傘。和女孩子告別。
跑到樓下的商場裏買了些送給舅舅的禮物。就去了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