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碰遇) (2)
是藍秋就好了,他肯定會享受一翻的。女孩子似乎很喜歡給他刮臉,一點一點的,很是小心的樣子,而且不像是感覺在工作,而是在完成一副雕塑一樣。她很是細膩的臂尖,粉粉的。陸清輝突然有了說話的欲望。
聽你口音像四川人吧。
是的。
你過年的時候不回家嗎?
女孩子說。去年回去了,今年就不回了吧。回家車費很貴,把這點車票錢寄回家就爸媽過一過好年了。
陸清輝一聽到爸媽兩個字,心底裏就疼痛起來。他仿佛有看見了漫天的洪水淹沒了整個村莊,爸媽的求救叫喊聲漸次遠去。他的眼淚一下子就來了。搞的女孩子慌了。
沒什麽,只是進去了一點發屑,會随着眼淚流出來的。陸清輝急忙解釋說。
交了錢走出理發店的時候才發現有些餓。剛好不遠處有一家米粉店,散發着淡淡的香味往這邊飄了過來。陸清輝剪了頭發,人似乎也精神了不少。只是更加感覺到寒冷了。濕冷的風從街道那邊緩緩的吹将過來,要深入人骨髓似的。
米粉店裏有幾張桌子,沒什麽客人,現在已經過了早飯的時間了,所以生意會暫時的淡下來。他點了一晚肥腸粉。他吃着吃着,才發現自己是孤身一人的,左邊和右邊都沒有人,他一個人孤單的看着自己在湯裏的影子吃着米粉。他想回去把妹妹接過來,在這邊過一個年。妹妹這麽小都沒有出過山寨,她肯定會很高興的。
只要妹妹高興的事情,哥哥盡力滿足她的需要了。他記起就在去年,他放假都回去了,沒想到那次回去是跟爸媽還有二妹的最後一次見面。現在世界上就只有妹妹這一個親人了。都大過年的。妹妹也肯定在盼着自己能跟哥哥一起吃年夜飯。能夠看着哥哥畫的漂亮的畫。能夠窩在哥哥的懷裏撒嬌。能夠在哥哥睡覺的時候騷擾他的耳朵。
妹妹才七歲,就得嘗人間冷暖,陸清輝心裏實在是不好受,可是自己的能力有限,他多麽希望自己能馬上有錢,就可以給妹妹去受好的教育,不用在窩在小鎮上跟着舅舅生活了。大家都怕閑麻煩的。
米粉的滋味很好吃。陸清輝也很久都沒有一個人吃米粉了。他喝了一大半碗湯,走出了米粉店。現在他都不知道幹什麽去了。找工作吧也是扯淡。那就只有先瞎逛了,要不現在就去給舅舅打個電話先。說他要回去接妹妹到C城來過年。
火車站的人總是很多的,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從一個地方來,要到另外的一個地方去。賣報紙的,有賣包的,有賣小吃的晃悠在火車站裏。感覺有點像個集貿市場。風将廣場上的廢紙和白色的小垃圾袋吹向了天空。一會便想火車站的那一邊飛過去了。人是不是也像這個垃圾袋般的不能控制自己的命運呢?夾在人群當中他感覺到雙腳冰冷的有些麻木了。人群的隊伍像一條龍一樣的排出了售票廳,廳裏廳外都是人。
警察也在忙着組織秩序,有人大聲的叫嚷自己的錢包被偷了,很多人都是一副不關己事的樣子,都麻木了,沒臨到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懶得去管那麽多。挨到窗口的時候陸清輝突然想,自己沒有帶上學生證,那不是可以半價嗎?只好罵自己實在是太愚鈍了。不知道自己終究要幹什麽。一拍自己的腦袋。從隊伍裏抽了出來,回去去學生證。這樣一來。又得排好長的隊伍。實在是可惡。
肚子裏的食物在這樣的等待下消化了。等他拿到票的時候,火車站廣場的燈光已經亮了起來。到了晚上,人自然就少了很多,要麽是回到自己的住處睡會覺了。要麽就是在旁邊有暖氣的餐館裏吃飯,誰也不想在這冷風裏像個孤魂野鬼般的游蕩。
陸清輝看着迷離燈光,山過一瞬間的感覺,自己是一個孤魂野鬼,天上的神仙不管,地上的閻王也不管,孤獨的逗留在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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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袋裏揣着火車票。他向前走着。心裏的氣越是想不開來。做什麽事情都不順心似的。他随即走進了一家酒吧。坐在高腳凳上。一杯一杯的喝着威士忌。生活中一點一點的事情就在腦海裏上演着。酒喝多了,很自然的腦袋開始昏沉,他想着想着就開始哭了,男人哭的姿勢對于女人來說是致命的一招,他的眼淚可以招惹過來很多女人的。這麽英俊清純的帥哥在走進酒吧的剎那就被許多雙眼看住了。很多女人都在尋找着機會搭讪。陸清輝完全沒有注意到事态的發展。依然顧自的笑着,又哭着。
一個打扮的很是妖豔性感的女孩子扭着像要掉下水的小蠻腰坐在了他的身邊,将頭枕在自己的手上。毫無顧及的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陸清輝,陸清輝注意到了她,她長着一對桃花眼,撲朔迷離,眼神裏有一把鈎子正在慢慢的将他往自己那邊鈎去,她發出甜美的如同山泉的聲音。
帥哥,可以請我喝杯酒,聊聊天嗎?
聊什麽?
什麽都可以啊。
比如?
哈哈,沒什麽比如的,你可以猜猜我的三圍啊,又或者你想聊什麽都可以。
兩個人開始東一句西一句的扯起來。陸清輝知道這個女孩子是哪一路的。不過自己既然寂寞,随便聊聊天啊。眼前的女孩子也算個美女,只是比起藍秋來說,差到老遠的地方去了。
酒吧裏的客人在持續的增多,女孩子喝了酒之後更加放蕩了。她将整個身子趴在吧臺上面。屁股使勁的搖着高腳凳。嘴裏的話語一套一套的就出來了。
你還是學生吧,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一看你這派頭。
接着她小心湊了過來,對陸清輝說,你要知道,今天晚上有好幾個已婚女人在看着你。
陸清輝着實的吓了一條,環望了一下酒吧,感覺真的有很多的眼睛看着自己。
女孩子繼續說,這個城市的所有人都是寂寞的。當你感覺到寂寞的時候不用傷心,因為有很多人在陪着你一起寂寞。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陸清輝站了起來踉跄的往外走去,女孩子跟了上來,扭着小水腰。今晚帶我回家排除你的寂寞怎麽樣。陸清輝往前走去。女孩子跟在後面,陸清輝感覺好象喝的不是酒,而像是老鼠藥似的讓他頭暈,他心浮氣燥,對着清冷寂寥的天空大聲的叫喚着,女孩子走過來攙扶着他,不時的在他身上這一摸一把那也擰一把。陸清輝到了自家樓下的時候,他感覺到走不動了。暈倒在鐵門旁。
女孩子見他暈過去了,叫了幾聲。陸清輝沒有知覺。她蹲下來,拿走了陸清輝皮夾裏的幾十塊零錢。
陸清輝是在朦胧中感覺有人說話,然後又好象有人把自己拉進了房間,接着脫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晌午的時候陸清輝還躺在床上,聽見了敲門聲音,他起床去開門,發現頭暈得厲害。只見一個消瘦的女孩子站在門邊。比自己矮半個頭,陸清輝想了想她不是昨晚的那個女孩子啊。
你有什麽事嗎?又或者你找誰。
我找你。
找我?
陸清輝讓女孩做在凳子上,打開了電暖器。順便蓋上了一床小毯子放在烤火架上。準備去燒點水,也好讓人家來有茶喝啊,茶壺裏竟然有熱水,這實在是不可思議。陳家超他們沒有回來啊。他想起了田螺姑娘的故事。
給女孩子倒了杯茶。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沒有什麽大的事情,我是房東的一門外房親戚,因為來這個城市上大學,所以才住在表叔家。昨天晚上我和表嬸看見你醉倒在門口,表嬸認識你,我們就把你搬進來了,現在放寒假了。而且又沒什麽事情做。剛好就上來看看你還好不。你叫陸清輝吧。我叫文枝俏。
陸清輝仔細的看了看女孩子。很順暢的頭發用一根橡皮箍紮起來了,戴着一副小眼睛,皮膚很白,眼睛很是精致,臉型恰到好處。
謝謝,昨晚我是有點貪杯,一個人喝酒都喝醉了。
只有一個人喝悶酒才是最有可能醉的,要是大家一起的話,別人勸你酒,你至少會想起拒絕,自己一個人就不一樣了,沒有人勸你喝,有沒有人敬你喝,只好自己喝了。
好象是滿有道理的,哦,對了現在是幾點了。
十一點啊。
哦,還好,我十二點的火車回老家。
什麽?你要回老家過年。
不是,我把妹妹接到這邊來過年。
陸清輝還沒有收拾東西,急忙找了和袋子裝了一套衣服,另外帶了一把雨傘。和女孩子告別。
跑到樓下的商場裏買了些送給舅舅的禮物。就去了火車站。
陳家超的生活信心一下子就被催垮了。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不知道自己成天都是在幹着什麽,不知道自己曾經的理想是什麽了。他開始變的沉默了,頭上繃着厚厚的紗布,現在每天都要去醫院看病,得來的工資像水一樣的被花光了。
冬季裏的萬物都是死氣沉沉的,建築物都成了灰色,房子裏整天都是寒氣籠罩着,沒有溫暖。而城市裏的空調都在制暖氣,外面就會更冷了,寒冷像是一種病毒一樣的慢慢的混合進人的身體。
陳家超開始失眠了,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大半夜大半夜的睡不着覺,他聽見了外面的風聲,還有雨聲,實在是睡不着的時候他就爬起來看窗外,灰色的天空,路面有雨水,路燈照在上面呈現出了一種支離破碎的場面,他在這種閃爍的光芒裏,他想起了學校的操場,那裏有晃動的秋千還有足球場籃球場,他以前經常一個人大半夜去打籃球的,空蕩蕩的校園裏只有一個籃球在回響。他還記起了學校的食堂,下課之後總是鬧哄哄的和菜市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總是坐在最後面的那個座位安靜的吃着一塊五毛錢的飯。安靜的圖書館高大而幽深,圖書館的玻璃窗總是擦得很幹淨。他還記起了練聲房,有鋼琴,他站在旁邊練着聲。他的聲音回蕩在房子裏,一遍一遍的,一遍一遍的。
而現在,什麽都不是,自己整天都在忙着什麽。他不清楚自己的路該走向何方了。房間裏靜靜的擺着劉老師送給他的吉他。他想起了劉老師,那個對自己寄予了厚望的老師。陳家超拿出了口琴,開始幽幽怨怨的吹了起來,口琴的聲音總是那麽的悲傷,少年郎,卻沒有在家鄉,背井離鄉,流浪他鄉。他吹口琴的時候開始流眼淚了,眼淚像一條細碎的小溪,流過荒蕪人煙的戈壁,流過綠草如茵的山岡,流過漸次回響的山洞,流過誰也預測不了的憂傷。
總是在徘徊,轉了一圈之後有回到了起點。
藍秋買菜的時候會買一些豬排骨炖湯,冬天裏炖湯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大家現在都是快大過年的了。到哪裏去找工作去啊。明年找工作才是明智的選擇了。
聖誕節的時候,他們一起去廣場上看煙花,煙花騰空的瞬間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盤,消散的時候化做青煙,看演花最是一種傷心的事情,那麽漂亮的東西轉瞬即逝。太值得留戀和惋惜了。廣場上的人真多,老老少老都穿起起了棉衣,還有一些老人在唱着歌,跳着舞來驅感這一個寒冷的冬天,有許多賣小吃的。藍秋和陸清輝買了麻辣吃,很久都沒有吃過這種東西了。有許多的聖誕老人的扮相在廣場上留影。許多松樹,上面挂滿了彩燈還有天使,白色的天使那麽的漂亮。陳家超始終都沒有笑過,他不知道笑的內容到底是什麽了。廣場上的大鐘一分一分的走着。很是疲憊般的行走。
他穿着風衣的樣子依然那麽好看,只是他瘦了,飯量很少,一點點的消瘦下去,他坐在廣場的凳子上将雙手攏在手裏,藍秋挽着他的手坐在旁邊,她一直都感覺幸福,無論世界發生什麽,無論有什麽改變,我對你,一如既往。
藍秋,你說,你快樂嗎?陳家超問起了這句話。
我,我覺得很好啊。有和你在一起就夠了。
那要是我以後很窮,一點出息都沒有怎麽辦呢?陳家超越來越覺得藍秋在變,藍秋越來越優秀了。現在的她可以講一口很流利而且很純真的美國英語。并且開始可以自己設計服裝了。
你沒出息,不能說這樣的話。就算你一分錢都沒有,我依然愛着你。陳家超,無論以後發生什麽事情,無論我是不是可以真的可以嫁給你。我都愛你。
陳家超深呼吸了一口氣。陸清輝在和不遠處的一群小孩子在玩。藍秋,我們從來都沒有這麽認真的對話過,我怕我會辜負你的,真的。
不要這麽想,你是優秀的。
這個世界唱歌的人那麽多。有後臺的那麽多啊。
堅信自己好嗎?就算全世界都沒有人聽你的歌,還有我啊,我是你最鐵杆的歌迷。
夜晚的鐘聲敲響了,過了午夜,大家都陸續的往回走了。天那麽冷,腳都是冰涼的,藍秋的手也是涼的,陳家超一把将她的手伸進了自己肚子上面,熱烘烘的。陳家超對着藍秋笑,藍秋卻羞澀的低下了頭。
陸清輝一直都是走到前面。他心裏多少的有點酸酸的,他們兩都成雙成對的。更有甚是,他發現自己對藍秋有除了朋友之外的另外一種意思。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了,他一直都是壓抑着自己,藍秋根本就不知道,陳家超當他是鐵哥們。他怎麽樣才能表白自己的心跡呢?說出來之後又會有什麽樣的結果。是不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陸清輝想到這裏很是難受了。
陸清輝好想往後看,他們到底在做什麽,可是他又不敢往後看。矛盾得要死,他後悔了,為什麽那天晚上肚子餓的不是自己,為什麽那天晚上走出去的不是自己,為什麽那天晚上将藍秋背回來的不是自己呢?
回家的路上,三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來來往往的車輛将整個城市攪得夜晚和白天不分了。站在天橋上,看着汽車的奔跑,就可以看見時光閃爍的樣子,很是急速。
這麽晚了,依然有許多的人在為生活奔波着,他們怨聲載道的生活在自己的圈子裏。每天奔走在大街上,愁容滿面。這些可愛的人們,在追逐着自己心裏面的那個家園。追逐着那一份幸福。
冬季裏的追逐更加明顯艱苦這一特征,風風雨雨中的探索和追求,一次次得到了驗證,他們行走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和每一個時間段。他們也會有自己的親人在守盼,也會有自己的朋友在祝福。
所有的東西在冬季裏都是寒氣籠罩的,城市也是在一片冷氣當中,大街上開始出現泥漿,很是肮髒的色彩。巷子裏的黴氣更是厲害了,回到家裏,房間也是冷冰冰的。
陸清輝睡不着,他的腦子裏不斷的湧現出了藍秋,這個跟着自己畫畫的女孩子,調皮的叫着自己師傅的人。她生氣時将畫筆扔得到處都是,一會就将他們在撿起來的可愛。他很苦惱,一邊是自己愛的人,一邊是自己最親的哥們兒。
我睡不着。陳家超說了句話。
我也是。
對了,我想把藍秋帶回家去過年。你說她會同意嗎?
陳家超要帶藍秋回去過年,陸清輝心裏一下子堵得很,于是接着說,那你自己去問她,她應該是不會拒絕你的。
陳家超穿起了衣服,他走進了客廳。陸清輝的心痛得要死,他把自己全身的鑽進了被子裏,眼淚在一瞬間奪眶而出。陳家超站在客廳裏,不知道藍秋睡着了沒有。不過看見了她的房間裏還亮着等。
藍秋,睡着了嗎?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哦,你進來吧,我沒睡。
藍秋還在燈下看着小說,她在這半年的時間裏從市圖書館裏借了許多書回來看了。
哦,春節我想在家過,你跟我回去嗎?
藍秋的心裏喜了一下。不過她想欺騙一下陳家超。
我?
是的啊,我想回家去看看爸媽他們,看他們還好不好?我哥姐他們經常回家了沒有。
藍秋看着陳家超一副老實而又真誠的樣子,不免的有些不忍,就說。好吧,我跟你回家。
那我明天就去買火車票了,因為到過年的時候車票會緊張的買不到。
你自己定奪吧。
那我先出去了,你不要看書了, 趕緊睡覺。我幫你把燈關了。
陳家超将燈滅了,并走過去幫藍秋掖好她脖子邊的被子,他怕熱氣全都跑出來了。藍秋伸出手,勾住了陳家超的脖子。她的呼吸很厚重。陳家超被猛的一驚,腦袋被死死的勾住了。
藍秋,你?
藍秋沒有說話,她的眸子在黑夜裏發出像貓眼一樣的光芒,她呼吸急促的看着他。陳家超看着她美麗的眼睛,雙手抓住藍秋的雙手。輕輕的将她放下,在黑暗中,他将頭湊過去。在她的額頭上深吻了一下。接着在她的耳朵旁溫柔的說,睡覺吧。藍秋笑着點了點頭。陳家超挺直了背,走出了房間。
火車站人山人海,現在還不是到過年的時候啊。陳家超站在人群裏,他雙手放在兜裏,望着火車站的大鐘,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陳家超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碧綠的山村,那個故鄉。他依然記得有人說過,父母在,不遠游。可是他也聽人說過。故鄉就是故去的地方,是回不去的地方。
每個人在外面受傷的時候總是想到家裏歇息。在外面受的氣在家裏和爸媽呆幾日就化解了,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到家裏之後就解決了。陳家超在這次受傷的時候很想家,從來都沒有過的急迫。他想看看久別的爸媽還好不好。問一問哥哥姐姐是不是經常來回家看看?
終于買到票了,他喜悅的在票上飛吻了一個,就回到了宿舍,陸清輝依然沒有起床。藍秋做好了中飯了。陳家超走進了房間,掀開了陸清輝的被子。
都快吃中飯了,還懶在床上啊。我們今天晚上的火車。
陸清輝起床了。
對了,你要回你舅舅家看看妹妹嗎?
我暫時還沒有定,先呆幾天再看看情況吧,也許會把妹妹接過來吧。
那也好。洗臉吃飯了。
吃完飯,藍秋挽着陳家超的手去火車站了。
在火車上,陳家超一直顯得很興奮,兩年沒回家了,自己長高了很多。父親只是從電話裏聽出自己兒子的聲音變了。變得厚重了,變的磁性十足了,變得有男人味了,火車以一種飛快的速度向前行使,陳家超臉上很是莫名的表情。他是在想,自己并沒有衣錦還鄉。過得要好不好要壞不壞。藍秋顯得很是好奇。
你說你們村比我們村會不會更差?藍秋問。
我怎麽知道,我又沒有去過你家。
哦,好了,算我沒問。你爸媽會不會不喜歡我啊?
我也不知道,要他們自己才知道。
喂,陳家超,你好好跟我說句話不行啊。藍秋一個巴掌打在了陳家超的肩膀上。藍秋第一次坐火車是在從家裏逃出來,可是現在她第二次坐火車不知道又會有什麽事情發生。日夜交替,到第二天的中午就到縣城的火車站了,再坐一個半小時的班車就會到家裏了。
下了火車的藍秋跟在陳家超的身後,他們向有開往家裏汽車站走去。這個縣城變化了很多,汽車站搬到了另外的一個地方了。他以前唱歌賺了十來盒磁帶的地方早就無影無蹤了,只是他上人生第一堂音樂課的中學還在,不過也翻新了。
他打的去了車站。
他從馬路上看見了自己家的村莊,村莊裏有大片的竹林,冬季裏的山村是寂靜的,沒有了鳥兒的叫聲,沒有了雞鴨的叫喚,沒有了野貓的追逐。只是偶爾會有狗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有炊煙從竹林裏升起來,陳家超下了車,往山上的家裏走去,這就是自己日夜夢裏的村莊,他兩年沒見了。山裏面什麽都沒有變,陳家超只是覺得,是山裏的路變窄了,還是自己的腳步變大了。山兩旁雜草叢生。一般的山村裏都很少看見有年輕人在的,都打工去了,只有很多的小孩子跑過來追過去,以一種陌生人的眼光看他們這兩個來自城裏的人。
藍秋記起了自己家的村莊,和這麽沒有多少大的區別,或許,這好像和全中國許多的鄉村一樣,都是大同小異的景色,山路彎彎曲曲,他們不一會都開始氣喘籲籲的。是自己退化了吧,很久沒有爬山路了,才這麽幾腳路就累成了這個樣子。終于到了家門前了。有黃狗猛的從家裏跑出來。兇狠的對着陳家超撲了過來,藍秋一閃就躲在了陳家超的背後。黃狗使勁的對着這兩個外來客叫喚。陳家超順手就操起了一根木棍。直直的和黃狗繞圈,村裏的其他的狗一聽見狗叫都跑過來了,很是壯觀的場面,把陳家超和藍秋逼向了一堵牆。陳家超大聲的叫着。用兒時喚狗的聲音呼叫着,安分一些的狗就不叫了,只是自己家的那只叫得更是厲害了,陳家超認出了,這是兩年前家裏的一只母狗生的一窩崽唯一幸存下來的狗娃。
媽媽大概是從來都沒有聽見狗叫的這麽兇,從豬欄的那一邊提着一個喂豬的桶子站在牆角邊喚狗,狗就跑過去了。陳家超看見了自己兩年未見的媽媽。她的頭發比面還白,寄着一條藍色的圍裙,一只豬食桶挽在手裏,另一只手放在褲兜裏,看着陳家超,媽媽的眼睛不怎麽好,隔幾丈遠應該是看不清楚的,更何況,陳家超已經變了很多了,長高了十多厘米。
陳家超看着媽媽站在牆角,風将她的鬓發吹得飄飄蕩蕩。這個就是包容自己的媽媽。這個就是在父親打自己為自己求饒的媽媽。這個就是将自己奶大的媽媽。陳家超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媽,我回來了。我是超崽啊。
媽媽一聽見有人說是超崽,就趕緊跑了過來,颠簸的跑過來看看以前那個瘦弱的孩子變成什麽樣了,那個倔強的孩子,那個不聽話的孩子,媽媽畢竟是有些老了,她已經陸續的拉大了四個孩子,她的腰肢已經不再矯健,她的臉上也失去了光華。媽媽激動的跑過來,看着眼前英俊的兒子,挺直的眉毛和鼻子,深邃的眼睛,被冷風吹紅了的臉還有彎月似的耳朵,健朗的身體,這是那個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心頭肉。要是平時在路上她自己是絕對認不出來的,一看他的五官,眉宇之間還是很像他的父親的。他十九歲就比他父親高出了很多了。媽媽的眼淚不經意的流了出來,媽媽的眼淚是渾濁的,她就像奶水一樣的有着豐富的內涵。
啊,超兒,真的是你啊。你個鬼崽子,你還記得回來啊。可把媽媽想死了。
伯母好。藍秋在旁邊甜甜的叫了一聲。
哦,好小子,還帶了個老婆回來啊。
媽媽。你不會讓我不進家門,站在這裏說吧。陳家超打岔。
媽媽一瞬間才回過神來,微笑的看了看藍秋,拿過了她手中的袋子,心裏想,個鬼崽子,帶的老婆可真俊俏,絲毫不比電影明星差啊。
進了竈屋,陳家超就坐在竈前的凳子燒火。
你別燒得太大了,鍋裏的白菜應該熟了。我上炕架家取些臘鴨子,炒個白辣椒拌臘鴨,你爸爸去建小學去了。小學應該還有一兩個星期都完工了吧,前前後後建了都有半年了。孩子們都沒教室上課,都在老師家的堂屋上。
哦,村裏建小學啊?
是的啊,上面撥了二十萬的款建小學。
那還不好啊,我以前讀的還是要倒塌的木房子,是該修了。藍秋,明天我們一起去幫忙去。
你小子就會出這樣的馊主意,那是這麽白嫩的姑娘家幹的活嗎?陳母不等藍秋發話就訓斥了自己的兒子。
媽,你不用這麽快就護着她吧。
伯母,不要緊的,幫着村裏修學校是應該的事情啊,小孩有個好的地方讀書才是大事。
陳母一邊吵菜一邊仔細的看着這個既時尚又漂亮氣質有好的姑娘。接着贊嘆道,呓,明白事理的姑娘,是個好姑娘,既然這樣。我也不阻止你們去了,畢竟多個人多份力。孩子們早點有好的學校那是大事啊。對了姑娘,你是城裏人吧?你家裏有多少人啊?爸媽是做什麽的?
媽,陳家超打斷了。你這是幹什麽,調查人家的戶口啊。
我家裏還有兩個弟妹,爸媽健在。我是鄉下人。不是城裏人啊。
不是城裏人,那你個超兒是怎麽認識的啊。
媽,你怎麽這麽八婆啊。陳家超說。
陳母覺得自己問的确實也滿多的,就順勢的看着藍秋說。姑娘你看,這個沒用的小子,翅膀硬了,就想飛了,竟然還罵我八婆。呵呵,小子,這次看在你媳婦的份上就饒了你。
這一句話就說得陳家超和藍秋的臉通紅通紅的,藍秋心裏明白,陳母對自己很滿意,也便高興起來了。陳母是個快言快語的人,說話又幽默,正适合心目中的婆婆的角色,她偷偷的看了陳家超一眼,發現她也正好望了過來。
我媽媽胡說的,你不要介意。又轉過頭去對媽媽說,媽你別亂說,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什麽時候嫁給我了。
好,沒嫁沒嫁,你不用把這句話來堵娘的嘴行了吧。娘不說了,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我到時候再看你嘴硬不嘴硬。
媽媽,你快嘴的毛病還是沒有改啊。
我改。我為什麽要改啊,要是我不快嘴啊,當年你早就被你爹打死了。就你個牛脾氣。
陳父擔着簸箕從學校回來,陳家超一看見自己的父親,畢竟是兩個男人了,不像是跟媽媽講話一樣,叫了聲爸爸之後就不知道說什麽了。陳父也只會說回來就好,回來之前也不給家裏打個電話,好叫你媽去鎮上買點肉回來,這清菜淡湯的,人家姑娘會不習慣的。
伯父您別這麽說,我不挑食的,聽伯母說您是去修小學了,累了一天了吧。
還好,再累點也無所謂啊,只是村裏沒有年輕人,很多力氣活都很難幹。而且現在有降霜,應該很快就會下雪了。不過也快了,還差些天就完工了。現在只是粉刷的事情了。
陳家超家的房子分為上下兩層,下面有一間堂屋一間茶屋還有一間卧室,另加一間竈屋。樓上就用來堆柴草和農用家具之類的。另外還有裝谷子的大櫃子。櫃子旁還有一張雕花木床,這張床有一定的歷史了,是民國時陳家超祖母的嫁妝。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了頓晚飯,晚飯之後電視也沒有看,在一盞黃昏的電燈下拉起了家常。山村裏的人一般都睡得早,像冬季的話八九點鐘就上床睡覺了,今晚陳媽将爐火燒得旺旺的,大家坐在八仙桌上,東拉西扯的。父親講了這兩年村裏的變化。
村裏做事情就是個卵彈琴,沒什麽作用的,馬路修到半山腰硬是進不了村,劉家村那邊的人說占了他們的地,我們村跟他們說換地硬是不同意,xxx好象那幾塊地是他們的祖墳一樣的,動不得。
學校也修了個半年了,大家都拖拖拉拉,誰也放不下地裏的幾塊田,整天就在地裏轉,才三層的紅磚房,六間教室。大家挨到冬裏了,農活都告一段落了,才鼓起了勁建了起來。山裏面教育搞不上,是談不上走富裕道路的。
你嫂子有生了第二胎了,是個男娃。你哥哥再過幾天也就會回來了。你知道你嫂子和我們的關系不好。整天怪我們都沒有照顧他們。你媽可是每天都往那邊跑的。還說他分家的時候分少了地和稻谷給他,肯定把什麽值錢的東西要留給你了。其實她說的都是假話,也應該是村裏面有很多人在挑撥離間罷了。說你是最小的崽,肯定都會不把好東西留給你。不過我心裏還是很難受的,你哥哥他竟然悶聲不響的,由得她胡鬧,我看不起他的,想我這點財産的,無論是你還是你哥我都會看不起的。
明天你要是有時間就先去看看你嫂子去。畢竟現在她身體也很虛弱的,她主要是沒什麽見識,在村裏面見到的都是為了分家産打架,婆婆媳婦之間罵架,兄弟之見反目成仇。她本性并不壞,只是有時候耳根子軟,喜歡聽別人家的閑言。
你哥哥過幾天也就回來了吧,大家很久都沒有過年了。你兩個姐姐也都會回來過年的。還要把他們的小孩也帶過來。所以,修建完學校之後還會有很多的事情待做。殺過年豬,光塘的事情就交給他們來的時候再做了,我們還得辦年貨。你媽還得準備床鋪,還要房子大清掃。一件一件事情來。
講的都是家裏的情況,以前爸爸是從來都不跟他将這些的,他一直認為他只是一個孩子,他什麽都不懂,可是這兩年沒有回家了,他長高了,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和對事情的看法了。這些事情可以跟他說了。也是必須要跟他交代的。陳家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