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實一點

第18章

李沐澤是個腦筋很靈活的人，這是岳岳幫他輔導了近半年功課後得出的結論。

同一類型的題目不需多次重複，便能舉一反三地運用，而且他在學習以及時間安排上，明顯也有自己的一套。

高三的入學考試，李沐澤成功擠進了校榜的前一百名。

但當他站在樓梯口的宣傳欄前，看到岳岳跟他的名字一個在頭，一個在尾的時候，心裏頭還是有些不爽。

就連中間的那幾十個姓名都變得礙眼了起來。

岳岳從英語辦出來的時候，身後還跟着祝桦這麽個小尾巴。

手裏被塞進了一塊糖，只聽見對方讨好地說道：“求求你告訴我吧！李沐澤有沒有什麽愛吃的水果或者零食啊，平時喜歡什麽菜系，嗯……他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呀，喜歡什……”

“哎呦……”祝桦只顧着跟岳岳說話，拐彎時一沒注意就撞到了個人。

對方反應也比較快，在祝桦撞上的瞬間就給推了回來，連帶着岳岳被撞得一個趔趄。

兩人下意識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穩了腳步，擡頭才發現撞到的人正是他們在讨論的主角，李沐澤。

李沐澤一言不發地盯着岳岳和祝桦相握的手，滿臉不爽。

“我沒什麽特別喜歡的菜，沒有女朋友，也不怎麽愛吃水果零食，但是我偏偏最愛……”他擡頭看向岳岳，唇角噙笑，不懷好意地強調：“吃、小、草、莓。”

“……”岳岳聞言稍愣，神情還算正常，而祝桦卻瞬間漲紅了臉，忙低頭道歉：“你、你都聽見了啊，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我一朋友讓我幫忙……”

話還沒全說完，他就懊惱地跑走了。

岳岳瞥了李沐澤一眼，低聲說了句“幼稚”便要擡腳離開，可惜還沒邁步，便被靠在牆上的李沐澤給攔住了。

只聽見對方有些急切道：“喂，你跟他很熟嗎，為什麽總黏在一起？”

“不熟。”岳岳避開李沐澤的手，臨走前又不放心地補了一句：“你別找他麻煩。”

“哦？”李沐澤聽到這一句，立馬從牆邊彈了起來，“從小到大還沒見你這麽在乎過誰呢，再說我幹嘛要找他麻煩，既然是你的朋友，那肯定也就是我朋友啊！ ”

岳岳聽出了他的陰陽怪氣，停下解釋道：“他不是我朋友，你也不是。”

李沐澤注視着岳岳遠去的背影，忿憤地一拳砸到了公示欄上。

這幾日，李沐澤意外地沒有出現在岳岳身邊。

岳岳好不容易圖個清靜，再加上李沐澤這人經常想起一出是一出，于是這次他也沒太在意。

這天上午的最後一堂課是化學課，不出意外地拖堂了十分鐘，岳岳到食堂時，正是人最多的時候。

人聲鼎沸，每個窗口幾乎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岳岳挑了個人最少的隊伍，買完飯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

然而就在剛坐下時，他的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

岳岳不得已放下筷子，回頭望去。

只見祝桦笑呵呵地站在他身後，手裏端着餐盤，而他身後，正是消失了好幾天的李沐澤。

岳岳意識到了什麽似地，不爽地看向李沐澤，對方卻只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祝桦招呼李沐澤坐下，而岳岳不作聲地低下了頭，默默喝湯。

“李同學，其實我從高二就知道你了，你特有知名度！”祝桦坐在岳岳旁邊，笑眯眯地看向斜對面的李沐澤。

“嗯。”李沐澤只簡單應了一聲。

沒心沒肺的祝桦同學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此刻飯桌上的氣氛有多僵硬，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再次大膽提問：“李同學，你……平時有什麽興趣愛好嗎？”

李沐澤看向埋頭用餐的岳岳，突然眉間舒展，輕笑道：“興趣愛好啊，我大概最喜歡……吃草莓。”

“咳……”

岳岳突然被飯粒噎住，李沐澤眼疾手快地将手邊的水遞了過去。

祝桦毫無察覺，反倒樂呵地調侃道：“李同學，原來你這麽喜歡草莓啊，那你喜歡吃草莓味的糖嗎？”

岳岳視線往下，盯着碗裏的湯發愣，耳尖卻熱乎的通紅了。

李沐澤坐在對面，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嘆息道：“我最喜歡草莓的一切……”

“……我吃完了！”岳岳突然出聲打斷，他端着餐盤站了起來，晲了李沐澤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你跟我過來。”

李沐澤挑眉，他的目的就快要達成了。

“唔，我只顧說話了，還沒吃飯呢。”祝桦不好意思道。

趁着兩人還沒有走開，祝桦鼓起勇氣又問了一句：“那，那什麽，李同學周末有空嗎，可以一起出來玩嗎？”

李沐澤看向岳岳，試探地回道：“嗯……我應該可……”

“他沒空，要補課。”岳岳搶在前頭，打斷李沐澤的話後，拽着人快步走開了。

餐廳後牆的小樹林，踩過枯枝，響起清脆的斷裂聲。

李沐澤被岳岳一把推到了牆上，“你們什麽時候熟到能一起吃飯了？”

“不熟呗，下課路上被他攔下了，說要一塊吃飯，那就吃呗。”李沐澤靠在牆邊，冷哼道：“怎麽，你很喜歡他？怕我跟你搶人？”

岳岳抓緊了李沐澤的衣袖，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表現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你很怕我對他做什麽吧！”李沐澤突然情緒變得激動了起來。

“他喜歡你。”

“所以呢？”李沐澤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頭。

岳岳注視着李沐澤生氣的面容，過了許久才艱難地問來：“那你呢，你喜歡他嗎？”

李沐澤沒有應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

岳岳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于是便偏過頭去，避開了李沐澤熾熱的注視。

他看着嵌進土壤的枯葉，低聲說道：“你不喜歡他，就和他講清楚，不要吊着他玩，更……不要因為想耍我，而去随意玩弄別人的感情，那是很可恥的，他很單純，會信……”

“嗯？”李沐澤突然歪頭，打斷了岳岳的話，“你怎麽就确定了我不喜歡他呢？”

“你！”岳岳猛然擡頭，手臂微抖，眼神帶着幾分詫異。

看到他的這番反應，李沐澤心中那團怒火逐漸熄滅了，他翻身将岳岳推到牆上，盯着那雙閃着光澤的眼瞳，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伸手輕點岳岳的嘴唇，悵然道：“我說我喜歡的是你，你偏不信，我說喜歡別人了，你又露出這副受傷的神情……”

岳岳揮開李沐澤的手，小聲道：“我沒有。”

“你嘴巴可真硬啊，小草莓。”李沐澤用微涼的指尖重新捏住了岳岳的下颚，微微上提，兩人視線相撞的瞬間，岳岳有幾分躲閃。

被逼到了這份上，岳岳終于弄清楚了，比起怕李沐澤玩弄祝桦的感情，他更怕的是，李沐澤真的不喜歡他了。

大概是生活經歷的緣故，岳岳從小到大，心理防線一向很高，任何人都很難真正地走近他的心裏。

祝桦是第一個給予他善意的人，卻也仍未讓他敞開心扉，去交這個朋友。

在岳岳的世界裏，永遠将自己與他人完全隔離，他自我且獨立，孤僻又任性，獨傲于千人之外。

然而迄今為止，沖破隔膜，走近他的世界裏的，有且只有李沐澤一人。

李沐澤與其他人都不同，他根本就不會在乎你那點虛假的抗拒，他蠻橫地推開了門，登堂入室後又自顧圈下了這塊地。

他的愛意直白且赤誠，你能暫時逃避，卻無法徹底逃走。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兩人對視着，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濕熱的氣息噴灑在鼻尖，李沐澤開口打破了這片寂靜，他說：“拿出你的誠心，我就再也不理他。”

岳岳擡頭，注視着對方，他明白李沐澤想要什麽。

視線緩慢下移，掃過了堅挺的鼻梁，落到了兩片閉合的薄唇上，他閉上了眼，抓住李沐澤的胳膊，踮腳吻了上去。

秋天的風是蕭瑟的，泛黃的枯葉落到了兩人的肩頭上，又被一陣風吹到了空中，最後飄飄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連這個吻都夾雜了秋天的味道，生澀而又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