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實一點

第8章

出了校門，岳岳像往常那般，朝着小旅館的方向走去。

可當他還沒走出去一百米，就倏然意識到了不對勁——身後有人跟着他。

岳岳裝作不經意地回頭，一眼就瞧見了董武和趙河尾随的身影。

他不禁蹙眉，立刻就明白這是給自己惹禍上身了，便立馬改了路線，朝着人多的車站牌走去。

一輛公交車駛來，岳岳連是幾路車都沒看，跟在衆人身後就要上去，車門口擠滿了人，還沒等他踏進去，就被人從身後牢牢地拽住了胳膊。

彼此僵持對峙着，司機見他遲遲不上車，便毫不留情地關了車門，開走了。

岳岳從趙河手中抽出胳膊，平靜地望向兩人。

董武看上去很兇，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眼珠子下一秒就能掉出來。

只聽他憤恨問道：“是你他媽告訴趙寅的吧？”

“那天教室裏除了我們只有你在了。”陳河倒是比董武平靜很多，他冷笑一聲，說：“別裝傻了。”

“是我又如何？”岳岳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了起來，臉上的神情卻依舊很淡定。

陳河笑了一聲，跟董武交換了個眼神，兩人一同走上前，從兩邊攬住了岳岳的肩膀，推着他往裏走，繼而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談。”

無論是身高還是體型，岳岳都無法和眼前的這兩個人相較量，他盡可能走得慢一些，偷偷朝着四周打量。

早已過了放學的時間，路上基本沒什麽人，這裏離校門也已經有段距離了，而門衛大爺正坐在桌子後搖頭晃腦地聽戲曲喝茶。

岳岳咬緊嘴唇，找好時機，忽然屈起手肘，用足了力氣朝着董武的肚子上搗去。

在董武捂着肚子彎下身子的同時，他又快準狠地一腳跺在了陳河腳背上，随即一把将人推開，拼力往後方跑去。

然而還沒跑出去幾米，就被從地上爬起來的陳河一腳蹬在了側腰上。

岳岳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手掌心被擦破了皮，霎時疼地悶哼了一聲。

他擡頭呼救，可大爺依舊在那兒踮着腿，搖着頭，全心全意投入到戲曲裏了，況且一大把年紀了還耳背，哪能聽見他的呼救聲。

岳岳像只小雞仔一般，被兩人從地上拔了起來，幾乎雙腳離了地。

董武不再掩飾，罵罵咧咧地拎着岳岳往巷子裏快步走去，而岳岳則已自暴自棄地放棄了掙紮。

這兩個人大概率是不敢幹出什麽太過分的事，頂多就是挨頓揍，只要挨下來就好了，反正他最擅長的就是忍耐，岳岳這樣想着。

剛走到巷子口時，身後突然由遠及近地響起了一陣“轟隆隆”的機車引擎聲，緊接着又是各種喇叭聲。

岳岳沒當回事，畢竟學校周圍經常有社會小青年騎着機車呼嘯而過的情形。

引擎聲越來越近了，直到其中一輛突然騎上了人行橫道，車身直接橫在三人跟前，堵住了巷子口。

機車上的大男孩長腿伸直，腳踩着地面，直起了身。

他擡手将頭盔摘了去，熟悉的火紅色短發在夕陽的照耀下愈加亮眼，男生觑起眼睛，瞧了過來。

岳岳的心跳在這一瞬間突然漏掉了幾個節拍。

李沐澤揚了揚頭，呲牙一笑：“你瞧哥帥嗎？”

岳岳：“......”

好好的一個帥哥，怎麽就長了一張損嘴。

董武和趙河瞧見眼前的這番景象，紛紛松開了岳岳，往後各退了一步。

李沐澤這時才注意到這兩個人，樂了一聲，“呦，你朋友？”

岳面無表情地搖頭。

趙河輕扯董武的衣袖，小聲嘀咕：“估計是社會人兒，咱惹不得。”

李沐澤唇角微提，聽到了他的話，這才注意到岳岳臉色白得不合常理，而且身上的衣服也皺巴着，腰間還多了個灰黑色的腳印。

他偏了偏腦袋，不出意外看到了岳岳藏在身後的手也破了皮。

李沐澤翹起的唇角瞬間就平了下去，突然發火：“操，你他媽是受氣包啊？走到哪兒都挨欺負？”

他抱着頭盔，連眼神都變了，盯着董武和趙河，惡狠狠道：“是你倆欺負他的？”

“沒，沒有！”趙河第一個就慫了，急忙扯着董武擺手說道：“沒，我們是同學，只是打鬧打鬧……”

董武支支吾吾地接話：“對……是這樣，只是開玩笑的……”

李沐澤又擡眼去看站在一旁的岳岳。

得，這副皺着眉毛屁話不說一句的模樣，可不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嘛！

他把岳岳往身邊一扯，朝路邊的幾個哥們兒擺了擺手，頑劣地笑道：“喂，都過來，這兒有倆人欠揍！”

四五個人怪叫了幾聲，騎着車一起沖了過來，把兩人按在地上，專挑衣服擋着的地方下手揍。

董武和趙河害怕極了，故意放開聲兒地吆喝，再加上混雜着其他人發出的怪笑聲，終于吸引了遠處門衛老頭的注意。

老頭兒一手拎着破收音機，一手提着褲腰帶，邊跑邊喊：“哎呦喂，你們這幫熊孩子在幹嘛呢！不準打架！不準打架！不！準！打！架！”

細膩婉轉的昆曲配上老頭兒獨特的跑步姿勢，頭頂上僅剩的幾根頭發在風中飄揚着，實在過于滑稽了。

“走了走了，門衛要過來了。”李沐澤一把将岳岳拽上了車，朝後頭又喊了聲：“你們誰有多餘的頭盔？”

嘴裏嚼着口香糖的家夥直接朝這邊抛來個粉紅色的頭盔，李沐澤一把接住，迅速給岳岳套上。

“千萬別給磕壞了啊，不然我女朋友能殺了我！”那家夥喊完一嗓子後，幾輛摩托車，很快就轟隆隆地竄了出去。

只留下趴在地上的兩個倒黴蛋，風中飄零了幾秒，在門衛老頭趕過來之前，也都撿起書包跑了。

路上沒多少車和行人，幾輛摩托車穿梭在不寬不窄的瀝青路上。

很快其中一輛追了上來，那人側頭扯着嗓子喊道：“李沐澤！你的摩托車後座不是只能載女朋友嗎！那這是你哪個好~妹~妹~啊~”

李沐澤笑着回嗆道：“我草你大爺，滾jiba犢子！”

他加大馬力沖了出去，将放聲大笑的幾人甩在了身後。

車速太快，岳岳緊閉着眼，只能聽到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李沐澤的衣服，努力擡起頭，湊到他耳邊喊道：“你騎慢點！你沒有證！”

“你害怕了嘛！”李沐澤也跟着喊，手腕一動，車速更快了。

岳岳當然怕，他簡直要怕死了，但嘴上卻又不服輸：“我是怕你被交警攔下！”

“放心！我們早就查好路線了！不然也不會來這兒跑！”

岳岳用力抱着李沐澤的腰，将頭靠在那尚還不算寬厚的脊背上，吸了吸鼻子，心裏卻五味雜陳。

李沐澤又救了他一次。

——

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翠姨對李沐澤小小年紀就騎摩托車的做法非常不滿，但又不敢明說，只是側擊旁敲了幾句，也不知道小孩到底聽沒聽進去。

李沐澤一路騎進了車庫，車剛停好，岳岳就從後面跳了下來，雖然一時之間腿軟無力，卻還是趁李沐澤一不注意，以最快速度拔了車鑰匙就跑。

“喂，你幹嘛啊！”李沐澤摘了頭盔，不滿地嚷嚷着追了上去。

“你才多大就敢騎這個，我看你是瘋了。”岳岳跑得飛快，頭盔都沒摘，聲音顯得很悶。

“你他媽怎麽還打馬後炮呢！”李沐澤緊跟其後，“我還有十一個月零三天就滿十八了，四舍五入我已經十八歲了！”

岳岳：“……”

李沐澤要上手奪鑰匙，他比岳岳高很多，搶過來是很容易的事。

可岳岳也是個很靈活的主，一個側身繞過對方，甩了鞋子，直接就往樓上跑。

李沐澤連鞋子都沒顧得上脫，趕緊追着跑上了樓。

翠姨目送倆小孩争先恐後地跑走，轉身看了眼一樓被踩髒了的地面，頓時氣得直跺腳。

“哦對了，還有件事你今天講錯了，從年紀上來說，你得管我叫哥，而不是我叫你哥。”岳岳扶着門框，一根手指抵着李沐澤的胸膛，将人往後一推，“不過，弟弟，你今天很帥。”

緊接着就毫不留情地關上了房門。

“靠！”李沐澤趴在門上，把門板拍得啪啪響，“你不就比我大一個月，四舍五入我也比你大了，我是你哥！”

樓下，翠姨撿起了拖把，疑惑地問管家先生：“他倆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

管家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小孩子嘛，今天你跟我好，明天我不跟你好的，正常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