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野獸
暑假裏，昭昭坐在櫃臺裏面看店，座機電話響了。
一接起，周裴月激動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
“寧哥不是我們家親生的？”
“寧哥的親生父母很有錢，你知道那個陸氏嗎？”
“那他以後是不是叫陸裴寧了？好奇怪哦……”
“喂，李昭昭你有沒有在聽啊？”
昭昭表示自己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
周裴月還在唏噓着，昭昭的思緒已經飄到別的地方。
002給她看過記者采訪男主的視頻。
幾個月不見的青年剛出考場，在校門口坦然自若地接受記者的采訪。
那天太陽很大，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唇邊帶着禮貌的笑，末了還關心記者的身體，讓他們找個陰涼地休息。
他的一舉一動宛若炎炎夏日的一陣清風，吹去人們心頭的燥熱，帶來清爽與平靜。
就是這個視頻讓周裴寧火遍網絡，最後被親生父母認回。
“……聯系不上，寧哥有沒有和你聯系啊，你們關系這麽好。”
周裴月發酸的語氣讓昭昭回過神來。
“關系好？”少女有些愣怔。
電話那邊的人翻了個白眼，又說了幾句才挂斷電話。
聽着話筒裏傳來的忙音，昭昭舉着話筒發怔，直到李媽媽打扮好了從樓上下來，她才将電話放下。
李媽媽對着鏡子最後檢查了儀表然後哼着歌将店關了。
小面包車駛進與它外表格格不入的大酒店停車場。
酒店金碧輝煌，是本市最豪華的酒店。
到了包廂，周文朗、王紅瑛夫妻早就坐在首位上，美滋滋地招呼他們坐下。
李媽媽一個小時的精心打扮也比不上王紅瑛脖子上那串金閃閃的金項鏈。
她面色微僵，拉着昭昭坐在她們二人中間。
菜很快就上齊了。還有一大箱酒店最好的紅酒。
“來來來，今天我們家請客，使勁吃，有錢！”王紅瑛舉起酒杯，臉上容光煥發。
撿來的兒子不僅從小優秀不讓她操心，沒想到還是有錢人家被仇人抱走的孩子，王紅瑛一開始還不相信，後來拿到了陸家大筆的感謝金，面對銀行卡裏一大串數字緩了好幾天才終于發瘋似的叫起來。
他們夫妻真是走了什麽大運啊！
紅酒一瓶瓶被解決，吃飽喝足後，推杯換盞間，大人們嘴裏念叨最多的就是周裴寧的各種事跡。
昭昭被滿身滿口酒氣的兩個女人擠在中間，戳了戳白米飯，有些食不下咽。
握着筷子的右手猛地被抓住，王紅瑛酒氣噴灑，朝李媽媽擡擡下巴：“昭昭越來越水靈了，眼睛亮亮的，鼻子翹翹的，嘴巴嘟嘟的，臉上也有肉，一看就福氣！”
誇自家女兒的話誰不愛聽？李媽媽得意道：“那是！”
王紅瑛像喝水一樣喝了一大口酒，砸吧砸吧嘴道：“昭昭，放心，你表哥還是你表哥，他最看重親情，還是會疼你的。”
“寧寧現在接觸到的人都頂有錢，你成績好又年輕漂亮，最受那些有錢人喜歡，我讓你表哥給你介紹介紹，去做個富太太！下半輩子吃喝不用愁了。”
喝醉酒的人力氣特別大，昭昭掙脫不開，皺着眉搖頭：“不要！”
她的聲音卻被李媽媽蓋住：“紅瑛啊，這真的成？”
“怎麽不成？寧寧也是我兒子，我們一家都要過好日子還怕他不幫忙？對他來說就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昭昭成了，月月也安排上。”
兩個女人叽叽喳喳讨論上了，抗議被鎮壓的昭昭生着悶氣跑到包廂裏的沙發上坐着。
“擇日不如撞日，我這就給寧寧打電話。”王紅瑛高舉手機。
昭昭蹭一下站起來，可是晚了，還沒跑到人面前，電話就撥了出去，一瞬間就接通了。
王紅瑛醉醺醺地臉泛着得意的笑：“我就說吧，我兒子怎麽會不接我電話。”
昭昭一時間怔在原地。
“媽。”
電話開了免提，昭昭清楚地聽到那邊傳來的低沉嗓音。他那邊似乎很安靜。
“寧寧啊，你在那邊過的好不好？哎，瞧我說的，你現在都是有錢人了……”王紅瑛雙手抱着電話，對着電話說。
昭昭蹙眉。
“媽，你喝醉了。”周裴寧，不，應該是陸裴寧，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
“對了，”王紅瑛在李媽媽的眼神提醒下，終于想起了“正事”，“兒子啊，你把你們圈子裏的人介紹給你昭昭表妹認識認識呗，你表妹惹人疼得很，那些有錢人一定會喜歡的。”
電話那邊是一陣沉默。
昭昭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手心不斷出汗。
片刻後，陸裴寧終于說了什麽，聲音很低，她聽不真切。
王紅瑛眉開眼笑的将手機遞給昭昭：“吶，你表哥問你幾個問題，好好回答！”
昭昭忐忑地接過手機，聲音都在顫抖：“表哥……”
對面只說了一句，聲音低沉冰冷，讓昭昭如入冰窖。
“想嫁給有錢人？”
“我知道了。”
“不是！……喂？喂！？”
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那邊就挂了電話。
心中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昭昭害怕極了。
看了眼喝酒喝得頭暈眼花的幾人，昭昭想了想，握着手機跑到無人的走廊。
作為被董事長親自任命成為陸家繼承人的助理，看着坐在桌前面色危險的青年，方程表面上維持着鎮靜，心裏卻七上八下的。
從正式上任的第一天，方程就被陸少爺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原先他以為從小城市來的人，即使再出色，面對完全陌生的家庭和社會階層，一定會非常不适應。找個人幫助他快速适應新生活，這是陸董事長安排自己做助理的目的。
可方程怎麽覺得，他什麽都沒做，陸少爺就打發走了聞訊而來刺探情報的各路親戚，收買了老宅用人的心，還說服陸董事長延後陸家與金家的聯姻。
一步一步都是那麽冷靜理智從容，仿佛是魚兒回到了原本就屬于他的大海。
這段時間，陸少爺一直以微笑示人。伸手不打笑臉人還是很有道理的。
可自從接了那通電話，陸少爺周身氣息就變了，變得極其恐怖，讓他這個曾經在衆多商場老狐貍間游走的精英特助都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方程抱着文件夾，眼觀鼻鼻觀心。
“繼續。”陸裴寧終于開口。
聲音聽不出喜怒。
方程額上冒了冷汗，“是。”
“和陸家有合作關系的企業以及企業管理者的資料已經發您郵箱，下周的宴會上，您将以陸家繼承人的身份出場。陸董事長很重視……”
電話鈴突兀地在偌大的書房響起，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
方程有些絕望。
又來
面無表情的陸少爺拿起手機，骨節分明的大手将手機轉了幾圈，最終還是接了。
那邊傳來細小的聲音，“是我，昭昭。”
陸裴寧眼眸緩動，沉聲道：“如果還是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那邊的人兒似乎有些急了：“表哥，舅媽他們喝醉了，開玩笑的，和我沒關系呀！”
清糯的女聲落在耳裏，酥酥麻麻的。
陸裴寧當然知道這和昭昭沒關系。可他一聽到她要嫁給別人，一想到她會穿着純白的紗裙，巧笑嫣然地撲進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光是想想，他就按捺不住心中名為“占有欲”的野獸。
多可笑。
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和早就與血肉模糊在一起的假面具，只要在她面前，就能瞬間潰不成軍。
可這個讓他在無聲無息中節節敗退的人兒，居然說，和她沒關系。
“表哥？”
少女的聲音微顫，他的沉默似乎吓到她了。
可憐的女孩，膽子真小。
陸裴寧手指漫不經心地點在桌上，垂眸思索。
還是戴上破碎的假面吧，省得将手心裏的獵物吓跑，到頭來發瘋的還是他。
于是，方程看到陸少爺臉上挂起熟悉的笑。
他聲音溫柔，帶着誘哄，似乎怕吓走什麽小動物。
“我知道了，和你沒關系。”
“昭昭，好好讀書，嗯？”
少女“嗯”了一聲，聲音有些哽咽：“表哥，我們都很想你的，舅媽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陸裴寧輕笑。
他比任何人都要早的知道自己不是周家親生的。養母對他的态度就像對別人家的小孩，多付出一點都會覺得浪費時間精力和感情。
他并不在意，可某個總是招惹他的小家夥卻會為他心疼。
按捺住想要弄哭小家夥的隐蔽心思，陸裴寧聲音微啞：“不會的，我也會想昭昭的。”
早在認回陸少爺之前，方程就參與調查周家人的情況。
這個“昭昭”不就是那個表妹“李昭昭”嘛。
可這種語氣是和表妹說話的語氣嗎？
不谙世事的少女聽不出來，同為男人，方程當然聽得出來，卻恨不得自己沒聽到。
等陸少爺挂了電話，方程還在心裏八卦：還以為陸少爺推遲和金家小姐的訂婚是因為反感豪門間的聯姻——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嘛，對愛情都有着不切實際的理想化追求。
現在看來，陸少爺哪裏是想推遲，分明就是心有所屬，先試探陸董事長的底線，然後徹底破開這個底線！
方程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頭疼不已。
手機敲在實木書桌發出的“嘟、嘟”聲拉回了方助理的思緒。
等他的工作告一段落，方程便退了出去。
天色暗沉，陸裴寧坐在桌前，打開電腦，點開最新傳輸的一個壓縮文件包。
寫着“6.29”的文件瞬間解壓。
上百近千張照片呈小方格狀在屏幕上漸次鋪開。
夜很長，他有時間慢慢欣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