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8月4日。
天空是青黑色,水滴從雲端跌落,細細密密彙成淅淅瀝瀝的雨。
我愛羅執傘走過一座座墓碑,雨水順着緋紅的傘面彙聚,從邊緣淌下染了血一樣紅着。
多麽不祥。
眼前瓢潑的紅讓我愛羅想起鳴人。他送他傘時的模樣,開朗地笑着,澄澈的大眼睛都眯得看不見。他說,豔紅的顏色,最适合我愛羅了。因為我愛羅看上去總是冷冰冰的,紅色會讓人看上去更有朝氣。
可是你不知道麽,鳴人,紅色分明是血的顏色。
五指修長的手在眼前擡起,我愛羅凝視自己的手掌,想着它顫抖的樣子。
該死的顫抖。
它們不知道怎樣去擁抱,不知道怎樣去拯救,它們只知道該死的去顫抖!
八年前他徒勞無能拉不住鳴人失去雙親的痛苦,八年後依然如此目睹他寂寞悲慘的離世。
究竟是懊悔還是疼痛,他想不到什麽詞語來形容心底荒涼一片的空虛。再怎麽深思再怎麽尋找,他能搜索到的唯有“漩渦鳴人”這個名字。
漩渦鳴人,你贏了。
我愛羅這一生都會為你牽絆,懷着無法釋然的沉重茍且偷生下去。
傘沿稍稍上擡,筆挺純黑的衣料映入眼簾。
漩渦鳴人粲然而笑的墓碑前,我愛羅看見宇智波佐助仰天而立,雙手張開承受雨淋。感受到有人接近,佐助的頭向右偏了一下,睜開眼與我愛羅對視。
連日來,宇智波佐助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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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就在這裏,還是剛才到的?”我愛羅說。
佐助放下手轉過身子,渾身都在流水。他淡淡掃了眼我愛羅,又往天邊看去。
“我在這裏站了一夜。”他說,“一直在想鳴人以前的事。遇到你之前的事。”
我愛羅看着他。
“想完之後,我發現,他一直是個笨蛋。”想到什麽似的,佐助莫名其妙地笑了笑,“一個濫好人、一個白癡,每天做奇奇怪怪的傻事吸引別人的注意,又從來不知道誰在注意他。這蠢貨對誰都好,但事實上他對誰都沒有上心。只是就像卡卡西說的,他的笑容擁有改變別人的力量。
“我一直在想,像他那樣沒心沒肺的人,究竟會不會有悲傷、失落的心情。又或者,其實他一直都在哭泣,只是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與他相識二十年,從來不覺得他會做出喜歡一個男人如此荒唐的事,現在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我愛羅,你去過水之國了吧?
“估計雛田告訴你同學會那天我跟鳴人吵架了。吵架原因也很簡單,還是因為你。”
我愛羅記起他記錄的那句“注意自己,不要因為随心所欲傷害別人”,原來它指的,只單純由于他的愛情。
“但我有了另一個發現。”佐助說着輕輕回過頭,血絲密布的眼目色淡然,他笑着吐出一個字,“兜。”
驚雷滾落,我愛羅猛然瞪大雙眸。
而佐助卻沒有再理會他,轉而道:“我愛羅,你很了不起。因為你不僅讓他笑了,還讓他為你哭了。”
語畢,佐助沒有在言語的興致。他撥開我愛羅的身體,長久站立導致關節僵硬,走路有些踉跄。抓着我愛羅肩膀的指節用力到泛白,将豔紅色狠狠推向一邊,他徑自離去。
“我愛羅,你罪有應得。”
我愛羅聽見他在說。
緋傘在地上滾了個圈,雨水嘩啦啦潑上去,落了場盛大的血雨。
我愛羅怔忡地走到墓前,碑上男子一頭豎指蒼天的黃發,兩目湛藍,笑容明媚燦爛。
他伸手撫了撫照片上的眉眼,又因墓碑的冰冷而僵滞了指尖。
漸大的水流沖刷他的手背,它輕縮,靜止,陡然攥緊!
雨水如溝通天地的河流,貫穿的水柱沒有邊際地往下流淌,似乎要淹沒整個世界。
啪嗒——
水花在碑前濺溢,俯身跪下的人雙肩顫抖。
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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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葉漓遞上了自家老爸的名片。
接待的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恭敬地詢問她的目的。
“我想見一下砂瀑……”相葉漓卡住了,她似乎不知道砂瀑手鞠是什麽身份,于是少女蹭了蹭鼻尖,道,“砂瀑手鞠。”
相葉漓發誓,在她說出手鞠的名字時,那接待的眼神完全可以用“驚悚”來形容。
于是在驚悚侍者懷着恭謹之心帶着相葉漓繞過九曲十八彎後,少女終于看見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女人。
碧草連天,清池微瀾,激蕩的水汽伴随穩重的馬達聲飛馳。
相葉漓在學校和隊裏,經常看見很有男子氣的女生,但她沒有見過像手鞠這樣,帥氣又美豔的女人。砂瀑手鞠的金發梳成四朵,一副墨鏡遮着半張臉,身材修長,曲線完美。此刻她正站在單人汽艇上,風迎面吹拂,修身的衣襟緊貼肌膚獵獵撲打。她高昂着頭,仿佛等待狂風的席卷,以挑戰自然的權威。
英氣逼人。
汽艇漸漸靠岸,侍者替她送上毛巾,又通報了相葉漓的消息。
手鞠點點頭,朝相葉漓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扔下毛巾走過來。
不得不說氣場這東西的重要性,光是看着手鞠腳步幹脆利落地走近,相葉漓就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擡頭砂瀑手鞠已至眼前。
她伸手摘下墨鏡,紅唇之上一雙碧綠的瞳:“相葉漓?”
“嗯。诶?”不知所措答應着,相葉漓突然反應過來,“您認識我?”
“相葉田一郎是我弟弟的師父,認識你并不奇怪。”手鞠帶着她往回走,“你小時候我抱過你。”
“是、是嗎?”被砂瀑長姐抱過為什麽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不僅不高興反而有些畏懼。相葉漓暗暗鄙視自己膽小。
跟着手鞠走到砂瀑大宅的後園,在露天椅上坐下。相葉漓接過侍者呈來的綠茶,望向對面的手鞠,思考着該怎麽開口比較合适。思考的時間她的視線不自覺地打量對面的人,英氣十足的面容上,眼睛卻生得妖豔。跟我愛羅蒙着晦澀的眼不同,手鞠的雙眸碧水盈盈,十分精神。此刻她正把玩着手裏的墨鏡,一邊眺望不遠處的河水。相葉漓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才想起來砂瀑家宅正好建在木葉最北最東的端點,地處落日路至東,木葉流就是從這裏開始進入城區,浩浩蕩蕩環抱整個東南角,最後沿着浮波路自西流出市區。
“來問鳴人的事?”
手鞠忽然轉頭問,把相葉漓吓了一跳。
不過相葉少女立刻抿抿嘴,沉氣道:“是,希望您協助調查。”
“您?”手鞠抿唇調侃,“我很老嗎?”
“啊,沒有,那個、您……你很年輕。”
“叫姐姐吧。”手鞠似乎看出來相葉漓在尋找合适的稱呼,于是開口提醒。不過相葉漓注意到她說出那句話時,語氣有些不大對。那像是……眷戀?
可怕的念頭!相葉漓驚恐地搖頭自我否定。
“那好吧,手鞠姐。”相葉漓咳道,“說實話,今天我來調查并不是組裏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願。”
“自己的意願?”
“是這樣的,用前輩們的話講,我是‘青頭’,這麽重大的案子還輪不到我插手。說是自己的意願主要是因為組裏的一些前輩……對我愛羅前輩很是懷疑。所以我想查清真相,替他洗脫嫌疑。我想為了他的話,手鞠姐一定會幫忙。”
雙眉微蹙,手鞠似在因“我愛羅被懷疑”一事不悅,她若有所思地問:“我愛羅在哪裏?”
“今天是漩渦前輩的葬禮,大概是在波風家。據我所知,他的葬禮并未通知別人,只有三組的幾位前輩,連日向雛田都沒有來。”
“是麽……”手鞠輕語,這不是真正在确認。相葉漓總覺得是她早料到會有現在的情況。
在手鞠看來,鳴人并不讓人讨厭,相反還很讨人喜歡。但他和我愛羅之間,那些不可告人的扭曲秘密,讓她不得不以強硬的姿态面對。只是她曾以為我愛羅終于看破虛假僞善,現在卻又一次發現,他依是執迷不悟。
固執又麻煩的孩子。
“手鞠姐、手鞠姐。”
少女的呼喚在耳邊響起,手鞠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神,便揉揉眉心道:“沒什麽,你說。”
“我這次前來,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相葉漓頓一下,緊張地咽了把口水。手鞠不明所以地挑眼看她,無聲催促。
“漩渦前輩父母的……死因。”
揉眉的動作戛然而止,手鞠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突如其來的沉重令本就雍容的面容籠上一層冰霜。
相葉漓能大概估摸出手鞠的心思,想必我愛羅和鳴人的事情她也了解,如此一來,波風家就是她的禁語。她也是別無他法,勘九郎不清楚具體情況,我愛羅她更不敢去問,其他的就剩佐……算了算了,還不如手鞠。
相葉漓堅定表情,目光如炬地凝視手鞠。後者沉默地回視,眼底翻滾着看不見的情緒。
碧眸漸漸疲憊的眯起來,當它們完全阖起,紅唇中吐出輕語:“八年前……”
相葉漓險勝一局,偷偷摸後背竟是濕透。
江風吹拂,和手鞠嘴裏的語言一樣的冷。
如果你的選擇從一開始就注定錯誤,你是否還會執着一人地走下去?
如果你的期待從一開始就注定絕望,你是否還會一如既往地抓緊最後的虛無?
如果你是我愛羅,你會不會去愛,漩渦鳴人?
八年前,我愛羅和鳴人同屬木葉軍校的一年級夏天,他剛剛為漩渦鳴人擋下癱倒的器材抽離肋骨。
相葉漓沒有得知原因——手鞠并不想告知她——總之她知道了我愛羅和鳴人的事。她找到了波風夫婦,當時鳴人也在,面對玖辛奈的詢問他默認了。相葉漓想,那時候手鞠一定是姿态淩人地出場,客氣卻犀利地揭開鳴人的心。玖辛奈不肯信,跑出屋去。波風水門也追出去。
那時候波風水門是著名的橋梁設計師,如今橫跨小木葉的波風橋尚在施工。用車水馬龍來形容當時的浮波路都不成問題。
等鳴人和手鞠跑出門,只見一灘血泊和波風夫婦的屍體。那時候波風水門抱着漩渦玖辛奈,似乎想将她抱開,但四周都是車流,他只好抱着她死去。
車禍肇事者逃逸,後來抓到的嫌疑人叫兜,一個連出生年月都不詳的孤兒。然而三年前,我愛羅重翻舊案,證明了兜的清白,卻沒能找出真正的兇手。至此,波風夫婦之死成為懸案。
“所以啊,我愛羅自那之後便搬出去跟鳴人住。他說我是兇手。”手鞠笑道,戴上墨鏡。相葉漓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見她柔軟血赤的嘴唇掀動,“他說的沒有錯,是我殺了他們,是我。”
“手鞠姐……”相葉漓想不出安慰的話。
“我沒事。”她搖搖頭,透過鏡片凝視面前單純青澀的少女。
淡綠的發絲随風輕輕飛起,稚嫩的臉上透出關心的神色,清澈的眼神在她這個年紀實屬難得。這年紀還有這麽幹淨眼神的,她在別的地方只見過一次。就是漩渦鳴人。她第一眼看見他就吃了一驚,那麽澄明透亮的眼睛,就像頭頂一塵不染的天空,還飄蕩着溫柔的風。如果不是知道了他對我愛羅的感情,恐怕連自己都會淪陷在這樣透藍的湖水裏吧。
她想連自己都這麽感慨,我愛羅一定更加難過。她其實也蠻想聽聽我愛羅再叫她一聲“姐姐”,像那時候一樣把自己心底的秘密與她分享。
可是是她先背棄我愛羅的信任,現在還有什麽資格去感傷?
她會永遠記得那一天,我愛羅躺在病床上眺望窗外的風景,忽然轉過頭來平靜的告訴她:“手鞠,我是同性戀。”
假使那天她再冷靜一點,對他說“我愛羅,難過的話跟姐姐聊聊吧”或者“有喜歡的人是好事”之類的話語,而不是淚流滿面的打了他一掌,結果一定不一樣吧。
對吧,手鞠。
對吧,弟弟。
手鞠站起來,沒有說話但相葉漓明白是時候離開了。正想道別,猛地聽見身邊又有話語入耳。
“相葉,你喜歡我愛羅嗎?”
哐當!
手裏的茶杯砸在桌面,咕嚕嚕滾了個圈墜落地面。
“沒、沒有,怎麽可能!”如果昨天之前問她,她可能還會點頭,但看了我愛羅和鳴人前輩的事情,她哪還有半點妄想。
“那就是勘九郎?”
“啊?勘九郎……”相葉漓想說“不”,話到嘴邊繞了一圈卻吞了下去。她被自己的反應弄混了,支支吾吾地說,“我們,可才認識兩天……”
“一見鐘情也不是不可能。”手鞠笑道,“再說了,不是從小就認識嗎?”
“诶,手鞠姐這怎麽可以算?小時候我可是什麽都不懂。”
“那現在懂了。”
手鞠的臉不知何時貼近了相葉漓,少女紅着臉站直身子,非常不解:“手、手鞠姐……”
“你的香水味道,很熟悉。”她說道,漸漸站回身子。
香水?相葉漓眨眨眼,一陣東翻西找,最後掏出一個雕工精致的小木盒來。不過一拿出來她就想剁掉自己的手,這不就是勘九郎送的麽!
“果然。”
“果、果然什麽?”相葉漓緊張地裝傻。
“不就是勘九郎送的嗎?”白皙的手指染着豔麗的甲油,相葉漓看着手鞠将盒子捏起來,把底部翻起來給她看,“這是落喬家今夏新出的香水,只做了一份,砂瀑典禮上落喬少主親手送的。它的名字叫‘Temari’。”
相葉漓看着底部精篆的“T”字,哥特的字體,正好鑲在規整的圓內,筆畫的凹槽裏填着做舊的朱砂,染料在雕琢的刻痕裏亦有充塞,雨後的陽光下泛出黑紫的色澤。不知道為什麽,一股煩躁的情緒随她凝視這個圖案衍生出來,那是種記憶落在意識邊緣卻無法抓緊的焦躁。
“Temari……”
Temari。
手鞠!
“這是……”
“Temari,就是我的名字。”手鞠把香水放回相葉漓手中,“勘九郎可是拿了唯一的紀念款送給你的,阿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拿回來了。”
“這個這個……”
“好好生活吧。”
相葉漓聽見遠去的手鞠對她這麽說,她也不由得沉默下來。
“勘九郎嗎?”
她自言自語。
指尖刮過盒子,顏料的碎屑随風而落。
相葉漓吃驚地張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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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丸關掉了播放頁面,合起電腦揉了揉眉心。春野櫻的審問已經到達極致,她重申自己殺了鳴人,但卻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她的言語。
水裏的折刀、中心街的調查結果、迪達拉的照片、詭異的死亡場面……方方面面的碎片拼接起來,六天前的那個雨夜變得撲朔迷離。
鳳梨頭的男子窩在客廳的沙發,沒有開燈,只是靜靜凝視巨大的歐式窗的玻璃密密麻麻鍍上薄薄的水層。今夜窗外依舊濕潤,細細的雨絲飄灑如霧,路邊飛馳的車輪碾壓濺起細密的雨聲,遠光燈從窗口劃過,短暫的顯示出透明的雨絲砸上玻璃劃出一道道破碎的裂痕。這是很無聊又很有趣的活動,它千篇一律的重複中有着千變萬化的不同。又有一團光暈籠上窗口,極具穿透力的燈光像是垂直照射進來,以至于鹿丸稍稍低頭就能看清自己放在茶幾上的水杯,玻璃杯中的水微微晃動。他看着它從左到右迅速晃動了四十七次,樓下收放得當并且迅速安靜的引擎顯示出訪客的高貴。
咚咚直響的高跟鞋聲說明來者的女性身份,腳步很急且幹淨利落,看來是個自信過人的強勢者。聽到腳步聲停止,鹿丸走到門口打開了樓下公寓的樓門鎖。短暫的停歇後來者毫無顧忌地踏了進來,鹿丸則一邊拉着門把手仰頭欣賞天花板的紋路,一邊等待客人的到來。伴随來者一點點接近,奈良警長慵懶睿智的臉上恍然有了自己是管家的錯愕。
叩叩叩。
敲門聲正好三下,不多不少間隔恰當非常清晰,在屋主故意的拖延之下也沒有傳來無禮的第四聲。
鹿丸徹底确定了客人的身份,放正視線拉開門扉。
“你好,我是砂瀑手鞠。”
向他伸來的手掌纖瘦修長,尖弧的指甲染成豔紅,肌膚白皙緊致,瘦而絕不弱的胳膊延伸入緊繃的皮袖,鹿丸伸手握了握,回應他的搖晃與女子極不相稱的穩健有力。
“奈良鹿丸。”
把手鞠讓進房間後鹿丸打開了客廳的側燈和頂燈,一時間陰暗的空間亮如白晝。
手鞠斜腿坐在沙發上,身板端正筆直,緊身黑衣黑褲顯示出美好的身材,一雙修長的腿只露出瓷白的腳背,腳下踩着六公分高的細鞋跟。她把滿頭金發紮成四朵,眉梢上飛,嘴唇猩紅,下巴習慣性的微微上揚,視線裏透着上位者毫無忌憚的高傲。
鹿丸把茶水放到她面前,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有些松散地聳起肩膀。
女王一樣的砂瀑掌權者見狀輕微皺眉,但她用一句“打擾了”替代表達自己的不快。
“手鞠小姐找我是為了貴公子的事?”
手鞠回以毫無感□□彩的微笑,幹脆道:“沒錯,我聽日向寧次說,你在懷疑他。”
“的确可以這麽說。”鹿丸聳聳肩,“真兇未抓到前,所有人都是懷疑對象。”
“那我能請問奈良組長的懷疑對象是誰嗎?”
“抱歉,這不符合規定。砂瀑小姐,希望你能理解。”鹿丸解釋,聲音漸漸低落下去。他發現提問者并沒有因他的回答改變表情,冰冷在碧眸中展現的通透。
鹿丸感到棘手。砂瀑家的姐姐和弟弟都是這副德性,不論何時都平靜得看不見底。
手鞠打開攜帶的手包,取出一張紙放到鹿丸面前。
“唔?”懶散的眉頭倏地一跳,空白支票上面潇灑利落地簽名着實震撼了奈良。
“砂瀑小姐……”
“奈良先生,我想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手鞠道,“只要不是大的過分,數字可以任你填。”
鹿丸盯着雨勢漸小的戶外。果然啊,砂瀑家的人都很麻煩。
“嘛,被小看了啊我。”鹿丸扭扭發硬的身體,決定打起精神解決這個麻煩,“雖然說這個條件很讓人心動但是……砂瀑小姐,就算對我的職業道德有懷疑,請至少尊重死者。”
升上組長以來,鹿丸沒有少遇過這事。想想前幾天,再看看今天,真是一個比一個大方。要是他說他也懷疑雛田,他毫不懷疑日向家主也會親自跑一趟。
真是,麻煩。
“尊重死者?”手鞠的眸子眯起來,“我可沒有不尊重死者,奈良先生。我只希望你停止對我愛羅的調查。鳴人和我愛羅的關系相信你們都清楚,不讓他插手這件事情,等兇手抓住的時候,你想以怎樣的口氣告訴他?”
“砂瀑小姐,我只是在避免兇手阻礙調查。”
“這麽說,奈良組長認定了我弟弟是兇手?”
“我并沒有這個意思。”鹿丸解釋,“的确,我愛羅和鳴人的……恩,感情,我們有目共睹。但這不是理由,我愛羅身上的疑點必須一一排除,我才能讓他重新歸組。”
在重案三組工作這麽多年,夫妻、兄弟刀劍相向的案子不是沒有遇過,只是這種事情發生在佐助和我愛羅身上,死者還是漩渦鳴人,這太不可能。
但不可能又能如何,他進入三組不就是為了把不可能的真相挖掘出來嗎?
“奈良先生。”手鞠的視線掃過他的臉,膠在茶幾上的玻璃杯上,“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如果兇手真的是我愛羅、或者你懷疑的另外人,你能下的去手嗎?”
墨瞳如醬,鹿丸的懶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手鞠的話戳中他的心,他一直避免去思考這個問題,它太尖銳太可怕,問題不僅僅是讓他親手拘捕自己的手下,更是抓捕疑犯對于他所堅持的“尊重死者”也是不小的挑戰。漩渦鳴人,想來是不希望任何人為他失去自由。
“手鞠小姐。”鹿丸煩躁起來,“如果沒什麽事就請回吧,深夜男女共處一室,我認為不太妥當。”
“奈良……”
“砂瀑小姐,你的行為只會增加令弟的嫌疑,請回。”鹿丸站起身,将支票遞至手鞠面前。
冷傲的瞳眸寸寸凝起,手鞠沒有說話。鹿丸說的話有道理,不能解除對我愛羅的調查,她的所作所為都是越描越黑。
但是……
“支票奈良組長還是留着吧,不要可以扔掉。”手鞠起身從鹿丸身邊擦肩而過,攻擊性十足的腳跟鞋聲敲到門邊,驟然頓住。燈光一盞盞熄滅,女子意味不明的提醒似伴着滴落的殘雨,堕入心底。
“希望奈良組長,不需要糾結這個問題。”
金屬門關閉的響動在滿屋寂靜中回蕩,鞋跟聲一步步遠離聽覺,遠光燈的光弧刮過斑駁的落地窗,照亮鹿丸的面容。一瞬而去。
孤立的男子緩緩坐下,從身邊的書堆裏抽出一本打開。
厚重的書頁間,一張同手裏紙張極為相似的紙片呈現眼前,就着漏進屋的燈光,右下角筆力遒勁的名字尚可辨認。
宇智波鼬。
對比兩張得來經歷甚為相似的支票,鹿丸無聲地嘆了口氣。
麻煩啊,真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