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8月1日。夜。
“春野櫻?是宇智波的女朋友吧?”
“啊……是。”
“你好,我是洛克李。”
“你好……”
“那我開始提問了!請問你28號晚上九點在哪裏?”
“……在、酒吧……”
“酒吧?櫻小姐也去酒吧,難道宇智波不會生氣嗎?”
“那個時候,我們在冷戰。”
“啊,看不出來,跟櫻小姐也會吵架嗎?那麽是因為什麽原因可以說嗎?”
“這個……是很小的事啦。因為他總是工作所以我勸他,然後,就吵起來了。”
“真過分呢。那櫻小姐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呢?”
“嘛,那天晚上是宿醉吧,而且還在酒吧後面吐了,想要開車走但是暴雨天車子發動不起來,所以後來在酒吧呆了一夜,第二天酒吧老板幫我修好的。真是不好意思。”
“櫻小姐去的酒吧應該離鳴人家裏很近吧。沒有去看看他嗎?”
“……沒有,我沒有去……或許去了的話,鳴人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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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這口供是必須流程,我愛羅也錄了所以不用擔心。”
“他也錄了?天天,一會兒給我。”
“嘛,待會兒我發給你。現在我們先開始吧。”
“嗯。”
“事發當晚你在什麽地方。”
“在家裏。”
“就你一個人?”
“對。”
“櫻也不在嗎?”
“不在,我們在冷戰。”
“你也會冷戰,真是難以置信。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這種脾氣也就她受得了。”
“繼續問。”
“在家幹什麽?”
“整理案宗,上一次日向家的案宗太多,有一部分在我手上。”
“多久?”
“一直到淩晨,我也不記得,總之第二天起床是被奈良緊急集合吵起來的。”
“啧,沒有人證可是危險呢。”
“你也懷疑我了?”
“那倒不至于,反正都是給鹿丸看的。當年在學校裏鳴人罰跑一百五十圈,你背着他跑完最後五十圈差點累死在地上的事情鹿丸不知道,我還是聽說了的。”
“天天,別說題外話。”
“好、好……”
……
“啊,我愛羅前輩,是我啊,相葉漓。那個,天天姐說你的口供可以讓我試試,她會檢查的,如果錄不好可能她還會重新錄一遍。麻煩您了!”
“好。”
“啊啊,那個第一個問題,請問事發當晚你在什麽地方?”
“砂瀑家,勘九郎就任儀式,按照家族規定我也必須出席。”
“時間是……”
“七點到十二點。七點半舞會正式開始,十二點宣布繼承人,這是砂瀑家的規矩。”
“等等,你說太快了我來不及記……”
“你不用全寫下來,只要記時間,七點半和十二點标志一下。”
“可是……”
“還有錄音。”
“好、好的,我明白了。那麽下一個問題,有證人嗎?”
“很多人,不過我只跟日向寧次說了幾句。”
“為什麽?”
“他潑了我一身酒。”
“噗……我愛羅前輩也會被潑到酒嗎?!诶,別別別,我知道錯了,還有一個問題,你整場晚會都在,還是中途離場?”
“算是。因為被潑了酒,我上樓換了件衣服,祭找禮服花了很久時間。”
“多久?”
“八點左右,我下樓的時候八點五十五了。”
“……”
“很有嫌疑?”
“才不是!我愛羅前輩再怎麽樣都不會傷害漩渦前輩才對!”
“……”
“阿喏,前輩在學校的時候,有次演習失誤,你替漩渦前輩擋了砸下來的木頭,後來抽掉了一根肋骨。這些事情我們這群後輩都有聽說。”
“……”
“嘛,如果漩渦前輩是個女的的話,前輩們一定會在一起!”
“住口。”
“前輩……”
“繼續問。”
……
相葉漓關掉屏幕上波動的聲紋,抱着筆記本電腦窩在床上,漆黑的空間只有屏幕微弱的光芒照亮她朦胧的臉龐,少女身披毯子口叼筆杆冒充名偵探,皺眉深思事件的曲折。她似乎摸索到了什麽,不過線索迷茫又微弱,而她的腦神經也已經思考得比這些線索還脆弱,估計稍微有點刺激都會繃斷掉。
砰砰砰!
嘣——
相葉漓清楚聽見了自己最後一根腦神經的猝死,二十年來的生存本能讓她敏捷合上電腦縮入鋪蓋,閉上眼睛被子蒙住半個身子順便把枕頭扔下閨床,四仰八敞揉于被褥之間,頗有點天塌下來老子也要睡覺的豪爽。
“阿漓!阿漓!……”
粗犷的男音隔門破入,語氣中夾雜的愠怒成功讓床上的少女抖了三抖。
砰!
大開的門板撞擊牆面發出轟鳴,相葉少女在心底偷偷劃了一個十字,接着佯作熟睡轉身面向牆壁,口中模糊哼唧以代咒罵。這一系列自作聰明的舉動換來的代價是,相葉田一郎先生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撿起被抛棄在地的枕頭,而後瞄準床上綠毛的腦袋用他散打冠軍的健壯手臂完成了漂亮的本壘打。
相葉漓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痙攣的撲騰了一下,田一郎先生漠然道:“下次裝睡的時候不要在地上留東西給我。”
“不把枕頭留給你你會把掃把砸我頭上吧,你随意進出少女房間還不反省嗎?”相葉漓忍無可忍地打破了父親的做作,然後她發現自己中計了。
相葉田一郎點了一根煙,享受地吸一口:“我剛才進隊裏的資料庫的時候發現有人比我先登錄,相葉漓,你看到了什麽?”
“沒、沒什麽……”相葉漓別開視線,抓抓腦袋,看了抄手而立的父親一眼後極有自知之明地坦白從寬,“就是最近重案三組的案子,我想看看進度。刑偵大隊長的權限高,我就借用一下……”
“嗯?你一個實習生查這個案子……”
“喂,老頭子你少看不起我!”
“不愧是我的女兒。”
“啊?”對于難得的褒獎相葉漓持保留态度。
“你這是什麽眼神?”相葉田一郎虎目一瞪,“明天砂瀑的董事長找我喝酒,你也去看看。”
相葉田一郎說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撚滅卷煙,離開時還順手關上了門。
春野櫻的目光落在佐助身上帶着叫人一目了然的深情,她對他的關心無微不至,即便得到的回應往往簡單而稀少。
她把剛泡好的紅茶端進書房,她知道要放在離電腦多近多遠宇智波佐助才會記得喝它而不至于讓文件碰倒。後者素來是淡淡瞟一眼茶水,淡淡瞟一眼她,示意自己知道,然後繼續埋頭工作。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麽她要把傷身的咖啡換成性情溫和的紅茶,更不知道有個女人整夜整夜坐在書房門口陪伴他,直到他關機的聲音傳來才會匆匆躺到卧室的床上縮成一團佯作熟睡,留給他大半張床的休息空間。
愛是不等價的交換。他的愛過于珍貴,所以她要用十倍百倍去換取。
櫻盤腿窩在走廊上,同往常一樣安慰自己。
宇智波是個高貴的姓氏,即使它枯萎于三十年前,但在他死後生長起來的宇智波一族仍擁有無與倫比的天資和驕傲。縱橫商界的宇智波鼬是這樣一個天才,他的弟弟宇智波佐助亦是。
宇智波佐助,自小背負天才之名的優等生,名頭響得連就讀女校的她都有所耳聞。天才的人生總是走得順利坦蕩又孤獨寂寥,讓他看重的人少之又少。
他的哥哥宇智波鼬、軍校恩師旗木卡卡西、出生入死的戰友漩渦鳴人。
櫻只想到這三個人,并且無法把自己的名字編排進去。是了,在宇智波的心裏,只有在還是不在,沒有在前還是在後。所以春野櫻的名字,她找不到。
櫻也時常會想想,雖然他們也會争吵會冷戰,但哪對情侶不是這樣?
這樣說好像沒錯,不過除了這次戰争結束是因為鳴人以外,其餘每次低頭的都是她。如此做小伏低,連以前暗戀過佐助的山中井野都看不下去,常常拿她的佐井來做最佳男友的範例。櫻自然是羨慕的,她也希望佐助可以在伏夏天給她跑三條街買一支雪糕,在她避雨的屋檐下突然撐着傘出現,或者是穿着雪白的燕尾服梳着帥氣利落的劉海單膝下跪,在萬衆矚目之下把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可別說戒指了,交往至今連口菜都沒給她夾過。
春野櫻無聲嘆了口氣。
她在學法醫時跟着山中井野去了趟木葉軍校,第一次看見一個人可以站着連開十槍十環而身姿英挺不動。他摘下帽子露出一頭桀骜的黑發,她的第一反應,竟是後悔選了女子高中而錯失了早日見到他的機會。現在看來因為這個過錯,她輸了一輩子。四年的追逐在佐助“如果一起工作的話就在一起”的許諾下結束。法醫組走過一個長廊就是重案組辦公的地方,她成為了宇智波佐助名正言順的女朋友,甚至跟他搬進同一個房間,開始長達四年的交往。
櫻發女子搓了搓變得冰涼的手,蜷起身子來保留體表的溫度。今夏的夜比她想象中要冷得多,走廊裏漆黑一片,唯有身邊的門縫滲出的光線和走廊盡頭窗簾上的一角月光。
她很怕。
她怕冷,怕黑,她最近天天做噩夢。
但她不願去添一件衣物,因為佐助從書房走到卧室的時間不夠她把一切還原再上床佯睡,當然她更不可能跑進書房向裏面的男子祈求安慰擁抱。她把雙膝抵緊下巴,手抱住腦袋兩側,閉起的眼睛顫抖。
春野櫻,你還在期待什麽?
佐助今天關機的時候,有種異樣的感覺,像是一個報告裏少了完成時間,微不足道卻很重要。嚴謹的性格讓他把所有的文件都檢查了一遍,缺少的感覺沒有消失,佐助揉揉眉頭,掃見桌上茶杯,不經意皺眉,順手端了出去。
打開門,佐助突然了解了那奇異的感覺從何而來。
粉發長垂及腰的女子身着單薄的睡裙,縮着腿腳窩在牆根,清淺的呼吸讓她臉側發絲微弱起伏。
年輕的宇智波放下手裏的茶杯,上前蹲下,修長的指尖把發絲挽到櫻的耳後。接着指尖凝滞,指下的皮膚是冷的,帶着微微戰栗。
他今晚沒有聽見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書房到卧室不算近,然而因為她赤足,所以很難察覺。
佐助不記得這種習慣是什麽時候開始的,總之是很久了。他的工作很繁瑣,白日取證,晚上回家要分辨證據的真假和用處,這是必須做得盡善盡美的,每一份證物都必須來回反複的校對。在別人眼中,他是工作狂。但無人知道,他自己也未曾察覺,一個小小的念頭藏在他心底,提前做完工作,他可以早點睡。她也可以。
“櫻。”久不開口導致聲音嘶啞,宇智波佐助呼喚了幾聲,想把女友叫醒,又害怕吵醒她一樣放低了音量。
女子太久沒有好好安眠,以至于佐助抱起她時失手使她的腕部叩上地板也沒把她吵醒。
将春野櫻安放床上,佐助撐開被子欲替她蓋上。映入眼裏,是月色下她再次蜷縮的身子,盤踞床頭一角,以酸楚疼痛的姿勢把餘下的一大片空間都留給他。
漆黑的瞳動了動,他放下薄被,俯過身去。撫摸着熟悉的容顏,佐助頭一回發現,櫻也是個漂亮的女人,如果綴上紅妝,肯定會有不少人會愛上她,會有一個像組裏佐井像那個人一樣的好男人把她當寶一樣疼着。可她偏偏選中了他,不會體貼不會照料,甚至總是無視她。
春野櫻,宇智波佐助是個混蛋啊。
櫻醒來還是深夜,她被臉上細碎觸感吵擾。接着她驚覺自己躺在床上,遮住窗外月光的黑影是側臉的輪廓。她的碧眼陡然張大了,她看到眼前的男子眼眸深邃,在月色下濃郁得化不開的柔情。
“佐、佐助……”她幾乎哭出來。
回答她的是他輕柔的逐漸加深的吻,他的口中溫度灼熱,前所未有的熱情刺激她每一個細胞。
溫柔的撫摸,起伏的胸膛,交纏的軀體,明月下的汗珠籠着微弱的光。
春野櫻在混沌的喘息中感覺到臉上的冰涼。
她知道,
那是她的淚水。
……
“佐助。”
佐助聽見懷裏的人在叫他,他緊緊手臂把她的背部貼近自己的胸口,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回應:“櫻……”
“佐助……”
春野櫻還是叫他,聲音放輕了些。
“什麽?”
“佐助……”懷中的身體抽動了一下,“對不起……”
對不起。
又是這句話,又是從她的口中說出,分明永遠都沒有她的過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櫻。”佐助摟住她,“沒有對不起。櫻……謝謝你。”
“對不起……對不起……”
櫻機械般重複念叨,佐助不斷将她摟得更緊。
終于,她的音量低弱下來,佐助感到身邊的床墊向下沉了一些,懷裏的身體縮成一團,一點點的抽啜,順着床面和肢體相貼的地方傳來。
佐助把手貼上春野櫻的臉頰,猛然心頭一震。
櫻……
在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