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蘇金枝就是他李成未唯一的……
李成未雙眼突然放着光芒說:“天下之大, 我們可以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就像你們之前藏在神藥谷一樣。”
蘇金枝卻黯然失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是神藥谷到了最後……不也一樣被你們朝廷給滅了?何況你還是個皇子, 我們是走不掉的。”
李成未眼裏的光熄滅了。
蘇金枝說的對, 他們走不掉。
他想過争, 想過玉石俱焚, 就是沒有想過全身而退,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離開這個肮髒的神京, 他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一想到這裏,李成未忍不住慘笑了起來, 他忽然向天振臂大喊:“那就要起義的大軍攻破這肮髒的皇城!”
“你瘋了!”蘇金枝吓了一大跳, 忙四下看了一圈, 幸好附近沒什麽人,她壓低聲音提醒道, “這裏可是皇宮。”
李成未冷哼:“我本來就是個瘋子。”
不久後, 宮裏就傳出了旨意,永明帝命六皇子率三十萬大軍前去鎮壓起義的叛軍。
蘇金枝得知消息後,整日坐立難安, 畢竟李潤乾率領的可是三十萬大軍, 而大師兄只有十五萬大軍。
但李成未卻告訴她,此戰李潤乾必輸。
兩個月後, 前線果然傳來消息,李潤乾因好大喜功,輕敵冒進,先頭部隊全軍覆沒,自己竟然也戰死在了沙場。
永明帝聞訊後,當即吐血, 昏迷不醒。
當夜,慶王府裏來了一批全副武裝的宦官,是太後派來“請”李成未入宮的,蘇金枝自然也跟着一起進了宮。
今夜的皇宮格外的靜谧,仿佛一座巨大的牢籠,彌漫着令人窒息的緊張和壓抑。
養心殿燈火通明,門裏跪守着神情緊張的太醫們,外面跪守着一大片忐忑不安的嫔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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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燈火通明的還有慈寧宮。
太後閉眼坐在寶座上飛快地撥動着手裏的翡翠念珠,嘴裏念着佛經,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後,她立即睜眼起身。
很快李成未和蘇金枝走了進來。
太後迎上來,松了一口氣道:“潛兒你終于來了。”
李成未道:“皇祖母如此陣仗請我入宮,究竟是何意?”
太後開門見山道:“信王已死,陛下又一直昏迷不醒,只怕情況不好,我們要早做準備。”
李成未蹙了下眉頭,沒說話。
“如今能與你一争的就剩下端王李潤先,但他身患殘疾,倒是不足以為患。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陛下此次若是醒不來,哀家會立即下懿旨,宣布陛下留下口谕,傳位與你,所以這幾日你就呆在哀家身邊。”
李成未忽然道:“我對皇位不敢興趣。”
太後震驚地盯着李成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李成未淡定地重複道:“皇祖母,我不想當皇帝,你找其他人當。”
“你不當誰當?”
“端王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無論誰當皇帝,對于皇祖母而言都是一樣的,你依然是最尊貴的太皇太後。”
太後振臂怒然拂袖,大聲反駁道: “能一樣嗎?端王同哀家又沒有血緣關系。”
李成未不由得冷笑了一聲:“說到底,皇祖母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你們沈家。”
太後沉默了。
她定定地盯着李成未提醒:“潛兒,你身上也有沈家的血脈。”
“那又如何?”
“你!”太後噎住,臉色青白交加了起來,餘光瞥見站在李成未身後安靜地像是不存在的蘇金枝,太後心下忽地一動,“潛兒,就算不為你自己,也你的王妃想想,難道她就不想做那個世上最尊貴的位置?”
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會在面對皇後的寶座時不動心的,太後覺得蘇金枝也一樣。
誰知,李成未波瀾不驚地地‘哦’了一聲,然後道:“我問過了,她說不稀罕。”
“……”太後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夫妻倆,面對波詭雲谲的權力之争,二人淡定地像是超脫世俗的散仙,太後終于明白,李成未說的是真的,他不想當皇帝,而蘇金枝也不稀罕當皇後。
可是她籌謀了這麽多年,就為了将李成未送上權力的巅峰,好保他們沈家百年不倒,她決不能在此刻功虧一篑。
“事到如今,此事可由不得你任性,哀家知道你不在乎一切,但是……”太後警告地瞥了蘇金枝一眼,“她的生死你總該在乎吧。”
李成未頓時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不說話了。
太後心下反而一定,她知道她猜對了,蘇金枝就是他李成未唯一的軟肋。
太後沖門外喊道:“來人,送慶王和王妃下去歇息。”
李成未沒在說什麽,拉着蘇金枝轉身走走。
二人在護衛們的“護送”下,往慈寧宮後殿走去。
路上,蘇金枝忍不住問李成未:“你為什麽不想當皇帝?”此前,她還以為李成未做了那麽多的動作,就是為了奪嫡,結果太後都把皇位塞進他手裏了,他都不要。
李成未卻不答反問道:“那你為什麽不想當皇後?”
蘇金枝一愣。
她不想當皇後純粹是她對皇後不感興趣,她也不想做皇帝三千佳麗的一麗,在這牢籠般的深宮裏苦苦掙紮。
而此時,蘇金枝突然明白了,李成未對皇位根本不感興趣,他做了那麽多動作,大概是覺得自己反正也活不長久了,所以想給那些想把他當棋子的人添添堵。
蘇金枝有些心疼李成未,她知道李成未不想認命,所以拼了命的反抗,可是到了最後,李成未也沒能擺脫命運的束縛。
“你其實不必管我,我有辦法自救。”她微微湊近李成未悄聲道。
李成未暗暗拉住她的手,語氣肯定地說:“你放心,是我帶你回來的,我一定護你到底。”
昏迷了三天三夜後,永明帝終于醒了。
醒來後的第二天,永明帝便在金銮殿召集了文武大臣議事。
李成未和李潤先也在內,蘇金枝不可避免的也跟着李成未來到了金銮殿上,自然也引來了不少好奇震驚的目光和議論紛紛。
永明帝面色蒼白的歪在龍椅上,開門見山道:“朕打算禦駕親征。”
群臣聞言,齊齊下跪喊道:“陛下,萬萬不可,保證龍體要緊啊。”
永明帝看了一眼杵在群臣前頭的李成未夫婦倆,嘆了一下氣道:“朕知道龍體要緊,可是叛軍害我兒慘死,又連奪六座城池,如今軍中群龍無首,若朕不親征,只怕軍心一蹶不振。”
群臣一聽這話頓時明白了永明帝的用意,陳宰輔立即奏請道:“陛下病體未愈,萬不能長途跋涉,但叛軍委實嚣張,确實需要一位能代替陛下聲望的人出征安撫軍心,所以老臣懇請陛下,應該再派一位皇子替陛下出征。”
陳宰輔話音一落,群臣全體附議:“懇請陛下派一位皇子替陛下出征。”
在這金銮殿上的只有兩個皇子,李潤先腿有殘疾,根本不能出征,群臣如此奏請那就是在逼李成未自行請命。
永明帝看着李成未不說話。
所有的人都看着李成未。
蘇金枝也看向李成未,她私心裏不想李成未答應,因為他一旦答應出征,那就代表着要和大師兄決戰。
大師兄和李成未,她一個也不想出事。
李成未卻看也不看她,舉步越前一步,朝着永明帝拱手,鄭重請命道:“兒臣,願替父皇出征。”
“好,好,太好了。”永明帝大喜過望地拍了拍膝蓋,連忙朗聲道,“來人,賜慶王尚方寶劍,以後慶王只要持此劍便如朕親臨,凡事皆可先斬後奏。”
一出金銮殿,蘇金枝忙拉住李成未問:“你為什麽要請命出征?”
李成未挑了下眉頭,似笑非笑地問:“怎麽,怕我輸?”
“這不是輸不輸的問題。”
李成未轉頭看着遠處道:“那你就是擔心他會輸。”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較真這個,蘇金枝道:“你不是不想當皇帝嗎,為什麽還要請命出征?”只有想立戰功,想争權奪利的人才會想着去打仗。
李成未偏頭,定定地凝望着蘇金枝,深不可測地勾了勾唇,“自然是為了你。”
回到慈寧宮後,太後已經得知了金銮殿上的事情,劈頭就質問李成未:“誰讓你自請出征的?”
李成未反問:“我不出征,他會要端王去?”
太後氣息一滞,她自然知道永明帝不會派李潤先去,但是永明帝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萬一有個好歹,李成未人在外面,對這裏的一切就鞭長莫及了。
“你知不知你這一走,端王随時都會捷足先登?”
李成未意味深長地說:“那就要看皇祖母的本事了。”
太後抿唇不語,半晌後,她瞥了一眼蘇金枝,道:“你去可以,但慶王妃留下。”
李成未伸出手腕,抖了抖鐵鏈道:“皇祖母只要能斬得斷這玄鐵特質的鐵鏈,我就讓她留下。”
太後看着鐵鏈目光閃了閃,然後嘆了一口氣。
她心知李成未既然這樣說了,那這鐵鏈肯定是斬不斷了,李成未太過離經叛道,不好掌控,她原想留下蘇金枝用來控制李成未,看來只能作罷了。
永明帝像是生怕李成未反悔,從神京外駐紮的親衛軍裏抽調出十萬人,命令李成未三日後就出發。
大家都知道,李成未就是一無法掌控的瘋皇子,文不成武不就,派他去前線并不是真的讓他去指揮軍隊打仗,而是讓他坐鎮,振奮軍心的。
畢竟對面坐鎮的是傳言中宣文帝遺子,舉着為父報仇的旗幟,多少有些名正言順,他們就需要一個能夠壓制對方的‘正義’的皇室血脈。
而此前六皇子之所以會死在戰場上,不是因為他立功心切,又輕敵冒進,被人慫恿着孤軍深入,又中了敵方的圈套,這才丢了性命。
不過朝廷這邊雖然失去了先頭軍隊,但大軍還在,又有杜老将軍坐鎮,帶領剩餘的軍隊且戰且退,退到了淮江後,就以淮江為界布下防線,終于将起義軍攔在了淮江以南。
李成未到達淮江大營時,看見的就是雙方八百裏連營,對峙淮江的情景。
李成未帶着一路上神不守舍的蘇金枝進入帥帳時,杜老将軍正帶着副将在帳中等候。
杜老将軍見李成未生的弱不禁風,身邊還用鐵鏈拴着一個小白臉,那表情頓時一言難盡。
心裏想着,這朝廷怕是又派了一個送死的皇子來,心裏不由得唉聲嘆氣起來。
杜老将軍原想和李成未探讨一下當下的局勢,但見蘇金枝喉頭平滑,一看竟然是個女兒身,頓時什麽心情都沒了,草草的寒暄了幾句就帶着副将憂心忡忡地離開了。
李成未見蘇金枝眉頭緊鎖,忍不住酸道:“怎麽,還在擔心你的大師兄?”
蘇金枝無力地瞥了他一眼,似乎不想再聊這個話題。
李成未冷哼着說:“不過這回誰死在誰前面……就未可知了。”
蘇金枝正色道:“要我說多少遍,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人死。”
“可這是戰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和白鶴清之間必死一個。”
“……你放我走,我去勸大師兄,我去讓他退兵。”蘇金枝目光一閃道。
“幼稚!”李成未道,“你以為你告訴白鶴清真相後他就會退兵?無論白鶴清為什麽起義,從他身份暴露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沒有回頭路可走,那位也不會給他留活路。”
蘇金枝自然知道,可是讓她就這樣什麽都不做,眼睜睜地看着李成未和大師兄厮殺,她會後悔一輩子。
她真的很想見大師兄一面,然後把事實的真相告訴大師兄,至于最後大師兄會怎麽選擇,只能聽天由命。
可明知道大師兄就在江的另一邊,她卻不能相見,蘇金枝心裏不由得焦急萬分。她知道李成未不會放她走,想要離開除非李成未願意放她,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這時,李成未親自給蘇金枝倒了一杯水遞給了她。
蘇金枝下意識接過喝了一口 ,然後雙手抱着杯子發起了呆。
李成未看了一眼她手裏的杯子,突然問了一句:“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傷心?”
蘇金枝心頭猛地一跳,擡頭盯着李成未,警惕地問:“你想做什麽?”
李成未像是沒有等到想要的答案,眼裏閃過一絲失落,微微一笑道:“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
蘇金枝皺眉,緊接着,她的頭忽然昏沉了起來,眼前的光影迅速變得模糊,她這才意識到李成未在水裏下了藥。
她不知道李成未要做什麽,心裏慌地七上八下,但她有個非常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李成未會做什麽驚天動地的決定。
于是靠着最後一絲清醒,她飛快地站起來抓住李成未的手,帶着一絲懇求道:“李成未,不要……做,傻事。”說完,眼前一黑,身子向後倒下去。
李成未及時地接住她,看着懷裏昏迷後眼睫還在顫抖的女人,李成未低下頭,對着蘇金枝的眼睫吻了下去。
許久後,李成未緩緩擡頭,輕輕地抱起蘇金枝,将她放在榻上,然後拉起她的手,沿着手腕上的鎖扣順着鐵鏈一路回到自己的手腕上。
李成未緊握住自己的五指,然後用力向內一握,只聽“咔嚓”幾聲脆響,下一秒,他的五根手指扭曲地縮成了一團。
李成未咬着牙,一聲不吭地将扣在他手腕上的鎖扣,順着扭曲的手掌褪了下來。
他忍着鑽心的疼痛往懷裏摸出傳國玉玺,塞進蘇金枝懷裏。他眷戀地注視着蘇金枝的容顏,似是要将她的模樣刻進心裏。他的手終是忍不住托住蘇金枝的臉龐,反複輕撫。
冷汗很快沁濕了李成未的衣裳,他翻身往後癱靠在圍子上,臉色煞白地宛如水鬼一般,握着扭曲的左手直吸了一口冷氣。
外面的常留聽見動靜後立即沖了進來,他一眼看見了李成未受傷的手,急忙沖過去要察看,“主子,您的手?”
李成未迅速垂下手起身,對常留吩咐道:“帶她遠離戰場,走地越遠越好,等戰争結束後,如果勝的是白鶴清,就将她送到他身邊去。從此以後,她就是你唯一的主子,你要用命護她一生無虞。”
蘇金枝說他不懂愛,那麽他就愛給她看看。
常留駭然道:“主子,您這是要做什麽?”
李成未目光沉沉地眺望着帳外如星辰般的營帳燈火,默然不語。
是時候該結束這肮髒的一切了,他生而為棋子,誰都想操控他的命運,但他偏要做一顆炸彈。
他要……毀掉所有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