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師兄,枝枝回來了
蘇金枝沒想到李成未這麽容易就暈了過去, 她遲疑着要不要回去幫他先把血止住。
原本她沒有打算今日取走“雪魄”的,而是過幾日下手。
今日她出門是要當掉最後幾件貴重的嫁妝,變現成方便攜帶的便錢, 準備過幾日得手後帶着跑路。
誰知, 半道上突然有人給她塞了一封信, 信上說翠香在他們手裏, 想要翠香活命,就在一個時辰內帶着錢來洗邙山贖人, 過時不候。
還給了她一個貼身荷包,那荷包正是翠香常用之物。
而翠香确實一大早出門采購東西就未回來過, 她還想着出來順便尋一尋人。
想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她當即帶着錢去馬肆賃了一匹馬, 直奔洗邙山。半路上她感覺有人一直在跟蹤她,想必就是那批綁匪, 故此一進山她就找了個地兒隐匿了起來。
她原想趁機繞到那綁匪身後靜觀其變。就在這時, 面前突然出現了兩個神秘的黑衣人,問她錢帶來了沒有,還望着她色眯眯的賊笑, 她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兩個人才是綁匪。
她問翠香人在何處, 其中一個綁匪指了指頭頂。
一擡頭,只見頭頂上有個麻袋, 随着山風在晃蕩。
翠香被他們吊在樹上的麻袋裏。
她故意同綁匪周旋,表示要确定麻袋裏的人是翠香,并且人還活着才肯交錢,否則她就帶着錢跳到河裏去。
那兩個綁匪只猶豫了一瞬就将麻袋放下,打開麻袋果然是翠香,不過被人已經暈了。
她把錢故意扔在遠處, 想讓綁匪自己去撿。
其中一個綁匪去撿包袱,另一個綁匪卻朝她露出了兇殘之相,慢慢朝她靠近,蘇金枝頓時明白,這兩個綁匪的真正目标是她。
不過她蘇金枝可不是什麽好惹的主兒,她早已在包袱上灑了蒙汗藥。撿包袱的那個綁匪吸入蒙汗藥後,昏頭昏腦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朝她逼近的綁匪聽見動靜扭頭看了過去。趁着綁匪分神的一瞬間,她迅速掏出麻針,彈射進綁匪的脖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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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兩個綁匪很快被她放倒了,她這才帶着翠香逃了出來。
逃的路上,她忽然聽見了這邊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
她總覺得今日的事情透着古怪,于是,她讓翠香帶着錢先找了個地方躲好,自己則聞聲尋了過來,沒想到一來竟然就遇到了李成未。
李成未受了傷,傷的地方正好發現了“雪魄”的蹤跡,機會千載難逢,她當機立斷,用自己的血引出了“雪魄”。
不過李成未雖然受了傷,但并未傷到心脈,不足以致命。
她望着李成未,他孤零零地躺在那裏,四周都是觸目驚心的屍體,心底裏終究還是有些于心不忍。
就喂他一顆丹藥,再替他止血,然後立馬就走。
決定好後,她剛要提步過去,忽聞,一陣紛雜卻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蘇金枝立即尋了一隐蔽的老樹根後面藏着。
少頃,幾個穿着飛魚服的錦衣衛轉瞬即至,為首的她認識,乃錦衣衛指揮使陸成風。
竟然連陸成風也來了。
陸成風見李成未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面色大駭,幾個箭步飛奔上過去,翻過李成未探其鼻息。
片刻後,陸成風臉上的駭然消退,變成了凝重。
他低頭看着李成未胸口上的傷口,又擡頭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屍體。
蘇金枝順着陸成風的目光看去,發現是一個女子的屍首,那女子背朝天趴在血泊裏,身上穿着的衣裳似乎和自己身上的有些相似,不僅衣裳有些相似,身段似乎還有些眼熟。
正在她皺眉思索時,陸成風已經打橫将李成未抱起,同時扭頭沖身後的錦衣衛使了個眼色。
那名錦衣衛點頭,提步走過去,彎腰擰麻袋似的直接将地上的女屍拽起來,直接抛到肩上扛着。
也就是那一瞬間,蘇金枝忽然看清楚了女屍的臉,竟然是蘇玉芝。
她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驚呼了出來。
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玉芝死了,李成未也受了重傷。
電光石火間,她想起李成未胸口上的那根金簪,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好像是蘇玉芝經常戴的那支。
難道李成未受傷是拜蘇玉芝所賜?
再看蘇玉芝那身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衣裳,和地上的那個黑頭套,蘇金枝似乎有些明白了怎麽回事。
那批綁匪故意綁了翠香,将自己引到洗邙山上來,應該是為了抓住自己,好威脅李成未。結果綁匪失了手,沒有抓住她,所以蘇玉芝穿上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衣裳,蒙起臉來冒充自己來威脅李成未。
李成未胸口上的傷顯然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刺的,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李成未救下蘇玉芝時,蘇玉芝趁其不備刺的,而蘇玉芝的死……
她不敢猜下去,但可以肯定的是蘇玉芝和綁匪是一夥的。
此情此景太像之前她被殷廷燦挾持的那一幕,而如今最想李成未死的恐怕就是殷家,和殷家背後的六皇子……
她記得蘇家的侍女有一回說過,六皇子原本屬意的皇子妃是蘇玉芝,後來因為牡丹宴上李成未提前表明了心跡,這才導致蘇玉芝與六皇子有緣無分。
如此看來,蘇玉芝早就同六皇子暗通曲款了。
蘇金枝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心想在蘇玉芝用金簪刺向李成未的一瞬間,李成未該是多麽的痛苦絕望啊,他那麽深愛着蘇玉芝,到頭來卻慘遭心上人的背叛。
也不知道蘇玉芝是怎麽死的,不過瞧着錦衣衛對蘇玉芝屍首很是野蠻,似乎錦衣衛已經知道了刺殺李成未的人就是蘇玉芝,只怕蘇玉芝是死在錦衣衛的刀下。
陸成風很快帶着李成未離開了,只留了兩個錦衣衛似在查看那些黑衣死屍身上的線索。
蘇金枝看着漸行漸遠的李成未,想着她當着李成未的面取走“雪魄”,李成未醒來一定會大肆追捕她,當務之急就是要立刻離開神京。
可二師兄還在城裏,她必須回去和二師兄一起離開。
她悄悄地折了回去,找到翠香。
翠香是不能回去了,她擔心自己離開後李成未會為難翠香,于是簡單了解釋了一下前因後果,然後給了翠香足夠安身立命的錢,讓她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千萬不要回神京。
翠香哭哭啼啼地答應了。
安置好翠香後,蘇金枝一路快馬加鞭往城裏趕,想趁着李成未醒來之前,趕緊帶着二師兄離開神京。
慶王府,李成未剛被送回府中,就醒了。
他似吊着一股強烈的怨氣,扯住常留的衣襟,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她呢?”
常留追翠香時,被幾個人困住,解決掉那幾個人後,翠香的蹤跡已經消失了,常留憑着多年的追蹤經驗,循着蛛絲馬跡追出了城,果然看見了一輛絕塵而去的馬車。
常留忽然覺得事有蹊跷,再追下去恐有變數,又怕李成未等久了會出事,便決定先折回去。
等他回去後,李成未卻失蹤了。
常留頓感大事不妙,急忙趕回了府,府裏人卻說李成未并沒有回來。常留認為翠香和李成未的失蹤并不是巧合,當即又折了回去,開始往城外追去。
半路上剛好遇到了回城的陸成風。
陸成風将洗邙山上的事情告訴了他,他才知蘇側妃竟然是六皇子的人。
李成未一醒來就問“她”,常留還以為李成未問的是蘇側妃,想着主子對蘇側妃用情至深,心生不忍,卻不得不直言道:“主子,還請節哀,她已經死了。”
聞言,李成未忽然劇烈地咳了起來。
常留吓地手忙腳亂,忙扶他坐起來拍打背部。
李成未有氣無力地靠在常留身上,臉色煞白無比,他擡手,顫巍巍地摸向懷裏。
懷裏空空如也。
他神色一急,問:“信呢?”
常留一臉困惑:“什麽信?”
李成未喘道:“……她的,信。”
常留這才想起李成未被送回來時,手裏死死地抓住一封信,還有那瓶神骨膏,信和神骨膏已經被他收起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李成未靠在床上,起身把信和神骨膏取過來遞給李成未。
李成未卻看着常留手裏的信和神骨膏,一動不動,目光沉沉,深邃的可怕。
過了許久,他撇頭看向床裏,道:“念。”
常留趕緊打開信封,取出信展開,剛準備張嘴念信,臉色卻遽然一變。
李成未覺察到不對勁,偏頭看向常留。
只見常留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目瞪口呆地定在那裏。
“上面寫的什麽?”
常留忙将信藏在身後,強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意道:“沒,沒什麽。”
“拿來。”李成未伸手。
常留看着李成未的手,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真沒什麽,主子還是別看了。”
李成未不說話了,只用沉甸甸的目光逼視着常留。
常留扛不住,只好将信遞給了李成未。
李成未接過信一看,只見兩個龍飛舞鳳的“休書”赫然映入眼簾,休書的每一筆每一劃瞬間變成了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砍向他的心口。
一股熱血由四肢百骸直沖上腦門,李成未捂住胸口,翻身就是一口鮮血噴薄了出來。
血灑落在休書上,白紙黑字間,紅梅頓染。
“主子!”常留吓了一大跳,起身就要去喊太醫。
李成未卻一把拽住他,手裏死死地攥着休書,赤着一雙絕望的眼睛,瞪着常留,顫聲喊道:“攔住她!快攔住她!”說完,再度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蘇金枝正好回到城內。
她策馬直奔淩恒住處,半道上聽見前方傳來喝道聲,緊接着就是一陣急促的馬蹄上由遠奔來,路上的行人見狀,紛紛向兩旁避散。
蘇金枝定睛一看,見是十幾騎錦衣衛,為首的卻是常留,他的神色看起來十分焦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方向。
蘇金枝忙掉轉馬頭避進一旁的巷子裏。
常留帶着十幾騎如疾風般卷過,去的方向正好是她方才走過的地方。
糟了,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李成未醒了,所以派常留帶人去洗邙山攔她?
等常留攔不到人勢必會折回來在城內搜人,到時候想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她摸了摸懷裏的“雪魄”,當即跳下馬,去了最近的成衣店買了兩身衣裳換上,又去了一家專門負責送信的私驿,寫了一封加急信,交由私驿送到淩恒住處。
信上只寫了八個字:雪魄到手,速速離京。
李成未受了重傷,蘇玉芝身死,加上她失蹤,沒了當家主母,慶王府內此時一定忙地是焦頭亂額,一時也注意不到二師兄,等信送到淩恒手裏時,淩恒還有足夠的時間離開。
但她就不一樣了,慶王府的目标是她,以前雍王府裏的人情往來都是她在處理,神京城裏認識她的人不在少數,萬一被人撞見了就不好了。
所以寄完急信後,她立即又雇了一輛馬車,從另外一個門出了城。
下揚州需從大運河南下,蘇金枝的馬車直奔到了運河南碼頭。
她給了車夫一錠銀子,背着包袱踏上了南下的船。
船號聲響,船夫開始收錨。
很快,大船開動,揚帆起航。
望着頭頂上浩渺的蒼穹,和漸行漸遠的神京,蘇金枝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她摸着懷裏的“雪魄”,轉身面向南方,嘴角揚起最美的弧度。
大師兄,枝枝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