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要是可以選擇, 杜以寧當然想200人全錄用分數最低的那波，但系統那邊用大腳趾想想都知道這種明顯在“自暴自棄”的做法不可能被允許。
迫不得已，她這才退了一步, 打着“響應國家政策”與“不能搞學歷歧視”的旗號, “精英”與“拖油瓶”兼具。
打定主意, 杜以寧立馬點開程序員部門群，詢問他們能否做出一個合适的軟件。
[杜總：只是用來簡化招聘流程, 不用太多功能。]
[杜總：分成企業與應聘者兩個入口。應聘者上傳相應證書掃描件，通過問卷作答形式完成企業方給出的題目。問卷各個題目的不同選擇會産生不同的分數計算結果, 自動完成排行，直接反饋到企業方。除了我, 不給任何人設置企業問卷修改成績的權限。]
[杜總：我這幾天思考一下到時候給出的問題與答案，你們先寫軟件，盡快把招聘工作結束。廣芬茹之前做過這方面工作，簡特助也有相關接觸經驗，你們寫軟件的過程中要是遇到什麽不太懂的招聘流程，可以去找她們讨論。@老楊, 我明天先把你們部門想招的兩個新人提前錄進來, 以防萬一出現技術上的問題。]
看到杜以寧的艾特，老楊既是欣喜杜總把自己的話放在了心上, 又有些羞愧這麽簡單的軟件編寫居然都讓杜總擔心他們完不成。
果然，還是得多努力學習，才能讓杜總放心給他們安排工作！
雖然自知眼光不如杜總獨到，但簡志勇也有體貼地幫忙根據應聘者的專業、意向崗位與學歷做好大致分類。
因此, 有了錄用明确标準的杜以寧點開文件夾, 便直接選中兩個國外回來的常青藤高材生, 一碩一博, 還都有國際top公司任職經歷，是真正意義上所有公司都渴求的編程人才。
盡管之前由于簡志勇在自己朋友圈的宣傳，也成功招聘了一波雙一流畢業的學霸和曾在國內top公司任職的大佬。
但作為從未出過國的“沒見識菜雞”，尤其在國內尚未出現矽谷這種世界公認高科技産業區的情況之下，對于這種海歸大佬，杜以寧還是忍不住有些驚嘆和濾鏡，甚至對于他們前來投遞簡歷的行為可以說是“受寵若驚”。
“不是挺多人想去國外的嗎？我記得還有明星為了國外的環境還是教育啥的，直接移民了來着。”
将兩個預錄取人的名字與預算薪資說給簡志勇，杜以寧沒忍住不解道。
“尤其我們這個公司別說什麽國際top了，我再臉大，撐死了也只能說一句國內新銳吧？他們在國外混得那麽好，怎麽會突然決定回國，還選了應聘我們公司？”
“是您太低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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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自己忘了，簡志勇第一時間将杜以寧方才說的名字與預算薪資等記進手機便簽軟件，頭也不擡地駁斥。
“現在是2021年，不是落後的上個世紀，我們國家無論科技水平還是教育制度等都有長足的進步，特別是之前疫情嚴重，我們在國際舞臺展現了自己的大國風度……要我說，國外也就是打着個所謂的發達國家标簽，指不定哪天在家坐着突然被人從窗外一槍斃了呢，還不如國內安全。”
“不過，這些都只是所謂的大環境，打一打官腔罷了，真正能打動人才的還是薪資。打工嘛，誰不想要錢？我們國家不是沒有大企業，但他們習慣了國內人口多的便利，覺得人才市場供過于求，沒有緊張感，故意壓低薪資價格。”
“就好比公司保潔，我們公司的保潔有雙休和五險一金等，各種福利加起來都有一萬左右的月薪了，比首都的薪資待遇都高出一倍，又是在連城這種三線城市，當然大家都樂意來，這是一個道理。根據您對員工薪資的大方，他們有理由相信您起碼會給出和他們在國外一樣的薪資待遇，再考慮到父母都在國內，再怎麽遠離故土都難以忘記的愛國情懷，以及稍微對國內近況有所關注就絕不會錯過的新晉之秀……”
記錄完關鍵信息，擡眸，與杜以寧四目相對，她柔和了眼神，微微彎唇，話語裏滿是顯而易見的驕傲之意。
“如果他們回國了，卻沒有選擇敗家子，我才覺得奇怪。”
從辦公室出去，簡志勇給那兩個人打電話，面上滿是期待新人與認為公司給出待遇足夠好到不可能被拒絕的自信。
而另一邊，目送簡志勇離開，杜以寧卻不由陷入沉思。
她一直知道包括簡志勇在內的許多人都對自己有良心濾鏡，可在她看來，那更多是“腦補”、“誤解”，吐槽與翻車的意味更多，從未想過什麽國家層面與社會發展。
全國14億人口，她只是其中再尋常不過的滄海一粟，哪裏就要承擔那麽多？就算想承擔，無論只是普通二本的她還是三本的原身也都絕對沒有相應的能力。
“學歷歧視”确實是個問題，但除了攻讦這個“歧視”的存在，更多其實應該正視背後隐藏的真實現狀，那就是絕大多數學歷不夠的人因為大學時候受到的教育資源不對等，個人能力确實跟不上那些雙一流碩士。
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必須承認，但不是沒有補救的辦法。
比如專轉本、成人高考、在職考碩……
社會從未拒絕那些還沒放棄改變自己的人。
那麽……
她呢？
手肘支在辦公桌上，掌心向上抵着下巴以支撐腦袋，杜以寧眼睫垂下，視線放空地落在不遠處正顯示着游戲加載數據包進度的平板電腦屏幕上，穿書以來，第一次對自己平日最是引以為樂的鹹魚日常産生了懷疑。
她只是鹹魚，不是眼瞎，當然知道公司的大家平日裏自我提升有多努力。
之前，她只是無奈他們因腦補而自發內卷，如今仔細想想，管他們拼命提升自己的原因是什麽，總歸結果都是大家都在變優秀。
原來一直只有她在原地踏步且為此洋洋自得……
“不不不，打住，這樣想壓力也太大了。”
拍拍自己的臉，杜以寧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放輕松，同時也終于下定決心。
“為國家之崛起而讀書什麽的，我是做不到了，但定一個能看懂廣芬茹他們做的各種策劃案的小目标還是可以的。唔……或許也可以考慮下，考個研究生？”
撇開那些沉重的大道理，從最現實的個人利益角度來看，杜以寧也發現了自己跟不太上公司大家腦回路的事。
就比如目前傷她最深的游戲《攻略之路》，其實一開始廣芬茹就交過草案，是她看不懂，還嫌棄人家“不說人話”，才随便翻兩頁就同意了。
如果她當時看懂了，也不至于如今被坑得連“搞飛機”這種離譜的項目都做了出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們都在努力，她也必須提高自己的水平。
她的目标不高，起碼不能人家都把方案擺在眼前了，她還睜眼瞎似的送走！
打定主意，杜以寧便在桌面新建了個word文檔，開始寫覺得到時候應該放在招聘軟件裏的調查問題及各選項的具體給分。
先把招聘的事搞定，然後她就可以着手找合适的考研目标院校，并搜尋參考資料。
這邊，杜以寧認真寫問卷草稿，那邊，老楊也的确如她所言去找了廣芬茹。
作為代理CEO，廣芬茹現在是決策者的角色，工作安排下去就有人完成，需要自己跑的時候很少，基本坐班，時間也就靈活自由很多。
得知杜總準備直接通過軟件的形式，以打分決定要錄取的員工，還讓老楊來和自己商量，她立馬打了個電話過去。
“這種軟件編寫起來不難，難的是具體怎麽設計流程以及一些細節性小功能。”
知道廣芬茹被調去天城開分公司，萬事開頭難，最近工作肯定很忙，老楊便沒說廢話，直接進入正題。
“想進我們公司的人太多了，尤其杜總用人不唯學歷，給的薪水又高，公司環境與福利待遇也好，前途更是一片光明……萬一有人學歷作假或者工作經驗找關系挂名，那不就把別人的名額擠下去了嗎？杜總只要掃描件能确保萬無一失嗎？會不會到時候影響應聘者對公司的觀感？”
老楊的語氣有些擔心。
“我不太懂HR招聘啥的，或者到時候可以去專門的網站一一對照着确認真假？”
聽了他的話，原本還有些緊張杜總是不是又有什麽新想法的廣芬茹倒是松了口氣，同時也有些不自覺的失落。
原來不是有什麽新的項目，只是單純準備簡化招聘流程啊。
她還以為是不是簡志勇負責的那個“搞飛機”項目有了新進展呢。
“這個很簡單，我回頭把一個熟悉的HR聯系方式推給你，你根據她提供的網站去談合作或者寫個小代碼就可以，比如學歷的真假可以直接去國家學歷學位網站查……”
往後靠在辦公椅背上，腳尖在地上蹬了下，廣芬茹淡定地根據老楊的擔心點給建議。
這事兒太簡單了，簡單到她甚至有種“殺雞焉用牛刀”的疑惑感。
不過，杜總這個做軟件的想法感覺挺不錯的。
一旦做出來能省人事很多功夫，只需要把精力專注在面試上，還能因為問卷結果只能董事長修改，一定程度保證了面試的公平性。
說起來，反正有“企業”和“應聘者”兩個不同的入口，如果能搞出一個兩方評分，比如上一個公司可以對離職員工打分，員工也可以對上一個公司打分，中差評都要和法律一樣“誰主張誰舉證”，有争議的話就由中立的第三方團隊去暗訪調查。
而如果有第三方團隊的介入，薪資待遇之類也可以更清晰。
一旦員工對薪資有争議，認為少于自己勞動應得，可以提出異議并神情調查，公司同樣，同時省了兩方的麻煩，也可以讓一再被資本壓低的行業薪資重新回到合理标準……
就是這個第三方團隊着實不好找，很容易吃力不讨好，光做得罪其他企業的事了，也很難找到盈利點，畢竟需要尋求幫助的一般都是弱者。
思慮到這兒，廣芬茹不由嘆了口氣。
可想到如今國內人才市場和各行各業平均薪資的過于“金字塔”，還有杜總一貫的“良心”作風，她又控制不住的有些蠢蠢欲動。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心裏有了傾向就會不自覺一切只往自己想接受的思路去。
總之，廣芬茹越琢磨，越覺得杜總特意點名要做的這個軟件不可能真就如老楊說的這麽簡單。
就算是為了減輕工作負擔，在已經有衡量标準的情況下，杜總完全可以在簡志勇負責初步處理簡歷的時候就直接給出相應标準或再招聘公告發出去前就要求編寫這個軟件，而不是特意不給出明确标準，拖到簡志勇不得不把上萬份簡歷打包發過去，才遲遲表态。
這個設計理念的軟件本身當然會讓招聘工作方便很多。
但這針對的是軟件上線後的下次招聘，而非眼下的“敗家子”公司第三次招聘。
應聘者辛辛苦苦制作完了簡歷并投遞到公司郵箱，先前簡志勇整理簡歷已經是一份很龐大的工作，何況還要因為軟件的上線，不得不一一通知回複所有應聘者需要線上填寫問卷的事及原因，而後還要面對部分不喜歡麻煩的應聘者因此而産生的不耐等負面情緒……
摩挲着下巴，廣芬茹對杜總布置下來的這個新任務做出總結：不賺錢，費工夫，還挨罵。
大寫的“得不償失”。
不過，這只是因為軟件的上線時間不對，一旦杜總将之改為第四次招聘時啓用就會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可很明顯，杜總的意思就是要在這次招聘中應用這個軟件，且為了不讓其他人背着她偷偷行動，連錄用各部門人員的标準都不公開。
據此，廣芬茹覺得她有理由相信，杜總還真有可能和她先前對軟件的進一步升級想法一致。
不然為什麽只是做個軟件，都特意強調讓老楊找她和簡志勇商量？
還不是因為她們在敗家子入職時間最久，她更是在幫大家理解杜總另辟蹊徑腦回路方面頗有建樹，最了解杜總的想法！
“……喂喂喂？小廣？廣芬茹？你還在聽我說話嗎？”
許久沒聽到廣芬茹的應聲，老楊終于止住自己對軟件初步構想的闡述，奇怪地喊她。
被他這麽一打斷，廣芬茹總算回過神，原本坐在椅子上慢悠悠轉圈的悠哉動作驟停，猛地坐起，眼睛蹭亮。
“老楊，我覺得咱們可能還是格局小了！比起找網站，我們為什麽不考慮直接去找教育局、工商局和勞動局求助？”
“啊？？？”
老楊卻是被廣芬茹這猝不及防的改口搞得一臉懵，粗眉毛也擰成了兩條別扭的毛毛蟲。
“怎麽就突然要去找教育局了？不是有方便的網站可以直接查詢嗎？沒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吧。還有，工商局和勞動局又是做什麽？我們公司早就備案過了，又從來沒有對員工不友好的行為，簡直是行業标杆，哪裏需要勞動局的介入？”
一個穿着藍白格紋T恤的同事也在旁邊聽這通電話，聞言一副“你不懂了吧”的模樣，得意地觑了老楊一眼：“當然是證明自己的問心無愧啊。如果我們連勞動局都主動聯系，并且承諾提供相應的服務，這不是又給了應聘的人一重底氣與親近感嗎？”
“還真的是。”
老楊恍然大悟，眼睛頓亮，就準備和廣芬茹針對更多的細節內容促膝長談，卻聽廣芬茹否定了同事的說法。
“我們公司當然不怕也不需要勞動局的介入，可這不代表其他公司也不怕啊。”
放松方才因陡然“意識到杜總真實意圖”而緊繃的腰肢，重新往後倚靠在椅背上，拉開窗簾，視線惬意落在對面寫字樓的窗戶上，廣芬茹唇角是抑不下的弧度。
“你們忘了杜總的性格？想想‘好看漫畫’網站的版權活動和《攻略之路》的設計思路……杜總一貫運籌帷幄，不會不清楚你們的水平。只是制作一個減少工作量的簡單軟件，以她的性格與全局觀，怎麽可能又是提前錄用兩個精英進公司，又是讓你們記得聯系我和簡志勇，還對需求給得這麽倉促？當然是另有目的！”
老楊只是個敲代碼的，腦子一根筋得完全不辜負外界對程序員這個行業的刻板印象。雖然對廣芬茹“杜總專用翻譯員”的名頭有所耳聞，但他的工作內容完全不需要在設計理念上動腦子，此時聽起廣芬茹的分析自然也是腦袋疼。
“另有……目的？哎喲，我是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要不你還是直接給我具體的需求，我再照着做吧？”
眼睛快速眨了起來，廣芬茹繞口令一般的話讓老楊覺得好累，幹脆讓她直接給自己結果去執行。
思考了會兒，廣芬茹讓老楊暫時不要想那麽多，按照原先計劃的草案制作一個單供給“敗家子”用的“簡陋版本”軟件，剩下的事自己會先去找杜總商量再做決定。
按下紅色鍵挂斷，她便直接給簡志勇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哇，廣總這個新晉CEO的大忙人居然會想起來給我打電話，真是讓人受寵若驚。”
将視頻電話轉到電腦端接通，簡志勇笑道。
“說吧，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我等會兒和PUPK那邊有事要對接，沒時間和你閑聊，廢話就等下班再說吧。”
“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麽？”
廣芬茹被她搞得哭笑不得，但還是快速把自己剛剛和老楊的對話複述了下。
除了自行猜測的軟件延伸用途，她主要強調了杜總一貫“做一步想十步”的性格與這個軟件不合時宜的上線時間的矛盾之處。
言畢，有些忐忑地問：“你怎麽看？杜總會是這個意思嗎？”
“我覺得……嗯……”
沒想到只是招聘一次新員工居然會涉及到國家方面，簡志勇不敢輕舉妄動，沉吟二十多分鐘，反複琢磨，才給出那個氤氲在自己嘴邊半晌的答案。
“不是沒可能。或者說，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其實還挺大的。”
她開口就點明自己的觀點，最重磅的炸.彈已經抛出，剩下那些只是用來解釋這個觀點的話語就顯得容易說出口許多。
“你還記得前段時間的那個熱搜嗎？飛星那邊發起了HR聯盟計劃。”
怎麽都沒料到自己上個班還能上到國家層面的高度，盡管知道自己在辦公室裏，牆壁隔音很好，簡志勇仍忍不住緊張地端起擺在手旁的陶瓷杯給自己灌了兩大口水，才整理清楚思路地往下說。
“一旦HR互通有無，應聘者所要求的行業平均薪資就會變成個笑話。HR們會根據老板的要求，給出統一的合法最低價，而作為被雇傭者的應聘者們除了接受只能接受，因為他們沒有選擇，否則就是下崗。”
“但14億人口的國家這麽大，HR聯盟的成立很難快速達到資本那邊的理想狀态。這就好像打游擊戰，國家強制手段因為太過光明，反而很難根治他們的私下行為，這就需要另一個與之完全對立且能給應聘者提供幫助的‘應聘者聯盟’的出現。”
▍作者有話說:
杜以寧：我其實沒有那麽多想法，就是為了合理偷懶
廣芬茹：真的？我不信。
PS
從這裏開始要慢慢抱國家爸爸的大腿了，以防萬一，我提前求生欲強烈一下！小說純屬虛構，劇情也都是比較理想化的瞎編亂寫，拒絕被代入現實和上升哈。
以及，新增的兩千多字作為福利補到了這章，修改前買過這章的小可愛不需要為新增字數付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