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守株待兔
下了一整天的雨, 終于在傍晚來臨之前停了。陽光破開雲層,為整個世界鍍上一層金邊,空氣中飄散着泥土的香味, 目之所及之處都像是洗過一樣, 透着晶瑩。
周警情就是在這時候醒來的。
周家人就守在她的身邊, 她一睜開眼,便看到一張張擔憂的臉。
周警情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出現這樣的情況了,自從她的身體極速衰老之後,隔幾天她總會突然變得虛弱,然後陷入昏迷。
她沒有意識,可是她還是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她的身體裏抽走, 她想抓住, 卻猶如指尖的流沙, 越抓反而流逝得越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衰老, 一天比一天離死亡更近。
周警情同樣知道, 家人為了治她的病找了多少高人,剛開始的時候,周警情和家人一樣滿懷希望, 但每次等來的都是更深的絕望。
其實她昨天就感到不舒服了,可是這次她選擇不再掙紮,或許死亡對她是一場解脫,不用再面對耄耋醜陋的自己。
只是心裏終歸有愧疚和不舍。
周警情以為這次自己會一睡不醒, 完全沒想到還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父母雙眼通紅, 眼皮看起來還有點腫,顯然是哭過的,此刻卻極力忍下所有悲傷,神色關切地看着自己, 見自己醒來,眼睛一亮。
周警情偏了偏頭,看到爺爺周鶴延拄着拐杖坐在不遠處,看着好像在笑,可是周警情卻知道爺爺比誰都難過。
她的一身醫術都是和爺爺學的,孫子輩裏爺爺最喜歡的就是她,可是她卻不孝地要讓爺爺遭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周警情閉了閉眼睛,想要開口說話,卻覺得張開嘴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變得無比困難,只能發出赫赫的粗喘。
周母趕緊俯身給周警情順氣,“情情,你想說什麽媽媽都知道,你剛醒來,好好休息,有話我們以後再說。”
周父噙着熱淚,卻不敢在周警情面前哭,擡頭看向日光燈,似乎只有這樣眼淚才不會掉下來。
周鶴延的拐杖好像動了動,最後到底什麽話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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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警情知道周母在安慰自己,她的身體她自己知道,就算勉強救回來又如何?已經是強弩之末,估計撐不過今晚。
其實面對死亡她有不舍和遺憾,但更多的卻是解脫。只有死了,她才能以另一種姿态去見鄭航,永永遠遠地和她在一起。
想到這一點,周警情便不再害怕死亡,目光在艱難地在病房逡巡了一圈,卻沒有看到鄭航。
他去哪兒了?
暫時沒人回答周警情的這個問題,倒是門口突然傳來一道清澈的聲音,直接勘破周警情的內心。
“你确定就這樣放棄嗎?人生前是什麽模樣,死後化成鬼也是什麽模樣。到時候你的愛人永遠二十幾歲,而你卻頂着九十多歲的臉,你真的能接受嗎?”
周警情循聲看去,只模模糊糊看到門口有一個人影,那個人影身量很高,大概超過一米八。他姿态有些慵懶地靠在門框上,說完話的時候,還打了個哈欠。
人老了,眼睛也不行了。周警情根本就沒有看清那個人長什麽樣,卻莫名地覺得有些熟悉。
等人走過來,周警情慢慢看清她的樣貌後,熟悉感越甚。
周警情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張了張嘴,只發出一道破風箱似的粗喘。
夏孤寒走到病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周警情,懶洋洋地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你真的能接受嗎?”
人的天性裏都有愛美的因子,周警情也一樣,不然這棟小別墅裏不會沒有周警情年輕時的照片和鏡子。周警情根本就無法接受自己變老的樣子,肯定也無法接受自己頂着老人的模樣和鄭航在一起。
果然,在聽清楚夏孤寒的問題後,周警情原本渾濁的眼睛突然迸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望。
是啊,她怎麽可以就這麽死了?這麽老這麽難看,她自己都接受不了,鄭航呢?他能接受嗎?
夏孤寒還覺得這把火不夠大,又在火上澆了一把油,“你真的想死嗎?讓另外一個人奪走你的親人,花你的錢、打你的孩子、睡你的老公……”
說到這裏,夏孤寒咳了一下,“不對,你老公死了,她睡不了。”
“不可能!”前一刻還說不了話的周警情憋着一口氣終于發洩出來,渾濁的眼睛裏仿佛燃燒着一把火,熱氣騰騰地仿佛要噴薄而出,求生的欲望被夏孤寒徹底調動起來了。
如果夏孤寒說的是真的,她周警情就算是爬也要從棺材裏爬出來,親手撕了那個賤人!
夏孤寒笑了,“既然不想死,就配合我。”
周警情剛想點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剛剛夏孤寒說什麽來着——打你的孩子?
周警情撐着床猛地坐了起來,一字一頓地問道:“我的孩子是不是還沒死?她還活着是不是?”
周警情死死地盯着夏孤寒,渾濁的眼睛裏湧動着澎湃的情緒。
囡囡沒死?囡囡還活着嗎?
“想見她,就配合我。”夏孤寒重複了一遍。
“好!”周警情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她看着夏孤寒,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這個年輕人。他有一雙非常好看的桃花眼,臉上的神色卻慵懶至極,仿佛一切困難在他面前都不是困難,可以輕松解決一樣。
正是這份慵懶給了周警情相信他的勇氣,啞着嗓子說道:“一定要讓我看看囡囡。”
夏孤寒沒回答這個問題,伸手按住周警情的額頭,“不要抗拒我的力量。”
在夏孤寒手掌貼上來的那一刻,周警情只覺得有一股冰涼的氣息穿過她的皮膚,往她的身體裏鑽,下意識地想要抵抗這股力量。
下一秒,便聽到了夏孤寒的聲音,清澈的冰涼的,直接鑽入她的大腦,讓她放松了下來,嘗試接受那股力量的入侵。
周警情能夠感覺到那股力量進了她的血脈,藏入血液中,随着血液的流動一起朝心髒的方向流去,同時帶走了一些東西。
帶走了什麽呢?
周警情不知道,她只覺得疼。
特別是那股力量抵達心髒後,針刺一般的疼痛如附骨之疽一樣,密密麻麻的,一點一點地啃噬她的神智。
好像要死了。
不!她不能死!
她還這麽老這麽難看,她還沒見到囡囡,怎麽可能就這麽死去!
抱着這樣的信念,周警情覺得心髒的疼痛算不得什麽,只要咬咬牙就能堅持過去了。
周警情卻不知道,她的求生欲在心髒處化作一層淡金色的保護膜,将整個心髒保護在其中。夏孤寒的力量裹挾着周警情僅剩的生命力沖進保護膜中,被保護膜緊緊護住。
夏孤寒松開手。
周警情躺回床上,面容安詳,再無半點生息,看起來好像死了。
周母完全慌了,一時之間六神無主地看向夏孤寒,下意識的不接受這個事實。周父緊握着拳頭,拼命讓自己相信夏孤寒,周警情不會有事。周鶴延手上的拐杖掉了,卻忘記要撿起,同樣殷切地看着夏孤寒。
“放心,我只是讓她陷入假死狀态。”夏孤寒安撫,“只有她‘死’了,偷竊的盜賊才會主動現身。”
這也是為什麽夏孤寒一開始就要逼出周警情求生欲望的原因,只有強烈的求生欲望能夠有效地保護周警情,真正将周警情的生命力封印在她的心髒裏。
周父周母松了一口氣,看着床上的女兒雙雙流下眼淚。
只有周鶴延注意到另一個問題,“大師,警情有女兒這件事是怎麽回事?”
夏孤寒搖搖頭,并沒有透露什麽,“等周小姐醒了之後,親自告訴你們吧。”
“好。”周鶴延沒有追問,又問道:“接下來我們需要怎麽做?”
夏孤寒:“回到周家,忘了周小姐生病的事,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要太驚訝。”
周鶴延還有周父周母雖然不知道夏孤寒要做什麽,但現在只能按照夏孤寒的話去做,因為他們相信,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救回女兒,和那個從未見過面的孫女/曾孫女。
夏孤寒走出病房,伸了個懶腰,眼皮耷拉了下去。
暫時封鎖生命力,讓人短暫地陷入假死狀态是個很耗費心神的禁制,夏孤寒覺得自己現在又累又虛,想要好好睡上一覺。
不過獵物随時可能落網,夏孤寒可沒時間去睡覺。
他轉頭看向自始至終安靜陪在自己身邊的顧晉年,突然欺身而上,把顧晉年抵在牆壁上,給他來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壁咚。
“老鬼,讓我充個能。”
不等顧晉年反應,夏孤寒擡頭印上顧晉年的雙唇。
顧晉年微微一愣後,扣住夏孤寒的後腦勺,反客為主,讓夏孤寒充個夠。
***
一輛黑色的轎車飛快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周警語專注地看着前方,手緊緊握着方向盤,想盡量快地趕往霧州市。
一個小時前夏孤寒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去霧州市群相山26號。
夏孤寒讓他越快越好。
這使得周警語現在心裏火燒火燎的,恨不得一腳油門就能抵達霧州市完成夏孤寒的任務。
但他的心裏同時充滿疑惑,因為夏孤寒并沒有告訴他他要做什麽,只說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車子飛快地在高速上行駛着,比平常提前二十分鐘左右抵達霧州市,下了高速。周警語也顧不上吃晚飯,直接往群相山開去。
***
群相山26號。
舒雨如抓着小女孩走進房間裏,神色癫狂,眼睛裏閃着狂喜的光芒。
她一把将小女孩推倒在床上,用繩索将她緊緊縛住,手術刀輕輕拍着小女孩的臉,拍出一道鮮紅的痕跡,對上小女孩驚恐的雙眼,她只覺得快意,仿佛另外一個有着同樣眼睛的女人也被她逼入絕境一般。
舒雨如的眼神突然一狠,手起刀落,一把割開小女孩手腕上的動脈。
這次她沒有再喝小女孩的血,而是緊緊地盯着那道傷口。以往很快就愈合的傷口,這次卻流血不止,沒有一點愈合的趨勢。
這也說明小女孩已經沒有生命力補充。
周警情,死了。
舒雨如癫狂大笑,手持着染血的手術刀在房間裏跳起了舞。
尖銳的笑聲充斥整個卧室,令人頭皮發麻。
“周警情啊周警情,你終于死了啊!”舒雨如撲到梳妝臺上,看着鏡子裏映出來年輕漂亮的臉龐,又嫉又恨,拿着鋒利的刀鋒在臉上比劃着,紅色的血液在她的臉上留下一道透亮的血痕。
下一秒又想起來這張臉如今是自己的了,便把刀扔下,憐惜病态地摸着自己的臉,“哈哈哈,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了!”
舒雨如一秒都等不及,去浴室裏洗了個澡,換上最漂亮的衣服,哼着歌給自己化了妝,對着鏡子裏擠眉弄眼了一番,最後揚起唇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鏡子裏的人是舒雨如,又不是舒雨如。
如此,舒雨如才踩着高跟鞋出門。
完全不管床上的小女孩是死是活。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小女孩對她而言已然沒有任何用處,是死是活又和她有什麽關系呢?
舒雨如一離開房間,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從窗外跳了進來,飛快地竄到床上,兩只前腳瘋狂刨着縛住小女孩的繩索,妄圖用這樣的方式幫小女孩松綁。
可它只是一只貓,再通人性也力有不逮,刨了許久,才刨開一點線條,繩索看上去依舊完好無損,無異于杯水車薪。
小女孩的手腕還在流血,她雖然是鬼胎,但失血過多對她而言也很危險。
“喵喵。”小女孩的聲音很虛弱,“你不要管我,我沒事。”
“喵嗚~”黑貓湊到小女孩面前,拿毛茸茸的腦袋蹭蹭她,又舔舔她,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讓小女孩産生留戀,而不是一心想離開這個世界。
小女孩被黑貓舔得發出咯咯的笑聲,一點兒面對死亡的恐懼都沒有,或者說她早就想離開這個世界。
她很早很早就已經來到這棟別墅,舒雨如把她關在這棟別墅裏,讓她成為她的血庫,每天都要割開她的手腕喝她的血。
剛開始的時候,小女孩很孤獨,這裏除了舒雨如就沒有別人,舒雨如只有要喝她血的時候才管她,平時就把她扔在別墅裏,任由她自身自滅。
後來小女孩遇見了闖進別墅的黑貓,黑貓成了她的朋友,她給黑貓取名“喵喵”。
舒雨如不在家的時候,黑貓都會跑出來陪女孩兒玩,于是女孩的人生終于有了一點色彩。
“喵喵。”女孩蹭了蹭趴在臉旁邊的黑貓,“其實我有一點點舍不得你。”
“就一點點哦。”
黑貓:“喵嗚~”
“我也有一點點舍不得那個漂亮哥哥,他長得好好看。”
“喵嗚喵嗚。”
小女孩輕輕笑了出聲,用安慰的語氣說道:“我當然最舍不得喵喵了。”
“喵喵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女孩說着,漸漸閉上了眼睛,“喵喵,我好困啊,好想睡覺。”
黑貓的聲音驟然拔高,變得凄厲尖銳。
“喵喵,你乖乖的。”
“別吵我睡覺。”
“等我睡着以後,你就去找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人很好,他應該願意養你。”
“喵嗷嗚——”
***
同一時間,周警語的車已經駛上群相山的盤山公路,即将抵達26號的時候,有一輛白色的轎車迎面開了過來。
轎車的駕駛座的車窗并沒有關上,兩車相交而過的時候,周警語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對方的臉。
姐姐!
對方無論是臉或者氣質都和周警情一模一樣!
周警語想調頭追上去看看是怎麽回事,方向盤卻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住了。
“繼續往前開。”
只有周警語一個人的車裏,突兀地響起人聲。
周警語:!!!
到底怎麽回事?
周警語頭皮發麻,掌心開始出汗,汗毛全部立了起來。他僵硬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駕駛座的位置緩緩顯出一個人影來。
“姐夫?”
周警語的眼睛驟然瞪大,難以相信地看着駕駛座的人。
是夏孤寒讓他來這裏的,夏孤寒一定也知道鄭航跟來了,或者說鄭航和他一樣,都是遵循夏孤寒的指示過來的。
所以他只要順其自然就可以了。
這麽跟自己說着,周警語很快就平靜下來了,遵循着鄭航的話,壓下所有疑惑,繼續前往群相山26號。
幾分鐘後,車子停在群相山26號別墅的門口。
房子裏的主人估計是走得比較急,大門并沒有關上,但周警語還是準備按門鈴,餘光卻看到鄭航進了別墅,腳步急切,像是有什麽在召喚他一樣。
“姐夫!”
周警語喊了一聲,鄭航卻頭也不回地往裏面走,他左右看了一眼,只好跟上。
還沒靠近別墅,周警語就聽到別墅裏傳來凄厲的貓叫聲,隐隐透着急切。
然後他就看到鄭航快速地飄進別墅,看樣子是朝別貓叫聲傳來的方向去的。
周警語立馬跑步跟上。
貓叫聲從二樓西北角的房間裏傳來,周警語剛爬上樓梯,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他心中一緊,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周警語幾步跑到房間裏,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的紅,大片大片的紅刺激得他頭暈目眩。
等他緩過神來,就看到鄭航從床上抱起一個小女孩,一只黑貓在鄭航腳下發出凄厲的叫聲,不斷跳起想要撓鄭航。
小女孩穿着一身紅色連衣裙,不知道是裙子本身是紅色,還是被鮮血染成紅的。
看清小女孩樣子的周警語突然呆住了。
他從來沒見過小女孩,可是看到小女孩的第一眼,他就油然升起一種親近感。
他知道這種親近感來自血脈親情。
不用別人告訴周警語,他就知道眼前這個小女孩是他姐姐和鄭航的孩子。
周警語想上前去看看小女孩,但看到鄭航的樣子,他邁出的腳步又縮了回來。
周警語心中有諸多疑惑,此刻也只能按捺住,等回去再一一問清楚。
“囡囡,”鄭航抱着昏過去的小女孩,渾身止不住顫抖,他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緊趕慢趕而來,卻還是沒來得及,讓女兒遭受了如此大的罪,“爸爸來救你了。”
鄭航用小女孩的血在她的額頭上畫了一個繁複的圖案,圖案畫成那一刻,小女孩的額頭發出璀璨的光芒。鄭航低頭将自己的額頭抵在小女孩的額頭上,澎湃的陰氣從鄭航的身體裏湧出,形成一道小小的漩渦,将周圍的陰氣一起卷入小女孩的身體裏。
黑貓似乎也感覺到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是要救小女孩,便停止了嚎叫,來來回回的在鄭航的腳下轉着圈,很是急躁。
這個過程不知持續了多久,鄭航懷裏的小女孩發出一聲嘤咛,緩緩睜開了眼睛。
“囡囡!”
見女兒醒來,鄭航差點喜極而泣,緊緊抱住女兒,一遍一遍呼喚女兒的小名。
或許是心有所感,小女孩愣了一會兒之後,張了張嘴,小聲地喊了一聲,“……爸爸。”
“是爸爸,爸爸來帶你回家。”
小女孩疑惑了,“我也有家嗎?”
鄭航親親小女孩的發頂,“嗯,我們的囡囡有家,媽媽還在家裏等着囡囡回去。”
“媽媽?”小女孩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緊接着眼前一亮,“我媽媽還活着嗎?”
她一直都知道舒雨如不是媽媽,但她不知道媽媽在哪裏。
鄭航:“媽媽還活着,等我們回家就可以看到媽媽了。”
“好,那我們回家找媽媽,”小女孩笑眯了眼,“媽媽一定很漂亮吧?”
鄭航溫柔地和女兒說道:“媽媽很漂亮,和囡囡一樣漂亮。”
小女孩心滿意足地撲進鄭航的懷裏——真好,她也有爸爸媽媽,也有家了。
“爸爸,”小女孩在鄭航的懷裏小聲地喊道,聲音怯怯的,“我可以把喵喵也一起帶回家嗎?”
看到女兒這樣,鄭航心疼極了,毫不猶豫地點頭,“可以,以後囡囡要什麽,爸爸和媽媽就給你什麽。”
小女孩趴在鄭航的懷裏,笑得很開心,“我只要爸爸媽媽,還有喵喵。”
“好。”鄭航輕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後腦勺,抱着小女孩走出房間。
黑貓人性化地思索了一會兒,下一秒卻被抱起來。
“喵嗚!”它吓了一跳,四肢亂蹬。
周警語不嫌棄黑貓在自己昂貴的襯衫上畫上一朵朵鮮紅的梅花,抱着黑貓跟上鄭航,“小喵喵,我帶你回家。”
黑貓喵喵叫了幾聲後,趴在周警語的懷裏不動了,任由周警語把它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