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禮單 [VIP]
夜幕低垂, 市舶司衙門一帶卻人流湧動,愈發熱鬧起來。
伴随着劉康成義憤填膺的聲音一次次響起,圍觀的百姓們臉上的表情也漸漸由看樂子轉為震驚和憤怒。
他們中的許多人一大家子一整年的開銷都用不了幾兩銀子, 可這譚天祿一次貪墨的財寶有時就高至幾千兩白銀, 經年累月, 那財富他們簡直不敢想象。
于百姓們而言,他們不甚在乎坐擁無盡財寶的皇城貴胄, 但時時會出現在他們眼前的譚天祿則不屬于此列——往日裏背後議論多是戲谑,真正将一樁樁一件件鋪開在眼前, 不屑就轉成了憤怒和仇恨。
區區一個六品小官,憑什麽能過上土皇帝的日子?
提着菜籃子就過來了的婦人忍不住扔了個雞蛋砸過去:“殺千刀的狗官!”扔完又有點可惜:“……糟踐了這好好的雞蛋了。”早知道回家把還未來得及倒到溝裏的爛菜葉子拾來了。
譚天祿原本已平靜下來, 冷眼等着劉康成将這戲唱完再發作,此刻飛裂開的蛋液從他的官帽上淌下來,澆在他臉上,讓他前所未有的狼狽,卻是氣得他七竅生煙,掙紮着想去看是誰幹的, 楊統領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人群中, 頭上包着深藍頭巾,一身淺象牙素面褙子的婦人見狀,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快意。
她忍不住看向身側的綠衣女子,卻見她不動聲色地踮着腳向正堂裏面張望,直到一位貴氣不凡的公子又從裏間出來,才微微抿了嘴, 如星子般的眸子中染上點點笑意。
若不是這位姑娘, 恐怕今日她仍無法逃出百陵街的宅子。
她雖是少婦打扮, 年紀看起來卻很小, 看剛才的情形,約莫是裏面那位貴公子的家眷。生得這樣明眸皓齒,雪膚膩理,氣度從容,恍若天上的仙女似的,也正該和這樣的人相配才是。
不似她,生于市井,空長了一副好相貌,只能成為旁人的催命符或是登天梯。
薛靖謙自應了劉康成的請求,便不再親自出面審問譚天祿,只是靜坐一旁撐着場面。不過這譚天祿貪墨的東西比他想象中要多,見阿舟在屏風後面沖他福禮,也是微松了口氣,趁機去了後面活動下筋骨。
卻是阿元派人來送了糕點,讓他吃了填填肚子。
他垂眸看着那糕點外面的冰皮,本能地有些排斥,但想了想,還是很給面子地嘗了一塊。
倒不似想象中那般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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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舟見他連吃了三塊,明白過來世子對這糕點還算喜歡,臉上也帶了笑意——不枉姑娘親自跑出去買了這糕點回來。
“你家姑娘呢?”幾塊糕點下肚,确實覺得熨帖些了,薛靖謙便問起程柔嘉在做什麽來。
阿舟眨了眨眼睛,裝傻道:“應是在和劉夫人說話吧,夫人和娘子很投緣呢。”
他點了點頭,眸子裏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旋即不由失笑——這會子外面正亂着,她從來不喜歡看熱鬧的,不親自過來也是正常。
也不過是半日未見罷了。
複又進了廳堂,坐在楠木椅子上,仍有些神思不屬地随意往門外人群瞟了一眼,卻意外地瞧見了那道嫩綠色的身影。
戴着一道薄薄的面紗,但那雙眸子他再熟悉不過,一眼就能瞧出來是她。
四目相對,對方頓時笑得眉眼彎彎,猶如一捧新月般恬靜姣好,在人群中也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明明方才還想着要見她一面,這會兒瞧見了,又有些擔心她混在憤怒的百姓中會不小心受傷,薛靖謙嘴唇忍不住抿成一條線,指關節無意識地在桌上叩了叩,蹙着眉想趕緊把這件事了結了。
劉康成坐在正上方,餘光卻一直注意着薛靖謙這邊,見他如此動作,只當是他拖的時間太長了讓這位貴人不耐煩了,也提快了語調:“……罪官譚天祿,你可知罪?”
“劉大人。”終于等來一個開口機會的譚天祿仰起頭,形容狼狽,眼中卻閃過不屑:“下官不明白您的意思。”
都到了這時候了,這人還在裝傻嗎?
菜葉子和雞蛋又紛紛飛了進來。
市舶司的官員們嘴角抽搐:這群百姓扔得這麽盡興,過後他們掃起來就要累死了……
譚天祿卻不再理睬,嘴角挂上讓人膽寒的笑意:“下官不過是奉命行事,您才是市舶司的提舉,不是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下官的意思是,”譚天祿笑眯眯地看着他,“這些東西不都被送進了您的府邸嗎?您怎麽還賊喊捉賊的要辦下官啊?”
堂下一片寂靜。
“……不是都送到了榆錢胡同您夫人的陪嫁宅子那裏了嗎?”
竟還明确地說了地點。
百姓們頓時一片嘩然,看向上首的劉康成的目光都變得怪異起來。
“你胡言亂語!”他氣得指頭發抖,呵斥道:“本官的夫人是京城人士,從未在鎮江有過什麽陪嫁宅子,如若不信,大可将當年的陪嫁單子拿出來一一核對!”
譚天祿聞言哈哈大笑。
“劉大人,您別裝傻了。婦人的陪嫁又不是一成不變的,您夫人嫁來了鎮江,用陪嫁購置新宅子或是做生意,自然也是她的陪嫁。将軍若是不信,盡可去平蕪城縣衙取劉夫人名下的宅子地契來看,再去看看榆錢胡同那裏,是不是有劉大人方才念到的那些財寶。”
百姓們這才将目光放到一邊一言不發許久了的玄衣男子身上。
若這兩個當官的都有問題,那就只有這位将軍能辦他們了。
感受到百姓的炙熱目光,薛靖謙微微斂眉,冷着臉下令:“來人,去縣衙和譚天祿說的榆錢胡同看看。”
跪得筆直的譚天祿面上便閃過得逞的笑意,挑釁地看向上首面色漸漸發白的提舉大人。
劉康成素來自恃清廉剛正,可他的後院可不是鋼板一塊呢。
人群中的程柔嘉看在眼裏,心間隐隐有不好的預感:這劉大人,會不會被黃雀在後了?
忍不住擔憂地看了一眼身側明顯緊張起來的藍衣婦人。
薛靖謙的護衛動作很快,兩盞茶的功夫過後,便回來了。
“……回大人,縣衙卻是有一張榆錢胡同宅子的地契,上面登記在冊的是劉夫人的名字。”市舶司這邊鬧得沸沸揚揚,縣衙的官老爺們當然不敢睡覺。
“……那宅子中的确多數物件都能和劉大人手中的冊子裏的物什能對上。”
譚天祿忍不住大笑,站起身來:“大人,您自己貪墨的東西,詳細地記成了冊,居然還能拿來誣陷下官。下官實在是,心驚不已啊……”
上首的官員似乎亂了陣腳,在玄衣男子面前跪下來:“将軍您聽下官解釋,下官決計不會做這種事情啊,下官是遭人陷害了啊……”
“誰陷害的您?你家夫人?”譚天祿戲谑地笑,方才還對他視如豬狗的高大護衛們此刻都束手一旁,視若無睹。
将這一幕看在眼裏的戚瑤面色發白,身子搖搖欲墜,珠貝般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滴淚忽地就滾落下來。
到底還是要讓他逃脫了。
旁的人或許能信那劉大人才是幕後黑手,或是認為他們沆瀣一氣沒有一個好的,她卻再清楚不過,那冊子上的許多東西,她都見他用過,甚至就施施然擺在他囚禁她的那座宅子中。
他對這位劉大人,也是發自內心地嫌惡不屑,根本不可能與他為伍。
她神色木然,腦子裏閃過從前的一幕幕。
她家世代住在運河邊,以打漁為生,算不上富庶,但吃穿尚還能供得上。她沒讀過書,但生了一副好相貌,十四歲的時候,家裏的門檻都快被媒人踏平了。
阿娘挑挑揀揀,意外地發現求娶的人中有一位年輕的秀才,立時就高興地應了下來——秀才娘子,那是多麽體面的事,生出來的孩子說不定也聰明,将來要是能入仕,全家豈不都是跟着雞犬升天?
她心裏卻始終惴惴,擔心嫁過去會被婆家嫌棄。後來洞房花燭,夫君對她很是溫柔體貼,訴着從前在哪處見過她浣衣,自此就放在了心上……婆母不大喜歡她,覺得夫君本可以娶個門第更高的女子,但夫君自小就支應門庭,很有主見,在其中勸說着,一家人漸漸也變得和和美美起來。
誰知天有不測,忽有一日夫君久久不歸,她寬慰婆母騙她是夫君和好友出去喝酒了,自個兒去外面打聽,才知道他是被關到了縣衙裏,罪名說是替人僞造了市舶司的通行公文,讓人逃了很大一筆舶稅。
她自然不信夫君是這樣的人,也從不見他沾惹海邊的事,便去了市舶司擊鼓鳴冤。
她被帶了進去,卻無人審她,只有一個肥頭大耳的官員上來就對她動手動腳。
她氣得發抖,以頭上的銀簪子脅迫他,轉身就要逃跑,卻只聽到了一句話:“你今日若走了,你那夫君,只怕要命喪黃泉了。”
她尚還一句話都沒說,對方卻對她的來意一清二楚。再混沌,她也明白了,原來夫君今日的禍事,全是因她而起。
齊家是寒門,沒有什麽靠山,夫君的秀才功名縱然能保他一時性命,可他性子倔,絕不會畫押,若在牢裏關久了,只怕也要被那些酷刑和潮濕逼仄的環境逼得丢了命……
外面還有方才帶她進來的幾個男子守着,她明白,她是逃不掉了。
最終她咬着唇順從了他,他甚至都沒帶她去裏間,就在這大門敞開的廳堂,脊背靠着冰涼的案桌,仿若她是什麽低賤的豬狗,被人撞見了也無關緊要。
令人作嘔。
自那時起,她就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回齊家了。
但沒想到,那畜生最終還是要了夫君的性命。
最初知道消息的時候,她氣得吐了血,整日裏尋思的都是如何扒他的皮喝他的血。可那畜生也十分狡猾,那些時日裏,他每每來找她,都是讓幾個婆子把她的衣服首飾都扒掉,裹在被子裏送去房裏,絲毫不給她下手的機會。看她越是痛苦嫌惡,他就越是暢快過分。
後來她漸漸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若是不能取信于他,她永遠不可能為夫君報仇。
于是她不再向外跑,反而想着法子讨好取悅于他,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她自己做的,看似毫無威力的木簪子,在歡愛之時趁其不備取下他的性命。
這些時日,他終于也會讓她穿着些紗羅去見他了,只消再等等,應就能順利實施她的計劃。
只是她勢單力薄,一旦得手,只怕也要下黃泉了……一命換一命,倒是便宜了那畜生。
原以為今日,她可以不用再用一命換命的方式就能大仇得報,卻不想,仍舊是要被這畜生逃出生天了……
戚瑤唇角勾起慘烈的笑,從袖中拿出随身帶了多日的木簪,眸中閃過一絲狠厲,便要直沖正堂裏面去。
旁邊有人及時扯住了她的衣袖。
她下意識地要掙脫,卻聽見那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愣了愣,便見手中的木簪子倒鈎處有一絲血跡流淌下來,不由臉色大變:“恩人!”
程柔嘉疼得臉色發白,她實在沒想到這簪子如此鋒利,輕輕劃過就在她指尖留下一道傷口,但還是強忍着疼低聲道:“你不要沖動,現在沖進去,真能殺了他嗎?”
薛靖謙既然是公開審理譚天祿,又怎會讓一個弱女子當衆殺了他?這樣的事傳出去,誰都會認為是二人有私仇。
戚瑤看着裏面五大三粗的護衛和衙役,終于清醒過來,忙拉着她到一邊:“……都是我的不是,恩人你別再說話了,我來給你包紮。”
時刻注意着這邊的薛靖謙自然将這一幕看到了眼裏,他下颌繃得緊緊的,有心想出去看個究竟,又不便起身,便涼涼地看了劉康成一眼。
劉康成見将軍的神情猶如暴風雨前的天色般陰沉,雖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很識趣地明白過來這戲不能再耽擱下去,臉上的恐慌怨恨便褪得幹幹淨淨,站起身看着猶如勝券在握的譚天祿,語調冰涼:“陷害本官的,自然是譚大人。”
“譚大人早在一年前就指使人想将這份地契借着旁人送禮的名義送到我夫人手上,可我夫人素來謹慎,白撿的東西從來不要,一早就發現了你的意圖,順藤摸瓜地查到了你譚府的大管事身上……榆錢胡同那裏,來往的可也都是你的手下……”
原來一早就被他發現了。
譚天祿眼睛微眯,反正打死不承認:“明明是大人要我将地契送來的,怎麽此刻又栽到了我的身上呢?”
他們二人是上下級關系,在旁人看來,很難将利益切割清楚。他依仗的,便是這一點。
一位護衛将戚瑤帶進了正堂。
百姓們只見一位容色姝麗的婦人盈盈跪倒,淚眼婆娑:“各位大人,民婦要狀告這譚天祿害人性命。”
又是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貪錢財是一回事,到底受損最大的是來往的行商,但這婦人明顯是鎮江本地口音,一副平民打扮的樣子,頓時就将衆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她身上。
譚天祿震驚地看着她,氣得就想一巴掌扇過去:“你這不知廉恥的賤人……”卻又被重新挾制了。
戚瑤見狀心中微定,繼續道:“……民婦本是江邊打漁女,嫁為齊家婦,夫君是秀才齊黎安。數月前,市舶司副提舉譚天祿冤枉我家夫君僞造官府公文讓一商賈逃脫舶稅,實則是為了得到民婦,殘忍地殺害了我家夫君!後來,又将民婦關在百陵街的宅子中,百般折磨,還留了許多婆子看守,不許民婦邁出那宅子半步……民婦實在是無處伸冤,今日幸運逃脫出來,懇請諸位大人還我夫君一個清白,将有罪之人狠狠處罰!”
民衆們聞言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對方都是有秀才功名的俊傑了,居然還會因為一個女人,莫名地斷送了性命。
一位殺豬的屠夫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伸手捂住了自家媳婦的臉。
滿目憐憫的胖婦人愣了愣,旋即明白過來,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白了他一眼。前者這才讪讪然地收回了手。
她可沒生得一張讓官老爺垂涎的臉,但這世道,無鹽倒是一種福分了。沒有家世和背景,便如無根浮萍,倒是很難保住一副傾城的相貌。
有了這樁殘酷的風流韻事添料,民衆們的心毫無意外地偏向了劉康成一方。
譚天祿聽着耳邊不絕的咒罵聲,不屑地扁扁嘴:斷案是靠律例和證據的,可不是這群愚民說誰有罪誰就有罪。
楊統領從裏間出來在薛靖謙耳邊輕語幾句,他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将人帶進來吧。”
不多時,一個面色鐵青,身穿湖綠袍子的中年男人便被人帶了上來。
譚天祿瞳孔微縮,正要張口說什麽,嘴巴卻被人拿了個汗巾堵住了。
徐傑的目光掃視着與舅兄呈對峙之勢的劉康成和一群面生的嚣張侍衛,更是勃然大怒,指着前者的鼻子大罵:“劉康成,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還沒進城門,就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擁簇着往市舶司這邊來,說得好聽是請,說得難聽點,根本就是押解。
“回知府大人,下官正在審理罪官譚天祿的案子。”
見他對那無禮之事閉口不提,徐傑咬了咬牙,決定稍後再處置他,冷着一張臉道:“哦?他犯了什麽罪,需要你當着百姓的面審問?”
圍觀的民衆們瞧見傳聞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知府大人親臨,看得更是津津有味起來。
“貪墨罪,殺人罪。”他言簡意赅地回答。
徐傑幾乎要被氣笑了:“本官竟不知道,你這市舶司還能當府衙用?你不過比譚天祿高一階,如何能審理他的殺人案?按律例,理應将人送到知府衙門才是。”
“的确。”
徐傑愣了愣,便見一旁一位被他忽略的男子微笑着站起身:“本應如此,不過既然知府大人親臨了平蕪城,我就索性将您請到這市舶司來一同審理了。”
“你是何人?”他皺着眉頭,心頭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下人明明說,今日的事端是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劉康成鬧出來的,怎麽又忽然冒出來了一個外地口音,貴公子打扮的人出來?
劉康成笑着引薦:“回知府大人的話,這位是定遠大将軍,承平侯世子,當今國舅爺,薛靖謙大人。”
徐傑愣住,一股寒意從背後直竄頭皮。
這種大事,居然在他進平蕪城之前,連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下官參見将軍!”他忙屈膝行了大禮,卻久久沒聽見回音。
“将軍……”
玄衣男子恍若才回過神,和氣地點點頭:“徐知府請起。”起身後,卻仍舊默不作聲,與一旁的劉康成極為默契地望着門外。
“您……等什麽呢?”他忍不住問。
“審案子,自然是要證據的。”薛靖謙微微一笑,堂中靜谧了一盞茶的功夫,外面隐隐有呵斥聲入耳,薛靖謙眸子微亮:“來了。”
徐傑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一看,卻是差點驚得癱軟在地上。
被扭送過來的,正是和他一道出門,在離城門數十裏遠的地方便分道揚镳的徐府屬吏。
大紅燙金紙的單子被潔白修長的手攥着來回翻看,本是一副賞心悅目的場景,徐傑卻冷汗直冒,心都到了嗓子眼。
只略略看了幾眼,玄衣男子便擡眼看向譚天祿:“方才劉大人念的那些東西,近幾月的,好像都在這些禮單子上了,怎麽劉大人貪墨的東西,會在徐知府府中的屬吏手中,還運到了港口呢?這些東西,是要送到哪裏?”
譚天祿被問到,嘴裏的汗巾卻沒被取下,只能憤怒地望向劉康成,卻見像是一直被他牽着鼻子走的男人,臉上終于現出了幾分如釋重負的滿意。
中計了!
劉康成在這裏同他來回推拉,根本就是想将事情鬧得無法收拾,再将妹婿騙過來,用那筆壽禮将他們一網打盡!
當着滿城百姓的面,他們若敢承認這是送給誰的,只怕還沒等被發落,就會被割了舌頭死在牢裏……
徐傑也明白了過來。
禮單上寫得清清楚楚,薛将軍卻還要當衆詢問,顯然,那不會是能說出口的答案。
他苦澀地咬了咬牙,只能跪下來低聲承認:“……是下官從市舶司收的好處,得知東窗事發,意欲運往別處。”
作者有話說:
我錯了,再也不瞎立flag,卡文真的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