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鎮江 [VIP]
回到船艙被他抱着在榻上躺下, 疼得小臉發白的程柔嘉忙握住他的手:“世子,我……我無礙的……”
薛靖謙聽着眉頭直皺:這小姑娘一向循規蹈矩,一口一個妾身的, 眼下都疼得開始自稱“我”了, 怎會無礙?
板着臉摸了摸她的頭, 繼續等着大夫過來:“別逞強,大夫一會兒就來了。”
她聞言憋紅了臉, 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真的沒事……算着時日,應該就是……小日子來了……”
薛靖謙一怔, 這才明白過來。
長松了一口氣,幸好只是小日子, 天知道他抱着她匆匆往回趕的時候,腦子裏竄過多少駭人的念頭……他已經許久沒有嘗過恐懼的滋味了。
程柔嘉由紅綢服侍着去屏風後面換了件幹淨的衣衫,才又躺回了榻上,如五月嬌花般的面容仍然帶着幾分虛弱。
薛靖謙看在眼裏,心疼地撫摸着她的面頰。
侯府規矩重,前兩個月她來小日子時, 徐媽媽一早就會來回了他, 言下之意就是告誡他讓他那幾日不要進東廂房——一則是有老人說女子來小日子時陰氣重,近身會不吉利;二則, 一般的女子來了小日子,身上血腥味重,也不想與自己的夫君離得太近,免得遭其厭棄。
他本來是不情願的, 縱然不能行.房, 他也想多看看她。
但想到小姑娘聞不得一點酒味兒的嬌氣模樣, 又擔心他硬要貼着她睡, 她臉皮薄,心裏會不自在,這才聽了徐媽媽的話,那些日子都歇在世明堂的正房。
他從來不知道,阿元在這時會這般痛苦虛弱,若是知道,定然是不肯守那些莫名其妙的規矩的,說什麽也會陪着她的。
“你這樣難受,還是請大夫過來開一劑藥,好不好?”他溫和地輕聲詢問,揉了揉她的頭發。方才知道了始末,便将到了門前的大夫又送回去了,可他不忍她就這樣硬熬着,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将大夫請來再看看為好。
“世子爺忘了?妾身就是大夫。”程柔嘉輕笑了起來,微微嘆口氣:“真的不礙事,應該是方才沒注意在船頭吹風凍着了,平日裏不會這樣的。再高深的大夫過來,也不過是開些調理體虛的藥,這些藥,妾身自己也能做。”
她素來不願在自己面前訴苦,因而薛靖謙對于這些話也只信一半,但想起方才是自己一時興起要帶着她去船頭玩,墨色的眸子裏就帶了歉意。
阿舟灌了湯婆子過來,薛靖謙接過來,隔了一層夾衫放在她的小腹上,微微蹙着眉:“會不會燙?”
Advertisement
滾燙的湯婆子只隔衣料,多放幾息就會燙,但放上去,又多少會覺得暖和些。
他緊鎖着眉頭,索性丢了湯婆子到一邊,亦上了榻,将人擁在懷裏,用體溫暖和着她的身子,她吓了一跳,忙去推他:“世子爺,這樣不合規矩……妾身身子這樣,又不方便伺候您,您不必……”
若是徐媽媽跟着,定然是不讓這樣的。
話沒說完,感覺到唇角被輕輕咬了一下,擡眼便見男子面色不善地望着她:“你這話說的,像是我與你待在一塊兒,就是只貪着你的身子似的。”又輕咬了口她的耳垂:“……再說,我伺候你的時候,還少嗎?”又語氣嚴肅地讓她快些休息。
程柔嘉紅了臉,乖乖地不再反抗,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偎在他懷中,睫毛眨了眨,漸漸閉上了眼睛。
他的懷抱溫暖又舒服,寬大的手掌輕輕壓着她的小腹,帶來恰到好處的炙熱,很快,她就開始迷迷糊糊地在腦子裏走馬燈似的放着一些畫面……
薛靖謙在請辭後的第三日便帶着她出發了,對外只說是要去溫暖的江南調理身體。
但承平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餘杭是世子通房程娘子的娘家,不免有許多人猜測——世子辭了大都督的官職心情不佳,于是決定帶着寵愛的通房歸寧,順便散散心。
侯府的下人們對關于薛靖謙的事一向嘴很嚴,但這回也不知怎的,這話竟還傳到了外面。甚至邵蓉在他們臨行前都特意遣了身邊的丫鬟過來,問她是不是有這麽一回事,還勸她趁着南行的機會,多開解開解薛靖謙——說是有太子坐鎮東宮,早晚會再重用這個舅舅……
現在,京中應該都在傳薛靖謙如何寵愛她了……可是,薛靖謙透過話風,他此次南行,是有差事在身的……卻把陪寵愛的通房回娘家當做明面上的借口,出京時随行人員衆多,陣仗大的像官員家娶新婦,讓人以為他官場失意沉醉溫柔鄉不能自已,真真狡猾至極。
這樣狡猾的“老”狐貍,此刻卻對她心疼得不得了,輕輕地給她揉着肚子……
他對她,應該起碼有六分真心在吧。
薛靖謙的手臂被枕得有些麻了,卻一動也沒有動,只靜靜看着表情逐漸松弛恬淡下來的小姑娘,欺身輕輕啄了一口她的鬓角。
這會兒應該是真的無礙了。
指腹虛空描摹着她細長的脖頸,溫潤醇厚的眼底到底透出幾分失望來。
自從他起了與她要個孩子的心思,床笫之間便甚少再克制,每每都是玉露盡留,也不曾因為在她小日子前後刻意避着不同房,沒想到,她的小日子還是按期來了。
罷了,她到底還小,便是遲個一兩年有孕也無妨。
只不過自打他将她收在身邊,每每瞧見鄭六那厮上蹿下跳地跟整個五軍都督府的官員炫耀他要有第二個孩子時,心裏有些不舒服。
也真是奇怪,從前他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的時候,聽着鄭六那些混賬話他心裏一點波瀾都沒有……終究是阿元在他心裏太過特殊了些,尋常夫妻能擁有的,他都想與她一起經歷,且極為迫切和期待。
鎮江府平蕪城。
此城邊界正是鎮江的港口,每日裏有無數行商路過,在此乘船從運河直通京畿。
早些年有叛賊從鎮江港口偷運火藥,到了京城險些被混過去入了城,天子震怒,鎮江多年的父母官被革職,後來者便在港口加派了官兵巡防,立了一般外海港口才有的市舶司。
市舶司從六品副提舉譚天祿就住在平蕪城內,今夜的譚府四處張燈結彩,賓客如雲,只為慶賀譚大人新納了一位美貌的姨娘。
論官職,這位從六品的副提舉大人并不算顯眼。但做客譚府的人都知道,譚天祿有一位嫡親的妹妹是現任鎮江知府徐大人的續弦,正四品父母官可是他正兒八經的妹夫,在鎮江做官和過日子的人,任誰見了,也不敢小觑。
大紅燈籠随風搖曳,喝得臉通紅的譚天祿甩開還要敬酒的同僚,說了幾句客套話,就迫不及待地進了後宅。
譚天祿長相平平,近幾年過慣了富貴日子,甚至還生出些富态來。他大力推開貼着喜字的大門,一個身上只披了件淺紫色薄紗的妙齡女子便迎了上來,勾住他的脖子,媚眼如絲:“爺,您可算回來了,奴家好生想您……”
雪膩在他胸膛來回地磨蹭,譚天祿哪裏還忍得住,反手關上大門就随意地扯開那聊勝于無的紗羅,直奔床榻而去……
院裏不多時便傳來女子銀鈴般的嬌笑聲和讨饒聲。
大紅鴛鴦燭燒了一半,架子床的吱啞聲才停歇下來,兩人大汗.淋.漓地雙雙倒下,女子笑着抱了他的手臂:“爺,您可真厲害!”
譚天祿如同剛犁了十幾畝地的老黃牛般,累得根本不想說話。
到底是花樓裏出來的,伺候人的本事真是了不得。到後來,幾乎是這個娘們在那裏動……
不過,他這些年府裏收的小姑娘夠多了,年紀太小玩起來沒意思,還沒怎麽樣就哭得梨花帶雨,看得人心煩。還是經過人事和被調教過的讓人舒心,他今日将這雲氏從花樓裏贖出來破了她的身,過幾日,便再去百陵街看看那小寡婦……
可惜他是做官的,到底要臉面,伺候過別人的不能輕易帶進府。不過,偷偷摸摸也是另一番樂趣,想起那小寡婦的滋味,譚天祿不由又舔了舔唇……
雲氏自小被調教的就是看人眼色的活,見狀就不高興地去親他的臉:“爺在奴家這裏,還想着旁的小妖精不成?”
譚天祿勾着她的下巴:“那你猜猜,爺在想誰?”
“奴家才不管爺在想誰。”她扁了扁嘴,在他身上膩膩歪歪:“爺府裏的都是些黃毛丫頭,哪有奴家有意思?”
“那倒不見得。”他笑了笑,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綽約傾城的倩影來。
都已經過去三四個月了,他竟然還時時能夢到程氏那張臉。
因為實在是太漂亮了。
孤身上京的商戶女,一身月白的長裙,看着他們這群五大三粗的官兵出現時吓得直縮肩膀,卻還是硬撐着站到他跟前說他們無權把她的嫁妝扣押下,反抗無果後,暗暗紅了眼睛,拉着她的小丫鬟不說話,像琉璃一樣的眸子蒙上一層霧氣,倔強、可憐又可愛……
若不是顧忌着這商戶女是薛家那位爺要收在身邊的,他當時真想将人拉進船艙裏好好欺負一番……
這滿府裏的莺莺燕燕加起來,應也沒有那美人的滋味入骨銷魂。
這樣想着,他只覺得一股熱氣又從下冒了出來,雲氏亦感受到了,只覺得是自己有本事,佯裝嬌羞地紅了臉,任由忽然起了興致的人将她撲到了床榻裏間……
紅浪翻滾間,房門忽然從外被人小心翼翼地拍響:“老爺!老爺!”
譚天祿正在興頭上,突然被打攪,不免吓了一跳,差點丢盔棄甲,聞言氣得從床下撈了個靴子就丢過去砸在門上:“不長眼的東西,你是瞎了還是聾了?”
小厮聽着裏面停了片刻複又響起的吟哦聲,臉也是紅透了,但這件事尤為重要,他不敢不來報——相比于溫柔鄉,老爺自然是更看重仕途的。
只能硬着頭皮道:“老爺,提舉大人來了,有要事和您相商。”
“劉康成?”譚天祿皺着眉,表情有些不以為然。
他有鎮江知府當妹夫,對平蕪城的這些官員實則都不怎麽在乎,尤其是這個上峰——不過是寒門士子出身,為人很是古板,今夜他借着納妾請同僚們吃飯,劉康成居然覺得他納一個花樓女子丢臉,不肯賞面來吃席。
真是木讷得可以。
但這樣的人,不會大半夜閑來無事登門,打擾他洞房花燭。他說有要事,應該确實是大事了。
譚天祿面上不耐煩,卻拍了一把美嬌娘,從她身上爬起來,窸窸窣窣地換衣服。
雲氏媚色未退,見狀拉着他的衣袖不肯讓他走:“爺,劉康成是個什麽東西,也配指使您嗎?”
花樓女子到底不懂事,但這話譚天祿卻很受用,随手甩了個二十餘兩重的金簪在榻上,捏了捏梅花遍地的柔軟才松手:“行了,爺有公事要辦,你歇着吧,明日再來找你。”
雲氏心裏一喜,這才軟軟糯糯地嘟着嘴松開他:“說好了,爺明日一定要來。”
劉康成一身青色的士子直綴,坐在書房裏喝茶等待。
左等右等卻不見人影,臉上就現出幾分鄙夷來。
都什麽時候了,那肥頭大耳的下屬還惦記着那檔子事,活該他倒黴。
穿着真紫色團花長袍踏進書房的譚天祿眼裏亦全是不屑:從五品的提舉,居然還穿得這麽寒酸書生氣,這樣的人,市舶司門口來了多少貴人,都不會有他的好運氣。
“劉大人,這大半夜的,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心裏雖這麽想,說出來的話卻是很客氣。
劉康成驚訝地挑挑眉,知道這厮應也是有些靈敏嗅覺的,也不多遮掩,笑道:“确實是有要事來和譚兄相商。”
“哦?”
劉康成壓低了聲音:“我收到消息,明日承平侯府那位國舅爺就要經過平蕪城港口……”
譚天祿很是意外:“國舅爺?不知是薛家哪位爺?薛三爺?”
心裏還在尋思是不是薛三爺得了那美人和豐厚的財寶,心裏暢快,要來提拔提拔他。
一時又覺得不大可能,當日他扣押了程氏那筆嫁妝的大半,也是悄悄按照市舶司的規矩,征收了舶稅的,只不過,那船并非外國商船,原本不應收舶稅,是以那筆錢,全都落到了他的口袋裏……
可惜那薛三爺是個不學無術的書混子,一點都不懂其中的關竅。
念頭閃過,不免又心跳如擂鼓:該不會是薛三爺被人提點了,覺得吃虧了,來找他麻煩的吧?
“薛三爺?”劉康成皺着眉,卻一口否定了他的猜想:“如今唯一正經能算得上國舅爺的,不是只有一位嗎?”
譚天祿愣住,旋即目中閃過一絲狂喜。
那就是承平侯府的世子,在軍中赫赫有名的定遠大将軍薛靖謙了!
這可是真正富貴滔天的人物,見他一面,和面見聖人的難度也差不了多少了。
譚天祿當機立斷地認為,這是一次難得的機遇。若是表現好了,說不準連知府妹夫都要靠他的提攜……
“迎接這樣的大人物,可是難得的機會。我聽聞你明日告了假,才特意夜裏趕來告訴你一聲的。”劉康成和煦地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日告假,本是想和新得的美嬌娘好好厮混一番的……
他臉上閃過一絲窘迫,旋即恢複如常,目光閃爍地打量着劉康成。
兩人在衙門裏關系算不上好,甚至一些下屬刻意捧着他,對于劉康成的命令根本不怎麽聽,這樣的情形下,劉康成居然會來好心提醒他,他不免心存一絲懷疑。
劉康成輕咳一聲:“一些人情往來的事我素來不大擅長,唯恐出了差錯,是以這回,還是得靠譚兄撐場面了。”
聞言,譚天祿的眼中才閃過釋然。
也是,差點忘了這厮是個不折不扣的書呆子,明明進了翰林,卻被派來市舶司這種很難向上升的地方做官,可見為人木讷不得翰林院的大人們喜歡。娶的妻子也是清流人家的庶女,一心維護塑造他的清流名聲,卻沒什麽真正的實惠,夫妻倆都是上不得臺面的木讷人。
要事商議完,劉康成便起身告辭了,主人家自是客氣地送了又送。
出了譚府,月色下,俊朗的臉上挂上一絲隐秘的笑容。
那位定遠大将軍,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搭上線的。
至少,從前惹過事的譚天祿,是明日最不該出現在港口迎接他的人。
前些日子夫人回了一趟京城的娘家小住,探聽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昨日又千裏迢迢地趕了回來告訴他……他可不能白費了夫人一片苦心啊。
走水路最初的時候遇上程柔嘉的小日子,薛靖謙擔心颠簸起來她又不舒服,便刻意讓船夫放緩了行程,原本二十五天的行程,便足足多出了三天。
眼看就要到鎮江,又恰好到了她的月事。
船上到底風大,又容易頭暈,薛靖謙瞧着她一臉的菜色,心疼得不得了,便決定在鎮江暫歇兩日,等她好些了,再啓程繼續走水路去餘杭。
程柔嘉有些猶豫,低聲問他:“世子爺不是還有差事在身嗎?”
“無妨,咱們出發得早。”薛靖謙攏了她散下的青絲到耳後,輕輕揉着她的耳垂:“你這樣難受,還憂心旁人呢?放心,一切我心裏有數。”
“世子爺怎麽是旁人?”她嘻嘻地笑,心裏也很是惆悵——明明素日裏在小日子時沒有這麽嬌弱的,怎麽上了船便是另一幅光景了?難道真是船上寒氣太重了……
薛靖謙聞言心頭微熱,忍不住覆上唇去碾轉厮磨了片刻,最終還是怕她難受,又不舍地分離開,攬着她輕輕地摩挲着她的後背。
她則靜靜地抱着他的腰,依在他的胸膛,眉眼一派溫和平靜。
在船上雖然有時會難受,可被他這樣仔細照料小心呵護的感覺,還是很好的。倘若他們日後真有機會成為名義上明媒正娶的夫妻,是不是就會過着這樣的日子呢?而不是唯有沒有長輩和規矩約束時,才能這樣親密地相互依賴。
心間陡然升起了前所未有的迫切希望。
薛家的大船到了平蕪城港口,浩浩蕩蕩的陣仗自然引來無數人注目。
譚天祿立在日頭下等了一個時辰,額頭上都出了一層薄汗,見狀忙讓下屬幫忙整理了下官服,恭敬地上前去候着,想讓大将軍第一個看見他。
幾個護衛拉好了船繩解開了下船的船梯後,一位玉冠華服的男子便出現在船頭。
瞧着是弱冠之歲,卻氣宇軒昂,眉目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武将的凜冽冷漠,身上佩戴的羊脂玉玉蟬和發冠上拳頭大的東珠,都能彰顯此人的不凡身份。
譚天祿在腦子裏飛快地過着,很快就确定了眼前人就是他今日要等的人。
見男子遲遲不下船,他忍不住上前詢問:“敢問,貴人可是薛将軍?”
薛靖謙有些意外,打量了片刻陌生的面孔,微微颔首:“正是,你是?”
“下官是市舶司的副提舉譚天祿,沒想到平蕪城今日居然能迎來您這樣的貴客,這可真是蓬荜生輝啊……下官久聞薛将軍功績,很是仰慕敬佩,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您本人……”
對于面前洋洋灑灑毫不吝啬溢美之詞的官吏,薛靖謙沒怎麽放在心上。
在官場行事,有人自有風骨,就有人谄媚奉承,哪怕是軍中,也不乏這樣的人。他早不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愣頭青,只要這樣的人不做出坑害百姓的事,他縱然不喜,也不會出手打壓。
水至清則無魚,當今聖上剛登基時治理頗嚴,為的是将窮兇極惡的叛賊一網打盡,到如今迎來太平盛世,便也開始奉行這樣的手段。
不過心間卻略略有些詫異:既然不知從哪裏打聽來他要停靠鎮江的消息,怎麽來迎他的是位副提舉?提舉呢?
譚天祿說得口幹舌燥,對方卻基本沒怎麽理睬,眼裏不免露出失望。
看來是個不吃奉承的,既然如此,他便做些實事來讓這位将軍留下印象好了。
“不知将軍此次來鎮江,可要小住幾日?有什麽事下官能幫得上忙的,大人盡管差遣就是。”
薛靖謙心中一動。
這人雖然看起來油嘴滑舌,可到底是本地人,他想帶着阿元在鎮江好好歇幾日,找他打點,應會順利一些。
正要開口,船艙裏卻緩緩走出一位佳人。
她梳着俏麗的傾髻,帶着珍珠頭面,一身嫩綠色的杭綢比甲,裏面是白绫立衫,豆綠色織錦八幅湘裙,如同春色裏最清新的那一抹綠,讓人看了就心情舒暢。
發髻上別着金鈎,用于挂一層薄薄的紗羅掩去鼻梁以下的面頰,紗羅半遮半掩間,為俏麗的美人添了幾分妖嬈的風姿,蓮步輕移而來,襯着江上的霧氣,越發明豔神秘得恍若神妃仙子。
譚天祿便見面對自己的逢迎始終淡漠疏離的男子回身,面上如冰雪消融,笑着捉住她的手,溫聲細語:“怎麽這樣遲?又不舒服了?”
他便知道眼前人應是薛将軍極為寵愛的女子,只是不知道是正室夫人還是妾室。不願多說多錯,索性低下頭避嫌地不去看那女子,卻豎着耳朵繼續聽他們交談。
程柔嘉還是不大習慣在衆人面前與他牽手,紅着臉抿嘴一笑,剛說了句沒有,游移的目光落在船下等候的男人身上,臉色頓時一變。
這個人,不正是當日在港口攔下她帶來的大半財物的官兵首領嗎?
“譚大人?”她搜索着記憶,遲疑而冷漠地開口試探。
譚天祿愕然地擡起頭,對視着那雙有幾分眼熟的眸子,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爬上心間。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寶子們,求收藏求作收求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