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病中
薛靖謙出了書房,便派人去請侯府裏長住的一位女醫到世明堂。
這位女醫姓盛,原是先帝宮中專給高位嫔妃調理身體的醫者,幾年前侯夫人生了場大病,皇後娘娘人在宮中卻時時記挂着,聖上便将這位盛大夫送到了承平侯府,專職給侯夫人病愈後調理身體。
到了東廂房門口,孟管事又接過薛靖謙手裏的令牌:“若是盛大夫瞧不出問題,便拿着牌子去宮裏請太醫。”
孟管事低頭應諾,心裏泛起驚濤駭浪。世子爺向來低調,能不麻煩宮裏就不麻煩,現下為了個通房居然這麽大的陣仗……看來他還是小看程娘子在世子心中的地位啊。
薛靖謙輕步進了房,阿舟正在打水為幔帳下的人兒擦臉,見他來了,未待遲疑片刻,手中的帕子便被他接了過去,于是紅着眼睛默默屈膝退下。
小姑娘已經燒得不省人事,往日裏玉白細膩的臉頰浮上病态的紅,額頭滾燙,可他一掀開錦被的一角想去探探她身上的溫度,她又下意識地拉緊了被子,似乎十分畏寒。
他抿着嘴,心髒似乎被不知名的東西攥緊了,鈍鈍地發痛。
這種感覺上一次出現,還是他在薛靖興手裏救下她的那一夜。他還以為,将人不擇手段地收在身邊了,就不會受這種苦了。
薛靖謙輕嘆了口氣,擰緊了帕子默默為她拭去臉上出的細汗。
盛女醫提着藥箱急匆匆地趕過來,便是看到了這一幕。
戰場上叱咤風雲刀下敵兵亡魂無數的定遠大将軍,此刻竟然在悉心伺候一個商賈女出身的通房!
她心下大震,忙收起了心中殘餘的幾分怠慢心思,恭敬地上前行禮。
薛靖謙擺了擺手,起身退開半丈遠:“勞煩盛大夫看看,她這是怎麽了。”
盛女醫細細地把了脈,又仔細看了瞳仁和舌苔,臉上的凝重之色漸消:“将軍不用擔心,程娘子這就是普通的風寒,只是看上去像是已經低燒了一日了,心中郁結壓着,方才動了怒消了郁氣,一時脾胃不和,這才驟然發作起來。程娘子年輕,身子康健,只需喝幾日藥,再精心養着別受凍,就無大礙了。”
侯府裏的人往往稱薛靖謙為世子以表親近,但如盛女醫這樣的外人,見了薛靖謙多是心懷畏懼,以定遠大将軍的官銜相稱以示尊敬。
薛靖謙沉聲道了謝,派了人陪着盛女醫寫方子熬藥,又在床前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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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女醫臨走前欲言又止地看了床帏方向一眼,到底還是沒開口。
若是侯夫人在,定是不讓将軍在這裏守着,以免過了病氣。可她瞧着……将軍此時怕是聽不進這樣的規勸。
郁氣?動怒?
薛靖謙看着陷入沉睡的程柔嘉,默然坐了片刻,冷着臉将紅綢和阿舟叫進來。
“盛大夫診斷說你們家姑娘今日動了怒?發生什麽事了?”
阿舟茫然地看向紅綢。
紅綢心裏打了個突,知道姑娘多半是為了家裏老爺的病生三房的氣,可姑娘又說過,不許她在人前編排府裏的爺……
她靈光一閃,磕磕巴巴地将琥珀今日的作為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擡頭便見世子爺的臉色冷得可怕。
薛靖謙嗯了一聲,又垂眼看着跪着的兩個丫鬟:“你們伺候主子不精心不是第一次了,這次竟連主子低燒了一日都沒發覺,自己下去領十個板子,再有下次,也就不必在世明堂伺候了。”
阿舟心裏一顫,拉着紅綢自覺地下去領罰。
程柔嘉發現自己迷迷糊糊地在一處混沌之地走着路。
一邊是萬年寒冰,一邊是無邊火域,整個身子又冷又熱,無法停下也無法離開,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走着走着,嘴裏忽然苦苦地發澀,身子卻輕便了不少,周身似乎也不那麽難受了……
小姑娘咬緊了貝齒不肯讓勺子裏的藥漏下去,薛靖謙無法,只能用舌頭撬開她的嘴,将藥渡過去。
倒還真是苦得可以。
這樣來回渡了四五回,她似乎是覺得舒服點了,便微微張開了紅唇,等着喂藥,嬌憨可愛,一派孩子氣的模樣。
床帏之間那般豔麗無雙,勾得他一刻也不想釋手,他都快忘了,她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比他足足小五歲。
薛靖謙無奈地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将一整碗藥親手喂下去,才出了門。
阿舟領了板子回來,還有些一瘸一拐,躬身行禮的時候聽見世子囑咐:“好生伺候你家姑娘。”
程柔嘉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被薛靖謙抱在懷中。
她眨了眨眼,腦子還有些混沌。
和眼前的男人早就有了肌膚之親,可似乎,還從來沒有被他這樣抱在懷裏睡過。
床笫之間最動情之時,不過是臉埋在他的胸膛裏,背靠着有些冰涼的床榻,掩去低低的吟哦,而不似此刻,如同尋常夫妻一般,被如珍寶般地擁在懷裏,鼻尖全是男人中衣上的沉香氣息。
程柔嘉忽地心情大好,伸出纖纖玉指撫上薛靖謙長長的睫毛,停留片刻,玉指下滑到如刀似的眉峰,高挺的鼻梁,完美的下颌線……
世子爺,真是生得不錯。
至少是她前十六年見過的最俊俏的郎君。
手指下滑到中衣上方領口散開露出的胸膛時,被人一把握住。
她擡眼,撞上薛靖謙墨色的瞳眸,眼中神色莫名。
“醒了?”
她呆愣愣地點頭,臉上閃過被人抓包時有些尴尬的笑意,便見男人默默披着外衣起了身,從床頭端過一碗黑黢黢的藥,“醒了就喝藥吧。”
許是還帶着幾分病中的嬌氣,小姑娘看了看藥,竟然扁起了嘴:“好苦……”
薛靖謙挑了挑眉頭,耐心地将勺子遞過去:“先喝,喝完可以吃一顆松子糖。”
小姑娘這才不情不願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了藥。
藥喝完後,薛靖謙履諾給了她一顆松子糖。甜甜的味道入喉,小姑娘這才笑了起來,眼睛如一捧彎彎的新月,掬着亮晶晶的光芒。
薛靖謙移開了眼,将人推回被子裏掖好被角,便準備離開了。誰知還沒走出兩步,又被拉住了衣角,回身,便見程柔嘉可憐巴巴地望着他,像是不舍他離去。
本只是來給她喂藥的,那時她整個人迷迷糊糊哭鬧着喊着要母親,死活不肯吃藥,他只得把藥放下哄着她睡下,這會兒清醒了,卻仍舊不肯讓他走……
他想起琥珀說的那些混賬話……後來他問過回事處的管事,知道那日餘杭來了家書,雖然猜到她多半是為了家中的事生氣,但琥珀的話,是否也讓她緊張了呢……
罷了,總歸福建的事已經籌謀得差不多了。
程柔嘉眼巴巴地望着他,見他又嘆了口氣脫下外衣進了幔帳,才又笑嘻嘻地抱住了他,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他這樣抱着她,這樣溫柔仔細地給她喂藥,像哄孩子似的依着她,程柔嘉心中有了一種貪婪的錯覺,仿若她不再是他身份低微的通房,而是他的妻子……她的思緒還有些混沌地扯不開,但此刻依偎在他懷中,就是有股難言的欣喜,她不想放手。
薛靖謙垂眸看着懷中的美人如同小貓咪似的在他胸口親昵地蹭了蹭,鼻間是淡淡的香氣——即便是在病中,她的那兩位婢女也是給她精心梳洗了,想是平日裏就是愛幹淨的,早成了規矩。
這樣擁着她,他似乎也有種難得的安心。
然而這感覺很快就被某人的不安分打破。
方才被攔下的作亂的食指又毫無自覺地探進他的中衣,流連了片刻又收了回去,整個人卻貼他貼得更緊,像是絲毫沒有意識到,為了退熱,她此刻身上只穿了件貼身的诃子,诃子下的柔軟在他的胸膛上蹭來蹭去。
“別亂摸。”薛靖謙冷着臉輕斥。
對方卻毫無悔改之意,作亂的小手碰向了更過分的地方。
薛靖謙倒吸了口涼氣,終于意識到她是故意的。
見他這般反應,程柔嘉頓時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貍。
“世子爺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誰讓他走的那日那般戲弄她。
倒還挺記仇。
薛靖謙眼神一點點幽暗起來,抓住她的手腕:“你是不是病好了?”
程柔嘉想了想,腦子卻轉得不太靈光,遲疑地道:“不冷了,額頭也不燙了,應該算是好了吧……”
“這可是你說的。”下一刻便被男人壓在了臂彎之中,還來不及躲就被摟得更緊。
程柔嘉終于意識到了什麽,氣勢弱了下來,低低地反抗:“世子……會過了病氣的……”
薛靖謙低頭咬住她紅透了的耳垂:“要我抱着你的時候,倒不說這些了。”
他用力吻住美人紅潤的唇,被視為阻礙的诃子下一刻就被推了上去,驟然的涼意和刺激惹得程柔嘉差點驚叫出聲。
還是憐惜她仍在病中,錦被蒙過頭頂形成只屬于二人間的封閉空間。低燒的身子不再瑟瑟發抖,反而迅速變得燥熱起來,越來越混亂的呼吸讓被子裏如同火爐一般灼熱,程柔嘉只得悄悄掀開錦被一角拼命呼吸。
柔軟輕薄的诃子搖搖欲墜,偏偏又不解下,她霧眼朦胧地抓着他的手臂,片刻後又只能勾着他的脖子,仰着頭去吻他。
忙于公事的這幾日,薛靖謙本就曠得厲害,今夜看她又比平日裏多出幾分主動,越發控制不住自己。錦被裏終究是太熱了,高溫灼燒着兩個人的每一處。
多了一層隔音,美人的吟哦也不再像平日裏那般顧忌。
看着她眼神失神波濤狂顫的動情模樣,薛靖謙本來滿滿的憐惜逐漸被擊垮。
許久過後,美人嗚咽地靠在他懷裏,渾身軟成了水。薛靖謙心知自己有些過火了,愧疚又心疼地将人摟緊裹在被子裏包好,生怕她再次着涼。
婢女在他的吩咐下打了水進來。他看着臉紅通通睡着了的小姑娘,抱着她小心地親自幫她清理,回到床上安歇時,薛靖謙有些緊張地摸摸她的額頭。
熱居然退下去了。
這才長出了口氣,安心地摟着人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