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要不……你上來住吧
第二天, 餘傾清和林焰約好了一塊出門吃早餐。
她站在門口,看見林焰給父母上了香,扯着大嗓門沖老太太喊:“我走喽!你出門過馬路要小心哦!阿嬷你再背一遍我的手機, 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餘傾清這幾天, 在二樓能把樓下的事聽得清清楚楚, 覺得這樣大聲講話的林焰很像一頭小獅子。
他這麽賣力, 林奶奶卻搖搖頭:“聽不到你在說什麽,趕緊走, 你吵死了。”
林焰:“……”
他回頭一看,看見門口小姑娘在偷笑。
“笑什麽。”他走出來道了聲早。
餘傾清指指供臺上的藍色鞋盒:“誰的鞋?”
“我的, 新鞋, 很酷, 排隊好久。”林焰說,“過幾天籃球賽, 讓我媽保佑我。”
他們走出陰涼的樓道, 太陽還沒出來空氣已經很熱了,他問:“你來看球嗎?”
他低頭去尋姑娘的眼睛:“我穿新鞋,跑很快。”
餘傾清躲了一下, 她仍舊還是習慣從背後看他, 這樣注視着她的林焰讓人不忍拒絕。
“……我問問湯圓去不去。”
湯圓最近忙着約會,她一個人去不太好意思。
他卻不讓她躲, 伸手拉了一下她警服的袖子,要她看他,等她擡頭看過來,他自己先笑了。
“她去你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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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唐媛媛到單位的時候戳戳餘傾清:“我那天可能沒空也,約了海龜小哥哥看日落。”
餘傾清看了看天氣預報,掙紮了一下:“那天可能會下雨, 你們要不要換個時間?”
唐媛媛忽然哈哈大笑,給她看自己的聊天界面——
林焰說:【湯圓,帶傾清來看球賽,我幫你讓郭浩連掉十顆星。】
“兄弟反目是為何?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吶!”唐媛媛又戳戳餘傾清,“你們倆最近發展不錯吼~”
餘傾清再确認了一遍:“真的有小雨,湯圓。”
“那我們可以在室內玩啊!下雨又不影響約會。”
餘傾清伸手掐她臉上的肉。
湯圓捂着臉躲,兀自感慨:“以前覺得林焰比郭大屁股穩重,現在看來也沒穩重多少,你覺得他為什麽喊你去看球?”
餘傾清:“……”
“因為他打球最帥嘛!”
餘傾清驀地說:“郭浩打球也挺厲害的,你真的不去嗎?要是有別的女孩為他加油怎麽辦?湯圓……我給你買奶茶。”
唐媛媛本來還有點擔心,但最後一句直接讓她捂嘴笑起來。
“不要,林焰肯定會給我買!”湯圓搖搖頭,“自己約會哪有圍觀你們約會有意思,我肯定要去的,故意吓吓你,看看,你就是想去嘛!”
餘傾清去看林焰打比賽了,還是在上次那個籃球館,對手是體校籃球隊的。林焰在開場前給餘傾清拿了瓶水,問她:“幫我拿衣服?”
姑娘點點頭,伸出手。
林焰刷一下脫掉外套,結實的臂膀露出來,上臂那兒有一圈曬出來的色差,餘傾清擡頭細細看,領口那兒也有。
他連包一起放在她身邊,說謝謝。
郭浩有樣學樣,拍拍湯圓:“哥因為你掉了十顆星,有點同事愛,關懷一下大齡男青年。”
所以唐媛媛把他的衣服和包也收了。
體校籃球隊是專業的,林焰他們打的很吃力,但卻越打越有勁,他在回防的時候看了一下場邊安安靜靜抱着他外套的女生,心就很定。
人到籃下,倏地聽見她揚聲喊:“加油,林焰!”
她不怎麽會做這種招搖的事,場上男生們已經全圍在了籃下,有人笑着學:“加油啊,林焰。”
林焰一個挑起揚臂搶到球長傳,再次看過去,看見餘傾清臉紅撲撲的,對他做口型:“加油。”
他笑了。
球倒傳回來,他接到球,站在線外,投了個準準的三分球,唰一聲,進網。
所有人朝他奔過來,他與郭浩交臂而握,借力跳起,蹦得很高,郭浩也是,兩人在空中撞了一下胸。
陽光肆意,揮灑汗水。
他拉起衣擺擦了把汗,腰杆結實,小腹上的人魚線順進褲腰裏,不管是同隊還是體校的人都在笑罵:林焰!這麽騷想幹嘛!
他無所謂地笑着,轉頭又在尋她。
那雙白色球鞋鑲着藍邊,滿場狂奔,餘傾清覺得林焰這幾年根本沒怎麽變,依然喜歡收集球鞋,喜歡打球。
穿上警服看起來很值得依靠,脫了警服,保留了幾分少年最純粹的熱愛。
這樣的人,很難不讓人動心。
最後球賽還是輸了。
不過沒關系,林焰是笑着過來的,站在餘傾清跟前咕咚咕咚幹掉一瓶水,對她小聲抱怨體校那幫人太能跑了,他要斷氣了。
郭浩直接躺在地上,進氣少出氣多奄奄一息。
湯圓蹲在地上幫他擦汗,餘傾清想了想,也拿出濕紙巾,學着他以前做過的,踮起腳,貼在了他後頸。
林焰主動彎下腰,最脆弱的頸部送到姑娘跟前,樣子很乖,餘傾清心裏覺得,他大概是最溫馴的小獅子。
“你水還喝麽?”林焰盯着她手裏的瓶子。
餘傾清沒那麽渴,剛搖了搖頭,林焰就拿走了。
“我喝過的!”
“沒關系。”林焰笑着仰起頭,把那瓶水也全喝了。
又把衣服拉起來糊了一把下颚往下淌的汗珠,離得那麽近,看的更清楚,明明彎着腰,小腹卻沒有一絲贅肉,反而繃得更緊,壘起來的小方塊更明顯。
女孩有禮貌地撇開眼,倒是湯圓嘿嘿嘿看的很起勁。
郭浩一個驚坐起:“等等!”
“林焰你這老小子!你不是不跟別人喝同一瓶水嗎?那我看到的是什麽?”郭浩向餘傾清告狀,“傾清,我以前喝他的水他在拳擊臺把我揍掉半條命!你說,他是不是重色輕友!”
餘傾清根本沒辦法回答,她揪着林焰的外套,想起這段日子他總是吃她剩下的,生日那天西瓜中間那一塊他也留給她的。
林焰一個空瓶砸過去,笑着罵人:“我給你買一箱行了吧?”
他沒否認。
餘傾清臉紅了,低着頭,看他的球鞋,再往上一點,是男生線條飽滿的小腿,胫骨粗壯結實。郭浩這時候挪過來,兩人站在一起,小腿粗細差不多,但林焰的看起來很幹淨,腿毛很少。
這樣一比,餘傾清就喜歡他的。
唐媛媛踢了郭浩一腳:“你夏天穿毛褲不會熱嗎?”
“你懂個屁!哥這叫雄性荷爾蒙爆棚!比你那個小海龜man多了。”
“你懂個屁!我家小海龜那叫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郭浩一愣,聲音很輕:“看過了?”
唐媛媛不說了,轉頭收拾東西。
林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腿,餘傾清眼神躲了一下,他伸手抽走她懷裏的衣服,忽然拉住她低低道:“別聽他胡說,他那叫沒進化完成。”
然後看身邊的姑娘笑起來,他也跟着笑了。
晚上,他把她送到家門口:“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一定要讓你去看球?”
餘傾清看着他,順着問:“為什麽?”
“想跟你多待一會兒。你一個人住,我總上來不太好。”林焰微微彎腰,“下了班也想見你。”
餘傾清臉發燙,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傾清。”林焰輕輕問,“如果可以,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本來想贏了以後很帥氣地問你的,沒想到輸了……”
“輸贏不重要,你又不是打職業的。”餘傾清小聲說。
林焰的手在身後攥成拳,低低嗯了聲。
“上次……”他說,“那天我喝了酒不正式,所以現在特別認真再跟你說一次,傾清,我家什麽情況你最知道,另外,我這個人,邱隊說他能做擔保的,你也可以放心。我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沒什麽不良嗜好,除了買球鞋沒什麽花錢的地方,所以,你能不能考慮考慮我?”
餘傾清莫名覺得,這人的這番話,聽起來太慎重了,與其說是告白,更像求婚。
“我,我想問你……”她的胸口起伏一下,手也藏在身後,攥緊。
“你喜歡我什麽呢?”
她想不明白。
過道的燈突然滅了,兩人陷在黑暗中,唯有彼此眼中閃爍的光無法隐藏。
“不知道。”林焰想了想,“就是很喜歡。”
餘傾清一窒,因為自己百思不解的問題得到了如此簡單的答案。
太簡單了,五個字——
就是很喜歡。
“我……”她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一只大掌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不要有負擔,想好告訴我。”
林焰仰頭看看燈泡:“可能是保險絲燒壞了。”
“我走了。”他說,“晚安。”
餘傾清在門口站了好久。聽見樓下老太太扯着嗓門說話:“我最近牌運好差,是不是你把我牌神吓跑了?”
“阿焰我東西找不到了,是不是你又偷偷扔了?你扔我東西幹嘛!我把你鞋子全部剪掉信不信?”
聽見林焰好脾氣地大聲說話:“太晚啦,鄰居要休息啦,我們明天說。”
第二天一早,聽見老太太跟他算賬:“你再動我東西你就出去住!小兔崽子我好好的袋子給我扔掉!”
“我今天約了老胡他們來家裏打麻将,你不要回來,聽到沒有!”
餘傾清今天休息,從二樓窗口探出去,看見林焰騎車走了。他的書包背在肩上,拉鏈上挂着籃球鑰匙扣,本來以為就這樣了,誰知道他到大門口時突然回頭——
餘傾清根本來不及躲。
小區門口,一身警服的男人單腳落地,在晨曦中朝她揚起笑,年輕得像是初升的太陽,他定定看着她,兩秒後朝她揮揮手,腳收起來,慢慢騎了出去。
餘傾清捂臉蹲下……她沒洗臉……沒梳頭……
樓下支起牌桌,動靜從上午持續到了晚上。
中午的時候有人敲門,外賣小哥遞給她一盒冰粥,還有一杯楊枝甘露。
餘傾清看看電話,留的是林焰的手機號。她還看見外賣小哥往樓下也送了兩個大袋子,爺爺奶奶們紛紛誇獎:“你們家阿焰哦,沒有幾個小孩像他這麽乖了。”
林奶奶嘴上嫌棄:“天天煩我!命都被他氣走一半!”
林焰在食堂吃飯,莫名耳朵癢,對面郭浩興致不高的模樣,他拍了一張發給唐媛媛:【我頭一次看他吃不下飯。】
然後點開置頂的窗口:【好好吃飯。】
那邊正在輸入又亮了很久,最終只有簡單一句:【謝謝,你吃了嗎?】
郭浩在桌下踢了林焰一腳:“你還是不是人?”
“是你兄弟所以勸你一句,這次想好了再做決定,湯圓那麽喜歡你,你如果只是一時好奇就別招惹她。”
郭浩不爽:“你怎麽跟她說的一樣?我就這麽不靠譜?”
“那要問你自己。”林焰耙了耙耳朵,敲字——
【傾清,幫我聽聽我奶奶是不是在說我壞話?耳朵好癢。】
餘傾清笑了。
【說你乖。】
【那是很乖的,很靠譜。】某人意有所指。
家裏,穿着睡衣的女孩把臉埋在巨海的外賣碗裏,猛塞了兩口冰甜粥。
她吃完趴在床上又把lalaland看了一遍,這次還是沒看全,快結尾的時候睡着了。
一覺睡到天黑,有人敲門。
睡太久就會很累,眼睛都睜不開,餘傾清迷迷糊糊去開門,看見林焰站在外頭,聽見樓下牌桌仍在繼續。她讓他進來,摸着牆摁亮了燈,看見身上的睡衣,後知後覺擡起手臂擋住,急急忙忙往裏走:“你先坐!”
林焰一直看着她睡衣背後那只胖乎乎的小貓,覺得她喜歡的動物有點多,也覺得她穿睡衣的模樣很新奇。
餘傾清再出來的時候穿的很正式,扣到脖子的襯衫,長褲。發現林焰拿了家裏的工具箱和梯子,正準備修樓道的燈。
這一棟上上下下都是老人,沒有燈确實危險。
“傾清,你來幫我一下。”他朝她招手,人到近前了,笑着,“你剛才挺可愛的。”
女孩不自在地嘟囔:“你不懂。”
他看着她,目光裏帶着話,驀地人一蹲,把餘傾清整個抱高,他說:“你踩梯子上,幫我遞東西,有點麻煩。”
餘傾清突然騰空,下意識圈住他的脖子,這樣看來,是她擁着他,低着頭,幾乎就能碰到他的嘴唇,她的頭發來不及紮,确實已經碰到了他的嘴唇,黑色的發絲覆在他顏色健康的唇瓣上。
“……站好。”林焰低低道。
樓下胡爺爺一聲:“碰!”
餘傾清忙踩住,松開了手。她一動,發絲順着從他的嘴唇往下滑,在他的下巴颌一掃而過。林焰飛快摸了摸那裏,覺得癢。
他站到了樓梯的高處,揚手用測電筆測電,餘傾清站在下面兩級,仰頭看他,他的脖子抻長,喉結小小一粒特別明顯,頸上有兩道淺淺的紋路。
他朝她伸手:“傾清,給我老虎鉗。”
餘傾清翻找工具箱,把鉗子遞過去。
他似乎真的很需要一個助手,可其實餘傾清見過他在單位換燈泡,老虎鉗挂在褲腰上,麻利得堪稱一級電工。
她心裏歡喜,所以乖乖遞給他,裝作不知道。
林焰戴着絕緣手套,想把燈調成聲控的,人下來了一趟,回一樓拿了點電線,老太太不高興:“跟你說不要那麽早回來啊!我剛要糊!”
餘傾清笑着看林焰無奈又好脾氣地上來,他重新踩上梯子時有點晃動,餘傾清跟着往後倒,就在這時,林焰手扶了一下她的後背,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待會去看電影?我阿嬷可能要打到很晚。”
餘傾清攥着一枚釘子,可……也不能天天都在外面看電影到深夜再回來啊……
“林焰。”她看向已經站到上面換燈的男人,怕他摔下去,環住了他的小腿,林焰低頭看了她一眼,看見這個姑娘輕輕地說,“要不……你上來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