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等操場上的四個班級全錄完體測成績了,各班的班主任開始組織隊伍回班,廣播重新響起,被叫到號的班級又是一陣不情不願的哀嚎。
實驗班站在操場中央,有最早回班的優先權,于是一群同樣穿着藏青色和白色拼接的實驗班學生稀稀拉拉地往教學樓裏走,分不清都誰是誰。
可方知潋天賦異禀,偏偏能從一堆人裏鎖定宋非玦的位置。他費勁兒地墊起腳,看着宋非玦的背影慢慢縮成一個小黑點,直到消失,才收回視線。
風從方知潋的額邊拂過,他随手撥了撥淩亂的劉海,低下頭笑了。
十五分鐘前,方知潋擡起手比了一個拍照的姿勢,他歪了歪頭,透過指間空出的小方格縫隙直視着宋非玦,給自己配音:“咔嚓。”
方知潋太過得意忘形,兩條蕩着寬松袖管的胳膊都擡了起來,身體下意識後傾,失去了平衡。
但預想中的失重感并沒有到來,因為宋非玦握住了他的手腕。
宋非玦的手指很涼,方知潋的也是,但被圈住的手腕卻在不争氣地發燙。
方知潋沒有掙開,更沒有得寸進尺地反握住宋非玦的手,而是順從地借着力從單杠上跳了下來。
“好啊。”宋非玦松開了方知潋的手腕,向後退一步,嘴角挂起點笑,像冷空氣席卷而來前的晴天。
“那你加油。”
他的聲音很輕,不知道是在回答學攝影的那句,還是在回答框住的那句。
操場上的學生一撥撥往教室走,剩下七班是最後一個回教室的。在操場上凍了半天,又沒拿外套,祝聞把脖子使勁兒往校服衣領裏縮,活脫脫像只凍僵了的鹌鹑。
方知潋倒是腳步輕快,還有聊天的心情:“你以後想去哪裏上大學?”
祝聞嘴上沒個正經:“說這個可就打擊人了!”
說是這麽說,但祝聞還是挺欠兒地捅了一下走在前邊的尤麗:“哎,你以後去哪兒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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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麗剛跑完八百米,臉色蒼白,還沒緩沖完呢,看了祝聞一眼,有氣無力地回答:“洲南或者平宜吧。”
“我和她成績差不多,”祝聞笑嘻嘻地收回手,轉頭對方知潋說,“那我也去這倆地兒吧。”
“……”尤麗估計累得都懶得罵他了,翻了個白眼,轉回頭。
祝聞沒完沒了,還暢想上了:“據說洲南美食盆地,不太行。我覺得平宜就挺不錯,好吃的多,到時候我們要是上平宜去了,你可得好好招待我們啊。”
“行啊,”方知潋語氣一頓,又說,“我要去燕京。”
“不出國了?”
“不出了。”
“有夢想還是好的,咱們學校估計90%的人都想去燕京。”
“那我是10%。”
“哈?你不也去燕京嗎,”祝聞沒聽懂,“那不是90%嗎?”
方知潋嘴角挂着點狡黠的笑,眼神明亮。
“我是為了那90%的人去的。”他說。
來自本學期最後一次月考的審判很快就到了,從考試到出結果只隔了一個周末。
周一早上,年級大榜已經明晃晃地貼在了學校的公告板上。
失戀的難過勁兒過了,陶佳期又光榮重回理科前五十,作為慶祝,還請尤麗和方知潋祝聞一起喝了果粒橙。
比起上次月考的緩慢進步,方知潋這次邁了個大步,留下祝聞一個人對着班級裏和尤麗差了幾百名的大榜嘆氣。
“加油,”方知潋鼓勵他,“還得去平宜呢。”
祝聞看着大榜發呆:“下輩子再去吧。”
下午的自習課被段嘉譽征用了,這次七班的數學平均分不錯,段嘉譽臉上有光,心情也不錯,進教室的時候甚至還哼了首不知名小調。
“不能松懈,期末考試必須繼續進步。”段嘉譽邊敲打他們邊攤開答題卡,“這節自習課我們講一下月考卷子。”
“秦躍,”段嘉譽剛想叫數學課代表上來發卷子和答題卡,一仔細看,卻發現了不對,“大家等一下啊,拿成實驗班的答題卡了。”
祝聞反應快,捂着肚子往桌子上捶:“哈哈哈哈哈!”
“樂什麽?祝聞你考的分兒高?”段嘉譽一拍講臺,也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小跑着回辦公室換答題卡。
這回換成全班一起笑了,只有祝聞笑不出來。
不出五分鐘,段嘉譽再次抱着一摞答題卡回來,交給數學課代表發下去。
方知潋拿到答題卡和卷子,随便瞟了兩眼錯題,忽然發現了什麽似的,盯着一道題看了半天,又快速翻到答題卡背面。
“大家不要光看分數,”段嘉譽苦口婆心地在過道間巡視,“着重分析錯題,為什麽錯?該講的題型上課都講了,到底是因為馬虎還是……”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段嘉譽看見方知潋高高舉起的手,又憋了回去:“什麽事?”
“段老師,”方知潋的聲音裏帶着點不易察覺的遲疑,“這次有專人……改錯題嗎?”
段嘉譽一頭霧水:“改什麽錯題?”
祝聞好事兒地伸頭瞧了一眼:“哎,還真是,我怎麽沒有啊?”
段嘉譽聽得稀裏糊塗,特意到方知潋座位旁邊拿起答題卡看了一眼。
除了正常的批改痕跡,其中一道錯題旁邊還用鉛筆字寫了正确步驟,字跡很輕。
批了這麽久的作業和卷子,段嘉譽看一眼就知道出自誰的字跡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聲音裏帶着點無可奈何的笑意:“一看就是宋非玦寫的……奇怪了,我下次好好說他,你拿橡皮擦了吧。”
方知潋的耳根可疑地紅了一片,他沒接話,乖乖接過了答題卡。
“不過你這道題錯得非常典型——”段嘉譽話鋒一轉,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往黑板上看,“這道題很多同學都錯了,來,我先講一下……”
方知潋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悄悄翻開答題卡的背面,上面畫了一個進度條。
最左邊的時間點寫了開始日期,11月12日。
那是方知潋在數學考試寫完答題卡以後随手在上面寫下的。
開始追宋非玦的D-1。
右邊的時間點是一條橫線,旁邊寫了一個小小的D-DAY,代表追到的日期,目前還是個未知數。
兩條時間點中間畫了一條直線,直線中間偏很左的位置描了一個塗實的心形,下面對應一個坐标點。
任誰看都看不出畫的是進度條,還不如說是随筆塗鴉。
只有方知潋知道,随筆是真,進度條也是真,只不過确切來說,是追宋非玦的進度條。
他猜宋非玦也一定知道。
因為那個坐标點的右側,又被添上了一個鉛筆印兒的坐标點,不多不少,剛好只比原先的坐标點遠一點。
而取代心形的是一個問號。
“恭喜恭喜,”祝聞佯裝抱拳道,“國一給你寫解題步驟,中獎了。”
方知潋把臉埋進手臂裏,只露出一對通紅的耳朵,心跳聲被放大得異常清晰,他不知道是在回答祝聞,還是在呢喃自語。
“是啊,我中獎了。”
作者有話說:
有人說好奇就是邁出愛情的第一步(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