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火燒雲出現的預兆是巧合還是必然不得而知。第二天晚上下了場暴雨,這場雨帶來的效應不僅是溫度驟變,從四月開到九月的洋紅色夾竹桃經過暴雨洗禮,終于快落光了。
課間休息,宋非玦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原先好端端放在桌面上的耳機線又纏繞在了一起。
隔桌戴眼鏡的女生正好看見了,提醒了一句:“張明濯剛才試聽力,用了一下你的耳機。”
前桌的張明濯正在争分奪秒刷題,被叫到名字頭也不擡:“哦,我剛借用了一下。”
宋非玦微微颔首,沒去碰那堆纏繞的耳機線,自然地坐下了。
戴眼鏡的女生看了宋非玦一眼,語氣不太好地問:“不請自拿叫借用?”
張明濯一點都不見外,回頭笑嘻嘻辯解道:“我們男生都不拘小節,互相借個東西怕什麽,是不是,宋非玦?”
“嗯,”宋非玦嘴角還是揚着笑意,“沒關系。”
午間下課,宋非玦照例去閱覽室自習,他揣上了那對一直沒再碰過的耳機,直到下了一樓,才随意将耳機扔進廢紙簍裏。
一起被扔進去的還有幾張寫滿公式推導演算的草稿紙,那對白色耳機就安靜地仰面躺在一堆揉皺的廢紙團中。
宋非玦收回了視線,目不斜視地繼續向前走。
還沒等走出教學樓,背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宋非玦慣性回頭,看見方知潋正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手上還舉着根沒吃完的江米條。
看起來有點傻。
“這個是你的嗎?”方知潋把江米條塞進嘴裏,右臉頰立刻鼓起來一塊。
宋非玦的目光從他鼓起來的臉頰,轉移到了另一只手上挂着的耳機線。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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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掏垃圾桶,”方知潋好像慢半拍反應過來了,指了一下後方的廢紙簍,“我去扔零食袋,剛好你在前面扔完草稿紙,這個耳機放在最上面,不髒。”
這就是掏垃圾桶,宋非玦笑了一下。
他擡了擡眼皮,說:“是我的。”但沒接過來。
“壞了嗎?”方知潋自我懷疑地把耳機倒過來檢查,“我還以為是你順手扔錯了……”
“是我扔錯了,謝謝。”宋非玦打斷了方知潋沒說完的話。
宋非玦說話的時候喜歡先盯着別人的眼睛,再緩緩下移至嘴唇,顯得尤為真摯,又不至于壓迫感太強。
方知潋剛好相反,他被盯哪兒都有些不自然,于是眼睛睜得很大,目光飄忽不定地躲閃開了。
一般人所謂的睫毛長都是上睫毛長,而方知潋偏偏是下睫毛長,一睜大眼睛的時候,顯得毛絨絨的,有種稚氣的無害感。
“我一猜就是!”方知潋揚起臉笑了,把耳機遞給宋非玦。
神情活像一只屁颠屁颠叼飛盤回來的小狗,一臉高興得意都掩飾不住了。
他的手指上還沾了點江米條殘留的糖霜,是淡淡的豆粉味,摻着甜味。
相觸的掌心溫熱柔軟,宋非玦接過耳機時不小心蹭上了糖霜,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瞥見,卻也沒拍掉。
方知潋還無知無覺呢,傻乎乎地笑着說:“不客氣。”
回教室的時候,尤麗和陶佳期剛一起從食堂回來,女孩子的友誼建立得飛快,才剛一個晚上,就已經從無話可說進化到了一起吃飯去洗手間小賣鋪的程度。
尤麗的減肥計劃早被抛到了腦後,剛吃完午飯又買了一盒巧克力派,她回到座位上第一件事就是分給方知潋一袋,順帶小聲道:“以前判斷錯誤了,我發現陶佳期好好相處啊,一點都不高冷。”
她從昨天晚上一起放學講起,又講到陶佳期幫忙講題捎水,最後下了總結:“陶佳期人美心善!”
陶佳期好像聽見自己名字了,滿臉疑惑地轉過頭,沒聽出個所以然來,尤麗朝她擺擺手笑了一下,于是她也笑了笑,又轉回去寫題了。
方知潋咬着百奇含糊地問:“那昨天你們倆一起回家沒遇到那些人吧?”
“沒有,我聰明着呢,走大路也沒有人敢跟着,”尤麗換了個話題,神神秘秘道,“對了,告訴你一個重磅秘密。”
秘密快成了尤麗的口頭禪,已經不稀奇了,但方知潋還是很給面子地問:“什麽秘密?”
尤麗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點。
“我聽陶佳期說,那盒膏藥貼和蘆荟膠是宋非玦托她轉交給你的,你們倆怎麽認識的?”
的确稱得上是重磅秘密。
方知潋愕然:“他給我的?你不是說陶佳期給我的嗎?”
他早前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但宋非玦沒提,陶佳期也沒提,這個可能性被他自顧自否決了。
尤麗理直氣壯:“我親眼目睹陶佳期放在你桌子上的,又不知道是轉交。”
請一頓飯夠嗎?回過神,方知潋耳朵一燒:不然兩頓?
這回宋非玦在他心裏的高度又上了一個臺階,從最開始不太行的表面好學生,到也還行的見義勇為好學生,再到真挺行說不定能當個朋友的面冷心熱好學生。
尤麗還在追問:“你到底怎麽認識的宋非玦啊?”
方知潋不太好意思說是自己尾随出來的緣分,想了半天,故作玄虛地回了一句:“緣分到了,想擋也擋不住。”
說完就低下頭繼續寫卷子,留下尤麗一個人對着擋不住的緣分瞎琢磨。
隔天早上是一個晴天,宋非玦照例在早自習前半個小時到了教室,習慣性把書包放進桌洞,卻發現裏面放了個牛皮紙袋。
紙袋沒有封口,一眼就能望到底:一個圓鼓鼓的奶酥包、一塊三角小芝士、和一袋咖啡牛奶。
還貼心地附贈了根吸管。
這不是宋非玦第一次收到早餐,早在高一高二幾乎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但他拒絕得明确,所以漸漸鮮少有人送了。
宋非玦把紙袋重新折上了,剛要起身,紙袋上貼着的便利貼飄飄然落下來了。
便利貼上的字跡談不上難看,但有點像小學生那種一筆一劃的稚拙,字體胖乎乎的。
“謝謝你的膏藥貼和蘆荟膠,下次請你吃飯。PS:草莓小芝士塞進奶酥包裏好吃加倍。”
落款是方知潋的名字,名字上方還有一個被劃掉的FZL,估計是方知潋寫完縮寫覺得不太對勁,又劃掉了。
宋非玦摩挲着那張便利貼,難得停頓了兩秒,把便利貼折起來放回了桌洞。
剩下的牛皮紙袋被他抱在懷裏,與衣角摩擦出低沉的簌簌聲。
他走向教室前方,拉開教室的前門,門後有一個被遮住的垃圾桶。
恰好有人從前門進來,宋非玦禮貌地擋住門讓對方先進,然後順手把懷裏的那只紙袋扔進了垃圾桶。
空無一物的垃圾桶裏發出短促沉悶的撞擊聲,繼而再次歸于平靜。
作者有話說:
現階段宋非玦的心路歷程:
會叼飛碟回來的小狗可愛嗎?可愛。
會叼飛碟回來的小狗特別嗎?好像也沒那麽特別。